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幽魂路上   浩瀚星空,繁星点点,多么宁静的夜晚。   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整座楼都晃动起来。一颗闪着红色光的圆球在半空盘旋着,像是十分留恋,久久不肯离去。   与此同时,重症监护室的后门,一个慈祥的老妇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白布。立时,悲切的哭声传来,白布被掀开了,孩子们争相亲吻着母亲,泪如泉涌。老人家面目慈祥,就像睡着了一样,嘴角还微微透出笑意……   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就像天塌地陷一样。   新月哭晕过去了,瘫在娘的身边,灵魂出窍了,他隐约看到一个头戴尖尖的长筒白帽子,外罩白色长袍,嘴里伸出个红红的长舌头,两只眼睛就像两个黑洞的鬼在前面招引着娘向前走。   娘一步三回头,不时的叹息着,很无奈的样子,脸上满是泪水。   新月从后面追上来,大声的叫着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娘的面前。他使劲的磕着头,磕的黝黑的路上不时出现红光,就像夏夜的萤火虫一样。   娘认出了儿子,抱着儿子痛哭,“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走的路,快回去,要照顾好你爹。”   前面领路的白无常大吃一惊,他看着手里的招魂铃,又看着抱头痛苦的母子,愣愣的,是不是招魂的铃铛出了毛病,此人阳寿未尽呀,怎把他的魂招来了?他想着,阎王要是怪罪下来,吃不了可得兜着走,得先把他送回去。   可是,又不敢靠近他,他的额头流血了,幽魂路上最怕这东西,这还不多,要是多的话能阻断地府的路。看他还不断地磕头,血也越流越多,禁不住毛骨悚然,长舌头进进出出的,浑身抖个不停,“我、我说,你就别磕头了,快回去吧,黄泉路你还不能走,你娘寿终正寝,阎王召见她呢。”   新月知道他是白无常,忙冲他磕头,求他饶了娘,别把娘带走。他不停地磕头,磕的脚下的路晃动起来,整个阴间就像发生了地震,不停地摇晃着。他额头的血渗进了阴间的土地里,立时在他前面立刻塌陷下去一大片。吓得白无常前后躲闪着,惊叫着,“我的娘哎,你害死我了,求求你别磕了,再磕整个地府就塌陷了。”白无常哀求着,也跪了下来,冲他不停的磕着头。   这时,黑无常惊慌失措的从远处跑来,“兄弟、兄弟,你干啥呢,我就贪了一杯酒……”他还埋怨呢,一束红光照在他锅底似地脸上,差点穿透了他,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的娘哎,要了我的命了。”他紧紧地抱着白无常,浑身抖个不停。   新月看着,忙背起娘往回跑。   “哎呀,跑了,跑了,快去追,”白无常大喊着。   黑无常躲在白无常的大袍里,露着个黑屁股在外面,浑身抖成团,紧紧抱着白无常的大腿,怎也不肯出来……   整个地府都震动了,大殿内,阎王扶正了帽子,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冲着牛头马面大喊,“该不是那个孙猴子又来啦,快去看看,谁在大闹地府……”   牛头马面接旨后忙出去查看。马面跑得快,把牛头远远的落在后面,牛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兄弟,你等等我,跑得那么快干啥,想累死我呀。”   马面只好停下来,“我说牛大哥,你倒是快点呀,没看阎王催的急吗,这样磨磨蹭蹭的,小心回去吃板子,也连累了我,上次吃的板子还没消肿呢,你皮厚不碍事。”   牛头气喘吁吁的赶上来,“说啥呢,兄弟,谁脸皮厚呀,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呢,哪一次不是我替你多挨几板子,板子还没挨身呢,你就知道伸着个长脖子直叫唤。”   “牛大哥,不说了,不说了,快走吧,怎还跳上舞了呢?,我说你,妈呀,又地震了,”两人赶紧趴到地上。   再说白无常,照着黑无常的屁股上就是两铃铛,砸的黑无常嗷嗷直叫,“快摇你的招魂棒,魂都跑了,”白无常大声的吼着,使劲咬着手中的铃铛。   可是,招魂铃铛没有了往常的好使,累得手腕子都酸了,也没有一点反应,眼看着他们快跑的没了影。   “我说你倒是使劲的摇呀,又不是让你指挥交响乐,温温柔柔的,还做梦啊怎的?这样摇,”他劈手夺过黑无常手里的家伙,狠命的摇动着,摇的十八层地狱里的小鬼东躲西藏,哭爹喊娘。却对前面的母子一点作用也没有。不但如此,不时的有红光射来,照的两人的眼睛啥也看不见,扭头一边,龇牙咧嘴。   “啥破玩意呀,这还不听使唤了,”白无常趴在地上,狠命的摔着招魂棒,三下两下,啪的一声断为了两截。   两人看着,同时愣住了。   黑无常大嘴一咧,就要哭。   白无常一吐红舌头,把手里的铃铛也狠命的甩了几下,摔碎了一扔,“这样行了吧?要挨罚咱俩一块挨,反正也没啥用了,天天受阎王老儿使唤,早受够了,不干了,爱怎样怎样。”   黑无常忙过去抓了他的红舌头,捂了他的嘴,又左右看了看,像是怕别人听见,呲牙咧嘴的,“还没尝够被抽筋的滋味,快追呀,”两人就像袋鼠蹦跳似的,一下子没了踪影。   新月背着娘拼命的往前跑,却再也找不到来的路,跑一阵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跑一阵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把他急坏了,眼看着一百一黑两个影子越来越近,他慌不择路,往旁边一闪,脚下一空,载了下去。他背着娘,轻飘飘的,就像随风飘落的树叶一样,慢慢地落在了地上。好像来到了一个山谷里,四周一片漆黑。   “娘,别怕,有我呢,”新月和娘说,也是给自己壮胆子。他背着娘,觉得娘比以前轻了许多,以前背着娘很吃力,别说跑,就是走一阵儿也气喘吁吁,现在背着娘,觉得娘那个轻,就像啥也没背着一样,要不是看娘的双手紧搂了她的脖子,他自己都不相信是否背着娘。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在阴间,不是在阳世,得和娘赶紧回去,否则,晚了就麻烦了,肉身要是冰冷了,回去也活不过来了。   所以,他很着急,明白自己和娘跌落下来了,说啥也得上去。来不及多想,顺着台阶就往上跑。越往上跑越觉得阴森恐怖,好多的冤魂恶鬼不时的从台阶下露出头来哭天喊地,都伸出手,都想让新月拉一把。   新月顿觉毛骨悚然,没命的向前奔跑,脚下的路软软的,就好像踩在许多人的身上一样,他真害怕陷进去出不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为了娘,他啥也不怕,他可不想娘像他们一样。   因此,啥也不顾了,“娘,抱紧我,”他大声的喊着,脚下就像生了风。   可把后面的黑白无常累坏了,连着几次起落,白无常的大红舌头伸的更长了,他一把抓住黑无常,佝偻着身子,“喘口、喘口,都尿裤子了。”   “就是把肠子吐出来也得追呀,他们就到阎王殿了,想下油锅呀。”   就在这时,牛头和马面也追了上来。   “你们还有闲情在这儿跳舞吗,人呢?”马面大声的责问,鼻孔不时的喷出热气,嘴唇哆嗦着,露出白森的大马牙。   牛头也是,伸长了脖子,吐着个厚舌头,嘴角流着哈拉子也顾不得擦,一下子瘫在地上,马面就是踢他,他都懒得动一下。这要是在平时可了不得,牛头可不会吃他这一套,非得还下来不可,弄不好还拱他个趔趄,想欺负老实人,他牛头可不干,不能像在人间那样了,抽鞭子挨棍子还不敢顶撞一句,还得拼命干,还得忍受马面的嘲笑。现在,谁欺负他是是,头上的两个犄角可不是白长的。可这会儿,他实在没力气维护他的尊严了。   马面盛气凌人的样子把黑无常惹恼了,“我们这是闲得在这儿跳舞呀?你个多嘴多舌的大马脸,白长了一对大眼睛,浑身都湿透了,都散架了看不见?别乱弄你的马蹄子,谁怕你呀,也就是牛头这夯货忍受你的欺负,我黑无常可不是好欺负的,再多嘴多舌我抽你,”黑无常举起手中的半截招魂棒。   马面一听,恼羞成怒,大嘴一咧,打了个响亮的马鼻,“黑狗子,敢太岁头上动土,一身的黑皮痒痒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动手,牛头看了他们一眼,懒得理他们,只管坐在一旁歇着。   白无常心眼多,忙劝架,“都是好兄弟,又干一样的差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和气,不知马兄弟因何这样气盛呀?”   “阎王有旨,要我等查看是谁在大闹地府,尔等可知?”   