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惊蛰 神木分立   多年以前,无极之境。   像是匿藏了暴戾的巨兽,云层剧烈翻滚,漫天碎雪纷纷扬落地平线.   眼下,是一座巍峨的冰山,在一片银白无际,苍茫的雪域上,拔地而起。   像是罅隙被撕开,一声尖锐。   一只银靥鸟盘旋在空旷寒冷的白色天空,划出一道冗长的云弧。高亢的嘶鸣,如同梦魇里的回音,在这片山舞银蛇的雪域荡漾开来。   那是光,炽烈如同耀斑,撕裂虚空的漆黑光线。   以肉眼无法辨析的速度,空间叠荡起一层层褶皱,裂开一条豁口。豁口一点一点的荫郁,一节一节的扩散,放射出千万条细线。   空气里涤荡起透明的涟漪,从豁口一圈一圈的漾开,风雪聚散。一个呼吸的瞬间,扩散的豁口,漆黑的光线,透明的涟漪,刹那消失在旷荡的空间里。一个模糊到要凝固成点的轮廓,若隐若现,踏雪而来。   像是黑暗里漏下的光点,忽明忽暗。   混沌的雪迷糊视线,疾走的狂风暴虐的席卷。少年颀长年轻的身影行走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猎猎风啸像巨兽的爪子,拉扯少年一袭黑色的长袍,长袍扭曲的飞舞,仿佛飓风要将它撕成碎片。仿佛有一道混沌光束,照在少年纯粹白皙的面容上,在混乱光线的交错下,少年的面容半边阴郁半边雪阳,就好像是两张极端不同的脸,拼凑在一起的。   一支钻石般莹透的紫簪穿插在少年银黑的发隙间,长发翩跹如柳絮飘拂,流星一瞥的眉毛下,是一双琥珀瞳仁,眼中是一片空洞与茫然。白皙的皮肤如雪纯粹,英俊的面庞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隐晦之气,风吹不散,覆雪不能掩。   突然间,少年脚下的大地向两边兀自裂开,拉出一道长长的沟壑,边缘下是雪雾弥漫的万丈深渊。深渊沟壑里传来一阵有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像疾风撕扯,像梦魇回音,像亡灵哭泣……   悄然间,耳畔凛冽的风,吹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紧,越来越密。   雪片如鳞甲之片纷纷如叶如雨落,落满了少年消瘦的肩膀,风如刀刃拂过他的面颊。少年迈开脚步,踩在深渊上空,奇怪的是,他整个人没有坠下去,脚下尖锐叫声骤然无限扩大。手掌到手腕裹着白色布匹,双手飘渺的浮在半空。望着手心铺落的碎雪,少年展露出一个倾斜的微笑。手心的碎雪如遇高温,瞬间蒸散成雾,缭绕着他的面庞,笑容被雾气笼罩,模糊且邪气。   “好久都没人来了呢,会是谁呢?”耳边一声讥诮,鬼魅般无定向地响起,飘渺而幽远,好似死亡沼泽死神的呼唤,。少年屹立在肆虐的风雪中,瞳孔闪烁着邪异光点,周围气流极速的涌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雪凝固了。   一道魅影一晃而过,出现在陡峭的崖壁上,浮而不实的身躯慢慢实质化,如水凝结成冰塑,如鬼魅浮现人世,充满了难以言状的诡秘。   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是一身素裹着轻纱,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银白的长发如银丝凌空飘逸,倾国倾城的面容带着一丝浅显的戏谑,一种妖孽的婉美。好像散花中降世的仙女。白银滚边的流云袍上没有一点瑕疵,体态婀娜,就好像是从银池里的水月之妖,美的心脾颤巍。银袍女子的声音好如琴瑟,清脆婉约,好似从最遥远的天边传来。“原来是这么个俊彩出尘的少年。”   “你是谁?”少年嘴角轻轻勾起,丝毫不被女子的倾世容颜所动容,声音仿如闲云潭影。眼中,闪动如飘雪般动荡的杀气。   “呵呵,姐姐我是不是很漂亮?”银袍女子用她雪白的手轻捂着嘴巴,对着少年自言地娇嗔微笑,少年漠然的望着银袍女子勾魂的笑容,却如同一尘不染的清泓,波澜不起。   “姐姐这样问你,你却像个木头一样。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觉得姐姐貌若天仙。”少年默不作声,缠裹着白布的拳头狠狠紧握,骨头碰压的清脆声依稀可闻,手中漫漫卷起一缕白色风暴。   “好吧,告诉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有,你是怎么来的?”   就在此时,少年嘴角轻藐的一笑,长袍高高拂起,飞雪凝结成无数尖锐的黑色冰凌,如万弩撕破空间,以投鞭断流,气吞山河之势,射向银袍女子。四面的风拉紧,恣睢翻滚,旋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碎雪随风铺陈,视网膜上是漫漶的光景,像混沌的梦境,参差缭乱。少年一个纵影,站在涡眼上,指尖呼啸。   瞬间,耳边没有声音,像是突然失聪。下一秒,飓风旋卷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我来要你的命。”   银袍女子淡若清风地挥舞薄纱长袖。“何必这么暴躁?不过,我怕我一定是爱上你了。”   妖娆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一声破风,乱麻的杀意如坚韧的针刺般扎进少年的皮肤里。黑色冰凌在接触女子身体的刹那,如同被重击兀地爆裂成碎片。然后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向少年反噬。少年不急不缓,似早有预料,心念一动,破碎的冰凌又重新凝聚,凝结成巨剑状的锋利固体,朝银袍女子的咽喉刺去。   “看来你是个初学者。”银袍女子一声冷笑,指尖一点巨剑状固体,剧烈颤抖起来,巨剑冰凌瞬间碎化成烟雾。   少年的面庞一滞,嘴角渗出汩汩鲜血。脚下旋风如同受到巨大的阻力,又似被强行扯开,中道而止,顿时弥散。然而少年的身体并没有坠落,而是被固定在半空,不能动弹。一道道无形的气劲划破少年的皮肤,鲜血如泉涌射而出。银袍女子一脸微笑的看着少年被痛楚覆盖的苍白面孔,看着少年身上不断出现露骨的伤口,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精美的艺术品。   银袍女子满面的笑容顿然而止,眼眸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因为她看见正在忍受凌迟般痛苦的少年,忽然投来一个嘲讽的目光,他的身影便突然破碎的化为乌有,地上没有破碎的袍服,没有血迹,风没有卷成漩涡,就好像眼前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而虚空中是,“嗖嗖”不断划破空间的流动气劲。   “怎么回事?”白衣女子眉黛深锁,突然颤抖起来。她惊恐的看着少年纹风不动浮在半空,依旧是那副冰冷,犹如拔地而起的万年冰川。   “你打完了吗?”如四周的飘雪般传进她的耳朵,她的脸顿时煞白的毫无血色。   “这…不可能。”银袍女子恐惧的青颜苍白的定格,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她的身体像空气里悬浮的水球爆裂,零碎地半空坠下,深深陷进厚雪里。   当少年年轻的面庞微微浮露出一抹笑容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被冻僵了一样。面容更是煞白的没有任何血色。他感觉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一股凌乱却如千军之势将他所有力量锁住。   少年英俊的面容骤然扭曲,恐惧的回望着苍茫雪域,面前直入云霄的冰山。冰川像是聚沙而成的,像灰尘一样被风吹散。   “嗖挲——”   “嗖挲——”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厚雪里蠕动,缓缓朝着少年靠近。   恐惧就像无数只蚂蚁爬满了他的脸庞,随着血液流便全身。琥珀瞳仁像熔化地金漆,颤抖着。少年看见无数只瘦骨嶙峋的手,从雪地里窜出来。如地狱里钻出的恶魔之爪,来人世索命。   “桀桀——”   “桀桀——”   阴靡恐怖的声音,如恶魔的尖叫,凄厉的撞击着少年的耳膜。翻滚地大雪狂暴圈卷,飓风肆意拉扯空气,少年几乎站不住,似要跌倒。   两边高高耸立的冰川融化成一股洪流,朝着突然在视线里出现的洞口,奔腾而下。   四面八方的风雪咆哮着往深渊洞口急蹿,无数的死灵在深渊地洞的上方游荡,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少年银色的瞳孔,甚至眼白都被黑暗浸蚀,整个眼眶一片漆黑。他的表情渐渐扭曲,似被人硬生挤扯出来的一样,狰狞可怖。脚下幻化出一阶阶森白的骨梯,直通向死寂的深渊洞穴中心。   少年的意识完全被深渊洞穴内的一股召唤所控制,他麻木的迈开脚步,一阶一阶的往下走。四面的黑色气体慢慢将他笼罩,滴滴粘稠而恶臭的黑色液体,掉落在少年的衣袍上,不断腐蚀着他的身体。漆黑洞口,就好像是巨兽的血盆巨口,不断掉落着它腐蚀性的唾液。当少年跨出第七步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色恶爪,带着一股腥气向少年的咽喉爪来。眼看恶爪要将少年的脖颈扼断的时候,一道白袍身影从背后向少年掠来。拉着少年向后暴退。   少年被白袍身影救出洞口的瞬间,深渊洞口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巨响,哀怨的悲鸣,诅咒的巨吼。巨大的深渊黑洞游散出白森森和漆黑的迷雾,发出亡灵般凄厉的尖啸,电光一样窜入云层,消失在远空。   少年被黑暗浸蚀的双瞳黑雾弥漫,身躯不住的颤抖,双手用力抓着脖子,痛苦的呐喊。鲜血从指缝涌出,他拼命的咳嗽,整张脸顿时青紫,青筋几欲爆裂。他嘴里吐出腥臭的白色粘稠液体,缓缓恢复意识。   一道一道清亮光晕,突然散落在天地间,配合着白雪的纯色,天地顿时一片晶莹。好像所有事物在发出耀眼的水晶光彩,炫目逼仄。   深渊洞穴如巨大蜈蚣蠕动一样,缓缓合拢,诡异凄厉叫声却远远的回荡在天空。   混沌的雪域,一片寂静,一片恍惚,视线被飓风、碎雪、及彩色光晕覆盖。   “好险,差点命丧于幻像里。”少年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夺目的光晕,眼瞳迷惘。他看见眼前光晕后面徐徐显现出一个人影,一道他非熟悉的挺拔身影。少年缓缓站起来,风雪扑打在他的脸上,留下苍白痕迹,琥珀瞳仁里隐隐的悲伤,融进四周的光晕里。   彩色光晕里,露出一袭纯白长袍,流云般银白头发直长到脚踝。冷傲却不逼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束藏的面容在彩色光晕下,闪动着钻石的净光。   “束藏……”裂空烬一声感慨,面容如同空洞冷寂的灰白天空,明亮的瞳仁像这里永远不会停息地大雪一样纯净,干净与纯粹像他命运里无法抹去的悲伤,笼罩着他。   束藏指尖一点虚空,雪域空间上裸露出另一个空间,雪域空间仅仅只是外围空间。内空间里,整个地域被七彩光晕笼罩着,一片冰晶透明的水月洞天之地。这里的山体、石头、甚至连泥土都是由透明晶石组成的,整块水月洞天之地没有尽头。只是最中间矗立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冰晶白绒之树,它的枝干、树叶,通体都是光滑的,散发着一股神圣的光芒,照耀在束藏和裂空烬的脸上,他们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亲切。   裂空烬心底无名的唤起一股共鸣,这股共鸣深深的牵动着他的情感,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他看着晶树上结出的那个蓝色晶球,像是一种召唤,让他去触碰、抚摸。一道道稀薄的光束散射出来,穿透裂空烬的手掌,如此的神秘而又奇妙。   当裂空烬手掌触碰到晶球表面时,水晶球的颜色淡化了,逐向透明。他看见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在里面。裂空烬回过头来,问束藏“这棵神秘之树到底是什么”   束藏转身,背离着裂空烬走开,他的身影融在这一片白的里,声音却是荡荡的回响在这片空间。   “也许,我们可以叫它,母亲。” 上卷 惊蛰 夜生婆娑   百年前。   第旋出现的时候,天空剧烈抖动,云腾翻滚。像是黑暗浸蚀,巨浪般席卷。   猎猎风啸,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一股扑鼻的血腥,有如一只无形的巨手,牢牢的攫紧心脏。银白的天空,如同被无数只裂爪,生生撕开一道道深长的缝口,漏下千万点如针般尖利的黑色细雨,密密麻麻的倾泻而下。   在皑皑白雪上勾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诡异的圈成一个巨大可怖的黑色鸟形图案,然后再一点一点的侵蚀地上沉厚的积雪。碎裂的云朵,如粉末一样弥散。飞射出一簇簇红色的星流,融化了飘荡的绒雪,洒向空旷无垠的大地。   霎时间,整个天空凌乱破碎,整个大地铺满了跳动的星火和漆黑的针雨。一道又一道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在耳畔响起。