正文 第1章 把命还你够了吧!   是夜,一座本该寂静的高宅大院内却灯火通明,期间侍女仆人来来往往,神色匆匆。   在府邸的最幽静之处隐约有女子嘤嘤哭泣声传来,入到室内,才发觉是一侍女模样打扮的人,此刻她正半跪在床前,神色悲戚。口中叫唤着:“公主,公主……”   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看上去,她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就连喘息间都有着难以呼出的浊气,她快熬不住了,可是她却不能现在死去,因为,她若现在死去,那人定会恨她入骨的。   但她却不是怕那人恨她入骨,她之所以还这样耗着,只是为了能如他愿,用这个破败不堪的身体再为他做最后一件有用的事,把这命也还给他。这样,她便从此与他两清了,她就再也不欠他的了,这样想着,女子面上一笑。   这女子不是旁人,却是大商王朝的嫡长公主于清华。   此刻于清华微微侧过脸来,看向侍女,她艰难开口:“冬儿。”然后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冬儿见于清华这样,连忙停止低泣,起身上前去将于清华扶起。   于清华终于坐起身,只觉得好像受了大刑一般,歇了好一会她才又道:“冬儿,几时了?”这是在问时间了,冬儿一听连忙低首答道:“回公主,已经戌时了。”   “已经戌时了啊。”   于清华愣怔半响,方又开口道:“世子可回了?”   冬儿答道:“世子一入城便去宫中了,眼下怕是正快马加鞭往府中赶来。”   于清华闻言竟露出丝丝笑意:“是么,他终于,回来了。”于清华这样说却并不是在盼望见到世子,她只是觉得太累了,坚持了这么久,硬是用禁药将本该化为黄土的身子拖了这许久,只为了等他回来……嫁祸于他。   冬儿见于清华这样子,不由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道:“公主,您再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世子他,马上便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了……那么,她也该走了。   于清华伸手向室内摆放的箱子处指去。冬儿顺着于清华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瞪大了双眼,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道:“不可,公主,不可啊……”   于清华不说话,她只是伸手抚摸上侍女冬儿的脸颊,悠悠叹了口气。   冬儿下意识的双手覆盖上于清华放在她脸颊上的手,心中难过溢于言表。   于清华方道:“冬儿,去吧,把那拿来。”声音虽是气若游丝,但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郑重。   冬儿听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顷刻而出,她道:“不,冬儿不去,公主不可,不要……”   于清华见她这样胸中闷得难过,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冬儿见状又连忙起身为她拍打后背。过了好一会,于清华方才回过气来。   于清华重重的开口,她说:“你若想我走的安心,便去为我将那拿来。”   说罢,她也不再多言,只是目光紧盯着冬儿,眼神中竟夹杂了一丝近似恳求的神色。   冬儿怔住了,终于她不再坚持,转身,缓缓向那箱子走去。冬儿手指僵硬地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只小木盒子,背对着于清华,她用衣袖狠狠地将流出的泪水擦拭殆尽,方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向于清华走去,她只觉得,这每一步,她都走得那样沉重。   冬儿将小木盒子交予于清华,便是侧过身来不再看她。于清华接过木盒子,又看了一眼侧过身去的冬儿,不由得又是一叹,她方唤道:“冬儿。”   冬儿听见于清华唤她,原是不想转身,却终究挨不过她那柔弱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只见其脸颊已是布满泪水。   于清华无奈摇摇头,便伸手把小木盒子打开来,入眼,是满盒的金银首饰,耀人眼目。但于清华却将手伸入其中拿出一支木钗来。   她盯着木钗许久,眼中闪过片刻的迷恋,但却终究一纵即逝。她定下心,又伸手从盒中拿出一包黄纸包,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将纸包紧紧握于手心。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冬儿。   于清华将木盒又盖起,将它塞进冬儿怀中。冬儿下意识地紧紧将木盒抱住,同时努力睁大双眼,想要抑制那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流出。   于清华看她如此,笑了笑,道:“冬儿,我若一去,你便不用再留于世子府中,可自行离去。但我不放心你一人,若你愿意,你可跟随孙翊,我看得出来你们俩也是互相欢喜的。”说这一段话,于清华又再度喘了喘气,望着冬儿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又道:“你本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我从未将你当仆人看待,只当是亲妹妹一般……我原想,若是再过两年便认你做义妹,那时我会为你风光嫁出。呵,只可惜,我竟这般没用,也允不了你什么了。”于清华喘着粗气,呼吸似是更困难了,只是她似乎不打算停下来。   “这盒中首饰皆是自幼便跟着我的,并非这世子府中的,所以,你可放心使用,不必担忧。这样,我即使去了也能安心许多,你且拿着这些与孙翊一同离去,去哪都好,就是不要再回大商,忘了我,忘了这里的一切,改名换姓,重新过活。”于清华话至此,冬儿早已泪流不止。   她伏跪于地上,悲伤而坚定道:“不,冬儿不走,冬儿哪也不去,冬儿要在这里守着公主,冬儿的命是公主给的,冬儿欠公主的,冬儿此生都不会弃下公主,求公主不要赶冬儿走,就让冬儿留在您身边吧。”   欠她一命……呵,她也欠那人一命,所以,她才会拖至今日,所以,她才会想要把这条命还给他,她,再也不想欠他任何,再也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所以,很快,很快她就可以摆脱了,摆脱这一切的一切。呵呵,多么的好。   “我当真痴傻,呵呵……那样的人,我竟会爱他至此,当真痴傻。”于清华口中呢喃着,忽然哈哈一笑:“也罢,也罢,现在就还给他,都还给他,就什么都不欠他的了,什么都不欠他的了,真好,真好……”说着,于清华看着手中的木钗,然后双手紧握,用尽全力,终将那木钗折成两段。她却想起当初她是如何将这只木钗当做宝贝一样的收着,呵,当真痴傻的可以。   于清华摊开手掌,讥笑地看了眼那两根端木,然后随意扔在地上,就在不去看它。放下了,真的放下了……于清华又伸手摸了摸东儿的脸颊,痴念道:“冬儿,我不欠他的了,我把什么都还给他,心中好生快活,我不欠他的了。”说罢,展开那黄色纸包,张口,将那纸包中的药散尽数倒于口中,冬儿伸手想要抢夺却终没赶上。   “如他所愿,我如他所愿……”于清华呢喃道。   药散入腹,疼痛霎那间像火药一般在体内各处炸开,一阵接着一阵,不停的崩裂,爆炸,在她的体内花开无数血口。 正文 第2章 醒来   于清华惨笑,竟是青散么,为了他的前途,他竟是连青散都给她吃了。这青散原是大商王朝皇族秘药,外人轻易不得知,服用青散者会在半刻钟之内,受血管崩裂,疼痛致死,因而青散的作用便是导致人体内血管在顷刻间迅速膨胀,然后崩裂,是以服了青散之人死后在外表丝毫不会见伤口,但体内缺早已血肉模糊,若非大商皇族之人,外人必看不出来。   好计谋,好狠毒。   她犹记得当初她病重时,他便亲自手书,那送来的书信上只有四字:服下即可。顺带还包含了这包青散。   真真好计谋。   于清华哭笑,她这一生,为了与他一起,气死了母妃,与父皇决裂,与肖钦悔婚,被撤去公主封号也仍是不知悔改。终是得偿所愿,净身下嫁于他。   可他居然也嫌弃了她,怨她不知变通,与她父皇闹翻,怨她身嫁于他,却并未为他带来任何好处……呵,如此,他竟与她的庶妹一同设计陷害于她,令她与敌国世子蒙有奸情,告知父皇,让她远嫁敌国。   而他却因在战事吃紧之时,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提出和亲政策阻止战争,竟得以封王,父王为了补偿与他,在下嫁一公主,这便是她那亲亲好皇妹了。   可笑,她却至此还不能对他忘情,以为他是有苦不能言。他给他传书令她好好“魅惑”世子,她竟也一一照做了,直至她病重,他却送来一包青散。   她知晓此时天下已定,大商正伺机与吴国开战,正确一个理由,这下,他却献计令她身亡,嫁祸于吴世子,挑两国战争。   