黑无常正要说话,白无常一把抓住了他的嘴巴,满脸讨好相,“不知不知,两位亲差辛苦了。不过,我和黑兄弟刚才发现一个黑影子从前面飞过,吓得我们够呛,可否是闹事之人?”   “真的,是去了阎王殿了吗?”马面急急的问。   “好像是,我也没看清,”白无常漫不经心的说。   “哎呀,大事不好,牛头,快跟我追,”马面大叫着,又踢了牛头一下子向前奔去。   牛头也觉事情严重,爬起来就追了上去,“马面,等等我,哎呀,和你说多少次了,别跑得这么快……” 正文 第二章 误闯阎王殿 再说黑无常一把打落了白无常的手,不高兴的说:“干嘛不让我说话?看你低三下四的奴才样,干嘛怕他们。” 白无常吐着红红的大舌头,满脸的笑意,“呵呵,哎哟,我说傻哥哥,平时的聪明劲哪去了,这不正好吗,省得咱们再费气力,让他们争去吧,这可不是啥好差事,弄不好吃力不讨好,阎王要是怪罪下来,就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咱也图个清闲,何乐而不为呢。” 黑无常听了不时的点头,“甚好、甚好,还是白兄心计多,你可别算计我。” “哪能呢,咱可是永不分离的好兄弟,走吧,累了大半天了,吃杯酒去。” 两人兴高采烈的去了。 一座大殿挡在面前,黑洞洞的大门口就像张开的大嘴,使人望而生畏。新月也顾不得许多了,背着娘闯了进去,想躲避一下催命鬼的追击。 大殿内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新月试探着向前挪着步,同时和娘说“:娘,别害怕,有我呢。” 他这是安慰娘。其实,他心里很害怕,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觉得娘好像也很害怕。因为,娘的身子不时地颤抖。猛的,忽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忙转过身去大喊一声,“我不怕你们,别躲着,有胆量出来。” 没人理他,忽又觉得左边有人,忙又转向左边,还用脚去踢。又觉得右边有人,去拉背上的娘,又踹了一脚,只听到哎呦一声。 忽然,一下子亮起了很多的油灯,冒着黑黑的烟子,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明亮,而是昏暗的。但也就能看清人的影子,还隐约传来很多凄厉的哀嚎声。 “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声音在昏暗里回荡着。 新月惊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努力的搜寻着。 “孩子,快放我下来。” “不行,娘,您一下来就被他们吞噬了,他们都是些恶鬼。” “哪来的凡夫俗子,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还出言不逊,咒骂阎王,真是胆大妄为,尔等还不跪下。” “你是谁,为什么不现身出来?凭什么跪下,我们又没犯王法,”新月大声的质问。 “好你个凡子,口出狂言,胆量不小,这里是秦广王阎王的大殿,司人世天寿生死,统管幽冥凶吉。秦广王阎王就在你面前,还不赶快跪下谢罪。” 话刚落音,大殿里忽然又明亮了许多,终于看清了,前面一张高大的八仙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物,桌的后面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头戴帝冠,遮挡住一对豹子眼,透出满目的凶光;鼻孔向外翻着,深不可测;一张阔嘴巴直到双耳下,厚厚的嘴唇血红血红的,白的牙不时蠕动着,像是刚吃了人肉,喝了心汤,正在回味似的;络缌长须,盖住颈项;左手持笏于胸前,右手拍案显神威。在他的左手处,站立着一位,头戴纱帽,身着绿袍,左手持薄,右手持笔,凶神恶煞般的人,此人便是催命判官,像是刚判了一个人的死刑,笔还没来得及放下。看到堂下站着的人如此的放肆,不禁大怒,阎王还没开口,他先发话。 新月知道他就是催命判官,说不定他刚刚判了娘死刑。因此,用眼瞪着他,怒火中烧,“我有何罪,为何跪?现在是人人平等,别说没罪,就是有罪也不能跪,”他大义凛然,毫不畏惧。 “呀哈,阴律中有这一条,什么时候改的,我为何不知?”说着,忍不住的看了阎王一眼。 阎王正对他不满呢,有我阎王在,哪有你判官说话的道理,想挣权怎的,都不把我阎王放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于是道,“你又不是理事,你怎知道,我还不知道,”阎王有意的说话给他听,那意思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偏偏判官有点犯糊涂,听不出好话歹话来,皱着眉头问,“你的意思他是理事,他知道?”判官指着新月问。 “糊涂,岂有此理,阴阳两界,他是个凡人,怎会知晓?” “阎王爷,这不是您说的吗,我想也不会,他一个凡夫俗子,敢闯咱阎王殿,就是犯了弥天大罪,干脆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这就判。”说着就翻生死簿,翻到了,拿给阎王看,“这小子还有五十年阳寿,既然不想活了,干脆给他勾了。” “你、你、你真是老糊涂了,阴曹地府是讲法制的,天庭还要核准,谁敢违反!你执法犯法,妄称铁面判官?”说着,他又拉过判官的耳朵低语着,“要不是看在儿女亲家的份上,我一定治你个执法犯法的罪。” 判官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是、是、是,我老糊涂了,还得指望你提携。” 新月看阎王和判官在窃窃私语,心想,说不定两人正在商量着让娘回去呢,心里一阵高兴,静静地等待着。 “一边待着,不要开口,”阎王对判官说着,干咳了两声,又恢复了威严的样子。 这时候,牛头马面连爬带滚进来了,趴在堂下给阎王磕头,“报、报告阎王,小的查明了,就是此人大闹地府,还背了他娘的魂不放,把地府的路踩塌了十三丈,”马面气喘嘘嘘地说。 “本府知道了,一旁站着,”阎王声如洪钟,又转向新月,“堂下之人,不跪也就罢了,本府念你初犯,不予追究。刚才牛头马面所说,你可知罪呀?” “我不知罪,刚才他们追我的时候,我只是向他们磕头求饶,没有弄坏地府的路,不信,您看我的额头,”新月说着,抬起头来看着阎王。 阎王不敢看,因为他的额头上还有点点的血迹,地府的人最怕这个,阎王也不例外。 “罢了、罢了,不知者不怪,可是你大闹地府,这一条罪状你赖不了吧?” 一旁的判官也帮腔,“是呀,这一条你是赖不了的,我们可都看到了,你闹得整个地府不得安宁,刚才还让我错话了一笔,白白给你加了一百年的寿,要是让天庭知道了,别说我,就是阎王爷也脱不了干系。” 他这一说,所有的人可都听到了,瞒是瞒不住了,阎王看着他,哭丧着脸,“我不是不让你说话吗,你的嘴怎没个把门的。” 判官忙把生死薄丢在桌子上,捂了自己的嘴。 新月一听,忙跪下给阎王磕头,“阎王爷,我求你不要给我加寿,还是给我娘加寿吧,我娘是个好人,好好的,您不该招她来。” “谁说给你加寿了?那是他胡说八道。” “对对,我胡说八道,你大闹地府还有功了怎的,还给你加寿,我这就勾了你,”说着又拿起生死薄翻着,笔尖在嘴里含了含,大笔一挥。阎王忙喊停,判官一愣神,停住了笔。看了一下生死薄,又看了一眼阎王,阔嘴一咧,带着哭腔道,“又加了一千岁……” 正文 第三章 断指救母   上回说到,判官几次笔误,气得阎王夺过生死薄摔在桌子上,小声地吼道,“被你害死了,罚你一千世不得超生。”   判官哭丧着脸,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应声。   阎王缓和了一下表情,冲着堂下道,“下面的后生,我知道你叫新月,是个大孝子,听我言,你娘寿限到,我也没有办法,你还是快回去吧,我保证,你娘在这儿好好的,不会受苦。而且,我会让你娘及早超生的。”   还没等儿子开口,王氏从儿子身上挣脱下来,给阎王磕着头,“只要阎王能送我儿回去,我愿意接受惩罚。”   “娘,”新月紧紧抓住娘的手,话未出,泪先流。   母子抱头痛哭,哭得阎王殿内唏嘘一片,哭得阎王也在哽咽,“我知道你们母子情深。可是,天道轮回,都是天数所定,我也无能为力,除非……”阎王没有说下去。   “除非什么?请阎王爷明示,”新月忙问。   “除非折你的阳寿换回你娘的阳寿。”   “我愿意,”新月毫不犹豫的说着,忙磕头,“请阎王爷成全。”   判官忍不住了,“老爷子,今天你怎么啦,狱规上虽有这样的提法。可是,几万世来从没有这样做过,要折阳寿,条件是十分苛刻的,首先折寿人是个大孝子,有菩萨的心,从没有过恶念。