卡霆看见无数人被黑色的雨洞穿身体,笔直的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如泉水涌注而出,在赤红流光中化成灰烬。   一道绚丽的星流出现在卡霆的视野里,星流里分离出来一道红色身影,站在雪中,纹丝不动,像是一块巨石矗立在乍起的狂风中。周围是躁动的气流,卡霆隐隐感觉到他的流很强,像翻腾的大海一样浩瀚。只要他指尖呼锐,卡霆知道倒下的必然是他。   卡霆立在风中,望着地上被黑色针雨侵蚀地深沟、诡异的巨鸟图案、以及地上不断闪烁,散发着高温的星流。恍惚得茫然失措,心里濯荡着一阵又一阵的恐慌。卡霆驱散溅落在身上的针雨和星流,望向支离破碎的天空,心里油然产生一种悸动。   世人如狼嗥般的惨叫声久久地在天地间回荡,万物生灵在转瞬间涂碳。   卡霆的双目化成一把无比锋利的匕刃,刺向第旋桀骜的面庞:“为什么要牵连尘世?让这些无辜的人死于纷争下,要让他们的神看着他们在星流中凄厉的惨叫吗?”   第旋轻睨的一笑,不带丝毫的感情,他缓缓的说:“这是属于他们的灾难,只是殃及池鱼罢了。”第旋的眼神,麻木而冷漠,小觑而残忍。他暗暗的念道:“卡霆,我们是伟大的神,是最强的种族,不需要怜悯这些人。而且我要把你囚禁于陨落涧,让你在深渊之底沉睡150年。”   第旋的琥珀瞳仁颤抖了一下,却是转瞬即逝。凛冽的风灌满了他的长袍,鸟瞰绒雪浮落的地平线,缓缓轻扬的潜光,面容凝固而空洞。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残雪,雪在靠近他周身时,就已经被炽热的气劲蒸干。他面朝霰地的大雪,嘴角勾起的微笑犹如撕裂开的红枫,绚丽而刺眼。   鹅毛大雪像飘零的花瓣,蹁跹得无与伦比。   那年,卡霆和第旋站在尘世的城墙上,望着尘世的子民,望着天空似乎触手可及的缀缀繁星。束长头发飘舞在风里,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刃,刺破这旷荡的空间。第旋俯瞰着城下熙攘的子民,望着天边那道远远的潜光说:“神域的两极之地,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除了无极和无量”   城墙的另一端,戬上凌风而立,凌乱的头发半遮着他的脸,一袭黑色长袍蹁跹如扬花,默然的望着卡霆和第旋的背影。   沉睡在陨落涧的150年里,卡霆如同彷徨在不醒的梦魇,梦魇里是星辰璀璨漫漶的成像。   两极之战,一百年后。   一剪婆娑,匿藏着斑驳的诡谲,像是四更里,最深谲的鬼哭。   “呜呜……”   “呜呜……”   凄厉的哀鸣如同死水祟祟潺潺的围着鬼音客栈流淌,好似黑暗里潜藏着一只巨兽,发出低沉的嘶鸣,使得漆黑的夜空颤颤发抖。   鬼音山客栈,被一层甸甸的雾霭笼罩着,无法辨清视线。如暗夜的一缕光点、隙尘般飘浮着,在嵘山之巅,鬼屋一般存在着。   封尘浸浴在香柏木桶里,不易觉察的睁了一下眼,寒霰麻木的看了看前方,然后双眼缓缓再次闭上。一缕缕白烟不断从他银白的发隙间,轻轻冒起。他的呼吸微弱得无法感知,好像被屏蔽了一样。似乎,是睡着了。似乎,已经倾刻间死亡。   一瞬间,整个房间归于静寂。   仝渊在大堂的西隅坐了有一段时间了,喝了一晚的画洱。画洱是一种茶,混合着风族特有的香料,品尝起来一阵茗香,如天渠翡露。可以说,这是仝渊喝过的最好的茶了。   然而,仝渊意不在品茶,而是在暗中窥伺。他有些焦急,又有些惶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像喝了纯辣的羊奶浑漓酒,喉咙一阵难受,但还是忍住了咳呛。   仝渊是风族的王城里出了名的刺客,因为刺杀了上大夫,被风族的王通缉。   “婆婆,大堂里的人还不少啊!”隔着仝渊一个桌子,坐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一支银钗插在他一头幽绿的头发里,一块红色的布系在腰间垂于腹前,眉宇间无形散发着贵族的气质。旁边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老妪的头发一直长到脚踝,鬓白如雪纯粹,像极了在最遥远的一个神族,潋冰族,因为他们的头发银白的像碎雪。   “他们喜欢在这个时候饮酒喝茶,就像你在这个时候肚子饿了。”丝丝缕缕的光线下,老妪眼睛眯地很细,眼角的皱纹像是叠了几层,显得更加苍老。   “哦,原来他们也饿了,用茶和酒填肚。”   老妪笑而不语,摸了摸小男孩束长的头发,眼里闪着混浊的隙尘。她朝仝渊望了过来,干燥的脸上是缩紧的皮纹,有意无意的敛起。仝渊全然不在意的端起茶壶,敏捷的往杯里倒水,茶水极其精准的流入茶杯里,一点也没有溢出来,好像壶端口连着透明的细管。仝渊轻轻泯了一口,用狭长的眼睛看着小男孩。   “婆婆,他怎么不用流让茶壶自己倒水,那岂不是很方便?”   “这里人多眼杂,不必要的场合是不用施展的,况且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操控流。有些神族里的人,连流是什么都不知道。”   流,其实就是一种灵力,如风如雾又如云,不规则的存在于天地间每一个角落。它可以被引导、成形、塑造和操作,甚至实体化。是一种可以凝聚操纵的力量,以一种秘术的方式释放。   茶壶悬浮在半空,往另一个茶杯里流线倒水,直至渗满。仝渊一句话也没说,手中的茶杯快速飞向老妪,空中没有任何溅起的水珠。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酣畅而完美。老妪伸出干枯的手,展露出一个可掬的笑容。而小男孩却在一旁,露出一个很倾斜的微笑,完全不符合他这种年龄的笑容,狡黠有睿。   仝渊此时的情绪很复杂。一是他从没觉得这一老一少是普通人,二是茹琉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心里有怨又忧,甚至惶恐。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一颗如露珠的冷汗,悄悄的融在他的长发里。而老妪把仝渊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脸上依旧是一副雍容可亲的状态。   月光煦煦的照亮门口的青石板路,窗棂上漾着似有似无的黑点。   当风痕踏进门槛上的时候,大堂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中包括坐在西角的仝渊,老妪和小男孩,东隅的浮颉,还有坐在最北的败柳。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投宿。老板娘也是有点讶异,柳眉微蹙。不过还是笑得花枝乱颤,迎向走到她旁边的风痕。   风痕在最中间的桌子旁就坐了下来,点了一壶画洱。   不知什么时候,大堂的前台多了一个一身素袍的女子。她面朝着前方,手搭在漆黑的琴上准备抚琴。琴音幽幽响起,时而如芦苇丛淙淙流淌的蜿蜒小溪,时而如山涧隆隆的银链水瀑。时而十面埋伏,时而落雁王嫱;时而汉宫秋月,时而渔樵问答……   铿――――   弦音被拉长的扭曲,一根琴弦断了,素袍女子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弹琴。接着在众睽下,第二根断了。素袍女子羞花的面容,布满了惶恐。她的手在不住颤抖,触碰不到任何一根琴弦,而琴弦一晃间就又断了一根。她的瞳孔流溢着恐惧,如琥珀溶化成泥泞,像是要淌出眼睑,迷惘的望着前方。   一瞬间,莫名的恐惧,浮上心头。同时,封尘一袭银亮的长袍,他扬了扬精细的眉毛,眼睛像闪着光亮。他的嘴角挂着平和的微笑,踩着茹琉的尸体,走出了房间来到大堂。   素袍女子面色苍白,惊恐的望着封尘,把大堂里所有目光都吸引在封尘身上。风痕只是抬了一下头。   嚯―   嚯―   最后的两根琴弦兀自断裂。   素袍女子娇躯不住的颤抖,好像见了鬼一样望着封尘。封尘像冰冷高贵的神灵,眼睛泛着白光,扫过大堂里每一个人。瞥向西隅的仝渊和一老一少,最后把所有的视线停留在仝渊身上。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对着仝渊说:“等很久了吗?”   仝渊身躯微颤,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茹琉已经死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好茶!”   茶壶又顾自的倒了一杯,动作就像刚才给老妪倒茶时一模一样。只听“请!”一声,茶杯如疾风飞向封尘。在半空爆裂,茶水像浪花四溅。浑浊的液体拉成长线,凝固成锐利的冰棘刺向封尘。冰棘刺破空间的瞬间,突然化为袅袅烟气,。仝渊面庞疆硬,视线凝固在封尘俊美的面容上,嘴角勾起扭曲阴靡的弧度。说了一句。“看来,要杀你的人不止我一个。”   说完,仝渊的脖颈在众人的眼中断开,脖子上是一个刀划过而平整的切面,血如泉注喷射而出。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大堂里的人惊恐的望向封尘,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封尘下的杀手,他们确信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指都没动一下就杀死一个不比他们弱的人。他们脚步踉跄,惶惶的冲出门外。封尘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匆促离开的人群,而是看着已经死去的仝渊,皱起了眉头。   留在大堂里的,还有九个人。封尘、素袍琴女、白昼、风痕、浮颉、老板娘,老妪和小孩。第九个人就是已经死去的仝渊。几分钟后,门口站着一个浑身血迹的紫袍人,左手捂着胸膛,右臂空荡荡的,像是被巨齿撕咬,血滴答滴答的掉落在门槛上,沿着土缝流进大堂。他满脸血迹,眼眶撕裂,目光涣散像被索了魂,他哽咽的说:“有鬼……”他把左手从胸口移开,胸膛正中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血洞,血洞还汩汩的淌出血。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老板娘被吓坏了,在柜台后面颤颤发抖。   封尘瞥向老妪和小孩,说了一句:“是你杀了他?” 上卷 惊蛰 叹息之墙   小男孩拉着老妪的袖袍,躲到老妪身后。老妪起初愣了愣,看了一下倒在门口不知是死是活的紫袍人。“真是说笑了,我一直在大堂里,何来杀此人之机?”   “我说的是你旁边的仝渊。”   风痕朝老妪那边看了过去,不过他看得不是老妪,而是躲在老妪身后一脸惊恐的小男孩。风痕看着小男孩斜斜的一笑,而小男孩更加惊慌的躲进老妪的长袍里,露着一双阴霾的瞳仁。   “是……”老妪的话刚出口,她的声线就断了。她的身体从腰部被截断,黑血溅满了小男孩的脸。   “婆婆…婆婆…”小男孩跪在老妪的尸体旁,拼命的叫喊。眼眶里,却没有一滴泪水。“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婆婆?”小男孩歇斯底里对着大堂里的人愤怒的咆哮。   老板娘颤抖的准备去扶小男孩,一直漠然不语的浮颉说话了。“你还要继装下去吗?”   老板娘转向端坐在东隅的浮颉,小男孩的哭泣声一直响在耳边。“什……什么意思?”老板娘问道。   浮颉没有回应老板娘,对着仍在哭泣的小男孩说:“一直都是你离他们两个最近,也就只有你有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他们于无形。我说的对吗?倾嗣。”   小男孩一阵哽咽,哭泣声戛然而止,目光复杂的看着浮颉,然后破涕森然一笑。“嘿嘿,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我没想到今晚的人这么多。不过等会开战,我会第一个把你杀了。”倾嗣指着封尘,如饿狼看待即将入腹的猎物。   封尘冷笑道:“就凭你?不过你杀自己手下还真是果断啊!”   “哼,死人是不会对别人指指点点的。”倾嗣直起双指,并成剑状,指尖处一股无形的气流开始缓缓席卷。   “你就这么自信?”封尘扬眉,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   “别以为你能杀死茹琉和仝渊,我就会怕你。茹琉、仝渊在我眼中算个屁。”倾嗣骂了一句粗口。   封尘眉头紧锁成一线,脸上布满了疑惑。“哦?你说仝渊不是你所杀?”   一时间,整个客栈鸦雀无声。   “你……什么意思?仝渊不是你杀的?”倾嗣和封尘如坠深渊,恐惧像潮水般席卷。   “老妪确实是倾嗣杀的,而仝渊却不是他所杀。”风痕看向素袍女子缓缓的说。所有人都心一片冰凉,就好像被鬼手握住,唯独风痕定若神闲。   “刚才琴弦断裂,都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是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封尘身上,从而忽略她。如果我所猜不差,你就是芙蓉!”素袍女子满脸佯装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她倾城的容颜上,挂着寒月般冷傲的笑容。   “都装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是被看出来。那就由你开始吧!”芙蓉的声音就好像死神在审判生死,手指向倾嗣,倾嗣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他的瞳孔缓缓扩大,血丝密布着整个眼白,在他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他的头颅咕咚的滚落在地。   白昼的身影才刚刚闪现在门口,他的身躯由头部到腿,分成了两半,连肠子都裸漏出来。老板娘看到如此残忍的情景,忍着几乎要吐的冲动。   “下一个该是谁了呢?”   封尘指间圈出一道光,挥出一个弯弧,光弧像一把镰刀朝芙蓉隔空割去。封尘释放的流是风源之象,也就是说,封尘的源力是风之力。一般的神族,属性都控制在水、火、木、地,这四象之中,只有少许的人,能掌握其他不可思议的力量。   “不自量力。”   光弧在一瞬间闪出耀眼白光,透着锐气割向芙蓉的脖颈。芙蓉只是嫣然一笑。两根手指轻捏住光弧的壁面,光弧破裂成细碎的隙尘,飘浮在空气里。   “怎么可能?你的流比我还强……”封尘死的时候,风痕微蹙了眉头,因为在这几个人当中,封尘无疑是死得最惨的,他身上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血洞如毛孔一样将封尘覆盖的体无完肤,如同被无数只弩针由内而外射穿。   此时,大堂里只有四个人,风痕,浮颉,芙蓉和老板娘。   芙蓉所杀的都是这里最弱的几个人,她心里尤为清楚剩下的四个人都不在她之下,包括鬼音客栈的老板娘。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不可能在荒山野岭开客栈。况且还是鬼音山唯一的一家客栈。其中最让芙蓉忌惮的就是拆穿她的风痕,她甚至看不出风痕身上的任何源力属性。   “老板娘,人家都知道你的底了,你还要装啊,那多没意思啊”芙蓉首先打破了寂静,对着仍然在颤抖的老板娘说。   “抖得我腰酸背痛的,竟然被看穿了。”老板娘布满恐惧的面孔顿时被花枝乱颤的笑容所替代。   “只怪你演技太差了。”   老板娘并没有反驳,只是把话题转开。“今晚收获不错啊,居然有这么多有点水平的人来送死。要是让它知道它可以吞噬这么多流,它一定口涎直流了。”   “它?”浮颉疑惑道。   “对啊,我的灵兽叫鬼山瞳,你们,不,我们现在就在它的肚子里呢。”   鬼音山上,一阵撕破空间暴戾的巨吼,山体若有若无的晃动,宛如被巨吼震得摇曳。   风痕在听到老板娘说客栈就是灵兽鬼山瞳的本体,处境在锋利的血盆巨口中时,眼光只是闪烁了一下。芙蓉柳眉紧蹙,面色凝重,透着一股微微的不安感。相比之下,浮颉的恐惧已经尽数写在他的脸上了,尽管他已经刻意去掩藏内心泛起的恐惧感。而老板娘却是眉挑黛色,以猎人的身份看着神色复杂的猎物,阴沉的暗笑。   “把我们放出去吧。”风痕淡淡的说。   客栈突然间破碎成粉末,一道巨大的黑影藏背后,空气中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两只巨大的红色瞳孔,朝他们看过来,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原来是你,妖岚。”芙蓉面色幡然一沉,宛如柳絮般精细眉毛惊讶的一挑。   芙蓉一语而出,浮颉恐惧的抖擞,难以置信的说:“不可能,她应该已经死了……”   风痕的脸上,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老板娘就是妖岚。他嘴角轻轻一扬。   妖岚周身徐徐地延绕着一层黑雾,如同她体内散发出的一样。晃眼间,妖岚换了一身装扮,亭亭妖惑,眉黛间透着一股黑气,如鬼姬一般站在他们面前,妖艳绝世,迷伏众生。   犹如一股混雾弥漫,让人感到窒息。浮颉惊恐的发现,妖岚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黑影,两颗巨瞳森森的望着他们三个,浮颉畏恐的颤抖,芙蓉面色苍白,恐惧布满了她倾世的容颜。浮颉和芙蓉感到死亡就在咫尺之遥,被恐惧侵蚀的瞳孔,空洞的眼神被妖岚的动作惊醒。   只见妖岚单膝跪地,双手紧扣,恭恭敬敬的对着风痕说:“妖岚,恭候多时。”   “是这里吗?”风痕面色依然冷峻,像一座巨大而坚硬的冰。   “是的,鬼音山外百十里。”妖岚恭敬不怠,却又紧张的说道。   “叹息帷?”   浮颉和芙蓉听到叹息帷,瞬间煞白的毫无血色,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风痕,揣测风痕的身份。叹息帷是神域的禁地,任何一个神族或是王国都不愿接近这个地方,因为叹息帷还有另一种称呼,死灵之地。   传说叹息帷分东南西北,共有四镜,而风痕所要去的就是四处中有着一道天然屏障 的西之叹息帷。听说叹息帷的外围是一座天然诡秘的天墓,也是各界神族的安息之地,是无数亡灵最集中的地方。传说那是一个古战场,无数惊心动魄的圣战遗迹所形成。那是一片拉扯的支离破碎天空,回荡着惨绝人寰的厮杀,无数亡灵飘荡孤游。   对于如此可怖的地方,浮颉和芙蓉直接头脑一炸,想都不敢去想。望着风痕的目光,畏惧感如海面上掀起地湃浪狂涌。妖岚不敢吭声。她低下头,冷汗流过乌黑的头发,不安感如曲蛇缠身,暗暗掩藏着她内心如波涛般泛起的恐惧。   “果然是在叹息帷。”风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微微皱起了眉毛。背后一阵清风,风痕的身影被如沙尘般破碎,整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原地。   “他真的要去叹息帷,他到底是谁?”芙蓉连带着几分恐惧问道。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妖岚黑色的瞳孔轻微的蠕动了一下,嘴角挂起一抹邪恶的微笑,像黑色曼陀罗绚丽的绽放,眼中席卷的杀意形成一个黑色风暴。   叹息帷,叹息之墙。   一声声暴戾,撕破喉咙的凄厉兽吼,宛若翻涌的惊雷,一阵接一阵的,回荡在如墨泼洒的帷幔上。   空气里,是一连串血肉被硬生扯开的撕裂声,还有极端尖锐的凄吼。   一个消瘦的身影如同一个野人一般撕扯比他大几十倍的蛇身蝎足,鳞甲遍布全身的巨兽。激烈的撞击声,在深沉的夜里发出隆隆骤响,黑夜呜咽的颤巍,仿佛要破裂开。灵兽尖锐的惨嗥,接踵响起。像把无形的匕首,黑暗被刻划出透明的光缝。   四处激荡的流,像一道一道光束,划破漆黑的空间。消瘦身影不断撕扯巨兽坚厚的鳞甲。被手指戳穿的庞大身躯上,是细密如岩壑的血洞,似是被万弩穿体而过。拉长伤口,血肉模糊的持续躺出汩汩灼热的鲜血。   只听尖锐的一声“唧”,消瘦的少年把结实的手伸进巨兽的腹部,然后剧烈的搅动,像是在绞碎一堆烂肉般,将巨兽庞大的身躯被绞成两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少年血淋淋的手臂散发缕缕的血色烟气,缠裹的长条白布被血染,手心处若有若无的闪着红彤的光,好像握着一颗从地心深处拣取的炽热血珠。少年琥珀的瞳仁流动着一股疯狂与残忍,如同噬血的恶魔,神情森然且邪恶。周边的沙砾泛着血色,把皓白的月光浸染成飘渺血光。一边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兽,已经没有任何微弱的呼吸了。   风痕站在一块月潋石上,看着那道疯狂的身影,眉头紧紧的窘蹙在一起,眼里是一片迷茫与恐惧。   “这是灵兽,死灵荒,竟然被他徒手硬生生的撕裂……”   风痕震惊的望着少年散着血色烟气的手心,脑海里像电流一样闪过一抹疑惑。然而疑惑感才转眼一逝,风痕惊恐的看见,少年把手心的血珠塞进嘴里,脸上是一种极端渴望的神情,脸上是一个非常刺眼的笑容。   “他竟然在吞食……”感知到那道身影的流以一种模糊的方式剧增,然而消瘦身影眼睛赤红,一缕白色雾气从少年的瞳仁里散发出来,表情狰狞却十分惬意。   无数漆黑的黑雾朝消瘦身影袭来,那是无数的亡灵聚集在一起,带着一声声凄厉的悲鸣,响遍整个叹息帷。   消瘦身影张开嘴巴,尖锐的暴吼,碾压着空间,在这片天地响起,尖锐的让人灵魂颤抖。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风痕惊恐的看着那团团有无数亡灵组成的黑雾被吸进他的嘴里。   “吞噬亡灵?怪物……”   吞噬亡灵的整个过程,风痕眼睛都不敢闭一下,他不敢相信他要等的人,是这样一个恐怖的怪物。   大量的亡灵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消瘦身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颓然的倒在地上。   亡灵黑雾缓缓散向四周,靠近风痕时,便绕开过去,但依然对着他发出凄厉的吼叫。风痕出现在消瘦身影面前,望着一身赤裸的消瘦身影,心有余悸。然而当风痕拂袖伸出白皙的双手,欲将少年抱起的刹那。黑雾如疾风一样席卷过来,将消瘦身影卷入半空,围卷住少年的身体,形成一个蚕蛹状的黑色固体,将少年密不透风的裹在里面。   “如斯恐怖的叹息之墙竟然被他硬生生撕碎……”   这瞬间只用了十几秒的的时间,风痕愣着不知所以。他的手轻轻贴在固体膜上,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瞳孔映出丝丝细长的光,他缓缓收手,凝望着手掌沾着的黑色液体。   “这东西是活着的。”   风痕直起中指和食指,恍如利剑,指尖闪着如剑锋般锋利的光芒。风痕催动体内的流,他想要破开黑色蚕蛹状的固体,将里面的人救出来。指尖才刚点在外膜上就瞬间被一股劲道弹开,风痕感受到这黑色固体比千年玄铁石还硬。在他触碰的一瞬间,又被一股围绕在外膜上的气劲弹开。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蚕蛹固体是活的,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外膜上存在着无数细密的小孔,像生灵一样在呼吸。   黎明像一道泄漏的白光,撕破冗长的暗空,初现在罅隙的豁口,清亮了整片灰暗的天空。   此时黑蛹的表面布满了像皱纹似的斑纹,像蛇蜕皮一样脱落在地上。显现出的是一层非常微薄的膜,风痕看着膜内若隐若现的人影。脑子像谧湖被搅浪的感觉,人是不可能像昆虫一样再生,神也不例外。显然,这是由一种生命体在维系他的生命,这必然就是灵兽。他能在如此恶劣的地方存活至今,怕都要归功于黑蛹。风痕感受来自蛹内一种微乎其微的召唤,在他的脑海里像涟漪一样荡漾,他静静的站在黑蛹旁,等待“它”破茧而出。   白光从虬枝间穿透在黑蛹上,在黑蛹表面上分离出彩虹似的七色光,只不过这七种色光都明显的偏暗。裂缝从七色光的交界处裂开,然后像藤蔓一样裂在黑蛹上。   唪——   唪——   黑蛹上的裂缝如龟裂地土地,满目戳疮。“铛”如瓷器碎落的声音,黑蛹爆裂,零碎一地。消瘦身影卷缩着身体,光白的皮肤像纯粹的雪一样白透。风痕看着他赤裸而刚健的肌肉线条,暮雪般银白的长发。还有那一对纯净无暇的银色瞳仁,感觉不对劲。然而好奇心却如潮水涌满心头。 上卷 惊蛰 遗中寻迹   刺眼的光,从枝叶的罅隙间泄漏,像一层薄薄的雪色银光,泼洒在一张俊俏的面孔上。他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像梦境里的晃动模糊而拉长的光影。   他的视线,停留在这雾霭沉沉的深林中。耳边是呼啸尖锐的风,从深林里像一团团无形絮云,撞碎在他的脸上。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复原。阳光照耀在他赤裸的躯体上,折射出一束束金色光芒。恍然间,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紧贴地面的虬枝上,身上一丝不挂。   风痕看着夜涧精致的面容,右手伸在虚空中。手掌出现一层薄薄的透明雾气,凝结出晶亮的纹路,然后慢慢地实化,萦绕着夜涧,缓缓贴近他白皙的皮肤,然后渐渐凝结,白色袍服就穿在夜涧的身上,隐隐发出明亮的光泽。夜涧黯淡的瞳孔突然露出一种莫名的好奇,他看着身上的白袍,像是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夜涧抬起头,一束束光如洁白的的丝绒,游弋在枝叶间。照在风痕身上,光把他整个人包裹着,显得奇幻而神秘。从树冠上投射下来,星星点点的的光斑照在风痕的脸上,他的面容像是冰雪雕刻而成的,精致却显得幽郁。夜涧轻笑着说:“我叫夜涧,谢谢你救了我。”   风痕望着他如白瓷般光滑洁白的脸,背靠在树干上,说:“我没有救你,是你的灵兽救了你……”   “灵兽……我的灵兽?什么东西啊?”好像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一样,手抓着脑袋似乎是在忍受着剧痛。   风痕一愣,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刚才那恐怖的场景,心里又暗暗念道:“这家伙不会是装的吧?”然后看到夜涧两眼睁得老大,那种疑惑与期许像是被放大无数倍一样,风痕摆摆手,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灵兽,就是长期处于浓郁的流之中,不断进化而成的巨兽。