呵呵,当真好谋略,好狠毒。只是不知此番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了。   罢了,罢了……都与她无关,无关了。他救她一命,她还他一命,此生再不相欠。只是她此生对不住的人太多,她想,若有来生,她必各各偿还。只是人人都这般想,她却不知到底有没有这来生了。   于清华依然感觉不到身上疼痛,那痛已然到达了极限。眼前开始黑了下来,她觉得好累,好累,终于摆脱一切,能好好休息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焦急呼唤:清华……   是了,那个最后闯进她眼帘的身影……呵呵,是吴玥,吴王世子。   他对她那般疼爱,对她事事顺从,只可惜,他终究没入过她的心。她,亦是对不住他的。   耳边突然清静下来,冬儿的哭泣,吴玥的叫唤……终于,都消失了。   大商皇宫,灼华宫内。   于清华只觉得全身燥热异常,那热量源源不断的向她身体涌来,她好难过,突然睁开了双眼,伴随着一声惊叫:啊!   于清华醒过神来,她怔怔的打量四周,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脑中突然空白一片,她记起来了,这里,是灼华宫,是她的寝宫,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冬儿闻声进入寝室,却见公主殿下正双臂环曲地坐在床上,她移步向前走去。   “公主,怎么了?”冬儿询问道。却突见公主猛然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她,冬儿心下有些诧异,但却不甚在意,她慢慢走向床边,又问:“可是做恶梦了?”   却突然被于清华抱住,冬儿吓了一注,但却终是反应过来,伸手在于清华的背上轻轻拍打。以为她是做了噩梦了。   于清华紧紧地抱住冬儿,冬儿温热而真实的身体令她心下一阵喜悦。   是真的,是真的,冬儿是真的,她也是真实存在的,一切都没变,一切都重头来过。她竟重生了。   于清华只觉眼眶一阵温热,却是流下泪来。她感谢上天又给她这次重生的机会,令她可以重新来过。惊喜令她不知所措。   第二日清晨,于清华早早的便起塌了,由着宫人为她梳妆打扮,她这才压抑着紧张的心情向坤华宫走去。   坤华宫住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母后——大商王朝的皇后娘娘,苏锦西。   于清华心中又有一丝悲切,前世母妃因为她的执意反抗竟是被气得大病一场,谁知,这一病,却成了夺去她性命黑手,从那以后,父皇对她是彻底的失望,再也不管她的死活,竟连她的公主封号都给斥夺了,任她净身下嫁于那人,直至后来她被迫与敌吴国和亲,恢复封号,父皇也未再看她一眼。她知道,那是她的父皇对她真的彻底失望了。   念及此,于清华内心却是更加清明,这回,她定然不会再让那件事发生。   坤华宫。“清华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青春永驻,福寿延绵。”于清华跪于殿内,郑重而又发自内心道。   苏锦西上前将于清华扶起,一脸慈爱:“你这孩子,怎的一大早行这么大的礼,又不是什么节庆日,再说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我不是准了你早晨不必来请安了么,怎么还是这般不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于清华只觉胸中有股暖流,她握住苏锦西的手撒娇道:“母后,清华想您嘛!”   苏锦西一脸的宠爱,无奈道:“就会跟母后耍无赖,瞧你,如今都十四了,还像个小孩样,真不知将来肖钦将你娶回去会不会怨母后,未曾将你管教好。”   于清华面上一紧,肖钦……那本就是她自幼便定下的亲事,他的祖父肖元天是大商开国元老级的人物,父亲肖如海也是当朝右相,而他,更是萧家唯一独子,十五岁便夺得当朝武状元,十六岁又由她的父皇亲自册封为兵马大元帅,官居二品。   他眉目生的俊秀,曾是京中少女的夫君首选,若不是自她一出生便被她的父皇定下了俩人亲事,只怕,萧家的大门早就被媒婆踏烂了。   呵,想起来于清华不由苦笑,她最对不起的人仿佛是他。她知自己前世不惜与他悔婚也要下嫁那人,最后伤透了他的心,竟让他无心婚姻,跑到边疆数年不归家。害的他的母亲一病之下也就早早的去了。   这样想来,她可算上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害死自己母后不说,竟连累的“婆婆”也是这般下场。   于清华心中难过,就更加让她坚定自己,不管怎样,这次,她绝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她绝不会再因自己而连累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她发誓,她一定会做一个最高贵的帝女。   许是因为多年未见到母后,于清华竟觉得这时的母后越看越令她心暖,她紧紧依偎着她,央道:“母后,今日清华无事,便陪你一日如何?”   苏锦西笑笑用手点了点于清华的鼻尖,方道:“怎了,今日不想动了?还赖在我这。”   “母后,清华是真的想陪着您的,怎的倒叫您说成好懒不动了。”于清华嘟哝着撒娇。   苏锦西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知晓你,一向贪玩的性子,最是好动,今日却要赖在我这,岂不是好懒不动?”   “母后,哪有您这般笑话孩儿的,清华定告诉父皇去,叫他来评评理。”   “呵呵,你便是叫了他来我也是要这么说的。”   言罢,于清华与苏锦西相视一笑。   正说到兴头上,却忽闻殿外外传来一声娇笑:“哟,皇后姐姐与长公主可当真是母女情深呢,一大清早就这般说笑,真叫人好生羡慕。” 正文 第3章 好啊,就陪你玩玩   闻声,于清华不动声色的皱起眉头,从苏锦西怀中站好。   果然,不一会便有宫人引那人进殿,是她——玉妃乔金玉。   她还是那般花枝招展,艳丽的脸蛋此刻盈满了笑意,于清华滤去面上不耐,这才侧身向她道:“清华给玉妃娘娘请安。”   “公主免礼。”乔金玉说着也侧身:“妹妹给皇后姐姐请安。”说罢也不待苏锦西开口就自行起身。   她还是这个样子啊。于清华不由心里暗笑道。   “怎不见清悠这孩子?”苏锦西对于乔金玉的无礼也不多说,随即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听闻苏锦西的话,乔金玉却是马上变了脸,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容变得忧心忡忡,她道:“妹妹得要替清悠请皇后姐姐莫怪罪,清悠她昨日不知怎的吹了风染上了风寒,眼下已是卧床不起,皇上命了太医去看,可太医说这是风寒入体,来得凶猛,便为她开了一剂药,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好让我这做母亲的能放下心来。”   苏锦西闻言也是面露担忧,她连道:“我倒是无妨,只是孩子身体要紧,妹妹也别太过忧心了,太医既已开了药,那我们便相信太医,清悠这孩子一向身体好,也不知这是怎的了。”   听到苏锦西这样一说,乔金玉马上附和着开口:“姐姐说的极是,清悠身子骨向来康健,故此次邪风入体,怕不是平白无故,本月初九是黄道吉日,是以,妹妹想请皇后姐姐恩准,准许妹妹入普泉寺为清悠祈福。”   听到这,于清华已是反应过来,对了,就是这次,前世也是这样,她的皇妹于清悠突然邪风入体,于是乔金玉便来请母后恩准她入寺祈福,接下来,乔金玉突然在临行前也昏厥,再接下来,哼……便是母后令她代为入寺,然后,她在寺中遇险,幸被一介布衣所救,而后,她便对那布衣心生好感……   后面的事情一切顺理成章,她爱上一个平民,誓死非以身相许,但她堂堂一长公主,岂是能委身下嫁平民的,于是,后面的事情就发生了,她将皇宫闹得鸡犬不宁,强行与肖钦解除婚约,甚至要与那人私奔,直把母后气的吐血,自此一病不起,最后病逝。而她虽是伤心难过但却仍旧是铁了心的要与那人在一起,于是,渐渐地,父皇也对她失去了信心,在她割腕自杀被发觉后,他便任着她嫁与那人,也将她封号斥夺,从此不再管她。而她,也成了贵族们茶余饭后的不顾礼义廉耻之人,百姓们怨声怒骂的不肖皇女。   现在想来,这一切的一切竟都串联在一起,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这个大圈套里。   前世她以为,只是玉妃想置她于死地,可如今看来,她的目的倒不是这个了,只是为了让她遇上那人么?呵呵,真真可笑,她竟还那般感激那人,那般痴痴爱恋着他。恐怕,现在再看,就连母后的死也是蹊跷异常吧。她深知母后身体素来很好,就算因她的事被气得病倒,也不至于就这么撒手人寰。若她料想不错,那时她一心要嫁与那人,父皇又劳心过度,母后身边一定被安上了身边人,这样一来,汤药,熏香,哪怕是寻常穿衣用餐,恐怕都已不再正常。   于清华愈想愈愤,果然如此,竟然如此,这才是母后病逝背后的真正原因么。玉妃,当真好狠的心肠,好恶毒的计谋。