还有,得到阳寿的人条件更苛刻,不但本人有菩萨心,还要百世内的先人从没有做过坏事。而且,就算这些都做到了,折二十年的阳寿只能换回一年的阳寿。”   阎王点点头,“判官都说了,你可听清楚了,这是先决条件,谁也无法更变。”   母子一听傻了眼,别说百世,就是今世也不能保证亲人没有过恶念。“儿子,听到了吗,不可能的事,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别让你爹等急了。”   就在这时,有小鬼托着个大盘子来报,“这是王氏家人送来的通路钱,请阎王验收。”   阎王向下望了望,满盘子的金元宝,还真不少。于是,就干咳了两声,摆摆手。小鬼很快的退下,所有的鬼差脸上都有喜色,这么多,终于可以分点报酬了。于是,都欢天喜地的。判官看得眼红,心想,这可是我的功劳,可别私下都吞了,他还在看呢,阎王又干咳了两声,“大堂之上不得左右环顾。”   判官收回目光,嬉笑了两声,又板起脸来。阎王看着母子相拥着,“我说新月,通路费地府都收下了,是你娘的,可不是你的,听你娘的话,快回吧,灵魂离开肉身久了,想回都回不去了。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呢?”阎王大声的喊着。   黑白无常相扶着跑进来,趴下就磕头,“阎王爷,我们在这儿呢,你老可给我们做主呀,我们被这个小子害苦了,”两人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两个无用的东西,又去喝酒了?都是你们办得好事,让你们招王氏的魂来,谁让你们招他儿子的魂来了?”判官大声的斥责着。   “判官爷爷,小的哪敢呢,都按你说的办的,谁知半路上这小子就跟来了,我们使劲浑身解数,把招魂铃和招魂棒都赔上了也没阻止住,阎王爷,可给我们做主呀。”   “什么!把招魂铃和招魂棒都赔上了,可、可气煞我也,那可是玉帝钦赐的宝贝,你俩竟弄丢了,”判官气得嗷嗷直叫,“分明是不负责任,办事懒散才招来今日的祸端,看我不清蒸了你们。”   吓得黑白无常一口一个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算了,算了,他们这些时日也辛苦了,多拿些钱,让玉帝再多发几个就是了,”阎王说。   黑白无常磕头如捣蒜,感谢阎王的不罚之恩。却把判官气得面如关公,不时的跺脚、转圈。可是,阎王都发话了,他是干生气也没办法。看他,气得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肚如斗大,还在不断的胀大。这可都是自己手下差,阎王却装好人横插一杠子,日后可如何管教。他是很不服,却又不敢反驳,只有生闷气,嘴里含着笔头,咬得咯吱响。   “好了,还有大事办呢,计较这些干啥,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吧,”阎王小声的劝他。   判官斜看了阎王一眼,依旧气哼哼的,有些阳寿已到的人也不管了,阎王亲自把生死薄递给他也不接。   忽然,趁着新月愣神的功夫,白无常一把把王氏的魂魄抓在手里,大笑起来,“判官爷爷,我抓住她了,哈哈。”   原来这小子紧挨着新月跪下是别有用心,众鬼立刻大笑起来。新月一看急眼了,这还了得,他蹦跳起来去抓白无常,白无常身子轻飘飘的,新月哪里抓的着。   “你这个吊死鬼,我揪下你的大舌头喂狗,”新月大骂着追打着白无常。   小鬼们也顽皮,都在逗他,这个给他一别腿,那个给他一巴掌,还有得跳到他的头上揪他的头发玩。   阎王和判官看着哈哈大笑着,又换上一副凶狠相。阎王未言,判官抢说:“这是阎王殿,不是你个凡夫俗子撒野的地方,更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看我如何治你的罪……”   他还要发威,被阎王截住了话头,“哎,你个判官呀,就好抢话,这些本应我说,你都说了,把我放何处呀,我的威望何在呀?”   “不敢、不敢,可这本就是我判官分内的事。”   阎王脸一拉,“要不是看在儿女亲家的份上,非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不管阎王和判官如何斗嘴。新月是急眼了,众鬼欢笑他大哭,没命的追着白无常。白无常就像块在空中飞舞的大白布,飘来飘去,还吐着长长的舌头,样子十分恐怖,又十分滑稽,眼看着白无常就要吞了娘的魂魄,他着急的大哭着。   忽然,他想起自己血的神奇,就一口咬断中指指向白无常。鲜红的血飞射出去,阴森的大殿里立刻满是红光。在空中飞舞的白无常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惊叫着一头栽了下来。众鬼们更是躲得躲,藏的藏,阎王和判官也出溜到桌子底下。   新月跑到白无常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大红舌头,把娘的魂魄从他嘴里抠了出来,娘还原了真相,新月又把娘背在身上,紧紧地,再也不松手。   鲜红的血滴在白无常的身上特别显眼,白无常嚎叫着,直喊饶命,浑身渐渐的萎缩着,最后只剩下一件白衣服。血还流个不止,使阴森黑暗的阎王殿满是霞光,脚下的路看清了,新月背起娘猛跑。   大殿猛烈地摇晃着,还不时有石头滚落下来。新月背着娘跑上了高处,他回头看了一眼,不忍心看着大殿倒塌砸伤众鬼,就把流血的手放在嘴里。   红光慢慢的消散,大殿里又安静了,阎王整了整头冠,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回来,回来,我知道你有颗佛心,有事咱们好商量,”他冲新月笑了笑,笑的样子却更可怕,使人胆战心惊。   “我不伤你们,你们也别伤我娘,”新月说。说这话时,他的嘴就像一个手电筒。   阎王又一次躲藏到桌子底下,大声喊着,“好商量、好商量,你闭嘴、闭嘴、别说话。”   伏在儿子背上的王氏看着儿子流血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是,她只能看着,啥办法也没有。因为,她觉得自己浑身软软的,就像刚退了皮的蝉虫,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说句话都很困难。偎依在儿子厚实的背上,她心里很踏实,也很温暖。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死了的人,儿子伤心过度,灵魂跟随自己来到了阴间,必须让儿子尽快回去。刚才,阎王的话她听得很清楚,她想向阎王和判官求情,别伤了儿子,送儿子的灵魂回去,她愿意留在这儿。   可是,她没有力气说话…… 正文 第四章 走上孽镜台   再说新月,他冲阎王点点头,答应了阎王的条件。阎王这才又从桌子下钻出来,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判官可没像他一样露出头来。因为,新月刚才说话时伤了他的眼睛,他正在桌子底下呻吟着。阎王一摆手,牛头马面赶紧过来把他架到后殿去了。   大殿里的众鬼差也都露出头来。黑无常手里还有铁链呢,此时也扔到一边,怀抱着他的好友白无常在痛哭,哭声悲悲切切,传遍大殿每个角落。新月看着,很想说句道歉的话,不是故意伤他的。可是,他又不敢说话,只好冲白无常深深地鞠了一躬算是赔情。阎王小心翼翼的的看着,又十分赞许的冲他点点头。真是个善人啊,阎王殿里对善人可不起任何威慑作用,几万万世以来,只有他知道,阎王殿是坏人的地狱,就怕好人来,好人来,地府毁。所以玉帝从不来地府,玉帝可是三千二百世修得的善人,他来还了得,整个地府还不灰飞烟灭。   大多的世人都有杀生,都有恶念,像玉帝一样的善人几千万世都不曾出一个。今日算是碰上了个,幸亏他的道业还不深,否则的话,整个地府早完了。如果他只要有一点恶念就好对付他,怎样验证,只有诓他到孽镜台上去,一切就会一清二楚。只要他百世里的先人有过恶念,他就能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妥当当,也好向玉帝交差。他知道,这件事一定触动玉帝了,玉帝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何况还有千里眼、顺风耳陪着他,三界的事没有瞒过他的,之所以还没有找上门来,也许玉帝正在考验他。   刚才,那个愣头青的亲家判官已经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他得想办法消除不利影响。看着新月这个好人、孝顺儿子,说不定是佛祖的人下界修炼传道。真是那样,可万分小心了,平时玉帝都让佛三分,何况自己这个小小的地府。   