一般只要它们不现身,我们是无法看到的,只能用感知来判断。我想一直保护你的灵兽,应该是荒蛹,不过它已经死了。”   夜涧点点头,目光黯淡下来,望着碎落一地的黑蛹,神情快速的变化着,缓缓皱起眉头,刨根继续问道:“流?流又是什么?”   “什么?”这下风痕疑惑住了,他满腹狐疑的说:“你不知道什么是流?”风痕自然不会相信夜涧不知道什么是流,因为刚才的那一幕,只有异常强大的流才可以对付亡灵黑雾。就算有荒蛹的辅助也不可能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流。风痕看向夜涧好奇欲知的表情,觉得又不像是在装。   风痕无奈的摇摇头,直起双指,并紧扣余指,催起体内的流。忽然一阵雾霭飘遥而来,像漫散的雪。周围迷漫的雾气如同受到巨大的吸力,潮水般流动,整个天空的雾气汹涌的聚拢在风痕指尖处,高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旋浮在风痕泛着锋锐光泽的指尖。   “好强大的气势!”夜涧感觉一股无名的杀气,密密麻麻的在他周身不可遏制的流动,就像要将他完全的吞没。   他眉间抖动着不可思议,眼眸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点,而脸上却是挂着无比兴奋的笑容。   风痕的目光突然变得死水般沉寂,冷冷的问夜涧:“你来叹息帷做什么。”   夜涧从小在风族束风王国里一个避世的破弦山长大,面对这一块陌生而又奇怪的地域,有些恍惚。面容缓缓沉入大树的阴影里,眺望叹息帷的深处,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躲在某处,向他招手。他空洞而茫然,看向一旁的风痕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只是肚子很饿,完全没有意识。”   “哦?”风痕精细的眉毛骤然锁紧,犹豫的脸庞隐隐透着一股疑惑,镌刻在他如雾的双眸。从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风痕想他要等的人,应该就是夜涧了。轻吸了一口浑浊的气,心里想:“难道已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也许,只是个巧合而已。”   风痕面向沉沉的深林,翘起他刀锋般薄薄的嘴唇,朝着叹息帷踏空而起。“走吧。”   “去哪儿?”夜涧皱眉问。   “叹息帷深处啊。”风痕转过头来,白了夜涧一眼,面罩寒气。夜涧轻轻勾起一抹笑容,媚眼舒展开来,对着风痕的背影说:“好,跟你混。”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白色长袍被风高高拂起,阳光把夜涧精致的脸,在光晕缝隙间照得灿灿发光。   微风吹过风痕的睫毛,束长的发丝遮着他的脸,碧绿的瞳仁露在外面,有一种迷离之感。“风痕。”   “风痕……好名字啊。”   风痕瞥了一眼夜涧,望着他一脸纯真的笑容,发现他英俊极了。   风族束风王国的西海岸,无名港。   赤裸的苍穹上,没有一点絮云,仿佛白瑕完全被净蓝侵噬浸染,涂抹上了一层莹莹湛蓝,碧空如洗,风暖空明。   海面上,几乎欲凝固成点的船只,密密麻麻的停泊或漂浮在港口旁。数十条百丈长的码头由海岸处延伸到海域上,供停泊和装卸作业,港界线以内的面积至少达到700多万平方公里,领海基线约24海里。   西海岸的无名港,是风族束风王国与各族通商经济贸易的的中心枢纽,贯穿了风族各地贸易区。最后所有大大小小的经贸活动,都会集中在这个偌大城市的港口,是王国资源配置的枢纽。除了王城外,无名港无疑是王国里经贸最发达富有的城市。   影澈记得她上次来无名港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是为了海运国家输出的大量的香料及一些重要贸易品。而她此次来的目的与贸易无关,与战争无关。她看着海面上成千上万的船舶,不禁赞叹无名港口规模巨大的贸易力量,偌大的港口几乎占了这个海岸城市三分之二。如此规模的贸易港口,就是影族惊寂王国的无边港口都比不上的。   无名港,是一个连接大陆的岛屿,坐落在风族容克海域上,是一个随时都在发光的金银岛。清澈光线暖暖的从遥远天际射下,夺目的充斥着整个偌大港口。   表面上,无名港纯粹是一个贸易港口。无名港的地底有一座远古留下的废墟,神秘到没有任何关于这座秘地的信息,就算是风族的王也不知道。风族的王派了很多人进去过,但一个也没有回来过,自然他就无从知晓相关信息,只能猜测这个有去无回的遗迹可能是通往死亡沼泽的入口。   影澈走进港口远山上的一家驿站,这里相比港口的喧哗热闹可要清静多了。然而驿站的大堂似乎是隔了音般,大堂里的人几乎听不见外面的繁华。大堂里没有几个人,把她自己算进去数来数去也就五个指头。影澈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来,还没一刻钟。黑暗的角落里就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看来今天又多了一个陪葬之人。”   影澈端起茶杯轻泯了一口,刀锋般的眼神麻木的没有任何光彩。她轻抚了一下她血红的刘海,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坐在中心位置的弭炽走到影澈的桌子旁,与她相对而坐。影澈冷冷的看了一眼,与生俱来的杀气像空气中的气流悄悄围住着弭炽。   “你没看见,这张桌上已经有人了吗?”影澈薄薄的嘴唇好似红玫瑰的花瓣,柔软与质感中,夹杂着血红之气,如同她嗜血的双刃。红艳束长的头发直直披下来,倾城的面容上,隐隐约约有着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她长年浸于厮杀,娇小细致的脸部轮廓配合着那抹隐约的红晕,有着一种撕裂朝霞般的美感。但这种惹人眼球的美,往往暗藏杀机。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不是吗?”弭炽轻扬起细致如利刃般的眉毛,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深邃的眼睛有如幽深谧境,给人一种摸不见底的泓窈感。似笑非笑的俊俏面容宛如云雾缭绕,似乎隐藏着他久经风霜的痕迹。   影澈嘴角弯微微弧度,饶有兴致的另外倒一杯,递给满面笑意的弭炽。“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介意?”   “因为你需要一个伙伴。”弭炽伸出一个指头,轻咳了一声,一副至关重要的模样。然后端起盛满茶水的杯子,边喝边继续补充的说:“进入遗迹,肯定凶险万分。我们两个一起,总比一个人临危好吧。而且我最喜欢探险了,比你更有经验。你觉得怎样?影族暗杀女王,影澈。”   “哦?你知道我?”对于弭炽知道她的身份,影澈一点也不讶异。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弭炽露出他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得意洋洋的说:“那是当然,你眉宇间匿藏的双刃,左眼上的那道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倒是挺会观察。”影澈抚着她耳朵旁那一撮撮如燃烧着地火焰红发,目光投放在弭炽被他金色的头发微微掩盖,眼睛下方的红色三角行印纹。   “嘿嘿,那是当然了,我可是从探险世界里的杰出青年,敏锐的观察力是不可或缺的。”弭炽亮出一件精致闪着靛蓝色光芒的挂饰,将它放在手心里。指着手心上的挂饰,然后抬头面视着影澈,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这是我在探索远古荒原遗址破殛中发现的。”   当弭炽拿出挂饰的时候,影澈带有疤痕的左眼,不能自已的跳动了一下。她感知到靛蓝挂饰蕴含了无尽能量,那是区别于流的一股特殊力量。同时,影澈注意到周围三道贪婪的目光,脸上笼着一层寒霜,有意无意的说:“你就不怕有人来抢?” 上卷 惊蛰 四象天灵   弭炽环顾了一下大堂,看都没看另外三人,依然认真的说“怕?我就不敢拿出来了。”   影澈渐渐对弭炽的探险经历起了兴趣,看了看已经挂回到脖子上显眼的挂件。惊羡的目光凝聚在弭炽俊俏的脸上。“看来你是看了很多的书籍,竟然能找出荒原遗址的所在位置,找到这样一个神奇的挂饰,当真羡慕你。”   弭炽低头笑笑,摆了摆手说:“我忙于四处流浪,哪有时间研读那些发霉的书,这都是靠聪明智慧的大脑。”   “也许,我可以加入你们的队伍。”角落里伽罗阴沉的声音,像是深渊黑洞里发出的一样,带着一股阴暗的腥气扑来。   影澈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露出一个灿灿的笑容。眼神宛然若水,目光澄澈,如此美丽的面容总与那道深深的疤痕格格不入。“可惜这里有五个人,如果你加入的话,剩下两个怎么办呢?”   弭炽摸着他金色的头发,面容上爽朗的笑容,还是一样的好看。像纯真的小孩一样傻笑,扬起她金色眉毛,空无城府的说:“我们三个去就行了,何必管他们两个呢?”   一股尖锐的风,从门口的青石板路,带着刺耳的声音狂啸涌进狭窄的驿站大门。空气里是一种独特的味道,闻起来像极了释天王国的银兰,气味稀薄的若有若无,却异常的清新。而当香气席满了整个大堂的时候,空刃和乌诃如水波般平静的脸孔,荡起粼粼的波光,阴毒的目光像是一块毒瘤,散发着浓浓的毒雾。   伽罗不屑的哼了一声,那张阴暗的脸上暴戾沉沉。伽罗冷冷一笑,走到影澈和弭炽身旁。看了一眼如血色玫瑰一样的影澈,脸上的弧度扩张。“对我没有用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留着他的。”   说完,伽罗如烟雾消散般突然消失在原地,一股腥涩的杀气袭向另一桌上,正在暗笑的空刃和乌诃。   三秒后,伽罗重新显影在影澈和弭炽面前,就好像伽罗只是隐身了一下,并没有离开当前的位置,瞬间又现身。   下一秒,空刃的头颅突然滚落在地上,滚到乌诃的脚旁,阴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被割断的脖子,血如涌注,喷泉一样喷洒而出。“遗迹…只有我们两个去…”乌诃还来不及恐惧,他的额头中心突然裂开一个细缝,血缓缓沿着鼻子留下,将他的整张脸分成两半。然后乌诃的脑袋就像被切开的西瓜,自行分开来,乳白的脑浆漏出脑壳。   整个恐怖的血腥过程也就十多秒的时间,柜台上的店小二看到这一幕,腿软的瘫倒在地上,嘴里颤抖着念着:“不要杀我……”   弭炽波澜不惊,像是看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脸上依然保持着爽朗的笑容。影澈瞥了一眼空刃和乌诃的令人呕吐的尸体,拿起杯子一口饮尽。然后蠕动她血色的嘴唇,冰冷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其实,你不必杀死他们,遗迹存在很多未知的凶险,大可让他们做先去试探。”   “你觉得我们有三个了,还有必要让他们两个做先锋吗。”伽罗狡黠的笑笑。他还没坐稳,扑鼻的血煞之气,令人作呕。好像整个人在腐臭的血池泡过,血腥之气窜入了他的毛孔,使得他整个人比腐烂的尸体更令人作呕。   弭炽捂了捂鼻子,眨着暗金色的琥珀瞳仁,问影澈:“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就现在吧。”三个人的身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同一时间如风般消失在这宽敞的大堂。店小二已经不再害怕颤抖,他扭曲发紫的脸,好像被硬撕扯过似的,布满了恐惧,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僵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从乌诃和空刃的尸体流出,像一条条蜿蜒的蛇身,一直流到门槛。躯体慢慢的开始干缩,好像身体里的血液全部被抽干。窗外的红霞像空气里的沙尘,弥漫在这家腥臭的驿站。一层暗红的氤氲气尘从大堂开始弥散。道路边上的草木,在一瞬间枯槁,被一股腥红的薄雾笼罩。   整个驿站,以及四周三里以内,被浓郁的死气围笼。三人消失的驿站上空,虚浮着一道人影。   三人穿过无名港上空,来到遗迹的入口。   厚重而悠扬的深鸣,在一片漆黑静谧,浩荡的空间幽幽响起。暗暗虚空中,漂浮着一层水墨烟尘,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   三人被黑雾笼罩,眼前是一个巨大坚硬的墙壁。而他们身后是一条冗长宽旷的甬道,由一块块方形的大理石铺就而成。地面平滑的没有一点尘埃,暗暗淡光下,有种明灭的光泽。甬道两边各矗立着无数石像,每一个石像好像分别代表一个神族,都有一些标志性的东西,比如说潋冰族的冰,离火族的火,星族的星象等。他们脚踩得地面微微震抖,时不时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好像地下潜伏着一头庞然大物。   三人所处的上方是一座圣塔,那是代表着无名港繁华的象征。熙攘的人群,虔诚的教士都集中在这块并不宽敞的圣塔。   