而她竟然像个傻子一般的被玩于股掌,直至死她都仍觉得自己欠那人一命。可笑,可笑,当真可笑之极。   什么欠他一命,什么还他一命,她根本就不欠他任何。若非要说欠,那也只能是他欠了她的,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玩。   如此,甚好。她便去向他,向她一一讨回。   “这样,也好、后日便是初九,既然你已决定好,那么便下去准备吧,顺便也为本宫替清悠那孩子求上一签,愿她早日康复。”苏锦西思付过后便准了玉妃的请求。   “如此,妹妹替清悠谢谢姐姐了,妹妹这便下去拙人准备去。”说吧,玉妃已是要退下了。   于清华眼底闪过一丝冷笑,然后突然开口道:“娘娘且慢。”一时间玉妃不明所以的看着于清华:“公主可还有事?”   于清华面上柔柔一笑,随即便跪下:“母后,清悠妹妹如今病重,按理,清华是为长姐,怎么说都不该置身事外,所以,还请母后恩准,后日清华与玉妃娘娘一同入普泉寺为妹妹祈福,也好令她早日康复。”   于清华话一说出,玉妃是满眼的惊讶,似是没料到她会有这般请求,只开口道:“如此怎好劳驾公主,那普泉寺路远不说,偏生近来天热,公主自该安于宫中,此等舟车劳顿之事本宫前去即可。”   于清华心下冷哼:你倒是会卖人情,装贤惠,可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让我上山吗,如今我自行开口,也省得你装昏劳累,岂不是为你着想?只是你知道此时我开口与那时母后开口不同,好让你落得个敬爱公主的美名,我怎就不能也为自己挣个姐妹和谐,重孝意的美名?   但面上还是那般不容抗拒的坚定:“娘娘此言差矣,清悠是我妹妹,她都病重至此,我又怎好在宫中安于享乐?且不说旁人如何看我,就是我自己也是心里难过得紧,断不会弃清悠于不顾,娘娘放心,此行清华绝不会有一丝怨言。”言罢又对苏锦西郑重道:“请母后恩准。”   苏锦西见此满意地笑笑,心道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也好,你去方可代为母后,便准了你。”闻言清华叩首:“谢母后。”   清华站起身来,对着玉妃那张不知是喜还是气的神情微微一笑:“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收拾了。”   半响玉妃才回过神,看向于清华的目光充满探究,这才言道:“嗯,本宫这便回了。”说罢,一扭一扭的离开了坤华宫。   看着玉妃那消失的身影,于清华不由面上浮出一抹不明的笑:便陪你,玩一玩吧。   却道初八这晚,果不出于清华所料,她那位母妃——玉妃娘娘平的就头风发作,晕倒了。   于清华坐于灼华宫内,听到冬儿的话不由得冷笑出声:是么,还是老样子,就算这样也要陷她于死地么。好,真好,那么她便来看看,此次,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于清华心中思量许久,方对冬儿道:“亦不知清悠皇妹现下身子如何了,咱么不如临出发前去看看她,也好聊表一下我这做皇姐的心意。”   冬儿闻言点头称:“是。”   于清华又道:“去将上月父皇赏给我的那件雪狐披肩拿上,这才刚刚开春,天还寒呢。”说着,于清华的嘴角优雅上扬。   “是。”   于是,于清华带着冬儿等一帮侍女就往于清悠的雀央宫进发。   此时已是夜晚,宫中宫灯已是点燃,放眼望去,荧荧烛光,煞是好看。于清华有些怀念的打量过去,当真是有五年没看到这宫廷夜景了。想当初,她十四岁遇见那人,便是一见倾心,直至十五岁嫁与他,度过三年,后又被送往吴国和亲,仅过两年,便就此逝去。前后算来,前世的她不过双十年华就已早早离世,当真可悲。 正文 第4章 公主别乱来   于清华心中这般回想,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雀央宫。   雀央宫的小太监见到长公主到此,赶紧急急忙忙地就进去回禀了,不一会便出来将于清华请了进去。   于清华踏过宫门,来到于清悠的寝宫,推开门,踏步进去。顿时,一股子中药味迎了过来,到此,于清华幽幽一笑,便看到那床榻上躺着的她的好妹妹:于清悠。   于清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声音也开始响起:“清悠。”   说着便来到于清悠的床榻边,这是有宫女为她端来凳子,她坐上去,伸手拉住床上紧闭双眼的于清悠的手。于清华声音涩然道:“清悠,我的好妹妹,可怎生好,原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就变成这般了,姐姐我真是痛心难过,清悠,妹妹。”于清华说着说着忽然就哽咽起来,她将于清悠的手放于右脸颊,难过之极,竟流出泪来。   “清悠、妹妹……”于清华不住的呢喃,倒是真的伤心至极,模样真真令见者不忍。   于清华又难过许久,而躺在床上的于清悠就是未曾睁开眼。   于清华整理了情绪,方对冬儿道:“冬儿,将那雪狐披肩拿来。”   冬儿转身从一个侍女手中接过一盏托盘,那托盘上静静摆放着叠放整齐的雪狐披肩。   于清华接过一旁小宫女递来的丝绢,轻轻地擦拭脸颊,这才将冬儿手中的雪狐披肩接了过来,她抬头对身旁站着的于清悠的贴身侍女云兰道:“你家公主这一病来的忒也突然,倒叫本宫真是焦急,本来已是打算好要同于玉妃娘娘一同入普泉寺为妹妹祈福,但不想,眼下就连玉妃娘娘也是突然头风,唉,可怜的妹妹,不知是惹到了什么,真令我这做姐姐的忧心,也罢,明日我便独身一人前去为她祈福,我这一去希望能为妹妹带来好运,但她此刻这般模样实在难教本宫放心,近日来父皇忙于朝政实难分心,你等都是打小便跟在她身边的,我却望你们能代本宫照顾好她,不要以为没了主子看着就可以肆意轻待,若是等本宫回来见妹妹有了什么不好,你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都逃不了干系,都听明白没有?”   于清华一番话音一落,以云兰为首的的几个宫女都忙是跪倒在地,口中道:“奴婢们谨遵公主吩咐,断不敢有丝毫懈怠。”   于清华闻言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才又对云兰道:“本宫也没什么好给妹妹的,本想着送些人参之类的补药过来,却又记起这些都有太医们打理好了,是以,本宫念着天寒就将前些时日父皇赐下的雪狐披肩拿来,希望妹妹可以用得着,不管怎说,也能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安心,你且替你家主子收着。”   云兰上前接过于清华手中的雪狐披肩,随即俯身道:“奴婢替公主谢过长公主,长公主待公主真是好。”   于清华闻言温和地笑笑,又道:“好了,时日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早做歇息,明日还要早早起程,入寺为妹妹祈福呢,妹妹这里就交由你们照看了,你等勿要好生伺候。”   “是,长公主。”   于清华再次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于清悠,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才缓步踏出雀阳宫。   雀央宫内,于清华前脚刚走,便从寝宫中传出一声摔东西的声音。原来,却是那原本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的于清悠。   只见于清悠此刻满脸怒意的潮红,身穿寝衣,就这么赤脚站于床下,一头秀发凌乱的披散着,她的脚下躺着的赫然是刚才于清华送来的雪狐披肩。   “呸,惺惺作态,耀武扬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来关心我,实际上她巴不得我早早死掉,贱人。”于清悠边骂边用脚踩了踩底下的雪狐披肩,更是气愤:“她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显摆,竟还送了这等物品来糟践我,她那母后当年若不是因为她爹立了战功,根本不会被先皇赐婚,也更不会凌驾于我母妃之上,害得我母妃这么多年,每每见到她便要屈膝行礼,这还不够,她因自己生下父皇嫡长子,仗着父皇爱戴,平日里对母妃没少使脸色,更是欺我母妃没能生出皇子,父皇事事顺着她们母女,让着她们母女,有何物品都是尽着她们挑,就连打到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狐,也是送了她作披肩。”   于清悠越说越觉得胸中愤怒难平,她道:“今日她见我‘病了’,到时眼巴巴的将这雪狐披肩送上门,她的意思不就是来庆贺的吗,她不要的东西却拿来当礼,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这般目中无人,真真是个贱坯子,实在可恶。”   云兰见于清悠这样毫不遮掩的怒骂长公主,终究觉得不妥,她忍不住上前道:“公主,可别忘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向四周打量,才又道:“您现在可是正‘病着’呢。”   