想到这些,阎王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看你也是个孝顺之人,地府不难为你。但是,上有天条,下有狱规,佛有佛法,阳间也有各项规章制度,都得遵守,连玉帝都不敢违反,何况尔等,你可明白?”   新月点点头。   “那就好,虽说,你是个凡人,也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还在阳世。但是,也得遵守阴曹地府的狱规。今日子时,你母亲阳寿已到,来阴曹地府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该随了你母亲来大闹地府。”   新月刚要开口辩解,阎王忙制止。   “不要开口说话,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儿子,母亲的突然离世是你悲痛之至,心理上承受不了。这可以理解,失去亲人的痛我也有过。可也是没办法的事,万物有生有死,六道轮回,谁也不能改变,更不能违背,别说是凡间,就是天上也是如此,哪路仙家不是经过生生死死,千世万世,积小善成大善才修得正果,得到长生不老之身?就是修得长生不老之身,如若违反天条,还得下界受苦重修。佛界也是这样,谨遵佛法,讲究因果,无以违反。而今日,你犯狱规,本该严惩,但究其因,因孝犯孽障,也是可以理解的,阴曹地府也推崇孝。所以,本王不再追究你,我让牛头马面护送你到奈何桥,再给你开个还阳单,让孟婆给你碗孟婆汤,送你回阳间,你可愿意?”   新月把还在流血的手指揣进怀里,又把满嘴的血吞咽了下去,咽干净了才开口。就是这样,还是把阎王吓得够呛,又要往桌子下面藏。新月张大嘴让他看,阎王这才故作镇静地坐在椅子上,又把牛头马面叫到身边,以给自己壮胆。   “那我娘呢,也跟我一块回去吗?”   “那可不行,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娘已经寿终,乃是我阴曹地府之人,如何再能返回阳间呢?”   “判官不是说可以用我的阳寿折给我娘吗,如何不能返回阳间?”   “这?”阎王打了一愣,“狱规上虽说有这么一条,这还是如来佛建议玉帝添加的。可是,自从开天辟地,地府建立以来,还从没实行过。”   “既然有就行,我愿意把我的阳寿折给我娘,求阎王成全。”   阎王看着他,半天没有言语。判官缓过劲来了,又跌跌撞撞的上堂来。   阎王小声的责怪他,“都是你多嘴多舌,看你如何办理吧。”   判官一脸为难色,“我说,你可不许指我的眼睛了,这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就剩这一只眼睛了,还有很多案子等着我判呢,你看看,外面排了多长的对了吧。”   新月顺着判官手指的方向看。可是啥也看不见,却能听到阴森森的鬼哭狼嚎声。他把目光收回来,冲着判官点点头。   判官这次学乖了,先向阎王请示,获得阎王的恩准后才和新月说:“你真想拿你得阳寿折给你娘?”   新月坚定的点点头。   伏在儿子背上的的王氏忙制止,“傻儿子,娘不允许,你这样做就是不孝。”   “娘,儿子已经追你到阴曹地府来了,你就成全儿子吧,哪怕咱全家人能团团圆圆的相聚一天也好,儿子给你跪下了。”   “可千万别跪了,再跪地府就塌了,”阎王忙制止,又对判官说,“既然这样,就成全他吧,谁让你多嘴多舌呢。”   “那咱就按规矩来,请你们母子站到孽镜台上,如果百世之内你的先人有做错事的,这事儿就不能办。”   新月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百世的先人是怎样的人他不知道。但是,不管怎说,已经这样了,万一有点希望呢?   想着,他背着娘毫不犹豫的走上了孽镜台…… 正文 第五章 好人好报 再说,新月背着娘站在孽镜台上,就好像站到了山顶上,很快的,眼前明亮起来,他看到了,看到了黄河滩地里的小村庄,几间茅草房,男男女女几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正在开荒,男的轮着大镢在刨地,女的挎着个竹篮子在撒种,还有两个孩子在一棵大槐树下玩耍。从远处走来一乞丐,讨饭进了家,一个妇女丢下竹篮,把乞丐让进家,端出最好的饭送给他…… 新月看着,他终于松了口气,原来自己的先人也是行善的大好人。阎王和判官看了却一咧嘴。 又转到下一个画面。 大热的天,一个农人挥汗如雨,正挑着一担谷子急匆匆的回家,一只狐狸躺在路旁奄奄一息,农人赶紧放下担子,把快要死的狐狸放在担子上挑回了家。新月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可别回家扒了皮,那可是杀生的孽障。 阎王和判官看了偷了笑,牛头和马面也裂开大嘴,笑起来比哭难看多了,众鬼差也是兴高采烈,只有黑白无常脸无喜色,白无常像是刚缓过劲来,躺在黑无常怀里喘息着,脸色更白,白如纸,两个黑窟窿也闭上了,只有长长的大红舌头一出一进的还在动。 正当新月提心吊胆时,先人把红狐狸带回家,并没有拨它的皮,而是端来小米粥喂它,把它养了起来…… 新月又笑了,回头看着阎王和判官。阎王和判官相互看看,当看到镜中人把红狐狸放走的时候,不由得咧了咧嘴。 再往下看,镜中人有修路的,放生的,接济人的,都是做善事的…… 从镜中,新月看到了娘的生平,娘平时不吃素不念佛。但是她有颗佛心,心地善良,善待众乡邻,谁家有难及时伸出援手。而且,娘勤劳能干,孝敬老人。当看到娘突然离世,爹、哥哥、妹妹和自己伤心痛哭的情景,禁不住又落了满脸的泪。 王氏也抬起头来看着,灵棚搭起来了,哀乐响起来了,自己直挺挺地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已经换上了送老的衣裳,说不出心中是啥滋味,和儿子低低地说:“已经这样了,跟阎王求个情,回去吧,别让你爹担心啊,他会受不了的。” 新月示意娘不要说话,因为他觉得事情已经有了转机,看来,只要心诚,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这比开始来时想的要好得多。虽然,阎王和判官没有松口。但是,总算找到了办事的人。况且,天条狱规也规定有这一条,折自己的阳寿给娘不是不可能。这一闹,判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给自己加了一千一百年的阳寿,就算二十年折一年,还能给娘增加五十五年的阳寿,这可是意外收获,更可能是天意,自己决不放弃。他想着,看着,当看到很多人围着自己,正七手八脚的抬着自己急匆匆的往医院送时,心里还觉得好笑,自己好好的,这么大惊小怪…… 他回头看着阎王和判官,“看到了吗,你们还有何话说,救人如救火,求你们快点吧。” 阎王吧嗒着嘴,冲新月一咧嘴,又扭头看判官,眼珠子瞪了起来,“和你说呢,怎装傻充愣呢?” 判官很尴尬的样子,“这样的事,地府从没有办过,这事还得你阎王爷拍板,我说了可不算。” “啊,你,这回不抢了?”他又转向新月,满脸讨好相,“判官说得不假,这等大事还的请示玉帝,不是说办就办得到的。这样吧,我马上上天亲自奏请,你稍等片刻如何?” “你们,没想到地府也是这样,推诿扯皮,不依法办事,还说什么狱规、天条面前人人平等。” “话不能这么说,持怀疑之心更不对,执法当谨慎,要层层审批,岂能儿戏。一切自有定数,还是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判官一本正经,话语很严肃,不容置疑。 “那何时才能办妥?我和娘已经来到这儿二个多小时了,怎还能等下去?”新月反驳着。 “你才来一个时辰就闹得地府上下不安,耽误了很多案牍,本王不怪你,还要亲自去给你奏请,你不但不谢,反倒多些埋怨,自本王主持地府以来,这样的事是头次,就算你百世多善,也在地府的掌管之中,如此藐视,不服管理,是何道理呀?”阎王埋怨道。 新月再也无话可说,“只求阎王快点,送我母子回阳间,回去后,一定多送些钱财来,以示感谢。” 阎王面露喜色,“这倒不必,本职工作,就该尽心尽力,”又转向判官,“先送母子二人到偏殿休息,我去奏请,你要尽快办公,不得偷懒,报到的新鬼已经塞满黄泉路,上面看见定会不悦,怨我等懈怠,如何交差?” “阎王爷吩咐的事,我等定会尽力。”判官施以大礼。 阎王满意的点点头,又看着新月,“你个乳牙儿,竟烦我阎王为你奔波,千古少有,也是孝心所致,等着吧,”说完哈哈一笑,瞬时不见,耳边只回荡着阴森恐怖的笑声…… 正文 第六章 托梦回家   再说,阎王走了,判官神气起来,他坐上了阎王的位子,看着新月,“阎王爷吩咐了,你们母子就偏殿候着吧,别误了我办公。”   也只好这样了,新月背着娘走下了孽障台。   “牛头马面。”   “属下在。”   “小心伺候着,出了半点差错,你们后五千世还是牛头马面。”   “是,”两人一抱拳,战战兢兢的退到一旁,又恭恭敬敬的在母子前面引路,并叱呵着一旁偷看的小鬼们。   新月紧跟在牛头马面的后面,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不时隐现的小鬼们,缺胳膊少腿的,半边脑袋的,一只眼的,歪嘴斜腮的,满脑袋红疙瘩的,大小跟鸡蛋差不多,还有没下颌的,使人看了毛骨悚然,惊得一身汗,生怕不小心被小鬼们抱了腿拖下去,下面幽黑幽黑的,深不见底。   刚才,母子还觉得牛头马面可怕。现在,和这些恶鬼比起来,两人好看多了。   走到半路,牛头回过头来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看把我们累得,浑身的汗,再也不好硬驱散,这路可是他们在下面支撑着,说啥也得给点赏钱,他们也不容易,就指望着讨点赏钱,好上去打点,争取早投胎。”   “是啊,这些生前都是罪恶极大的人,在地狱遭受酷刑,最后发配这里,就等着你这样的人来,有的都等了几千万世了,很不容易啊,错过了,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一定等来。所以,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最好施舍些。”   新月看着无数的鬼不时的出没隐现,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他很为难的看着牛头马面,“我很想帮他们,可是,来得匆忙,啥也没带,如何是好?”   “这就不好办了,恕我兄弟无能,不能保全了你,就是挨判官的板子,也比落得千万恶鬼缠身强,”马面说到这儿,路面开始晃动起来。   新月几次差点跌落下去,他大声的叫着,“我很想帮你们,可是我现在确实没有钱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先欠着你们的,等回去后给你们送很多的钱来,要多少都行。”   可是,没有一个鬼信他的话,嘶嘶叫着,拼命摇着,对他发泄着不满。   “我和娘又回不去,有何办法,你们说呀,”新月大声的问着,小心的护着娘。   “你可以托梦回家啊,”牛头说。   这时,黑白无常也偷偷来讨赏了,“牛头说得对,托梦回家要钱,我们正有趟差事,顺便给你捎个话,可把丑话先说头里,可不是白捎的,得有双份的赏。”   “行、行,要多少都可以,可怎托梦呀?”   “真笨,闭上眼睛,想着亲人,梦就回去了,心里不时地想着要钱、要钱、要钱就行了,”黑无常讥笑他,又道,“都说世人聪明,领教了,哪有咱鬼聪明,呵呵。”   一句话引得众鬼大笑不止。   “对、对,是你们鬼比我们人聪明。可是,我万一睡过去,你们对我娘下手怎办,我可信不找你们。”   众鬼一听恼怒了,“我们要的是钱,要你娘干啥?怀疑我们的诚信,这是对我们鬼的侮辱,我们宁愿千秋万世在这儿受罪也不容许你怀疑我们的鬼格。”   恶鬼还讲义气,新月说啥也不相信,不过不能明说,把他们惹恼了,成千上万的恶鬼可应付不了。   新月还在犹豫。黑白无常等不及了,“磨蹭啥呀,给个痛快话,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见新月还不说话,黑无常烦气的,“哎呀,你们人真是难缠,就知道背后里算计,当面笑,背后刀,我们鬼可不像你们,那是一言九鼎,话出口,掉了脑袋也得办到。”   “那、那好吧,我权且信一次你这鬼话。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和娘一块托梦回去。”   “还是不相信我们鬼,你娘魄都散了,怎还能托梦回去?”   “阎王说了,保证我娘的魄不散,谁要是让我娘的魄散了,我和他拼命。”   “得了得了,怎也不像个善者说的话。”   “我不管啥善者还是孝者,我只希望我娘重生。”   众鬼听吧,消停多了,路也不再晃动了。新月被鬼所感动,小声的嘱咐娘,啥情况下也不能离他的身,就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七章 悲痛欲绝   再说家里,新贝悲痛欲绝,她亲自给娘换上了送老的衣服,紧紧握住娘的手,把脸贴在娘的面颊上,伏在娘身上痛哭不止,谁也劝不住。那泪呀,滴落在娘的脸上,一颗颗,一串串,如雨下。一家的亲人都劝,拉都拉不开,都跟着哭。帮忙的乡邻也跟着流泪。   指路了,那是新凡悲痛欲绝的喊声,一声声“娘啊、娘,西方大路;娘啊、娘,西方大路,”喊的人心里满是酸楚,使人泪水不止……   很长时间,新贝悲悲切切的哭声不绝于耳,喉咙哭哑了,泪水流干了。要不是相邻不时的给她灌点水,恐怕她也要晕过去。   新凡和爹照顾着弟弟,弟弟只是喘息着,没有一点反应,跟死人差不多。村里医生给他输上了液,还不时的拨开他的眼睛看,眼睛对光还有点反应,不过很危险,还是送医院好。   “他只是悲伤过度,”三木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他没有说下去,现在家里这样,儿子再住院,他真的支撑不住了,忍不住的掩面痛哭。   就在这时,新月动了下,嘴里嘟囔着,“钱、钱、钱……”还很急迫的样子,再呼喊,又不动了。刚露了半边脸的的太阳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又悄悄的返回去了。一块块乌黑的云聚在东方,天地立时成为黑夜,甚至还能看到天上闪烁的星星。   人们被惊呆了,一种不祥的兆头闪在每个人的脑海,街上的人都往院子里跑,院子里的人都往屋里跑,屋里顿时变得阴嗖嗖的,电灯怎也拉不亮,满屋的人好像看到有黑白两个影子在屋里转悠,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黄泉路上不好走,无钱难过鬼门关呢,”一种像公羊叫得声音传满屋,所有人都听到了,很多人瘫坐在地上吓昏过去,不省人事……   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等人们清醒过来,太阳已经高高的。   “黑白无常来索钱了,赶紧烧钱呀,新月娘在路上有难了,小鬼挡道了,”来运娘大声的吩咐,平时神神道道的她最懂这些,很多人也都相信,这次更信了。   于是,买来好多纸、元宝和金条,还上了大供,猪头、活鱼、白条鸡,各种水果点心摆了一大桌子,来运娘亲自许愿,所有人都跪着……   阴曹地府里,元宝、铜钱如下雨般落下。众小鬼兴高采烈起来,争抢着、嬉闹着,忘了一切。   因为有钱开路,新月和娘走得很稳当。偏殿的小鬼们都去抢钱了,屋里空荡荡的。昏暗的灯光下,勉强看清屋里的摆设,进门一张八仙桌,上面有个香炉,火红的香头冒着青烟,走近些,看清了,供奉的是玉帝,看他面相,栩栩如生,简直就像真坐在龙椅上一样,威严中不失慈祥。   玉帝可是三千二百世才修得大善人,要拜一拜。新月轻轻放娘下来,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就和娘跪下磕头、许愿。   新月的许的愿是希望玉帝能成全自己,把自己的阳寿折给娘。王氏的愿望是希望玉帝保证儿子的安全,把儿子平平安安的送回去……   这一切,被正在凌霄宝殿的玉皇大帝看的清清楚楚,禁不住的感叹,“真是母子情深呀,做了鬼也这么孝。”又问一旁侍立的太白金星,“老卿家,地府突然涌出红光,可是此母子所为呀?”   “启奏陛下,老臣也不是很清楚。地府一项很安静,阎王们都很尽职尽责。今日突生此故,亿万年来,前所未闻,招来阎王一问便知。”   玉皇大帝点点头,正要下旨,南天门神龙来报,“启奏陛下,地府秦广王阎王求见,说有要事启奏,正在南天门外侯旨。”   玉皇大帝微微一笑,“宣。”   立时有天兵宣旨,“宣秦广王阎王进谏。”   很快的,秦广王阎王一路小跑着进了宝殿,深施一礼,“小神拜见万岁。”   “免礼平身,秦卿家,地府今日发生何事?”   “万岁,小神正要禀报,阳间王氏,今日子时寿终正寝,前来地府报到,谁知她的孝顺儿子新凡悲痛过度,灵魂也跟着来到地府,非要索回他母亲的魂魄,鬼役黑白无常想制止。他为求鬼役放过母亲,不时磕头,磕的额头鲜血直流,磕的黄泉路塌陷千丈。”   “哦,具然有此等事,太白卿家,这是为何呀?”   太白金星捋着雪白的胡子想了想,呵呵一笑,“启奏陛下,想必王氏的灵魂不该到地府去,也许……”   他还没说完,秦广王打断了他的话“太白大人此言差矣,三界中除了各路仙家和佛界诸佛地府管不着外,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乡下布衣。都得归地府管,天条上说得很明白,总不会一个凡夫俗子是哪路仙家或是佛陀吧?”   太白笑道,“秦广王久居地下,连自己的出生地都忘了,试问在座各位,哪家不是从凡间而来呀?”   