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女尸 第一章 诡异古城 我是祖母带大的,自从我记事开始,祖母就带着年幼的我东奔西走,我们几乎走遍了中国大半个北方,在每个地方落脚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个月。   直到我八岁那年,祖母带着我横渡长江,来到了浙江一个名叫“里宅”的小村庄,我们才安顿了下来。 我叫沈行,行者,顺天行气也。我的名字也是祖母取的,她说我出生那天刚好是中元节,也就是传统的“鬼节”,又是午夜阴时生的。所以先天之气薄弱,故将我取此名。 祖母说,这个村子里有帝王之气,在古时候就是传说中双龙聚首的风水宝地,这股气能够抑制我命里的至阴之气。 唯一的禁忌是离我家不远的小山坡。祖母告诫过我很多回,那个地方绝对去不得,邪得很,不是我这小身板能扛得住的。 至于山坡下面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从没去过。只是听村长的儿子二蛋说起过,山坡的后面是个湖,村里还没有通自来水的时候,村民们喝的就是湖里的水。 我的祖母在北方是个有名的巫灵师,住下之后,祖母开始弄一些小营生来维持生计。绝大多数时间是去十里以外的镇上替人看看风水,测测字什么的。南方人比较信这些,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所以赚来的钱足够我们祖孙二人生活。   但是,没想到,这样的平静才持续了短短两年。在我十岁那年夏天,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巫婆婆,小行,你们在家嘛?” 那天晚上,我睡的正熟,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拍门。听着好像是村长的声音,我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就去开门了。 门外围着很多人,为首的是许村长,我老老实实的回答:“祖母不在家,到镇上给镇长看风水去了,晚上不回来了。” “那你今天有看到彤彤嘛?这女娃子到现在还没回家,大伙儿都快急死了,就怕哪个歹人掳了走了。” 我心里一惊,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过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表示没看到。 “那我们再去找找,你一个人在家别乱跑!”说完,村长急急忙忙的带着众人走了。 我跑回屋子里,穿了衣服和鞋,准备和村长他们一起找彤彤。 当我跑回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村长他们的影子了,整个村子里被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夜色阴沉得像一滩化不开浓雾一般,唯独那个小山坡,像鬼火般,闪着光。 然后,我的脚竟然不受控般,鬼使神差的转了个身,向那个村里人谈之色变的小山坡看去。那里到底是什么,能让祖母都避之不及? 当我走上山坡上的时候,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山坡后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山坡后面根本就不是二蛋说的湖,而是一座森冷的古城废墟,一半埋没在地里,留在地面上的一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再走近一点,我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山坡闪着光,山坡下面的平地上,堆砌着一座数米长,一人高的白骨堆。 那些光,就是从白骨堆下面的土里冒出来的,绿莹莹的,像鬼火一样。照得头骨上空洞的瞳孔格外渗人。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白骨,脚下一软,竟然往山坡下滑去。我惊叫了一声,却发现,我的声音根本透不出周围的浓雾。 糟了! 祖母说我是天生的阴命,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真让我碰上了? 更加不幸的是,我从小就戴着的血玉白天的时候被二蛋弄断了绳子,祖母说要重新下咒,卜筮过。今天祖母又去了镇上,意味着,我连最后的保命符都没有了。 眼看着离白骨堆越来越近,慌乱中,我抓住了山坡上的一把草,才稳住了下滑的身子。额头上的冷汗滴入眼中,辛辣的刺眼。 我抬起头,往山坡上看去,才发现我抓住的根本不是草,而是一把干枯的头发。那头骨被我拽出来了一半,还有一半埋在了土里,一双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奶黄色的蛆虫在眼廓中不断的蠕动着。 我一松手,又往山坡下滚了下去。 然后身体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白骨堆上,疼得我呲牙咧嘴,眼冒金星,只感觉一股腐败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我。不过,比想象中幸运的是,白骨堆并没有倒下来砸中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我躺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脑袋中火辣辣的疼。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看到山坡上站了很多很多的“人”。 那些人穿的衣服绝对不是这个年代的,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们的眼角和嘴角都流着红色的血。一张嘴,就从嘴巴里流出深褐色的泥土,无一例外,他们衣摆下的脚都是悬空的! 难道是刚刚的那一撞,让我开了天眼,我竟然能看见鬼。 直到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神似村长的脸,我才控制不住的尖叫了一声,慌不择路的往白骨堆的后面跑去。 此时,我与那座古城只隔着中间一条并不宽阔的护城河,护城河早就没有水了,里面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 我看到护城河里也站满了人,但是这些人又跟山坡上的人不一样。