于清悠霎时便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于清华气糊涂了,却忘了眼下情形,指不定四周现在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等着抓她的尾巴呢。   云兰见于清悠缓过劲来,又道:“公主何必这般气恼,长公主这一来兴许只是想要探探虚实,她这般小心翼翼,公主何必落了她的套,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云兰话已至此,于清悠只觉后背冷汗四起,好险,幸亏于清华早已离去,方才她握住她的手“伤心”时,她就险些忍不住起来了,幸好,她还是忍住了。   云兰扶着于清悠上了床榻,接着又转身去将地上的雪狐披肩拾起,小心的叠好,收入了箱中。   于清悠见状,颇有不满,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云兰望了眼于清悠,便道:“公主若是不想见这东西,奴婢给你收起来便是,但却是万万不能将这物件毁了的,不管怎么说,长公主这东西是送来了,表面上,您也还是要对她尊敬的。”   于清悠半响才知会一声:“嗯。”   云兰摇了摇头,她知道于清悠这心里还是不满的,于是便走到于清悠的床榻处,低声道:“公主,您何必如此,玉妃娘娘那里不是早就为您打点好了,您今日这般失态,真是不该,你便应该像娘娘那样,能沉住气最好,等明日长公主入寺,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于清悠闻言忽然一笑,是了,她怎么将这茬给忘了,她那位远房表哥可是早早便被母妃招入京来了,这下,任那于清华再张扬,也终归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想到那位表哥,于清悠不由面上一红,她可还记得,幼时便与他见过面了,那时他家还尚未获罪,他仍是世家公子,十四岁的他就已出落得俊秀非凡,她远远随母妃见过他一面,一时便惊为天人。   想到此,于清悠忽然又冷哼出声,想到这下可是便宜于清华了,如若他仍是从前身份,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配他。   一旁云兰见到自己主子这番模样,也是了然于心,不由低叹,她这主子与她母妃相比,真真差得远了。想到玉妃娘娘,云兰又是一阵安心,她自己本是玉妃的乳母之女,在于清悠四岁那年,她便被玉妃召入宫中侍候在于清悠身侧,成为她的贴身侍女。这些年,玉妃暗地里没少教她东西,是以,她便是玉妃为于清悠而扶植的人,表面上的她的主子是于清悠,而实际上,她都是听从于玉妃的。于清悠性格太过急躁,又甚是轻浮,若是没有玉妃,她实难成就大气候。这一点,云兰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文 第5章 公主请淡定   灼华宫,寝殿。   于清华任冬儿为自己卸下满头珠钗,望着铜镜,思绪飘远。   今日她这般却是想去打探虚实,只是,她却是知晓的,她的这位好妹妹根本就没有生病,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的说那番话。   呵,好话吗,自然是要说给当事人听,那才能起到绝佳的作用,她的这位妹妹性格她自是早就了然的。   今日她过去演的这场“姐妹情深”定会叫她暴跳如雷,再加上她一向自诩清高,怎敌她送过去一件雪狐披肩。呵呵,她可是早就听说了,当初于清悠向父皇索要这件雪狐披肩的事,今日她这样成全她的念想,她可是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她这个好姐姐才是呢。   于清华轻轻一笑:明日,可会见到那人呢,她,还真蛮期待的。   翌日清晨,于清华早早便起塌,由着冬儿为她换上一身流彩霓裳,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高高竖起,配以金步摇,不在添任何配饰,远远看去,尽显高贵大气。   于清华侧身对着镜子满意一笑,道:“我们走罢。”   马车早已准备好,于清华带着几名侍女来到宫门处,便见到一众侍卫早已在那等候了,于清华面色温婉的踏步走去。   “长公主,您来啦。”于清华一到,便有一名太监上前谄媚。于清华随即点头。   “都准备好了?”   “是,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小太监满目堆笑。   “嗯。”   一旁已有小太监弯身在马车处,等待于清华踏背而上。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传唤:“皇后娘娘到。”   于清华转身,便见自己的母后已然向她这边走来,随即笑意涌上眼角,于清华也向苏锦西走去,口中说道:“母后怎么来了。”   苏锦西握住于清华的手,满脸慈爱:“你这一去,不到七日必不回,母后怎能不来送你。”说着又伸手为于清华理了理衣袖。   于清华只觉胸中有暖流涌过:“母后。”   苏锦西一笑,转身唤过一旁侍女:“将披风拿来。”   苏锦西接过侍女递来的披风,便为于清华系好,又说:“清华,母后不在身边,你自己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虽是去为你清悠妹妹祈福,但也不能不顾自己身子,你亦大了,什么事都可自己做主,万不要轻信他人,可能记住?”   于清华心中难过,这番话,前世母后亦是对她讲过,母后为人和善,素来不屑与玉妃她们争斗,但她却也并非性子柔软,只道“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但玉妃的那些手段,她也不是不知晓,后宫被玉妃整去性命的嫔妃多了去了,她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管如何,玉妃的爹爹乃是当朝左相,朝廷重臣,谁也不敢轻易拿她。这一点,父皇也是知晓的。   但,若是她做得太过,那么母后是必不会轻易让她的,就好比她一旦将手伸向她与她的哥哥于锦渊,那么,母后是绝不会让她得逞的,所以,母后才会对于清华这般叮嘱。只是,前世的她太不将母后的话放在心上,才会导致玉妃得意非常。   于清华在心中冷笑,此次,她绝不会再让她好过。   “母后请放心,清华已不是孩子了,这些道理怎会不懂,只是母后在宫中可还要事事小心,清华不在身边,有事您大可找哥哥倾商。”   苏锦西笑笑:“你这鬼灵精,倒还教起母后来了,母后能有什么事。”   于清华调皮一笑:“那有什么说不准的,兴许您太过想念清华,日日流泪可怎生是好,到时就叫上哥哥,也好一解思子之苦啊。”说罢,还颇应景的眨了眨眼睛。弄得苏锦西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   “好啦母后,时辰不早了,孩儿可该上路了呢,母后可不要真的太想念孩儿,不然,母女连心,清华也被母后影响的日日流泪就不好了。”说完,于清华跳着上了马车。对着苏锦西挥挥手:“母后且回去吧。”   苏锦西面上含笑,心中不免一阵温暖:她的这个女儿啊。   于清华冲着领头的侍卫说道:“启程。”随即便放下帘子。   苏锦西见着于清华一行渐渐驶出皇宫,也便对身边侍女道:“回吧。”说着,便领着一行人回宫去了。   于清华端坐在马车当中,闭目思神,想着很快便会进入普泉寺,不由心中激动。   很快,她就可以再见到那人了,只是不知这次,他又会如何“英雄救美”呢?真叫她期待。   赶了一上午的路,冬儿递过一杯清茶,于清华接过抿了一口,然后抬手掀开马车旁边的窗帘,向外头看了看,又将帘子放了下了。   冬儿见状不由说道:“公主,这才一上午的功夫,您都掀了多少回帘子了。”   于清华转过头,看了看冬儿疑惑的表情,笑容隐上眉梢:呵,她可是很急躁呢,盼望着能早些到达目的。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跟冬儿讲的,于是她只道:“普泉寺很远么,怎么还没到。”   冬儿听了回道:“听领路的侍卫统领说,还要到晚上才能入寺呢,这普泉寺离皇宫的路程一去一回都要走上两天方行。”   “哦,是吗。”于清华谈谈的口气听不出什么其他,可是她的心里却早已不耐,她当然知道普泉寺离皇宫的路程是一天,只是她此刻万分急切,所以显得这路程更长罢了。   玉妃居住的甘泉宫,此时天色已晚,玉妃因是“头风发作”所以半躺在床榻之上,她懒洋洋的向身边人问道:“长公主此刻到了哪了?”   一个年长的老嬷嬷低首答道:“回娘娘,估摸着,长公主应是到了。”   到了?玉妃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于清华,这下,谅你也逃不出本宫的掌心。   “花嬷嬷。”   “奴婢在。”   “去将本宫的信鸽放出,此刻,也该做好准备了。”说罢,脸上泛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是。”