众仙不时点头。   玉皇大帝呵呵一笑,“老卿家说得有理,想当年,朕在凡间历尽万般苦难才修得正果,被老卿家寻来做了这仙界之首,弹指间已过了几千万年。老卿家偶然提起,连朕都有思乡之感了。只是应了这差事,还有天条所阻,身不由己了,唉。”   “陛下不必烦忧,如今太平盛世,三界安定,都是陛下功德所至。”   “都是陛下功德所至,”所有仙家施礼颂德。   玉皇大帝哈哈一笑,“众卿家免礼。”   “谢陛下,”又分列两旁,皆大欢喜。   秦广王有点急,忙出班奏请,“陛下,刚才所奏之事如何让应对,请陛下明示。”   玉皇大帝略一沉思,“天条狱规乃三界之本,既然天条有所规就按天条办吧。众卿家以为如何呀?”   “陛下圣明。”众仙家高呼。   “哈哈……”玉皇大帝的笑声响遍宇宙。   退朝之后,秦广王还是不知如何是好,天条虽有规定。但是,他也违反了狱规呀,若不追究的话,地府里如何服众,如何立威?若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又如何处置,玉帝虽有此旨,也是好心情所致。他日如再追问,未必记得今日话,问罪下来如何承担得起。他前思后想,顾虑重重,只得去请教太白金星。   谁知,太白金星还不见,阎王进门准没好事,所以避而不见。仙童开门推说他家主人去了兜率宫太上老君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   秦广王很丧气,诚心上门来请教,门没让进,一杯茶也没讨上,直接让小童挡在了门外,还同朝为官呢,一点面子也不给。想去兜率宫吧,以前和那老道有些过节,吃闭门羹是一定的。在天庭转来转去,就像个无家可归者。看来干这个行当,不但凡人不喜欢,仙家也不喜欢呀。想着想着更丧气,还是回吧,地府现在还不知怎样了呢。他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到地府。   阎王大殿里,判官还在忙着,见大王回来,众鬼差忙施礼。   “罢了、罢了,唉,”阎王叹口气坐上了宝座。   “大王因何烦忧啊,难道没见到玉帝?”判官忙问。“唉,见是见到了,让按天条处理。”   “那大王为何叹气?”判官小心的问。   阎王白了他一眼,“你办事多年,还装糊涂,天条虽有所归,可自地府设立以来,这样的事从没办过,玉帝一时高兴让按天条办,谁能保证他以后不追问?”   “大王忧虑的是,玉帝虽然圣明,但心情也有好坏,若再有小人从中挑拨,那一日不高兴了,追问起来,鸡蛋里挑骨头,我地府吃不了就兜着走。难道大王没去请教一下太白金星,他点子多。”   “去了,我正为此生气呢,”阎王嘴一撇,一甩袖子,很落魄的样子,“人家根本不见,门也没让进。”   “也是,咱这样的人,谁也不愿接待,”判官说,看阎王神色不对,忙凑近他耳边低语,“大王不要烦恼,要是为难的话,可以把他推出去。”   “推出去,推给谁呀?”阎王听了一愣…… 正文 第八章 偶遇崔判官   再说,判官忙向阎王解释,“是这样,大王,此母子在世间多行善事,并无邪恶,硬是追究,恐违天条。虽说黄泉路被他弄断了千丈,那也是孝心所致,并无过错。何况他家人送来无数财宝,足够修路之资,为他开个路条到第十殿转轮王那儿,合情合理,咱也省心,将来出啥事玉帝也不会怪罪。”   秦广王一听,连连点头,“甚好、甚好,赶快去办吧,免得夜长梦多,再就是所收的钱还他们些,免得外人生疑。”   判官点头,“这是自然。”又找过牛头马面,仔细嘱咐,写个路条给了他们。   牛头马面点头去办了。   新月和娘在偏殿等的心焦,又不时有小鬼来缠,正在闹心。牛头马面进来了,喝退了小鬼,走近母子,也和颜悦色起来,“阎王回来了,说玉帝可怜你们母子,特批下御旨,让我们送你们母子回去。”   新月听了很是高兴,“那为我减了多少阳寿,又为我娘添了多少阳寿?”   “这个吗?”牛头扫了扫他的大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马面忙到,“此事自有定数,是不能对人言的,放心回去吧,既然玉帝都特批了,一定是很好的结果。走吧、走吧,这里不是你们多待的地方。还有这些钱,你们带回去,地府可是个清正衙门,从来不做违法的事,还有这个路条,收好,如有小鬼拦路,拿出此路条就会畅通无阻。”   新月听了很高兴,“感谢你们的照顾,路条我收了,钱你们收下吧,回去后一定多给你们送些来。”   “这个吗,”马面看了看牛头,“也好,那我们就收了。”   正说着,黑白无常进来了,“也不能吃独食呀,可是我们辛苦送的信,怎也得分一半。”   “你们每天收的还少吗,见这点还眼红,不给,”牛头一把抢过去收进了他的大口袋里。   看他们四个争吵着,说啥话也没谁搭理,反正有路条,还是自己走吧,这个鬼地方待的时间长了使人有窒息的感觉,一分钟也不愿意再待下去。   于是,新月背了娘匆匆的走出偏殿,得到好处的小鬼都对他们客气起来,问路也给指。可是,问了很多的小鬼,就是走不出这个黑圈子。以新月的想法地狱就在地的下面,只有往上走就没错。最后,他专拣往上的路走。   一路匆匆,累得气喘嘘嘘。可是,路看似短,却没有尽头,路边还不时有恶鬼交缠,索要过路费。开始,新月还把私藏的钱多少给他们点,孤魂野鬼的,不入流,在阴间也算最下等的鬼了,觉得他们可怜,不忍心。可是,走不多远就有恶鬼拦路,这啥是头呀,都给了他们,说不定啥时候再用钱可怎办?只好说没了,等回去后给他们送来。   这些孤魂野鬼不信,要翻他的口袋,上抓下摸的,他可生了气,“再不罢手可就打了,我和娘误入这里,能有钱给你们吗,”他说着,举起了巴掌。   这些恶鬼还真怕,都像猴子似的跳开去。新月背起娘就跑,跑得气喘嘘嘘,心想着差不多了吧,来时可没走这么远的路,怎还没个头了呢。   又有恶鬼拦在前面阴笑,“这儿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要想走,拿钱来。”   新月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你们从中捣乱,秦广王都放行了,你们还敢拦挡,就不怕狱规治你们的罪吗?”   陆续有恶鬼拦在前面,阴笑不止。“什么狱规天条的,和咱们没有一点关系,咱们要吃饭,这路就是饭费,别说你个凡夫俗子,就是众阎王路过也多少施舍点,你怎就不懂人事呢?”   新月听了很生气,原来鬼也不讲道理,“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交钱,和拦路抢劫有什么两样?”   “呵呵,小娃娃,说你不懂人事还不服,明白告诉你,这可是阎王爷默许的,每年还给他不少好处呢,俺们也就赚个零头,”一个老恶鬼说。   “原来这样,愿不得你们如此嚣张,原来根子在上面,我找阎王说理去,”说完,新月扭头就走。   众恶鬼围上来又大笑,“说理去,没病吧你,这就是理。”   眼看着众恶鬼要动手,新月正难以对付。忽然传来鸣锣开道声,众恶鬼一溜烟跑了个干净,新乐想躲开也来不及了,被开道的小鬼推在一旁,大声的训斥着他,“没长眼睛吗,这是判官大人,要是惊了驾,小心把你剁成肉酱。”   听说是判官,新月来气了,正想和他理论理论,待轿子经过时,一把抓住轿窗不放,并大声的说着,“好你个判官,教唆恶鬼拦路抢劫,徇私枉法,愧对了铁面判官的名声。”   鬼差役一看,马上来驱他,“哪来的野魂,胆大妄为,敢拦崔判官的轿子,不想活了。”   新月一听,原来这判官姓崔呀,好大的派头,还让鬼抬着。他正想着呢,轿子里的崔判官显然知道了有人抓住了他的轿子不放,心中很是不悦,自在黄泉路上接到玉帝御旨做了判官以来,上到阎王,下到众鬼差,还没有一个敢对他如此放肆的呢,他倒要见识见识,此鬼是否长了三头六臂,见了自己不但不拜,还无理顶撞,有何来历。   “落轿,”他说了句,声音不大,却很威严。   鬼差小心翼翼的把轿子放下来,轿帘掀开,一个头戴官帽,身穿红袍,脚蹬皂靴的官走了下来。看他蚕眉凤目,鼻直口阔,白净面皮,颌下一缕长胡须之至颈下,不怒自威。   新月有点懵了,刚才在阎王殿里的判官长得可不是这样,穿得官衣也不是这样,到底是怎回事,他呆呆的看着,伏在儿子背上的王氏小声的对儿子说:“赶紧跪下磕头呀,没看见人家都跪着吗?”   可不是,判官一出来,小鬼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起来。   新月打了个愣神,看这个判官,也不像一个很恶的人,却又判不明真假,问了句,“你是哪位判官?”   崔判官被他问得一愣,心里话,三界哪有不认识我崔判官的,刚直不阿,铁面无情,被三界称道。这个毛头小子这样一问,竟不知如何回答,还这样无礼,不免心中就有气,“你说呢?”   新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刚才在阎王殿里看到的判官不是您,他还给我开了路条,”说着,他把路条递了上去。   