石壁上雕刻着远古神秘的壁纹,一只巨兽蛰伏在金光灿灿,巍峨的金字塔下,薄纱般的云萦绕着整幅壁画。而且云似乎很有规律的在移动,每过几秒,云纹就不知不觉变化,飘渺的感觉似乎是真实的一样。弭炽晃动他镶嵌着宝石,走靠近石壁,视线贴在壁画上,从下往上凝视。弭炽怪异的举动,像一个痴迷的壁画研究者,影澈和伽罗不觉皱紧了眉头。   弭炽用手抚摸着石壁上的刻纹,用拳头轻轻敲击石壁,然后退开几步,退开了大概两米左右,继续凝视石壁上巧夺天工的刻纹。“这个壁画跟破殛的刻纹有点相似,可能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影澈抬起手,触碰石壁上清晰的纹路,手掌上隐隐浮现出无数红色光芒,沿着刻纹的纹路散开。“如何打开这个入口?”弭炽认真的研究刻纹的纹路,最后还是摇摇头,惘然不知的样子。   叽咕……叽咕……   黑暗空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迅速聚集起滚动的白色云雾,而且越积越多,森森可怖的发出怪异叫声,似乎在蠕动拼合着某种东西。   “也许我有办法?”伽罗的瞳孔锁紧成细线,目光凝在滚动的白色云雾,微颤了一下眉毛。   “什么?你有办法打开它?”弭炽转过头来,看着伽罗被黑暗笼罩下那双猩红的眼睛。   “你错了,我说我有办法,不是打开入口的大门,而是对付它。”伽罗的瞳孔射出红光,撕开笼罩的黑暗,流溢出动荡的杀气。   白色滚动的云雾,在虚空中抖动着,一双巨大的乳白色瞳仁从云雾中突兀。庞大的身躯扭动着拼合,背后一双白色如骨架翅膀竖起。“它还没有真正现行,现在对付它还来得及。”伽罗一张出奇冷静的脸起了波澜。他将双手伸出虚空,一柄血色巨刃像滴滴流动的血液凝在一起,出现在他裹着黑色布带的手上。   “现在不快点阻止,等它完全拼合就来不及了。”暴喝一声,箭步袭向正在蠕动拼合的森白云雾。巨大的眼瞳朝着飞向它的伽罗望去,半成乳白的面孔上,掀起一个阴森怪异的笑容。伽罗双手举起手中的刀,带着一排细线组成的红色光束,砍向灵兽巨大的头颅,对着手中的血刃暴喝道:“将它一分为二。”   血刃砍在高密度的海绵上一样,没有了任何威力。伽罗瞳孔一缩,身体好像被一股强大的磁力吸住,身体无法控制的向张开巨口,白雾凝成的巨兽倾斜。“快退开!”弭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伽罗却无法动弹,好像身体里的经络全部被切断了一样。伽罗微颤红色瞳仁,恐惧如无数黑点充斥整个眼眶。“这是……什么鬼东西……”   随后,伽罗的惨叫响起。左手被一只白色爪子攫住。白色巨爪硬生生的将手臂从伽罗的身体扯下,鲜血像四溅的浪花喷洒而出,断裂的残骨裸露在外面。随后,伽罗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弹力反弹回来,“嘭”的一声,砸在石壁上。血刃爆烈的砸在石壁上顷刻间,断碎成几块,齐齐的掉落在地上,发出玻璃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   伽罗嘴角渗出血,感觉骨头像是被这一撞彻底散架了一样,右手捂着断裂处,咬着牙齿,艰难的爬起来。   影澈和弭炽的目光并有放在受伤的伽罗身上,而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团蠕动的白色云雾,渐渐拼合融成硕大无朋的巨兽。   “竟然是四象天灵,破神……”弭炽惊呼,内心的恐惧像是一股势不可挡的浪潮,疯狂朝着身体里的每根血管冲去。影澈也被一股股隐形的威压,直往身后的石壁退去,起伏的呼吸开始混乱。一条条红色如血管的细纹遍布了伽罗的整张脸,乱麻的恐惧直冲喉咙,几乎都要涌出来了。颤抖的面容上,极其阴暗和自信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站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只酷似麒麟的巨兽,硕大氤氲的乳白瞳孔此刻有股淡淡的黑泽。银白的触须像一条弯曲的长线飘带,绕着它的身躯凌空漂浮。背上的翅膀像一根根银白水晶,翅膀就是一个森白的骨架,而如水藻般柔软透明的羽毛偏偏长在骨翅的边缘上,疾月流星似的飘逸。   像是从银池里钻出来的一样,身上的鳞片发出刺眼的银色光芒,将整个黑暗空间照得毫发毕现。 上卷 惊蛰 天位格局   叹息帷,叹息之墙以内。   暴戾的巨兽怒吼,就像风暴一样席卷着整座森林。   夜涧紧紧跟在风痕的后面,双手插在脖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靠近风痕,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我从山里来的,第一次出来,所以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山里来的?”风痕有意无意的重复了一遍,却并没有转过头看夜涧。显然他无心知道夜涧的过去,但眼中仍然充斥着疑惑。   “对啊,风族束风王国的三弦山里出来的,这世界太奇妙了,你说是不是?”夜涧认真地回答风痕,像一个初入世界的探知者。嘴里一直嘟哝着:“多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风痕停下脚步,摸着他的发际线,然后沉沉的哀叹。“你听说过100年前的那场两极之战吗?”   “没听过……”夜涧摇摇头。   “那你知道一直是什么人控制和维持神域吗?”   “不知道。”夜涧蠕动着薄薄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知道神司吗?”风痕继续问。   夜涧的回答还是三个字。“不知道。”风痕扬了扬精细的眉毛,眯着眼睛看着夜涧。“那你从哪里来?”   夜涧摇摇头,又点点头,半明半不明的,完全还没从一问三不知中改过口来。“不知…道”风痕直直盯着夜涧,夜涧一阵寒颤,汗毛竖起。摆了摆手,靠在树干上,懒散地坐在地上。   “神域是由无极神司和无量神司共同掌控的,然而在那一年无量神司大肆攻击无极神司,两极之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甚至殃及了凡世,通往凡世的出口也破碎了,也就是说神族再也没有法到凡世去了。”   “无极神司和无量神司有什么不同吗?”夜涧挠挠头,然后托着腮问。   风痕整理了一下语言,说:“这一切都要从无极神树和无量神树来讲。在神域,每两千年就会进行一次‘天位之选’,赐予者自然是无极和无量,被赐予者则是我们各个神族中的人。无极神树和无量神树会从神族中各挑选十二个人,二十四位神司就是以先召唤后赐印的形式诞生的。一个种族中,只要诞生出一个神司,对于整个种族来说是无比荣耀的。一般普通神族的寿命在500年—600年之间。而一旦成为神司之后,我们的寿命达到两千年之久,甚至更高。这也就是说为什么每两千年要进行一次选举。”   “然而,无极神司和无量神司之间是对立的,就像无极神树在遥远的东边,而无量神树在最西之地。我们都知道,每一代无量神司和无极神司之间都会发生一次战役,名为两极之战。我们这一代也不例外。在那场战役中,无极神司和无量神司不知道陨落了多少。”风痕琥珀瞳仁里闪烁着不稳定的光点,似乎在轻微的颤抖,流露着一股隐喻的一种情绪。   “原来你是神司啊……”夜涧看着风痕骤然间变化的面庞,像是突然涂抹上了一层寒霜,苍白忧郁,弱弱地问了一句。   “嗯。”风痕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夜涧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绝望和一泓的悲伤。   “二十四位神司中,你是最厉害的那个吗?”   风痕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陷入一片沉默。然后开口道:“当然不是,十二位无极神司和无量神司,是有等级的。我只是四灵神司,越是上位神司,越厉害,但也不是绝对的。”   风痕的瞳孔里有股混沌白光,似乎在遥想。   “哦,那在这一百年里,你有没有再见过你的同伴。”   一阵一阵疾走的风,犹如光束般掠过整片林海,婆娑的树叶沙沙作响。风痕的声音融进猎猎的风啸中,带着一股低沉的音调,徜徉而去,他说:“没有……”   风痕望向天空破碎的絮云,口微微翕动。“无极神司和无量神司虽然掌管各个神族,可是真正掌管神域的,却并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那是谁?”夜涧惊诧,忙问。   “是被称作是神爵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有几个神司。传说他们是无极和无量之子,却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模样,他们就像一个谜一样存在着。”   夜涧半懂半不懂的点点头,手指轻轻抚摸他薄薄的嘴唇,像是在消化刚才风痕告诉他的信息。看着风痕突然沉下来,夜涧拍拍风痕的肩膀,发现他比自己矮那么一小点,安慰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让你回想起过去不开心的事情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不过,我好像比你高!”   等到夜涧反应过来的时候,风痕已经迈开好几步了。而背后,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朝他身后摸过来。夜涧疑惑,连忙跟了上去。手勾在风痕的肩上,露出整齐的两排牙齿,咧着嘴对风痕笑。“我……”   话还没出口,夜涧的脸一瞬间刷红,双手用力掐着脖子,对着风痕使劲地摇头。风痕手在虚空一挥,夜涧就跪倒在地上,然后对着他大喊:“你想弄死我啊,我差点窒息了。”   “我告诉你啊,你下次再……”风痕直起双指的刹那,夜涧双手举在头上,做出投降的姿势,再也没敢发出声音,脑袋还使劲地左右摇着。   “我只是调节一下气氛而已,下手这么狠。对了,我们去叹息帷做什么?”夜涧凑近风痕的身边,本来想把手勾在他的肩上,但一想到刚才那股窒息的疼痛感,便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叹息帷是神族禁地,既然你已把叹息帷的叹息之墙冲破了,我们就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风痕注视着前方浮沉的雾霭,如丝带一样飘遥着。   “我?什么时候?”夜涧眉毛骤然紧缩,表现出好奇的模样,像一个无法满足的求知者,却浑然不知正是他自己打碎了叹息之墙。   风痕的脚下隐隐浮现出来无数金黄色的光晕,然后他的身影就眨眼间融进雾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声声震天动地的嘶鸣,仿佛就在耳边。前方,是漫漫迷糊的光景。偌大的林海上,风宛如刀刃般切割,把林海一层一层削掉。   越往深处,周围的温度就明显的低下来,呼出的气,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夜涧谨慎的环顾四周,巨兽怒吼的声响似乎就在跟前,可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不见有什么庞然大物袭击他们。而且深林心脏处,似乎透着一股寒气,冷得像严冬,夜涧的眉毛上已经覆上了一曾白霜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温度越来越低。”   “的确,而且巨兽的吼叫似乎就在周围,可是半天也不见个他们的影子,有点不对劲。”   纵观四周,无论是奇峰,古木都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这种区别是什么,也无从说起。远处像是一片迷蒙的风雪,迷离的似乎又有点虚幻。忽然,无数高频率的蜂鸣声从远处的上方,破空而来。   “什么声音?”夜涧突然问道。   “不知道,像是飞速流动的某种东西。”风痕望向迷蒙的远空,耳听四面,脸色霎时间变得凝重,仿佛他的脸上覆上了一层雪霜。   嗖――嗖――   是千万支箭弩划破空间的尖锐声音,越来越近。   夜涧抬头望向远空,无数银亮的光点,像星罗棋布的星辰,密密麻麻的朝着他们两个刺来。那些不断在他瞳孔放大锋利、冰刃状的银色固体,夜涧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大叫一声“跑”,便如离弦之箭疯狂向后暴退。单脚猛踏在地上,向后弹出数丈之远。   一股刺骨的寒气,随着疾风直扑夜涧和风痕。两人同时感到背部流动的血液,明显的在停滞。寒气直入钻心,使得他们起伏的呼吸开始缓慢,衣服和皮肤上凝结出颗粒雪晶。   风啸声,像打雷一样的爆响。   就在生命感觉被死亡牢牢攫住的恐惧,弥漫心头时。风痕突然不要命的停止了脚步,转向身后望去。“寒流好像消散了……”如此危急关头,夜涧被风痕这一句话给愣住了。巨大的冲力使他的身体,如一颗炮弹般砸向前方一棵巨树。只听“嘭”的一声,夜涧的身体撞在巨树庞大的躯体上,树身碎裂,轰隆地倒下来。   轰隆声中,传来一声哀怨的怒吼。“风痕,救我啊。”   风痕走到断裂的大树旁,听见夜涧的声音,从有两米宽的树身下传来。