花嬷嬷闻言也不多说,只是转身便出了寝宫,来到一旁的小隔间,拿出一个被盖住的鸽笼,将一张纸条在鸽子腿上绑好,然后看了看无人的四周,便将鸽子放飞,只见鸽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后一展翅,便消失在皇宫上的夜空中。   却说于清华一行已然到了普泉寺,寺内住持方丈了无大师亲自出来迎接。   于清华双手合十,与了无大师见过礼:“有劳方丈了。”   了无大师回礼:“公主辛苦了,请入寺。”   于清华随着了无大师进入寺内,入眼的景色着实让她感到熟悉。前世,她便是在这里遇见那个人。 正文 第6章 迷路   因到来时已是晚上,所以于清华没有去到大殿,只是住进了被安排的寺院厢房,明日一早她在沐浴斋戒,以示心诚。   于清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半响,才终是决定起身,她要去寺院内逛逛。   拒绝了冬儿要跟随的要求,于清华命她老老实实回房睡觉。于是她便披了披风,来到寺院内。   已是入夜,山里的气候不免有些霜寒露重,虽是寒冷刺骨,但于清华仍是兴致好好地在寺院里转悠了起来。   普泉寺临山而建,除了前院封了院墙,后院却是与山相容,于清华走着走着便来到后院,她望着山林茂盛的山腰,不由好笑,这里,她可是一点也不陌生呢。   于清华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前世,她与那人,便是在七天里,于这后山腰上,每每相会。   不知不觉,于清华已是走了好大一段山路,回头望望,竟已离寺好远。   该回去了,于清华想着,便要抬脚往回走,却突然听得一声鸟叫。   这一声叫唤,却领于清华驻足,她将身子半蹲下,掩入一旁草丛中。按说,深山里么,有鸟叫声并不稀奇,可问题是,此时已是深夜,山中鸟儿皆已歇息不说,就是这声鸟叫却令于清华不得不警惕起来,这鸟叫,分明就是信鸽的叫声,而且,还是经过人工培养的信鸽。   若要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信鸽的叫声,呵,那还当真要感谢那人,前世她入吴国,那人每每与她通信,皆是用这信鸽来传达。   这话先搁在一边,却说眼前,于清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晴看向一旁。   果不出她所料,前方有一星火,硬是打着的灯笼发出的光亮,借着那微弱的烛火,于清华看到两个依稀的人影,接着她便听到一阵对话传来:“明日午后,我家师傅会为公主准备将讲经授法,一个时辰后,课业结束,公主会随主持去本寺前院观禅礼佛,而观禅礼佛是带不得市侍卫的,然后,我会支开住持方丈,到时公主就是孤身一人,甚好下手,等公主落入荷花池内,你且再等上一等,再入池内将公主救出。公主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自是没见过你这般男子,一见必会倾心,况且,娘娘为防万一,早已在公主的膳食中重下含情蛊,明日午膳,公主一服下含情蛊,倒是一切就都好办了。”   于清华越听心越冷,接着光亮,她仿佛看到两个身披风衣的人,随时看不真切,但她却已知晓,那二人中,必有一人,就是她前世心心痴恋的人。呵,只是可笑,她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给她下了含情蛊——含情蛊一种下,此生必会只恋一人,誓死不悔。   这么说,为了得到她,那人也是事先吞下另一枚含情蛊了。   果真狠毒,只是为了对付她一个小公主,他们就肯下如此狠心,看来,她的存在实在是很碍某些人的眼。   “小师傅请放心,事情我已知晓,还请回信给娘娘,明日事必成。”清朗温和的嗓音,这时听来,却令于清华一阵恶心。果真是他。   “如此甚好,公子也该回去早做歇息,明日,还有的忙呢。”另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于是,两人对笑,片刻,离去。   于清华半蹲在草丛中,只觉口中腥甜,却是不知何时,她已将自己的下嘴唇都给咬破了。   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她前世竟还如此痴迷,真真瞎了眼。   于清华站起身,冷笑:含情蛊……这次,她必不会再让他们奸计得逞。明日,走着瞧吧。   寻夜摸回寺院,于清华至此还心有余悸,今夜倒真是小有收获。   于清华进入寺院,却发觉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在四周转了转,也没看清哪里是来时的路。   真是够悲惨的!   于清华低头看了看裙角,已然是被山上的露水打湿,就连绣鞋都沾染上了泥草,果真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听到一丝小道消息的后果,就是如此。   不由得苦笑,这也还算好的。   于清华抬手打量了周围一圈,发觉前方有一院子还有灯亮,估计是哪个僧人还未安睡,应该可以上前去问一下路。打定主意,于清华提起裙摆就一路向那传出光亮的院子跑去。   进到跟前,于清华已是娇喘吁吁,想她堂堂一国公主,从来都是出门有轿撵,平日久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现如今真叫她夜行山路吗,又是一路小跑,她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于清华见着那院门虚掩,并未关实,于是她也顾不上气喘吁吁,抬手便推开那半掩的木门:“请问,有人在吗?”   “吱呀”一声门开,于清华先是探头向里打量了一下,未见有人,又大着胆子向里走了几步。   “女施主何故夜来?”突然一声说话声传来,吓了于清华一跳,她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这才看见院内一颗不知名的树下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   于清华理了理情绪,方才向那人形走去,进到那人一尺之处,她就停下:“请问,可是这寺里的客人。”   于清华的话音落下,半响,她也未听见那人有何答复,心下顿时有些不耐,又问:“不知阁下是何人?”又等了许久,依然未见那人开口答话,于清华感到大大的不爽,正要再度开口,却突然听到一个清澈的嗓音:“夜已深了,此处不是女施主久留之地,还请速速离去。”   嘎?   这确实要赶人了?   于清华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道,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她堂堂一公主与他在这站半响都未曾说什么,他倒好,竟然还敢开口撵人。   “我问你话,你尚未回答,怎的就叫我离去?”于清华不满开口,语气中多有不善。   那人却又是装死了,于清华只觉额头上青筋暴起,正要发火,却见那人突然转身。   于清华一见那人,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就这么滞留在口中。   眼前之人,身着一身白色长袍,有着一张仿若月华般皎洁的容貌,一双星眸清澈见底,丝毫不见波澜,这人迎着月光,更是映的肌肤如玉,隐隐望去,竟是有层光滑笼罩,好一副翩若谪仙之貌。饶是于清华见过诸多美男子,都不及其万分。   于清华压下刚刚的不满,眼角含笑,不曾想,竟会在这里见到如此儿郎,倒真叫她开了眼了。   那人见了于清华,面上亦没有显露丝毫其他表情,他只轻启唇道:“夜深霜重,施主该归去了。”   于清华见他如此,只得张了张口,道:“我……我迷路了。”   那人闻言眉眼轻轻上扬,却不语了。   于清华见他又不说话,不免有些焦急,她说:“能否劳烦你、送我回去?”   那人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定定望着于清华,良久,久的于清华差点以为他根本就是个栩栩如生的雕像,那人终又再度开口:“不能。”   “什么?”于清华下意识的接上他的话。   他刚刚说了什么?不能?   于清华只觉胸中憋闷,心想这人也太不通情理,饶想她一女子,在这深夜寺院里,又是迷了路的,就算是个人也不该这般寡情吧,好歹将她安全送回啊。可这人倒好,竟是毫不留情面的说不能送她回去。真真、气死她了。 正文 第7章 着急   “喂,我说你这人,你即也知夜深霜重,又怎好叫我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子这般离去,若是出了何事,你当真良心能安么?”真是空长一副好相貌,她在心里暗道。   谁知那人听了于清华的话,竟也不恼,只是面上仍是没有太多表情罢了。   那人不理于清华,抬脚就要往室内走去,于清华见此,急了,竟是顾不得男女之防,上前拽住了那人的衣袖。   那人被于清华拉住,一时停了脚步,他转过脸来看向于清华。   于清华也仰起头迎着他的视线。   那人又不着痕迹的侧过了身,瞬间便将于清华拉着他衣袖的手挣开,然后,竟是再次转身,再度向室内走去。   于清华不满的嘟起嘴角,这便是她生气的前兆了。   于清华冲着那人的背阴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都是寺院的客人,就不能帮帮我么?