他们穿着古时候的铠甲,手握长枪,直挺挺的站在干涸的河里,面朝着古城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嘻嘻……” 眼看着山坡上的人慢慢的朝我走来,我咬了咬牙,往古城的方向跑去。幸好护城河上还有个栅桥,不过已经很破旧了,踩在上面“吱吱”的作响,连带着缚桥的绳索都不断的在晃动。 从我上了栅桥后,身后的鬼魂就没有再追我,远远的看着我,笑的很诡异,有的人甚至举起了手来跟我招手。 我以为他们是要我回去,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头也不回的往古城跑去。 一走进这古城,我就觉得后背一直围绕着一股森冷的气息,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 我不敢回头,祖母说,如果在晚上被好朋友盯上,切记不能回头。人的两肩和头顶共有三把火,贸然回头的话,身上的阳火就会受损,严重的甚至会熄灭。而像我这样先天之气比较薄弱的人,比一般人更容易被鬼上身。 人有善恶之分,鬼也有。留在世上的鬼大多是枉死来复仇的,或者是生前有心愿未了的。人间有法律,鬼界也有,大多数情况下,鬼是不会轻易伤人的。 想到这些,我反而不害怕了。   我壮起胆子走入古城,绕过城墙,我就看到了一间一人高的石房子。刚刚在山坡上还没有看到有这所石房子,难道又是因为我的眼睛? 周围的光线很暗,我却能清清楚楚的看清面前的这所房子。 房子很坚固,并没有毁坏的迹象,显得与周围的凄凉景象格格不入。周身寂静无声,连夏夜里的虫鸣声都听不到,我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一样。 寂静的空中只有我一个人脚步声的回音,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外面护城河边的鬼魂们还在“嘻嘻”的笑着。   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我走到门前,木质的门已经摇摇欲坠了,伸出手轻轻的一推,那扇木门就“轰”的一声倒地了。 我挥了挥空气中飘出来的细小的灰尘,往里走进了几步,才看清石房子的正中摆了一副棺材。 “啊!”我吓得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睛前面突然一片漆黑。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我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是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 我倚在门框上,头上的冷汗如雨般落下,落入眼中,刺眼的很。 我恍然想起,刚刚那些鬼魂哪里是在跟我招手,分明是在跟我说再见。 越惊恐的时候,我的头脑反而越清醒。棺材并没有密封,棺盖斜斜的倚在棺身上。奇怪的是,棺盖和棺材都是新的,就像刚做的一样,暗红色的漆面闪闪发亮。 我摸了摸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感觉脚也可以动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到了脚边有一个木漆的盒子,刚刚在慌乱中被踢翻了。 里面飘出一张照片,黑白的,相片有些发黄。照片是一张结婚照,男人的面相已经看不清了,而一旁女人的样貌却很清晰。 这是一个相当美貌的女人,穿着嫁衣,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我拿着照片,看向屋子中间的棺木,难道棺材里的会是照片上的女人? 我走到棺材旁边,向里望去,棺木里很黑,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我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从棺木里伸出一双染着鲜红指甲的双手,然后狠狠地抓着我的手。我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半蹲在棺材旁,却喊不出半个字来。 “阿行哥哥,来陪我玩儿啊!”就在这时,我看到彤彤穿着红色裙子站在房子的门口向我招手。 红裙飘扬,裙下的脚竟然是悬空的。 古城女尸 第二章 幼童化鬼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躺在山坡上的,月亮又不知道从哪片黑云中钻了出来,今晚是圆月,将山坡下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 这下面哪里有什么古城废墟,分明就只有一片湖,跟二蛋曾经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坐在山坡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的湖泊,湖面微波荡漾,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我却无法接受眼前的情形,似乎比刚刚看到的那些鬼魄还要可怕。 白骨堆没有了,那些可怕的鬼混也不见了! 如果山坡下面不是古城的话,那么,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看到的红衣女尸又是谁?   我抬起手,手上就握着那张在石屋里捡来的照片。月光下,照片上的女人竟然对着我笑了,我一下子将照片扔的很远,痛苦的抱着头。 脑袋昏昏沉沉的厉害,晚上经历了太多恐怖的事情,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住,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夏日火热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侧了侧头,才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小行醒了!小行醒了!”身旁立刻有人呼叫起来,然后一屋子的人立马围到了我的床边,惊喜并担忧的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我的房间没有错,可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在我的房间里?