“帮我把它挪开。”风痕挪开树身,就看见夜涧被压的四脚朝天,流着鼻血,忍俊不禁。   “你还笑……”   风痕把断树挪开,把夜涧扶起来,夜涧拍掉身上的灰尘,两人同时望向前方。   寒气,突然又如狂风般呼啸而来。而让夜涧和风痕疑惑的是,寒气似乎没有那种逼人的刺痛了,反而温和了点。   一只足有四五丈大的巨鸟,如黑云遮天蔽压而下。定睛一看,是一只巨大的雪晶凤凰。偌大的背上站着一个少女,雪白的长发浮在半空,像在编织着舞蹈。唯瞳就像一个一尘不染的绝世仙女,降临人世。   夜涧和风痕呆呆的看着她从偌大的凤凰背上跳下来,走到两人的面前。唯瞳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肌肤像软雪一样纯粹,长着如女神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亲亵的脸。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唯瞳薄薄的樱唇绽放出如银月般的笑容,漫不经心的问。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夜涧露出他两排洁白的牙齿,抹掉鼻子上的血,视线瞄向风痕,而风痕只是嘴角轻轻勾起,默不作声。唯瞳看向夜涧一副就算拔掉他的牙也不会说的那骨劲儿,漂亮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不告诉我,本护法也知道。”   一颗坍圮的巨树旁,三个人影如句点一样,凝固在这片浩瀚山舞的林海里。 上卷 惊蛰 召唤莫名   “但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能到达叹息帷。”风痕脸色阴沉下来,尖锐目光流露出荡荡杀气,冷冷的看着唯瞳说:“你要阻拦我们?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冗长的风啸融合着流动地寒气,在这片偌大的深林里席卷开来。   一只巨大的雪晶凤凰,压在林海一片区域的上空。用冰蓝色瞳孔看着眼下三人,巨喙骤张,寒气飘散在周边,发出嘹亮的嘶鸣。   风痕悄然释放出流,形成一股轻柔的力量在手掌上缓缓运转。这个动作就连夜涧都没有注意到,轻柔的力量带着一股猛烈而不张狂之气,飞向娇小的唯瞳。   “你们欺负我!”感知到这股力量朝她袭来,唯瞳却在这瞬间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眼泪几乎要从她水润润的漂亮大眼睛里流出来了。   夜涧看着唯瞳可怜的脸蛋,眯了眯深邃的眼睛,用手肘顶风痕,悄悄地对风痕说:“你这样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风痕没理会夜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话语直刺唯瞳:“西方护法?”   “没错啊,我就是叹息帷的西方护法。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们绝对到达不了叹息帷。”唯瞳好像真的在擦拭眼泪似的,娇小的双手轻揉微闭的漂亮大眼睛,下一秒就露出一副调皮的样子。   夜涧看着唯瞳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的感情啊?”   唯瞳眨着她圆润的大眼睛,轻掩着嘴巴笑着。然后得意地扬了扬弯月的细眉。   “你最好不要阻拦我们,不然我不会手软。”夜涧冷冷的对唯瞳告诫道。   “我没有说,我要阻拦你们啊,是你们凶巴巴的嘛。”唯瞳反驳,竖起她浓密婉约的眉黛,眉眼间露出一脸无辜与委屈。   “可……你是西方护法,为什么不阻止我们呢?我们可是要闯进你的领域。”夜涧窘眉疑惑。   “因为有人叫我不要阻止你们,还叫我等候你们呢。”   “什么?”夜涧一阵奇怪,看着唯瞳如雪纯粹美丽的脸庞,皱紧了眉头。风痕也是皱着眉头看过来,眉头紧紧锁成一线,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唯瞳。风痕心想,难道他早已安排?   “怎么,不相信我?”唯瞳挑眉问道。夜涧没有回答唯瞳,反而是风痕直接说了一句:“带路。”   “那走吧。”   “你的大鸟怎么办?”晶光耀熠的巨鸟摆动它硕大的羽翼,空气里荡起一叠叠雪晶涟漪,像是听见夜涧称呼它大鸟而恼怒不满。“它不叫大鸟,它是我的灵兽,叫雪澜”   唯瞳指着雪澜宽旷的背,说:“坐着它去。你们一路到这没有受到任何巨兽的攻击,有一半是我操纵它们的,还有一半是它们自行成群在叹息帷前做守望兽。只有靠雪晶凤凰飞过它们成群的地方,才能安全到达叹息帷深处。”   “那好吧,别把我摔下去就行了。”雪晶凤凰巨大如海晶钻般莹蓝瞳眼睛,发出一声长啸。唯瞳轻声一笑,露出笑容。然后如风一样飘落在宽旷的鸟背上。夜涧看着她的笑容,心荡神摇。   “发什么愣?”风痕一个纵步,高高弹起,跳上鸟背。随即夜涧也踏空而起,跃在唯瞳的旁边。   站在雪晶凤凰宽大的背上,它每一次扇动它巨大的羽翼时,都会有一阵又一阵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飘来。夜涧自然是知道薄薄的香气是从唯瞳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他闻着这股淡淡的香气,少年的年轻血气在他胸膛暗暗翻涌,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夜涧此时才认真的发现雪晶凤凰整个庞大的身躯,没有一根质轻而韧的羽毛覆在体表。而是羽状的冰晶遍布了整个偌大的身躯,晶莹剔透,平滑闪着淡蓝色的光芒。仿佛是由无数块万年冰晶组成的个体。   猎猎风啸,如高频数的弦音在耳畔直响。飘渺的云,像梦境里非真非实的成像,拉成长线,晃眼而过。“西方护法,还有多远?”   “叫我唯瞳吧。”晃眼而过的云,时不时遮着唯瞳的倾城面容,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显得神秘而仙姿佚貌。夜涧的目光一动不动集中在唯瞳的面容上,唯瞳正好撞在夜涧深意濛濛的目光,脸上多了一抹红晕,然后装作没看见一样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到唯瞳脸上那一抹羞涩光晕,风痕心里喃喃暗道:“这小子是第一次见过女孩子吗?”   夜涧俯瞰高不见底的下空,脸皮抖了抖,嘴里喃喃默语。“何必飞这么高。”飞了一段时间后,雪晶凤凰开始俯身向下,夜涧忽然发现,这片天空是一片银白色,也不知什么时候衣服上凝结了许多雪晶。而下方是一片山舞银蛇的雪域。“明明外围是绿荫一片,怎么这里就成了一片雪域?”   风痕如悬崖之树一样,牢牢的站稳,面对速度越来越快的俯冲,依然负手而立。而夜涧却是死死扯着风痕的长袍,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我不明白,是谁让你等我们的?”夜涧一脸好奇的的问唯瞳。“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唯瞳瞥了一眼夜涧,摆了摆手,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相信,你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股意念在我的脑海里下了一个命令,也许是叹息帷也说不定呢。”这下夜涧听呆了,这玩笑也扯得太离谱了吧,如果是叹息帷亲自开口说话,夜涧一定会拿块石头砸自己的脑门,看看自己是不是发梦。唯瞳望着夜涧那副狐疑的表情,就猜到他不会相信。唯瞳只是提醒了一句。“神域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而此时,风痕也朝夜涧看过来,点头表示赞同唯瞳的说法。   雪晶凤凰穿云而下,落在地上。   整个雪域一片银白,天空碎雪飘洒,落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三人从宽大的背上下来,脚才刚刚踏在厚厚的雪上,就陷了进去。这里的风,像刀刃一般吹来,皮肤上顿感痛觉。   银白的天空上,雪晶凤凰摆动着它偌大的羽翼,舞动它长长的水晶尾翼,破空翱翔,发出尖锐的嘶鸣。浩浩的回荡在这片与世隔绝的雪域。   夜涧每踏一步,脚掌就深陷进雪里。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困难,一旁的风痕却是踏雪寻梅,一步三丈。而唯瞳莲步轻踏,雪上没有任何被踩踏的印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仿佛她的身体轻的像风一样。尽管如此,唯瞳也没有走在最前头,而是放慢脚步紧随在夜涧一旁。   夜涧走到唯瞳的身旁,看了一眼风痕,笑着问她:“唯瞳,你多大了?”   唯瞳眨巴着她漂亮的双眸,白皙的面庞如雪纯粹,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快一千岁了。”刷的一下,夜涧的脸苍白无血,盯着风痕,一字一句地说:“这家伙是千年老妖啊。”   风痕看着夜涧的面容,也禁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唯瞳看着夜涧的时候,如玉一样雪白的脸,泛起一丝绯红。   夜涧面向远处一片沉沉的风雪,右手摸着心脏部位,皱着眉头对风痕说:“我感到,有一股召唤此刻正在我心底膨胀……”   “哦?”风痕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带着几分疑惑之色。   叹息帷,心脏部位。   碎雪如白色羽毛,如雨滴落在在这片银白的地平线上。   狂啸的风,如击响的鼓声,弥漫在空旷无垠的雪域。冰晶凤凰盘旋在白色苍穹,偶尔降低飞行高度,向着雪地俯下。   夜涧的眉毛上已经凝结了颗颗粒粒的雪,亚麻色长发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碎雪,他的嘴唇冻裂,眼睛空洞,像这片覆盖大地的雪一样迷茫。坚毅的脸,此刻已经被酷寒冻得发紫。寒气无孔不入,他的每一个呼吸起伏得非常缓慢,眼神有些涣散。   从一开始踏上雪域,夜涧就疑惑为什么唯瞳脸还是一样的雪白纯粹,漂亮的大眼睛还是一样的炯炯有神,好像寒气对她来说就跟空气一样。   “唯瞳,走了这么久,怎么依然没有看到任何活着的东西。”夜涧分开冻裂双唇的刹那,一滴血从嘴唇裂开处留下来,还没落到地上就凝固了。   “叹息帷是没有尽头的。就算你走十年,也不会看到什么,依然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心脏部位?”夜涧有气无力的坐倒在雪上,有些气喘。唯瞳低下头,看着地上铺沉的厚雪,一副惘然。“我也不知道。”   夜涧拍掉身上积覆的凝雪,抖了抖有些发麻僵硬的手。“那我们怎么办?”“等。”唯瞳抿了抿嘴唇,只说了一个字。“等?”夜涧皱了皱眉头,疑惑的反问。“等什么”唯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只要继续向前走就行了。”   夜涧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艰难的吐出来。“你看我被冻得,万一死在雪里了,怎么办?”   “那你就等不到了。”唯瞳面对着夜涧,丝长的头发被风高高吹起,半遮住了她的脸。夜涧薄薄的嘴唇此刻就像一把磨碎的刀锋,他俯下身,手掌一把抓起一堆雪。碎雪从指缝里淅淅落下。“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唯瞳看着脸色发紫,嘴唇干裂的夜涧说:“有,就是我带你们出叹息帷。”   风痕轻轻地笑了笑,看着夜涧痛苦的表情,翘起眉毛说:“那还是有选择的。” 上卷 惊蛰 三维崩变   这里,就像是一个无人问津的世界,没有炫目的七彩,也没有移动的各类生物,有的就是一片纯粹的银白,没落隔绝的雪域。   碎雪如雨如风如雾,漂浮在这块苍茫的雪域上。无垠的地平线上,三道人影逆行在暴风雪中。   飓风撕破空间,卷起千堆沉积在地上的厚雪,从四面八方朝着夜涧他们三人袭来,发出猎猎轰响。雪被飓风旋起千层,有如冰塔之高,像崩塌的雪山压过来。“我们被包围了。”风痕用惊恐的目光,望着大雪离他视线越来越近,踉踉跄跄的倒退数步,猛然发现直压而来的大雪不单是从前方袭来,而是左右四周都铺天盖地的压下来。风痕眼神凝重,看着像野兽般直扑而来的大雪,释放出大量的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反推向如黑云压城的风雪。释放出的流,像一条条光束,穿梭在风雪里。   “来了。”唯瞳镇定的脸上,掀起一抹笑意。临风而立,腰间长长的绸带,飘舞在风雪里,与她白银滚边的裙摆交错,像是在编织舞蹈。   风雪越聚越猛,像一张血盆大口,将夜涧三人吞了进去,被肆虐大雪的彻底掩埋。大雪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巨型龙卷风,上冲云霄,下旋大地,仿佛把天与地连接在一起,动荡着整个叹息帷。   