况且,我又是一孤身小女子,你就不能行行好,只是带我找到回去的路便可,怎的如此不通情理。”   可那人偏生像吃了定心丸是的,就是任她怎样激都不予理会。于清华情急之下竟是快步冲到那人身前,挡在了他伸手要打开的门前。   那人一直毫无波澜的眼眸,终于在此刻有了一丝讶然,但也很快稍纵即逝,他伸回要去拉门环的手,站立在那,静静注视着于清华。   于清华扬着小脸,竟是感到分外得意,她目光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笑的嫣然。   谅你再是铁石心肠,我就不信你磨得过我的软磨硬泡。于清华心中暗暗爽到了。   那人终究再一次无视了于清华,竟然转身向外走了。   于清华见此急忙嚷道:“喂喂,你不回房啦?”   那人也未曾停下脚步,但于清华却听到一声:“走吧。”   心下顿时大喜,于清华快步跟上那人脚步,果真磨不过她了吧,还不是乖乖给她带路了。   于清华追上那人,却见他不疾不徐的走着,于清华不满,她的步子太小,总是被他拉下。   “你别走这么快啊,我跟不上。”于清华说着,却突然撞上了什么,她只觉得鼻梁撞上了一个好硬的东西,再一抬头,却是那人的后背。   于清华嘟囔:“叫你慢点,你就停下了,真是一个能气死人的人。”   然而,那人却未曾听的于清华的抱怨,只是已转过身,竟是要往回走。   于清华连忙激动地对那人说道:“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您继续带路,可千万别把我一人扔在这里啊。”   那人这次却是真的不听于清华的话了,只管往回走去,于清华转身想要跟过去,却突然听到一声:“公主,您在哪里。”   啊,原来是冬儿见她这么晚还未归,这下带着侍卫来找她了。   于清华忙是回应道:“我在这。”   说罢,于清华下意识转身看向那早已消失的身影,只觉鼻尖微微泛着酸疼,竟还环绕着一丝轻淡的气息。是哪个人身上的味道。想到此,于清华不禁面上一红: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冬儿这时听到于清华的声音连忙欣喜地唤道:“不用找了,公主在这。”说着,变相于清华的所在处跑来。   于清华跟着冬儿回到住处,已是深夜,冬儿不满的为于清华解下披风,一边还念叨着:“公主真是的,半夜不睡还要出去闲逛,这寺院有什么好逛的,又是夜深天寒的,万一再给冻着可怎么办,偏生您还不让冬儿跟着,这不,迷路了吧,还好找到了您,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于清华好笑的说:“能出什么事,这里有没有旁人,顶多就是再转上一会,就会有人把我送回来的。”于清华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浓了。   冬儿却不以为意:“我可不管,下次您就是再说什么,冬儿也是要跟着的,可不能再让今日的事情再度发生,不然,冬儿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了。”   “好了好了,我的好冬儿,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气了啊,气急伤身,我可不想我的冬儿妹妹还未曾嫁人就已是个脾气甚大的唠叨婆婆了。”于清华笑着刮了刮冬儿的鼻尖。   冬儿道:“人家这样担心您,您还这样笑话人家,哪有您这样的,大家伙都急死了,偏就您不急不躁,真是……”冬儿说着说着仿若要哭了一般。于清华连忙哄着:“哪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不气不气,冬儿不气啊。”   见她这样没尊没分,冬儿也是破涕为笑了,又伸手轻打了于清华的手背一下:“没正经的,您是公主,还这般与奴婢玩闹。”   于清华只道:“我哪里将你当做奴婢看待了,你是我的妹妹,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言罢,两人又是一阵笑闹。   今夜,似是过得十分愉快,于清华躺在床上,嘴角笑意更深。   次日,于清华是被僧人们的念经声吵醒的,于清华有些懊恼的下了床,任着一群侍女为她打来清水,梳洗过后,又是一阵穿衣打扮。   昨晚她想事情,竟是入了后半夜才刚刚睡下,谁知这一大早的,还没个清净,心道这些和尚怎的都如此勤奋。于清华至此尚是心中憋闷。   冬儿今日为于清华梳了一个简易发式,仅是将长长的发丝用玉簪挽起上面,余下长发皆是柔柔的散落身后,冬儿随手又拿起一根青白色的丝带,然后手脚利落的在于清华的后发处,为她别了一个蝴蝶样式的锦带,长长的带子就打着垂下的发丝飘于身后。   “公主,您看这样可好?”冬儿拿着铜镜放在于清华面前,好让她可以看得更清楚。   于清华顺着铜镜望了望,满意道:“你梳的发,我哪有不喜的。”   冬儿抿嘴一笑:“这大清早的,您又拿人寻开心。”   于清华轻笑:“我哪里敢拿你寻开心,这不是真心夸你么。”   冬儿啐了她一口,又道:“普泉寺的方丈已是来过了,他让冬儿告知公主,等您醒了就先去茹素斋去用过早膳,然后他会开始亲自带您去听讲佛法。”   “哦。”于清华思量着,今日这一天可不是这么好度过的。   冬儿见于清华懒懒的样子,不由又是一阵气恼,她说:“公主您怎可还是这般兴致缺缺的模样,您是来为四公主祈福的,又不是来这里避暑的,您这番样子,若是给玉妃娘娘瞧见,定会又让她搬出些许由头,说是公主您,根本就不希望四公主病好呢。”   于清华闻言只是笑笑,她倒还真的是巴望着于清悠不得好,只是,她又怎会不知,于清悠根本就没得病,这只是借机,诓她来此罢了。   “我知道了,只是心里有些不喜听那和尚念经罢了,你也未免讲话说的太严重了些了。真真是个唠叨婆婆的样子,我可算是怕了你了。”于清华说着,意料的看见冬儿气急的模样,哈哈一笑,方道:“好了,不拿你说笑了,眼下时日已是不早,咱们也该去用斋饭了,别忘了待会你还要陪同本公主去听那和尚念经呢,万不可给耽误了,免得玉妃娘娘说,本宫压根就不希望四妹病好。”   冬儿听了更是气极,直跺脚道:“公主。”   于清华人已是笑着踏出了房门。 正文 第8章 座的腰酸腿软   普泉寺,茹素斋。   于清华小口的吃着冬儿为她夹过的小菜,动作堪称优雅。   此时已过辰时,寺内僧人皆已用过朝食,于清华此时用食,已算晚了的。   用罢饭食,日头已是欲上正中,于清华料想那群老和尚就是心性再好,眼下怕是也已等得急了,于是于清华也不敢再怠慢,忙是收拾了一下,带上冬儿,这就跟着寺院内的小沙弥往住持讲经的佛堂去了。   到了佛堂,住持方丈已是领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在那恭候多时。   于清华面上一阵涩然,忙时双手合十的见礼道:“让大师们在此等候,真乃清华罪过。”   住持方丈仍是满面慈祥的笑容:“公主多礼了,请上座。”   于是,于清华就开始了一天惨无人道的开始——额,听和尚念经。   主持大师面露祥和,一口一个佛曰,一口一个善恶,于清华听来已是摇摇欲睡。   “佛曰:‘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几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也就是说佛说啦:恶人害贤人,就像仰头向天吐唾沫,唾沫吐不到天上,还落到自己身上。又像逆风扬洒尘土,尘土洒不到别人身上,反过来污染了自身。贤人终不可毁,祸患一定害了自己。   “公主以为如何?”   于清华正当好梦,却突闻主持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坐正,然后摆上一连虚心求教的表情。   主持大师摇头一笑:“凡世间善恶,皆有因果,恶人不得害贤,因此,因缘际会,终究人不胜天,恶不压正,凡恶者,自作恶时,天在看,凡贤者,于恶陷害终将不得。害人终害己,邪终不能胜正。”   这却是在教她善恶了,于清华闻言也是一笑。   对面一位看似德行望重的大师对着于清华施一礼道:“不知公主因何发笑?”   主持大师已是开口:“公主可是有了悟之处?”   于清华还施一礼,遂道:“非也,我只是对于住持方丈的话略有不同看法,是以发笑。”   另一位大师疑道:“哦?公主既是不认同方丈之言?”   对面那位大师也跟着说道:“愿闻其详。”   于清华面上含笑,她抬头看了眼仍是端坐在那里的方丈,表情甚是祥和,于是她幽幽开口:“世间善恶,本是如何,我不得知,但既然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这却是在暗示我等,世间善恶,自有天定,不是非人力可扭转的了?”   于清华顿了顿,又看向了四周,方丈仍是在含笑不语,然观各位大师,已是面露思考,于清华方才又道:“也就是说,既有那作恶多端的恶人,我等也无法耐他作何,因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只有天才能将他惩之以法,而我等在天命到来之前,更是不得将那人如何,纵使知道他作恶多端,已是恶贯满盈制图,却无法做任何事,也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此,那清华倒真要问问,天道在何处?