有鬼差接过来,并低声恐吓他,“跪下、快跪下,不想活命了,”又单腿跪地,双手托着路条呈现给崔判官。   崔判官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是赏善司给你开的路条,这个老滑头。刚才,黄泉路是不是你踏坏的?”   “我没有,是路自己塌陷的。”   “还敢狡辩,就凭这一点我就能治你的罪。”   “我有啥罪?罪在你们,无缘无故的把我娘叫来,你们还讲理不讲理?”新月有点火了。   “呵!”崔判官苦笑了一下,“火气还很大,你知道这是啥地方?这是阴曹地府,只有来的路,没有回的路,千百万年来就是如此,你还想回去。”   “那也不一定,斗战胜佛不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新月回了一句。崔判官一时语塞,被人揭了短,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你个凡夫俗子,敢跟现在的佛祖相提并论,真是大不敬。”   “什么大不敬,佛祖也是人来做,佛心就是人心,人心就是佛。佛心更是孝心,孝行天下就是修佛的最高境界。我心向佛,推崇佛的孝心,有何不敬?”   “好厉害的伶牙俐齿,既然你有孝,不但要孝父母,还要孝天下,你磕头磕断黄泉路,阻止了很多灵魂无法来地府报到,只能四处游荡,找不到归宿,能说不是你的过错,还信口雌黄,满嘴说孝,真是岂有此理。”   新月一听,觉得有理,是呀,自己无意间磕断了黄泉路,按经书上说就是一孽障,现在想过来了。“这的确是我的罪过,如何补救,请判官明示,我愿受罚。”   崔判官盯着他,捋了捋胡子,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潜心修炼,定能修的正果。只是还得遵守地府狱规,你母亲寿限已到,来地府是很正常的事,你为何在地府百般阻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赶紧回头,还不算晚。”   “判官所言差矣,孝者,首先要孝父母,我愿意把自己的阳寿折给我娘有何不对?我想让我娘在阳间多住几年,这就是我的心愿。”   “天数所定,岂能随便更改,虽说玉帝有旨,却也是一时心情所致,你会给阴曹地府留下劫难,所以我劝你,还是让你母亲留下,你自己回去吧。”   新月断然否决,“不行,就是我留下也不会让我娘留下。我不知你为何阻拦,阎王都请了御旨来,你还拦挡,还说给地府留下劫难,能有啥劫难,难道阴曹地府不归玉帝管吗?”   “大胆,竟敢跟判官大人如此说话,”有鬼差向新月叱呵。   判官摆摆手,鬼差退到一旁。   “话虽如此,你还没有明白我说的话,人之生死,天数所定,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这就是法则。你潜心修炼了上百世,不要因此而付之东流吧?本判官是为你着想,何况你母亲并无罪孽,在这儿也不遭罪,只不过是按照狱规走走过场,你执意从中阻拦,破坏六道轮回,对你又有何好处?就算你娘多添十几日阳寿,早晚还得来。而你呢,枉送上百世苦度,有何益处?所以劝你快快回头,本判官是为你好。”   新月沉思了一下,王氏附在他耳边说:“人家说的对,还是听人家话,你快回去吧,免得叫你爹担心。”   新月回头看了娘一眼,“不行,我一定带您回去。”   于是对判官说:“谢谢您的好意,我如果不能挽救回娘的生命,修炼有何用?我既不想成佛,也不想成仙,我只想做个凡人,好好孝敬爹娘,请把路条还我,我和娘还得赶回去。   ”崔判官摇了摇头,“虽说你诚心可嘉,单凭这张路条,你们母子是回不去的,阴曹地府十大阎殿,每处阎殿都得批条方能出去,不说你能拿到拿不到各殿路条了,就算你全部拿到了也不一定出得去。和你说的很明白了,阴曹地府没有出去的路。虽说现在的佛祖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却不能,除非用你的血铺路,就怕你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一定能回去,枉送了你的命,也救不了你娘。何况,十殿的路条你也不一定全拿到,地府办公,那是有时辰的,现在已经四更天,到五更就下班了。”   “那怎么办?”新月急得都快哭了。   “罢了、罢了,随我来吧?”崔判官叹了一口气说。   于是,上轿,起轿,鸣锣开道,新月紧跟在后面,心里火急火燎的…… 正文 第九章 踏上望乡台   再说,新月紧跟在崔判官后面,一步也不敢落下。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一所大殿,黑咕隆咚的,冒着阴森的寒气。走到近前,自由看门的鬼差开了大门,黑幽幽的的大门吱呦呦的开了。   这次,新月很顺利的进去了,没有小鬼敢拦挡。他四下观望着,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阎王殿,只是坐在大堂上的阎王变了样,换成了白净脸孔,额头上还有块心月似的疤痕,双目深邃,像是能洞察所有的一切;鼻子挺直,嘴巴微张着,头上戴着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上穿着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   崔判官快步走向前去,凑在他耳边低语着。   阎罗王惊奇地看着堂下的新月,不由得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黑白无常,你们办的好差事,为何不据实汇报?”   黑白无常从角落里闪出来,急匆匆地来到大堂下,扑通一声跪下了,不时的磕头求饶着,“阎罗王爷爷,不是小的不汇报,是秦广王特意叮嘱,不让小的们说。”   “大胆,鬼奴才,既然来此当值,就得实话实说,害得本判官亲自去阳间走了一趟,不知耽搁了多少公务,你们可知罪?”崔判官怒道。   “小的知罪了,小的知罪了,再也不敢了,求判官爷爷饶了小的们,以后当值定会尽心尽力。”   “哼,巧言利舌,没那么便宜,不给你们点教训就不长记性,执行官。”   “小的在,”从列班里走出两个鬼头。   “送他们到油锅里煎炸上两个时辰,让他们长长记性。”   “是,”两个鬼头一招手,扑上来几个小鬼,架起黑白无常就拖了下去。   黑白无常满脸恐怖,直喊饶命,没有了以前的嚣张跋扈,一挣扎,揣在怀里的钱都掉落出来,众鬼差都围上来抢。崔判官哼了声,一瞪眼,鬼差们哄得一下子散了,各站到各的位置上去。   “再加两个时辰,煎炸好后,再到铜柱上烤一烤,烤焦点。最后,挖出他们的心给蛇食,换上两个石头蛋儿心,看他们以后还敢贪不,”崔判官大发雷霆。   阎罗王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看着新月母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一副和善的面孔。   后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不一会儿,一个鬼差双手托着一个黑色的托盘上来,托盘里有两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判官爷爷,黑白无常的心已经挖出来了,请您查验。”   “呈上来。”   有鬼差接过盘子端了上去,放在案桌上。   崔判官仔细的看着,指给阎罗王看,“大王,您看,此二人心上果然布满了黑丝,再不惩治,地府的廉政就要败坏。”   阎罗王点点头,“是啊,真是触目惊心,这些鬼吏,徇私枉法,敲诈勒索、中饱私囊,再不严惩,地府千百万年来的基业就会败坏在这些人的手里。”   阎王发了话,判官点头称是,“来啊,将二人的黑心喂蛇。”   立时,有两条大蟒从黑暗处游了出来,争食着两颗黑心。   新月最怕这样的大虫,也顾不得许多,一溜烟的躲到了阎罗王身后。   “放肆,不得无礼,”众鬼差怒叱。   阎罗王笑着摆摆手,“不妨、不妨,心中无孽障,阎王也无法,况大虫乎,出来吧。”   新月哪敢呢,紧紧地抱住阎罗王的后背,伸出半个脑袋偷看着。   两条大蟒吐着分叉的长舌头,也正看着他,绿莹莹的蛇眼里满是凶光,看来就等阎王的一声令下,马上就把娘俩吞到肚里去。   新月吓得又缩回了头。   阎王哈哈大笑着,冲着大蟒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两条大蟒乖乖的游走了。   “可以出来了,没想到你阴曹地府都不怕,却怕这两个畜生。”   