忽然间,大地上裂开一道豁口,像是蔓延的藤络,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扩散。飓风暴雪开始拼命往不断扩大的裂口涌,豁口被硬生撕扯开,愈来愈大。   盘旋在天空的冰晶凤凰发出一声长啸,俯瞰着大地上的变动。   风雪全部涌入豁口后,豁口开始缓慢缩紧。天空一片清亮,碎雪如碎落的羽毛,继续飘渺在这片雪域上。雪虐风饕在极度降温下,夜涧三人被冰封在透明的冰体中。起伏的呼吸变得细微而断断续续,空洞而麻木的琥珀瞳仁,望着不断缩小的豁口。豁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缩拢,而且没有任何其他裂纹。豁口下面好像是另外一个宽阔的空间,一股宽阔空间里特有幽鸣,从雪白的地面传上来。   突然,一棵白色细小的莲花苗,从要凝固成点的豁口钻出来。莲花苗慢慢攀爬,开始缓慢生长,白雪地上突兀起一条条细长蠕动的根茎,向四面不急不缓的蔓延。莲苗愈长愈大,愈伸延愈高挺。纯白的叶子如盾状,覆盖着点点蜡质般的白色粉末,透发出淡淡光泽,全缘并呈波状,叶柄上还密生了密密麻麻的倒刺。转瞬间,一朵白色精致犹如纯白玉雕成的莲花,横生在豁口的上方。   莲花由苞开始绽放,发射出刺人眼球的白色光芒。然后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如朝霞初现般绚丽的绽放开来。   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召唤,在夜涧的心底产生共鸣。   被冰封在冰体内的夜涧,眼睛忽然一凛,一股无名的力量充沛全身,双手忽然握紧成拳头,紧咬着牙齿发出一声沉闷回旋的暴吼,冰体随即破裂。夜涧走到莲花旁,一动不动的望着如白玉雕刻而成的精致莲花。风痕也在这一刻破冰而出,而冰住唯瞳的冰体慢慢融化开来,不到一会,唯瞳莲步走到夜涧身边,目光放在晶莹剔透的莲花上。   “莲花?”   风痕无法置信的看着美丽的冰莲,充斥着困惑。唯瞳柳眉微蹙,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面容上的疑虑,也如这朵莲花绽放着。夜涧严峻的脸像是这片无垠的雪域,没有任何表情。夜涧俯下身子,伸手欲摘下莲。当他的手触碰莲的瞬间,整个雪域像破碎的镜子一样碎裂,连同白玉雕刻而成的莲花一起裂成碎片。   虚无的雪域,宛如一面纯粹的镜子,裂开无数条细细的裂纹,如藤蔓延开。雪白的大地上,破开一条冗长的沟壑,向地平线的边界延伸。飘遥的碎雪,如雨落下来。   “呯”,整个雪域空间像一面镜子突然炸裂,残碎的成像飘在空中,夜涧接触莲的手骤然凝住。时间似乎也被凝结了,爆裂的场景,空中飘起的残片,夜涧僵硬的目光和伸向莲花的动作,都以一种被放慢的形式,迟缓的发生。   虚无的空间里,传来唯瞳惶惶而不可置信的讶意声。“叹息帷,竟然碎了。”此刻,黑暗浸蚀了周围的一切,如无尽飘渺的虚空。周围的温度从零点极速攀升,皮肤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好像四面散布着高温的火苗,将整个空间灼烧得滚烫。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自己全身被地狱的炎火灼烧一样。”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感,仿佛身浸冥火之池一样,使皮肤毛孔兀自皱紧。夜涧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低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虚空里,夜涧混沌的双眸一片迷蒙,像被深空黑暗笼上一层混沌。   夜涧凝重的问唯瞳:“西方护法,这是怎么回事?”唯瞳望着漆黑一片的空间,不知身处何,惶惶郁郁的有些不安。“我不知道……”唯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哽咽。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夜涧焦急的问。   “这里是叹息帷的心脏。”风痕直起指尖,催动体内的流,手指点向虚空,形成一个紫电狂雷的波动能量,爆发出“兹―兹”的响声,破开黑暗的隐隐光亮里任然是一片空洞。   唯瞳在黑暗里发出一声忧郁的长叹,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突然一股奇热的风,扑面而来,随着是一道道红色的光束,犹若流星般闪耀。脚下,好像蠕动着一个惊天巨兽,发出的长啸仿似雷鸣。   就这样无数流星般璀璨的红色光束,如游弋的鱼儿般快速流动。一道比其他光束更耀眼的光束朝着三人飞来,紧接而来是致命的危险感。   此时,风痕对着夜涧拼命地大叫。“夜涧,释放出你体内所有的流。”   “流……”一瞬间,红色光束在夜涧的眼前放射出无限流动的长线光束。在下一秒,光束瞬间破碎,落下深渊。点点暗光里,脚下隐隐的照亮出无数巨大的眼睛。   而本来要在瞬间化为灰烬的夜涧,身体散发出一股焦味,然后一脸惊恐地望着风痕和唯瞳,拼命地喊着:“我是不是死了?”   唯瞳和风痕惊恐地看着夜涧,本来夜涧的身体已经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就连他的脸部都是一团焦黑。让唯瞳和风痕恐惧的就在这里,他们看见夜涧身上的伤,在两个呼吸间,全部愈合了。   唯瞳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一幕,惊魂未定地摇着头。   风痕的脸在黑暗中无比清晰的露出来,仿佛有一道遥远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这家伙……”   唯瞳倾城的面容上浮现着隐隐的犹豫,琥珀瞳仁婉然如泓。眼里的光亮不易察觉的黯了下来,望着夜涧错愕的脸,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风痕的双眸下,疾驰的杀气融进黑暗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犹豫,复杂的心绪被黑暗一点一点的淹没。   如天狗食日,三人被巨大的黑暗缓缓湮灭,被深空包裹,被寂静侵蚀。   猛然间,一道道流星似的火光撕破漆黑的空间,灼人的温度迎面袭来。   仅仅只是擦肩而过的灼热火光,就将身上的衣服洞穿了好几个焦黑的洞,灼痛感如撕裂肉体般从皮肤上传来。风痕释放出流,在三人周围形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光盾。火光射在光盾上,四溅出绚丽的火花,如巨浪腾起爆洒的浪花一样此人眼球。光盾被无数火光强劲的穿透力,深深凹陷了进去。眼看光盾就支撑不住,裂开一个微小的细纹时,倾盘大雨般四射的火光骤然停止。   无数火光停止下落的那一刻,光盾也随之消散,像混沌的烟雾弥散在虚空中。   风族束风王国,无名港地下。   “又来了三个无知的家伙。”破神上下合动它巨大的嘴巴,锐利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带着嘲讽的口音,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弭炽的心脏似被人用手紧紧攫住一样,嘴上却依然无畏的说了一句。“正所谓无知,才需要探险。”破神巨大的瞳孔,移向一身黄衣的弭炽,摆了摆锋利的爪子大笑一声。“我喜欢你天真的性格,神司。”破神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旁有些颤抖的影澈,以及躲在角落里满脸红纹颤抖的伽罗。“不过,擅闯者必诛。”雄浑的话音一落,破神巨大的身体就消失在原地,偌大空间却还是一样明亮。空气里没有任何起伏的呼吸声,因为在破神烟消云散霎时间,影澈三人就摈住了呼吸。   突然,这个空间的光暗了下来,眨眼间恢复成一片漆黑。又瞬间明亮,整个过程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   等影澈和弭炽的视线有停在破神消失的地方时,两人惊恐的看着破神巨爪下的身躯。白色巨爪下的伽罗已经没有了呼吸,因为他的头颅已经被碾碎,鲜血浸染了破神巨大的手爪。破神在影澈和弭炽面前将伽罗的身体用锋锐的爪子,撕成碎片。身体的五脏六腑,露在光泽的大理石铺成的甬道地面上,透发着腥红的薄雾。看着地上恶心凌乱的人体器官,影澈喉咙一提,胃一绞,翻腾的直接吐了一地。而弭炽像一座雕像一样站着,眼眸空洞,却并未颤抖。 上卷 惊蛰 不虞之变   弭炽看着破神用它巨大的爪子,沾取地上伽罗的脑浆,往嘴里舔恶心的一幕。“不,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影澈的声音像是被死神攫住了喉咙发出的一样,充斥着恐惧。   “你们两个马上就会像他一样,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我的爪下。”破神丢掉爪上没有肉的手骨,朝着两人看过来。巨大瞳孔幽幽的像一张纯白的画布,里面却是麻木残忍的兽性杀气。破神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身体像刚才一样如风般消失。   阴燃的空气里是一声怪异的笑声,可怖非常。好像下一秒,它巨大骇人的面容就会出现眼前。   一股阴风在这片明亮宽旷的空间吹起,影澈和弭炽的心跳在这瞬间加快了无数倍。呼吸间,一只巨大锋利的白色爪牙锐不可当的朝他们抓来。此刻,两人感到自己与死亡只有咫尺之遥。   白色锐爪撕破虚空,像迎面压来的巨大墙壁,不断地在影澈和弭炽颤抖的瞳孔放大,占满整个眼眶。   一股排山倒海的劲风,像无数利刃切割在弭炽的脸上,而破神的白色锐爪正向他抓来,暴戾的嘶吼也随风而至。眼看白色锐爪覆盖弭炽的瞬间,一道极强的混沌光线将白色锐爪凝在半空,破神巨大的乳白瞳仁闪过一抹讶异,狰狞的面孔瞬间僵住。混沌光线像无数条经络爬满了弭炽的身体,一旁的影澈惊疑的看着弭炽胸膛处,混沌光线的聚点,发现自己此时竟然完全不能动弹。   弭炽被万条光线围笼,背后石壁上的壁纹也被一条条细线重新描绘得发出与混沌光线相近的光芒。整个壁画通亮显眼,如真实的一样在移动,好像有什么苏醒了。混沌光线游弋在整个空间,就像夜空里流星齐聚的场景一样。一瞬间,壁画上的光芒拉长出影,如无数微小的光孔放射出无限光点。弭炽望着胸膛的光点,一脸的惊讶与疑惑。破神的白色锐爪也在此时收回,猛烈地抓在大理石地面上,锐爪深深陷了进去。偌大的身躯缓缓缩小,乳白瞳仁朝着弭炽这边望过来。   破神反常的露出一副极其温和的表情,像是虔诚的膜拜它的主人一样,杀性狰狞令人胆战心惊的面孔已经荡然无存。“你竟然汲取了破殛的力量。”破神一字一句的话,从它的喉咙发出来。影澈看着一副温和憨态的破神,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要直取他们性命的暴戾巨兽,这样突然的转变,让她回不过神来。   混沌的光线,渐渐涣散浸入弭炽的体内,背后石壁上的光线同一时间往弭炽胸膛的聚点疯狂涌去。而弭炽两颊上的两个三角印纹越发的鲜红,如火焰燃烧般刺眼,最后聚点也消失在胸口。弭炽双手胡乱的摸着自己的胸膛,眼中一片的迷茫。“怎么回事?”仔细一摸,发现挂饰不在了,反而脸上的两个三角印纹有点火辣辣的生痛。他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影澈,却发现此时影澈的双眸挡了一层雾。“你没事吧?”影澈呆滞的摇了摇头说:“没事。”   背后的石壁上,已经没有任何刻纹了,整个石壁光滑无比,反折出淡淡的灰色光芒,照在影澈和弭炽面前一身银白的破神,它恭敬的低下头,温顺的走到弭炽的面前,用它的脑袋磨弭炽的脸。   弭炽本来条件反射的向后一退,紧张的看了一眼惊诧狐疑的影澈。却见破神又继续走到他旁边,乖巧的摩擦着他的身体。弭炽伸出手,摩挲破神脑袋,绒绒的触感使得弭炽露出一副爽朗的微笑。而影澈就在一旁望着,这突然变化的一幕,好像有些无法接受似的,擦了擦她白皙的额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整个空间变得出奇的明亮,阴霾的黑色之风在混沌光线融入弭炽身体的时候,悄然消逝。   “你现在可以进去了。”破神贴着弭炽,晃动着它的大脑袋,脚掌指了指光滑石壁,然后做出一个‘进去’的动作。弭炽摸着石壁,惊疑的问道:“石壁上的刻纹壁画呢?”   “连同混沌光线一起消失了。”影澈走到一边,眼中充满了疑惑。她轻轻触摸了一下光滑的石壁,然后把目光重新放在破神身上。破神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摆弄着它长长的两条触须,发出一声咳嗽似的响声。“刻纹其实是由流实体化刻印出来的,也就是说石壁刻纹和破殛的力量都已经融汇在你的身体里了。”   “什么?破殛的力量?”弭炽听着破神的解释,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影澈。影澈耸耸肩,歪着脑袋摆出一副别来问我的样子。   弭炽抚摸破神骨翅上如触须般的羽毛,嘿嘿笑了笑,半眯着眼示意破神继续说下去。破神得意洋洋的瞥了弭炽眼,一副满腹经纶的模样。“你从荒原遗址里取走了破殛的力量结晶,就是那个挂饰。