定数在何处?试问那些作恶之人,可是有天来代为惩治?然清华才疏学浅,长至今日,皆没听过天道惩恶之事,只是知晓,我大商有律法,凡有作奸犯科之人,罪证确实,抓住便是按律行法,由开朝至今,已是将此道行至百年。”   “每每此时,可有见‘善恶因果’?清华年幼,但却也知,这世上受冤枉死之人何其多,虽非个个良善,但却并不能否认,良善之辈遭冤枉,打压致死亦是不乏少数。”   于清华此时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方丈大师:“如此,大师且如何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四周大师们一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于清华只是面含微笑的看着主持,也不着急。   主持面色不变,仍是那般面露慈善地看着于清华,亦是不语。   良久,还是坐在于清华对面的一位大师开口,他道:“公主此言差矣,公主即知有作奸犯科之人被绳之以法,又怎会以为那不是天命?须知世人生于世,皆是已定下命数,那作恶之人也便是命数如此,善恶已报,方会罪行揭露,被绳之以法。”   于清华听完笑意更浓,她定定的看着那位说话的大师:“大师怎么有此不负责任之言?清华刚刚话中已是言明,我说那些恶人并非是被‘天’所灭。是以,清华想请问大师,可有见过神明?可有神明现身传道?可有神明亲自下届惩恶?可有神明将这一切告知于大师?”   一语出,大师被噎在那里。   于清华又笑道:“即是没有亲眼见过,又何来信誓旦旦的‘天命’一说?世人皆将这恶人获罪归功于什么头上,总言说:‘老天开眼了’,试问,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了?我们谁都没见过神明,又凭什么这样轻易便将自身交予那未知的神明来做主,清华觉得,此乃谬论。”   这下子,所有大师皆是面面相觑,浑然不敢相信,这样一向被他们封信为天的佛法,竟会被这女子再次贬损的一文不值,甚至狂言道:此乃谬论。   于清华话已至此,也不再多说,只是略有挑衅意味的看着主持大师,她心道:叫你等秃驴让本公主在此听经谈道,本公主就非让你下不来台。   天命这玩意,于清华半天不信,不然前世的她为何会那般凄惨?所以,她只知命运是要自己掌握的,所以重生对她而言,无疑是一次最好的机会,她要让她的命运扭转,她要让自己成为那不被天命束缚的人。   就在于清华那样目光光灼灼的盯着主持大师不语时,主持却是呵呵笑出声来。   于清华诧异,不知他为何发笑。   对上于清华疑惑的目光,主持大师收起笑容:“如此话语,不该是公主这样浴火之人该说出口的。公主,请慎言。”   霎时,于清华只觉得内心“嘎嘣”一下,她满目惊讶的看着主持,似是不可相信。   浴火?那不就是凤凰涅槃,重获新生?   他,竟然知道、知道她是重生的?   不,不可能,这等事情,她谁都没告诉,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就算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好了,可他毕竟是人。难道说,世上竟真有这等知晓他人前世今生的人?   一番折腾下来,这经竟是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讲完。   从佛堂出来,于清华只觉自己已是连站都不稳,她踉跄着步伐险些害她跌倒,幸好身边冬儿机警,见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公主这是怎么了,不过听了住持方丈的一堂课,怎就跟被勾了魂儿似的,心不在焉的?”   于清华闻言不语,只是转头看了看刚刚的佛堂,心中霎时冷汗淋淋。   话说于清华在惶惶不安中来到茹素斋,心中仍是想着那老方丈的话在,总觉不安。   这时冬儿接过一旁侍女呈上来的斋菜,一一摆放到桌上,见着于清华这般心不在焉的摸样,便道:“公主,斋菜都已上齐,该用膳了。”   于清华回过神来,才发觉,她此刻已是坐在茹素斋的饭桌旁。   冬儿为于清华布菜,于清华刚想动筷,却突然想起昨夜听到的事,于是便将已然拿起的筷子放下。 正文 第9章 那东西,不喝行么?   身旁一位上菜的小沙弥见于清华本已拿起筷子,却又突然将筷子放了下来,于是便上前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是寺院内的厨房伙僧,不知公主殿下可是用不惯这些斋菜?”   于清华闻言瞟了瞟那沙弥,突然嘴角轻微上扬,那稍纵即逝的笑容却是旁人看不清的。   果然忍不住了。   于清华心中冷嘲:昨夜她见到的乃是两人,除去一个是她知晓的,另一个……呵呵。   于清华大概也从昨晚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一些眉目,既然那另一个口口声声唤着“我家师傅”又道本寺……保不齐,他便就是这寺中之人了。   于清华既已知晓今日午膳有变,那她自不会如他们所愿了。   于是于清华开口笑道:“哪里,普泉寺的斋菜乃是出了名的色香味俱全,本宫又岂有不喜之理。”说罢,顿了一顿,见了那沙弥满目含笑,又道:“只是本宫见这菜色样样精致可人,心想若是就这么将它们吃下腹去,不免有些入俗了,所以,还想请小师傅为本宫一一指点,这些菜肴的名称做法,和由来,是否可以?”   果然,那小沙弥一听这话面上紧绷的表情随即放松下来,他又上前一步,道:“公主果真好兴致,那么小僧就来为公主一一讲解。”   说罢,那小沙弥一伸手指向一处橘色菜肴,方道:“此乃金玉佛身,取自我佛当年得道升天,金光万丈只由来,是以紫薯做底,雕出佛身,上锅蒸制,又用十八种香料调和的汤汁配以本寺闻名天下的金菊做高汤浇于佛身,所以使菜色看上去金光闪现,如金佛飞升。”   于清华听得点点头,随即便对冬儿吩咐道:“将那金玉佛身取来。”   “是。”   冬儿用筷子轻轻夹住金玉佛身一处,取下,入碟。   于清华又道:“将这金玉佛身递与小师傅尝尝。”   “是。”冬儿将那菜呈到小沙弥面前:“小师傅请。”   “这。”那小沙弥面露难色。   冬儿道:“这是我家公主赏的,还请小师傅不要驳了公主的面子。”   小沙弥听了随即又是满面笑容:“既如此,那小僧就多谢公主。”说着就双手接过冬儿手中的碟子,用筷子夹起那块金玉佛身就吃下口中。   于清华见此,只是笑笑,也是自行夹起一块金玉佛身,放入口中。   “还请小师傅继续。”   于是那小沙弥又将手伸向金玉佛身旁边一处,道:“这是菩提树下,取意我佛曾于菩提树下多日参禅,悟出真经之道,用料是以橄榄为树干,金银花为枝叶,金银花取自清晨尚未开花的花苞,配以本寺独创的竹露清茶加秘制酱料淋之,花苞遇热瞬间膨化开花。”   于清华闻言仍是笑,又是对冬儿随手一指。   冬儿会意,上前夹起一个金银花,放入碟中,然后对着小沙弥又是双手奉上:“小师傅请。”   那小沙弥这次不再迟疑,也是含笑接过:“多谢公主赐食。”   于清华见他将食物吃下,也不多言,只是伸筷夹起一朵花,放入口中慢慢嚼食。   嗯,味道不错。于清华边咽下花蕾边想着。   那小沙弥见于清华吃下菜肴,这才又伸手指向一盘:“这是佛家有云,用采自山上的野菌,配上新生的野菜,烹制而成,乃是我师傅慧远大师亲创菜肴,味道实属鲜美。”   小沙弥讲完,冬儿也不等于清华有何动作,竟是自行夹了一块放入碟中,又是双手奉上:“小师傅请。”   于清华满意的向冬儿望过嘉许的一眼。这孩子,越来越懂她的心思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这便小沙弥可就不那么愉快了,他望着冬儿递过来的碟子,眼中略有难色,心道:这公主是怎么回事,老是让他先尝。   但心里不满终归是心里不满,面对的是公主殿下,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位比他可不止大了一级,能怎么办,只能再吃。   只见小沙弥又是笑着接过冬儿手中的碟子:“多谢公主赐食。”   不消一刻,再看。   冬儿双手奉上一碗:“小师傅再请。”碗中盛的是这小沙弥刚刚介绍的“我佛慈悲”实际上就是青菜豆腐汤。   这下那小沙弥的脸色已是成了菜色了。于清华和冬儿看在眼里,都是笑的不能,但是面上又不能露出任何声色。   冬儿见小沙弥迟迟不接,方才含笑提醒道:“这可是公主赐食哦。”   小沙弥一听,面上苦涩更甚,心里只道:知道这是公主赐食,可这公主也太爱赐食了吧?前面那些大大小小满桌几十样菜肴她都赐了一次不说,这下还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的豆腐汤,这要喝下去,他的肚子不被撑破才怪,早知道就不先吃了饭再来了,最重要的是,厨房大师傅还交代了他,其他菜公主不吃可以,但是务必要让公主喝下这汤。   虽说他不知晓这碗豆腐汤里有什么猫腻,但是从大师傅的话语中,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些什么。