新月这才探出头来又看,确信两条大蟒不在了,这才出来,赶紧跪下给阎王赔礼,“刚才冒犯了阎王爷,还请见谅。”   “哈哈,不打紧、不打紧,快快起来,跪不得,跪不得。”   “他有何跪不得?就他刚才的无礼,就该该惩治他才对,”崔判官问。   阎罗王摇摇头,小声道,“你有所不知,此人善根三百世,我地府又能拿他如何。”   崔判官听了一愣,“善根三百世,愿不得入地府就像入无人之境,那大王看如何处置?”   “入我地府来,那是劫数所定,天意不可违,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下官谨遵圣意,”就冲跪在堂前的新月说:“你且起来,阎罗王有好生之德,不追究你的无礼。”   “多谢阎王爷,请阎王爷给我快批路条,我和我娘也好快点回去。”   “我和你说过,阴曹地府只有来的路,没有回的路,要想回去,不知有多少劫难等着你,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和你娘就此别过,我派牛头马面送你过河,”崔判官道。   “不,既然来了,我一定要和娘一块回去,”新月坚定的说。   “那好吧,登上前面的那块磐石,那就是望乡台,看看吧,你会改变主意的。”   新月半信半疑,望乡台是不是跟孽镜台一样?他也很想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就匆匆登上了那块石头。刚站上去,眼前豁然开朗,第一眼却看到自己被人从车上抬了下来,身上盖着白布,哥哥和妹妹悲痛的哭着,爹爹也泪流满面。   自己也死了?新月摸摸自己,没有啊,自己浑身结实得很,不像娘,身体软的就像刚退了皮的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抬头都很困难。他看着,家里的一切就像在眼前一样,想大喊,却喊不出声来……   儿子也走了,三木悲痛欲绝,几次瘫倒在地上,好好的一个家,转眼间就去了两个人,老婆死得蹊跷,临走一句话也顾不上说,儿子死得更蹊跷,哭晕了,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去了,这不是要人命吗?人生三大难: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一下子就是两难,谁受得了啊。   三木哭,孩子哭,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哭,邻里也哭,看事的陪着掉泪,也不管一家不一家了,也不管姓王还是姓高了,全村人都来帮忙。   多好的人啊,实实在在的,跟谁也没红过脸,不管谁家有事都热心帮忙,只要上门开口了,就是没钱她也再借钱给人家。村里来个要饭的比来个亲戚还热心,把人家请家里,还诚心诚意的给人家做好吃的,临走吃着的拿着的,简直就是个活菩萨。怎就好人无长寿呢?说着说着就是一脸的泪。   全村的妇女都来吊丧,都哭得很痛。   如今,儿子又死了,这是怎啦,老天啊,怎不睁睁眼呢?这么好个人家,几十辈子都是老好人,怎就这么狠心啊,把全村人都心疼死了。   村里人轮流守着父子三人,光哭不行啊,还得注意身体啊,死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呀。都这样说,都这样劝,劝着劝着,捂着嘴跑出去,也是一脸的泪。   三木攥着儿子的手,数落着他,“你个死孩子,你娘就喜欢你了,还没送走你娘,你怎就走了?黄泉路上好好的照顾你娘吧,有你陪你娘,爹放心,”三木哭说着,一把鼻子一把泪。   新贝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光咧着嘴直哼哼,谁也劝不住。新凡还好些,他里里外外忙活着,脸上的泪也没有干过。   三木攥着儿子的手,儿子的手还热乎乎的,脸色也很红润,就是额头还不时的往外渗血,怎也止不住。新贝要过来攥着哥哥的另一只手,哥哥的手还很柔软,不像娘的手那样僵硬,那样冰冷,又把手探进哥哥的胸前抚摸着胸口,沙哑着嗓子说:“我哥的胸口还热乎乎的呢。”   大姑以为她悲伤过度,说着痴话,就过来劝着她,“别把泪滴在你哥身上。否则,他走的不安生。”   一句话惹得三木大哭,两个侄子忙把他扶出去…… 正文 第十章 玉帝口谕   再说新凡和娘站在望乡台上看着,禁不住泪水连连,他冲着判官和阎王道,“你们来看看吧,为何这样狠心,使我们一家人痛不欲生。”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还来得及,你的父亲心里会好受些,”崔判官劝着。   “那我娘呢?我觉不!不会把娘一个人留在这儿,”他坚定的说着,再回头看,啥也没有了。他寻找着,大喊着,周围只有新来的鬼的哭嚎声。   新月背着娘忙走下望乡台,“快开路条给我,”他冲着阎罗王和崔判官大喊。   “休得撒野,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崔判官怒斥他。   阎罗王摆摆手,“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把路条给他吧。”   崔判官提笔写好交给鬼差给他送过去说:“大王心慈仁厚,不和你计较,若到其他阎殿去可没这么容易了,牛头马面,送他出去。”   牛头马面抱拳称是,就过来对新月说:“快走吧。”   新月收好路条,跪下给阎罗王和崔判官磕了三个头,就跟着牛头马面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阎罗王叹口气说:“看来,阴曹地府的狱规就要被他打破了。”   “玉帝都有此意,谁也阻挡不了。”崔判官无奈的说。   “这样也好,更人性些,更公平些,孝子贤孙们也该得到回报了,”阎罗王舒了口气道。   “可咱们以后没有绝对的权威了,世上的孝子贤孙何止千千万万,都来找,怎应付的过来。”   “本王可不这么因为,我倒希望世上的人都有孝子贤孙陪着来。”   就在这时,玉差来传玉帝口谕,阎罗王和众鬼差忙跪下接旨。   “玉帝口谕,知晓各阎王,天条事大,不可更改,狱规虽有所述,但没有特例,一切照旧执行,不得枉法。”   “谨遵圣谕,恭送玉差,”阎罗王大声的说着。按规矩,早有鬼差托着一盘金元宝过来。阎罗王满面含笑,冲着玉差拱手道,“玉差辛苦,敬请笑纳。”   玉差看了一眼,冲身后的随从一摆手,“收了。”又对阎罗王道,“有凡夫大闹地府,玉帝很是生气,叫尔等严惩,以正狱规,不可辜负圣意。”   “小神谨记在心,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玉差告知。”   “阎罗王客气,请说。”   “秦广王已上天奏明玉帝,玉帝的意思,不是善待他们母子吗?如何又……”   玉差打断了他的话,“阎罗王凡事太认真了,此凡夫虽然至孝至善,修得百世正果。但也违反天条,大闹地府,应该惩戒。”   “是、是,小神明白,这就让差役追回路条,以示惩戒。”接着吩咐身边的崔判官,“崔判官,刚才玉差所言,你也听的明白,马上追回路条,把母子二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下官领命,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在、在!”四人抱拳侍立。   “速将母子二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四人应声而出。   玉差看着,微笑着点点头,“那本座就复命去了。”   “恭送玉差公公,”阎罗王和崔判官拱手相送,虔诚至极。   玉差走了,崔判官一甩长袍,哼了一声,“这玉帝老儿朝令夕改,说一套做一套,如何让三界信服?就知道维护他的天条。天条允许的还不许执行,有朝一日非反了他。”   “不可造次,”阎罗王叱喝着,又小声的,有点哀求的说:“亲家公公,小心隔墙有耳,你想害死我呀,玉帝怎说就怎办,别惹事生非了,歇歇吧,啊,全家上下几百口子人呢,不为你自己也为他们想想,正是孩子们立业时,成仙的名额已经下来了,千万别再造次,而害苦了孩儿们。”   崔判官还是气哼哼的,“真是天无天道,人无人道了,叫我这判官如何做?善孝是三界的根基,动摇了根基,三界就会土崩瓦解,宇宙也会混沌起来,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枉修炼了三千二百世的大善大孝,真是贪图享受惯了,忘了本。”   “你、你、你,你就住嘴吧,没见你平时这么多话,今日怎还收不住嘴了呢,走、走、走,回家吧,回家吧。”阎王拉着他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