我揉了揉酸疼的脑袋,胀痛得难受,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祖母坐在我的床边,枯瘦的手握着我的左手,从手心里传来的那一丝温暖一下子驱散了我身上的疼痛。   我抬起了右手,手腕上的黑印已经不见了,手心却多了一个猩红的圆点,心里顿时明白祖母是给我驱过鬼。我一下子坐起来紧紧的抱住祖母,将头埋在祖母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祖母搂住我,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说道:“阿行乖,已经没事了,祖母在这里呢,谁都伤害不了你。” “祖母,我怕……我害怕……”我不顾形象的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现在我能感受到的除了恐惧,就是冷,一闭上眼睛,好像就能看到那张女尸的脸,还有那诡异冰冷的笑容。 在祖母的安慰下,我渐渐的不哭了。 突然,有一个人身影,从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然后跪在了我的床边。 “巫婆婆,你救救我可怜的孙女吧,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说话的人是张大伯,正是彤彤的爷爷。 话说了一半,张大伯捂着脸已经泣不成声,沧桑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连带着一屋子的人都突然沉默了,脸上严肃的神色是我看不懂的。 “祖母,彤彤怎么了?”我双手紧紧拉扯着祖母的衣袖不放,一边晃悠着,眼泪又一把一把的往下掉,“祖母,彤彤在哪儿?” 彤彤比我小两岁,从小父母就过世了,跟着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遭遇跟我很像。所以从我来到这个村子就很粘我,我只有祖母一个亲人,平日里我都把彤彤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我一哭,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悲痛了起来,好几个人都掩着面低低抽泣了起来,张大伯更是失了魂般。村里人都知道张大伯疼这孙女,比他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小行乖,祖母会把彤彤救回来。你才醒,要好好休息,这件事就不要管了。”祖母拍着我背,柔声的安慰我。 “巫婆婆……” “好了,不要再说了,小行还是个孩子。”张大伯还要再说什么,但是被祖母严厉的打断了。祖母喂我喝了点安气凝神的药,我的精气神才好了许多。 晚上的时候,祖母被村长请走了,走之前还带上了她很久都没有碰过的那只金葫芦。祖母没有告诉我她去干什么,只是叮嘱我不要出门,在家好好呆着,直到她回来为止。 我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又受到了惊吓,祖母说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把受损的元气补回来。 临出门前,祖母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荷包,里面装的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血玉。被祖母用浸泡过符水的绳子穿了起来,重新下了符咒,一般小鬼都进不了我的身。   祖母走后,我也没有多想,喝了药,靠着床,真得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外面有靡靡的梵音传来,还带着一丝清苦的檀香之气。我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对这种味道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村里最近没有枉死之人,难道今晚祖母招的是彤彤的魂?难不成彤彤真的死了? 想到这个,我一下子睡意全无,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没来得及穿鞋子就往门口跑去。我站在门口,冷风吹在我身上凉飕飕的,使得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我家在村尾,离那个诡异的山坡很近。 今晚没有月亮,天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星光,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浓稠得像一滩化不开的墨水。 我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是这样的天。 “哈哈,阿行哥哥,快来陪我玩儿啊。” 我刚刚走到院子,寂静的夜空中就传来了彤彤稚嫩的声音,带着银铃般的笑声。 “彤彤你在哪里?快出来!”我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彤彤的身影,反而是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 夜空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阿行哥哥,你确定真的要见我?” 彤彤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气,使得我的背脊一阵发凉。我这才惊觉,祖母今晚是在村子里给彤彤招魂,那么彤彤就应该是,已经死了! 那么现在在跟我说话的,就是彤彤的魂魄! 就在我站在院子中间,进退两难的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我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慢慢的走向我,正是彤彤! 她穿着那件很喜欢的红裙子,还是祖母一个月前去镇上的时候给她买的。整条裙子湿漉漉的,还在不断的滴水,每走一步,地上就出现一大滩的水渍。 圆圆的脸被水泡得水肿了起来,脸皮已经胀到透明,皮肤下面似乎都还有水在流动。眼珠子突了出来,稍微动一下,感觉就会从眼眶里滚出来来。 