而此刻结晶和刻纹都融入了你的身体,所以你就是破殛的拥有者,拥有一种区别其他力量的流。”   “破殛……”弭炽轻语了一声,认真的看着温顺的破神,露出淡淡的微笑。影澈听着破神的话语,对神秘的破殛沙漠充满了好奇,刀锋般薄薄的红唇轻轻蠕动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嫉妒。   甬道地面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似乎有某种怪物想冲破而出,沉沉作响,又像是从遥远的虚空里传来。   “破神,告诉我们如何进入遗迹。”影澈感到地面下的震动,有些急迫的问道。弭炽也是连忙的说;“是呀,快告诉我们。”破神晃晃它的尾巴,乳白瞳仁看向石壁说:“穿过这堵墙!”   弭炽听到这话,白了破神一眼,无奈的说:“你这不等于白说嘛,这块石墙固若金汤,用流破不开啊!”   “你错了,石壁没有了刻纹,现在这堵墙薄的就像一张纸,你用手指随便释放流,轻点它一下就会破裂了。”   “哦?”弭炽半信半疑的走到石墙旁,催动流,用无名指蜻蜓点水式的触碰了一下石墙。坚硬无比的平滑石墙一瞬间如液态水银般坍泻,而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层峦叠嶂的黑色崖壁。影澈和破神走过来,看着石墙后的景象,都怔怔的呆在原地。因为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无垠的黑色峡谷,连绵不断的黑色崖壁上方是一个流动的银白天幕。一声声似冰体破裂,从流动的天幕上传来,空灵的回响在整个遗迹里。   崖壁上,一团团白色云雾如水一样怪异地流动。   崖壁下被漫漫白色云雾遮笼,一望而不见底,仿佛埋藏着无尽深渊。崖壁下,传来空灵的川流声,与天幕上清脆的破裂声相融合。   些许白色云雾飘遥到弭炽的脚下,立刻就感到一股极为寒冷的湿度,从裤布沾湿皮肤,透骨的直往皮肤里面钻。   “神域竟然埋藏着这样神秘的地方。”影澈被眼前飘渺神秘的景象吸引,美丽姣好的容颜有些夸张的扭曲。   弭炽漂亮的琥珀瞳仁同样充斥着无比的惊奇,在他探寻谜底的道路上,遇见的地方一次比一次惊奇,但还是惊诧深埋在地下,这不为人知的神秘世界。“神之领域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个秘密。”弭炽转过头看着破神有些吃惊的乳白瞳仁,而此时破神似乎在想着什么似的。弭炽想着破神肯定知道些什么,本想问它一些事情,却见破神空洞的瞳孔,像铺满混沌的水银一样迷糊。   影澈把娇嫩的手伸在虚空中,流动的白色云雾轻盈的裹住影澈的手,像轻纱一样柔柔的飘浮。当透骨的寒气钻入皮肤的一霎间,影澈触电一般迅速抽回手,用惊异的目光愣愣的看着白色云雾。“这雾有生命!”影澈这一声,顿时惊住了弭炽,弭炽仔细看了看在他面前缓缓流动的白色云雾,皱紧了眉头。看见白色云雾里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蠕动,右手一挥,旋起的流将云雾如泡沫般毁散,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动。   “的确,这雾本身就是活的,但它并没有什么威胁。”破神混沌的瞳仁恢复成清晰的乳白色,眺望崖壁周围那一团团蠕动的白雾。弭炽凝重的面容,爽朗的笑意早已被这团白色云雾侵蚀淹没得一干二净。   崖壁下深渊的川流声,伴随着一股明灭的幽鸣起伏地响着。   “破神,我们要如何下落着地。”弭炽蠕动喉咙,发出如白色云雾一样迷糊的声音,一旁的影澈也用凝重的目光看过来。   破神没有答话,而是撑开背上那一对由一根根细长骨头组成的巨大翅膀,身体开始慢慢变大,虚浮的腾在半空,说:“上来吧。”   弭炽踩着虚空,坐上破神宽大的背上,轻抚它坚硬银白的骨翅,朝影澈招手,示意她上来。影澈魅影一闪,瞬间跃到背上。破神扇动它巨大骨翅飞在空中,朝着崖壁飞去。 上卷 惊蛰 黑色逆鳞   天幕上如冰体破裂的清脆声,和崖壁深渊处传来的川流的音律,此时在耳畔无比清晰,好像每一个跳动的节奏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色云雾擦身而过时,依然是透骨的寒冷,潮水般弥漫着全身。黑色的风,一阵接一阵的吹在脸上,肃杀之感油然而生。骨翅撕破空间的声音,如高频蜂鸣,缠络周身。破神点踏在崖壁上,收起张开的翅膀,顿时一股空灵的幽谧好像从四面八方泛滥开来。   弭炽从破神的背上跃下,双脚才刚刚接触崖壁地面,一股无法言语的落空感,像是早已匿藏在心底似的,弥漫全身,仿佛置身于无尽缥缈的虚空。   如水银般银灿的光芒,从银白天幕上倾斜而下,而叠嶂的崖壁还是一样昏暗。崖壁的下方似乎存在着某种生物在骚动,徐徐飘涌出大量的烟雾气泡。   弭炽和影澈站在高耸的陡壁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望着黑色崖壁旁起伏连绵的山,望着空中飘浮的白色云雾,一时间茫然的不知道往哪儿去。   “遗迹似乎不存在了。”破神弥望着这黑色的一切,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弭炽眉头紧皱成一条细线,环顾了四周,的确没有任何远古留下的痕迹。影澈面色微微动容,问道:“你说什么?”   弭炽面朝着破神窘迫的脸孔,乳白瞳仁涂抹了一层黑雾。“破神,身为四象天灵之一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成了守望者。”   “我是被一个蒙纱少女,强行禁锢在这里,。虽然我是四象天灵之一,但在蒙着面纱的少女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随手一挥,浩瀚的流将我所有的流瞬间吞噬。”破神说话的时候,复杂情绪的光点凝固在它巨大的瞳孔里。   “什么?连四象天灵之一的你都不堪一击……”弭炽琥珀瞳仁充斥着恐惧。   “蒙纱少女会是谁呢?”影澈凝了眉头,极有兴趣的问道。   “那个女孩真的不是你该知道的,就连我也不例外。”破神摆出不愿说的表情,弭炽虽然兴趣极为浓郁,也只好作罢。眼望这一片陌生的黑暗之地,嘴里喃喃轻语。“一个能敌过四象天灵之一破神的蒙纱少女……”   四象天灵是传说中一种拥有人类和灵兽双重躯体的怪物,他们可以是人形也可以以灵兽的状态存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一道猩红的血影,被银白天幕射下的银灿光芒拉长,伴随着一声怪异的笑声,出现在影澈和弭炽的面前。   “你们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啊。”   如深渊般深邃的银白天幕下,猩红的血影如鬼魅般浮现在影澈和弭炽面前,一种莫名的绞痛,宛如体内的血管绞结在一起,遍体的痛感如无数食人蚁撕扯血肉,疯狂吸食体内汩汩流动的血液。   杀戮、麻木、残忍、都无法完全的形容这双阴霾的眼睛。辽麟白皙无血的脸,像一片纯粹的雪,是一种极为扭曲的苍白。身上的红色长袍,像是由血液溅染而成的,闪着一股真实的血红。   辽麟用一种麻木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人一兽。目光凝掠破神身上的时候,有一抹浅显的闪烁。辽麟嘴角扬起嗜血的笑容,用猎人对待猎物一样桀骜的嘲讽。   “无量神司,辽麟,你竟然没死?”弭炽惊声喊出来。   影澈感受到那股压制性的生命威胁,双手紧握锋利的双刃,摆出一个欲来瞬杀刺客独有的姿势。辽麟白皙无骨的手挥起一丝丝血色光雾,狰狞的面容如黑夜里的嗜血者。“虽然是普通神族之人,但那绝世的容颜配合着杀戮的双瞳,比十灵神司祸舞,还要美上几许。”   影澈冰冷的注视着辽麟,脑海里顿时闪过一抹血色。目光如刀锋锐利,手中的利刃弯起一个月牙弧度。“神司……”   辽麟嘿嘿笑了一声,脸上如反光的镜面,看不到任何表情。影澈听着辽麟的话,顿感含糊,便疑虑的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五灵无极神司,弭炽,我们又见面了。”辽麟身上血色浸染的长袍如云一样缓慢漂浮在空气中,配合着他那张苍白无血的面容,仿佛是从冥界出来的神,黑暗的杀戮之神。   影澈回过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弭炽,说道:“难道你也是传说中二十四位神司的其中一个?”   弭炽突然如死水一般沉寂,他并没有理会影澈,而是对辽麟冷冷的说道:“你一个十一灵的身份,面对我四灵的段位,倒是挺嚣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活下来……”   辽麟朝弭炽移过来,笑声如黑狱里传来的索命之音。“你都能活下来,我为什么就不能呢?只是付出了点大代价罢了。”   话音甫落,辽麟双手张向虚空,一丝丝血红的血线如密密麻麻的荆棘,附随着一团血色光雾出现在两手之间的空隙,蕴含着一股磅礴的吸力席卷开。在空中产生一颗颗浑圆的血色晶球,然后瞬间爆炸,像是被虚空吞噬了一样。整个空间乍现出灿烂的血色烟花,弭炽和影澈突然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被一股强大的吸力,躁动的向外猛冲,血液几乎就要如洪水般破体而出。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死活!”弭炽冷斥道。   深不见底的黑色崖壁下,传来巨大的震动,一个惊鸣的巨吼如暴风席上来,袅袅升起凌乱的奇异氤氲。   与此同时破神膨胀成巨大的躯体,爆裂开来,被风掩散般消失在弭炽的身旁。   弭炽和影澈本是扭曲的面容渐渐恢复过来,目光同时射向辽麟惊诧的瞳仁。“怎么回事?”辽麟才刚刚释放出流,流就像被无形的抓子扼断,如碎片沉浮在这块黑色崖壁上。   这一刻,黑色崖壁如死亡沼泽的回廊一样死寂,原本银白天幕上发出的清脆玻璃破碎声与崖壁深渊下川流声交合的声线,瞬间被扼断。   辽麟背后突然出现的一只巨大白色锐爪,朝辽麟的头盖压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如肆意翻滚的暴风,乱麻的卷动在四周。“你找死!”破神如刀锋般锋利的锐爪撕开空间,带着一股霸绝气势力压而下。辽麟此时无血的苍白面孔并不平静,两条血色眉毛紧蹙在一起,身体像是被锁链牢牢锁住,动弹不得。锐爪刺入辽麟的瞬间,空中爆裂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无形气劲将破神的锐爪荡开,破神偌大的身体被弹出去好几米。   辽麟惊魂未定,嘴角依然挂着一幅痴性的杀戮笑容。“四象天灵之一的破神,果然强大。”一声阴冷,浓郁的血腥之气铺天盖地的弥漫在黑色崖壁周围,就好像弥漫的血色雾霭是有生命的个体,蠕动它虚无的躯体,露出令人乍舌的血牙,发出凄厉的叫声,荡荡回想在这片黑色之地。   影澈和弭炽同时一跃,身影如泡沫般顿时消散。眨眼间,出现在血色烟雾的上空,冲向下方隐藏在雾里辽麟。血雾突然间像是被一张巨口吞噬掉一样,眨眼的功夫消失于无形,一点微尘也不剩。影澈和弭炽愣愣的定在半空,而辽麟满面慌张,他愤怒的大吼一声,吐了一句粗口:“混蛋,是……”   辽麟的话刚要出喉咙,黑色崖壁下深沉的一声嘲讽。似乎有一只巨兽躲藏在深渊崖壁下,蜷动着它巨大的躯体,引起一个翻天覆地的震动。一只黑色的巨爪,从深渊中以恐怖的速度伸上来,将辽麟瞬间拽进深渊里。整个过程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空气里还响着辽麟未落的话音,“……谁?”   影澈被这一幕惊住了,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弭炽停在半空,盯着深不见底的崖壁下,生怕那只黑色巨爪又如魅影鬼爪般再次伸上来。破神转动它巨大的乳白瞳仁,也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怎么回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深渊处,又传来类似高频率的蜂鸣声,接着一道道密密麻麻模糊的尖刺,宛如万弩齐发撕开空间朝着弭炽他们袭来。   嗖—嗖—,黑色空间宛若被刀切割开一样,露出无数条长线般的裂缝。   尖刺切碎了弭炽的衣衫,皮肤上出现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口,剧痛似毒物侵入身体般撕心裂肺。影澈发出惨叫,鲜血如细泉一样喷出来,溅在飘渺的白色云雾上。破神瞳孔放大,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声道:“这是黑色逆鳞……难道是……”   巨大的痛楚实在无法忍受,弭炽发出痛苦的嚎叫。黑色巨爪如鬼影,又再次迅速伸上来,把弭炽拉了下去,然后被深渊埋没。破神看到弭炽如辽麟一样被抓下崖壁,撑开骨翅,奋不顾身的冲了下去。影澈望见破神没入深渊的残影,大叫了一声“弭炽……”。然后,影澈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缓缓被黑暗吞噬殆尽。   下一秒,影澈笔直坠入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