他平日里是跟着大师福做威做福惯了的,怎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是好是坏?所以一开始公主让她先尝菜时他就打定主意不喝这汤了,可是没想到公主却还不依不挠了起来,这下可怎么是好。   于清华自是不知道这小沙弥心中所想,只是她见他先前虽说都是面露难色,但最后却也都是将东西吃下了,按理,眼下就剩这碗汤了,他应该是眼一闭牙一咬,尽数喝下才是,可是他此刻这么拖拉,不难猜,那么这碗汤确实有所不同了。   果然,只听小沙弥声音艰难道:“公主还请饶恕小僧一回吧,小僧来时曾先吃过饭食,眼下又是吃下公主赏赐的这些菜肴,腹中实在涨的难受,所以,这汤,小僧可不可以请求,不喝。”   于清华嘴角上扬,轻声慢道:“不、可、以。”   小沙弥一听于清华这话,冷汗都留下来了,心中念叨:这下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要把这来历不明的汤喝下去?   “小师傅您可快一些,带回公主用完膳食可还是要陪同方丈大师区游寺听法呢。”冬儿瞧那小沙弥一脸惶恐的样子,不由的出声调笑起来。   小沙弥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乱作一团:怎么好……算了,不管了,索性把这汤喝下,料想那大师傅也不会在这汤中下药毒害公主,就算汤中真的有些什么,也应不至死,好,他喝。   思索完毕,小沙弥终是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接过冬儿手中碗,低首道:“谢过公主赐食。”说罢,举碗一仰而尽。   汤一入腹,小沙弥顿时便觉得腹痛难忍,他强制忍着向于清华道:“公主,小僧已然将汤饮完,可否就此退下?”说完,小沙弥一脸不定地看着于清华,生怕她又是一个不准。   于清华只端端注视着小沙弥片刻,然笑道:“小师傅哪里话,小师傅今日肯陪本宫在此用餐,本宫些小师傅还来不及呢,小师傅要走本宫岂会强留。”言罢,她又向冬儿使了眼色,冬儿会意,遂从腰间解下钱袋,拿出一锭银子交予小沙弥道:“师傅请收好。” 正文 第10章 着火了   小沙弥见到银子,心中自是高兴,若是往常他定要在她面前推脱一番,在美言几句,可是今日,他实在是腹痛难当,一时间竟连口舌上的话也说不出,只急急道:“如此多谢公主,小僧退下了。”说完就连爬带跑的出了茹素斋,向茅房奔去。   见这小沙弥狼狈跑出的身影,冬儿和于清华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冬儿道:“这小和尚真有意思,一想起他刚刚那副快要被撑死的样子我就想笑。只不过他好像真的是吃了很多,看他刚刚那样,像是腹痛难忍呢,唉,也真真可怜,偏偏遇上我们阴晴不定的公主,也活该他倒霉了。”   于清华只笑不语,冬儿自是不知道这含情蛊的事情,可她却是知晓的。方才她让那小和尚一一试吃菜肴,她就是想找出那道被下了含情蛊的菜。所以见他吃过每道菜之后,她也才敢放心去吃,但他却在最后拿到豆腐汤上停了下来,虽说腹胀是一个理由,但就算吃得再多也不缺那一碗汤吧,更何况她让他喝汤时,他的反应是那么明显,分明就是那汤中有不同。   于清华越想笑意越深:玉妃,你的如意算盘这下可是打错了,真当我还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吗?   寺院伙房内。   一个模样圆滑的的僧人拉着一个面色难看的小沙弥:“怎样,那汤公主可是喝下了?”   这小沙弥分明就是那个为于清华试菜的小沙弥,只见他此刻面色泛青,双腿微颤,额上还有虚脱过后的汗水。显然是喝了那汤后的效果。   只是他这般样子看在那大师傅眼里却不以为意,只道:“你这是怎的了?”   而那沙弥又岂敢说真话,只说自己是肠胃不好,拉稀了。   果然,听了他的话,大师傅也只是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小沙弥不敢说出他还未等公主喝完汤就离开奔向茅房了,大师傅的狠戾他可是素来见识过的,除非他是骨头痒了,否则要是真让大师知晓他将他交付的事情办砸了,可指不定要怎么拿他那身皮包骨去喂狼呢。   小沙弥这样一想,都浑身发颤,于是他连忙讨好的说道:“那当然,我做事,大师傅您就放心吧,我可是眼睁睁看着公主将一碗汤喝完才敢离开的。”是喝完了,只不过喝完的是他。   小沙弥嘴上这样说着,心里还是对大师傅有了不满,他真不知道大师傅是怎么想的,竟敢那那样的汤给公主喝,真是活腻味了,还好今日的汤是他喝了,不然,此刻若是公主去茅房拉的惨无人道,那么别说是他大师傅了,就是他这整个寺院都别想活了。   可那小沙弥不知道的是,这含情蛊,皆是一雌一雄成对的,男服雌,女服雄,然后二虫惺惺相惜,这才有了缚心之功效,只不过,若是这雄虫让男子服了去,那便是起到巴豆的功效了,这雄虫在男子体内必活不了,死后化为毒素,也就随着排出人体了。   却说这边这大师傅听了小沙弥的回话不疑有他,只道他功德无量便是转身出了伙房。   寺院后山密林处,那大师傅轻手轻脚来到一个大石块处,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无人,方又将那石块掀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到下面,又将石块压住。这才悠然起身,打道回府。   待那大师傅走了不一会,却从密林深处走出一个黑色身影,那人全身披着一张大披风,脸色不露,只见他来到刚刚和尚藏纸张的石块处,伸手掀起石块,拿出那纸张,打开一看:事已大功告成。   黑衣人路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笑容,随即转身,重又消失在密林深处。   从茹素斋内出来,已是午后,若是按照于清华以往惯例,此刻定是在寝室内午睡。只是眼下,唉,于清华内心哀声连连,这么好的时光偏要去陪那些个秃驴游什么寺院,真是,平白浪费大好春光。   可不满归不满,该到的礼仪,于清华也得一一做全了。更何况,待会还有个精彩戏码要上演呢,她这个主角,怎能缺席。   陪同方丈游寺,说白了,也就是屏退下人,让于清华一人和那方丈一同在这寺内转悠,顺便再让她听听这方丈大师的新的感悟之类的。   其实,除去同游之人让于清华觉得有些不爽外,这寺院的景色倒还真的蛮好的。   因为普泉寺系属皇家寺院,所以当初在太祖时期动工时就已花了好大的代价。   从寺外到寺内,每一砖每一瓦都建的十分精致,而且普泉寺占地面积很大,寺内当初为了供皇家游玩,更是建了一座超大的荷花池,此外还建有几处精美的凉亭供人乘凉。   于清华把目光方向不远处的荷花池,因是刚开春,所以眼下池中荷花尚未盛开,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绿色荷叶,几阵清风拂过,还隐约夹杂着隐隐的荷香,令于清华不由一阵通体舒爽。   方丈住持见于清华根本无心听他讲道,随即也是无奈,不由摇了摇头,对她道:“看来公主甚是喜欢这方荷池。”   于清华听到方丈对她说话,这才将目光收回,对上方丈道:“正是,宫中虽也有荷花池,但却仅仅方唐之地,水源亦是死水。”   方丈听闻于清华的话,不由一笑:“是以,本寺的池塘通向外河,这满池荷花需取活水方才生色。”   于清华面上含笑:“确实如此。”   说罢,便又将目光放眼荷池。   于清华在心中思量,她看这荷池,可并非仅仅因为好看,那是因为……前世的她便是落入这其中,方才被那人所救,促就他与她的一生呢。呵,现在再看这荷池,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怀。   “公主涉世过深,更多时候,还需多加隐藏为好。”   于清华正在思绪远飘,却突然听到住持方丈这番话语,不免心中又是“突突”一跳。   她面上微笑不变:“方丈何出此言?”   住持闻言,笑道:“公主既是心中已有所想,又何必再问老衲。公主早前在佛堂辩驳,想来,心中已成明镜,公主要做的事情自是不容命数来管,只是公主此间仍能在此,莫不是命数使然?公主还是不要凡事太过绝对的好,须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却是做不得假的。公主此刻能安然在此,便是如此。”   于清华闻言,面上笑容已去,她定定的看着满目慈善的住持,心中已是了然。   这回绝没有听错,这老和尚,分明就是知道她的来历。所以,他才会说她此可能在此处也是定数。   “方丈所言甚是,清华谨记于心,断不敢忘。”良久,于清华再度笑意盈然。   那住持也是只笑不语,却不料突然从二人后方传来一个焦急的叫唤声:“主持,不好了,前院厢房着火了。”   于清华和住持同时回身,却见一个身穿僧衣的小沙弥正急急忙忙的向他们所在方向跑来,边跑口中还喊道:“住持,不好了,住持,不好了。”   于清华见此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见身旁老方丈开口,扶住已然跑到他们跟前的小沙弥,淡定的问道:“莫慌张,好好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