两条白皙的手臂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已经被水泡得发白了,肉从里面翻了出来,流出鲜红的血。 “阿行哥哥……快来陪我玩!”彤彤一开口,嘴巴里就流出很多的泥水,脸上带着哀怨的表情。 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感觉有一双手扶在我的肩上,钳制着我的身体,让我无处可逃,冰冷的嘴巴就贴在我的耳朵边。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彤彤离我越来越近,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突然,我胸前一热,发出一道红光来,彤彤后退了一步,似乎很忌惮我身上的血玉,在离我十米开外停了下来。 “阿行哥哥,彤彤怕那个东西,你扔了好嘛?”彤彤带了哭腔,眼角竟然留下了鲜红色的血泪。彤彤的一半脸颊开始腐烂,奶白色的蛆虫就在彤彤的脸上钻来钻去。 我下意识的用手握紧了那个血玉,狠狠的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有些悲凉,按照祖母以往的说法,彤彤生前穿着红裙,又是枉死,已经化成了厉鬼。 可是今天不是彤彤的头七,为什么彤彤会这么快就化鬼了?后来我才想起来,今夜,祖母在给彤彤招魂,恰好给了彤彤一个绝好的机会。 “阿行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看我拒绝,彤彤突然变了一张脸,大大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脸上凶恶的表情好像巴不得把我撕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彤彤根本就不畏惧我身上的血玉,向我扑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还没有等彤彤扑到我的面前,就听彤彤惨烈的尖叫了一声,被血玉发出来的红光弹出去好几米。 彤彤缓了一下,呲牙咧嘴的看着我,脸上的皮肉大块大块的往下掉:“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都要死。”说完,彤彤又向我扑来。 还没到我面前,这次血玉发出来的红光,比先前更盛,彤彤被重重的摔在了院子的墙上,然后不见了身影。 彤彤虽然消失了,可是,我依旧能够感觉到,肩上那双冰凉的手还在。这个院子里,还有除了彤彤之外的鬼存在!而且,她竟然不惧怕我身上的血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女尸的脸来。 是棺材里的那个女人!她跟我到家里来了! 可是,鬼魂不能离自己的母体太远,也就是葬身的地方,必须要有一定媒介才能离开。我突然想起了那张照片,我摸了摸腰间的口袋,果然在左边的口袋里摸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在冲着我诡异的笑着。 “血玉本来就是我的!” 古城女尸 第三章 夜半招魂 恍惚中,我又听到了一阵梵音传来,我看到门外有很多的鬼混成群结队的往村里的方向走去,跟我在山坡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担心祖母,闭上大喝一声,冲出了院子里的桎梏,循声跑去,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游荡的鬼魂。 他们并没有攻击力,好像被操控了一般,面无表情的朝着前方走去。让我疑惑的是,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有投胎的幽魂?而且,大多还是上了岁数的鬼魂! 里宅村有一个很古老的祠堂,这个祠堂是村里的禁地,平日里甚至都不许旁人靠近。每天都有专人看守,只有到每年年末拜天祭祖的时候才会打开,但是也仅限于村长许氏一族才能进出。 祠堂是一种很矛盾的存在,按照祖母的说法,祠堂供奉的是世代先祖的牌位,阴气聚集,就算是白天,还是能感受到一屋子的森冷气息。 但是,祠堂的建筑都是从先辈时期就有了,那时候建祠堂都是照着五行八卦的样式建造的。建筑本身就是一种避鬼的器物,外面的邪物进不来,里面的阴气也散不去。 祖母竟然在祠堂里面招魂! 我刚打开祠堂的门,就被村长一把抱在怀里,紧紧的捂着我的嘴。原来祖母的招魂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祠堂中的三面墙壁上摆放着许多黑色的牌位。牌位前供奉着一些塑料制的不干花,还有一些已经枯黄了的鲜花花枝。 我仔细的看了看灵位的日期,最早的牌位应该是从南北朝时期就有了。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灵位,我忍不住背脊上一阵发凉,好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 其实电视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作法是骗人的,真正的高人做法根本就没有这么麻烦复杂。 只见祖母站在祠堂的中间,已经开作法了,在祖母的示意下,有人把原先准备的白蜡烛点燃,放在了祠堂的四个角落。祖母则站在大厅的中间,对面放了一把太师椅。 椅子上面放了一个仿真的木偶,跟在院子看到的彤彤的魂魄一样穿着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小辫子,脸上抹着嫣红的胭脂,远远的看着就像真人一样。 只见祖母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符纸,一黄一红,上面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图案。没见祖母有什么动作,只是嘴里念了两句咒语,那两张符纸就凭空燃烧了起来。 屋子里猛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符纸烧出来的灰四处飞扬。 然后,祖母的双手指尖对着指尖的放在胸口上,嘴里念念有词。那是一种北方的,很古老的方言,应该是属于北派招魂师特有的阴阳术。 没过一会儿,风渐渐的停了,空洞的祠堂里想起了一丝轻微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这样的笑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正是彤彤的。 “阿行哥哥,快来陪我玩儿啊!”彤彤的声音在我们的四周响起,像是来自头顶,又像是在我的身边。 不可能!彤彤的魂体已经被血玉打散了,不可能还会有第二个彤彤的魂魄。 我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祖母。 “困!”祖母突然大喝一声,祠堂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如死般的寂静,仿佛刚刚的笑声和风声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祖母面前太师椅上的木偶竟然不经意的动了动,然后动作越来越剧烈。 “啊……”木偶的身上捆着锁魂索,被彤彤附身的木偶只能不断的挣扎。越挣扎,锁魂索就会缚的越紧。 锁魂索,顾名思义,是拿来锁魂魄的,跟一般的普通绳索不一样。一旦有了实形,鬼体跟人体一样,也会痛。甚至比肉体上的疼痛要痛上几倍。 太师椅上的木偶渐渐的化作彤彤的模样,我的眼泪又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祖母又烧了一张符纸,那个木偶才慢慢的安稳下来。 “告诉我,你是谁?”祖母厉声的问道,这样的祖母,跟平日里慈祥的,疼爱我的祖母是不一样的。 “嘻嘻,阿婆,我是彤彤啊,你忘了吗?”彤彤回答了祖母的问话,可是木偶的一双漆黑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是怎么死的?”祖母问完这句话后,对面的彤彤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耸拉着脑袋,好像在思考。 “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祖母又问了一遍。 木偶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哈哈,你们都要死,你们都要死。”这句话说完之后,太师椅上的木偶就不动了。 我心里一惊,这个声音,与我逃出院子时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是那个女尸的! 我连忙跑过去抱住祖母,才发现祖母的脸上满是汗水,身子也冰冷的厉害,不断的在颤抖。然后身子一软,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而祖母面前的木偶早就变成了一堆碎片。 祠堂里又莫名的刮起一阵阴风,冰凉的刺骨。 “砰!”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祠堂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我不舒服的眯了眯了一下眼睛,门外的月光很亮,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半空上。而祠堂的门口,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分明长得跟那张黑白照片里的新娘一样,她身上穿的,正是我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件嫁衣。上面绣了两只凤凰,金色的丝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宛若活物。 想到那天晚上的不好经历,虽然手腕上的伤口没有了,但是依旧好像在隐隐作痛,我下意识的往祖母的身后躲了躲,才发现祖母抖的比我还要厉害,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 祠堂里另外的两个人已经吓得晕了过去,只有村长失魂般直挺挺的站在柱子旁边。 “曼曼……”村长喃呢了一句,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空气里隐约的还能闻到一股尿骚味。 这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她的头发全部盘在脑后,发上同样别着一只金凤凰,金色的流苏垂坠而下。双手交叉在小腹前,指上涂着艳丽的丹蔻,比我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 我紧紧的抓着祖母的衣角,很难相信这个美艳的女子竟然会是一只厉鬼。 事实证明,有些事,是不能光看表面的。 “怎么是你?”祖母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鬼。 “那还要感谢你这宝贝孙儿呢!”女鬼笑嘻嘻的看着我,嘴角诡异的笑容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你以为下个咒,就能用那个古城困住我。可惜你们的算盘打错了,我有今天,还要谢谢你们呢。” 说罢,从女尸的身后飞出无数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的。等到快飞到眼前,我才看出这是一种尸虫,没有吸食尸体之前,是乳白色,然后慢慢的变成红色,最后变成黑色。 祖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一把将我推开在一旁:“小行,快躲起来。” 祖母从腰间摸出两道符,燃烧后的符纸像一张密网,将那些冲过来的尸虫全部烧死了。然后祖母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只金葫芦,是祖母收魂的法器,我只见祖母用过一次。 我身上有血玉,那些尸虫不敢靠近。 “陆瑶死了,乾坤镜碎了,就凭一个葫芦,看你还怎么奈何的了我,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女鬼说完,扬天长啸一声,双手张开来,她嫁衣上面的金线如同水蛇般钻了出来。那些细而密的金线如幽魂般缠绕住祖母的身子,越缠越紧。 手臂被金线勒出了一道道的印痕,却没有一丝的血流出来。祖母挣扎无果,果断的咬破手指,吮吸了一下,嘴里念了两句咒语,然后喷向了那些丝线。 那些如丝线如受惊般的离开了祖母的身子,却没有缩回去,而是停留在了半空中。 “没有陆瑶,我也能困住你第二次,让你在那水下呆一辈子。”祖母手中拇指大小的金葫芦,突然腾空而起,慢慢的变大。 “老不死的,你休想,今天我就你见阎王。”女尸的脸慢慢的开始变化,白皙的脸像墙皮一样慢慢的脱落下来,血肉模糊。 “那也要看阎王收不收我!”只见祖母又燃起一道符,金葫芦把那些如鬼魅的金线全部收入囊中。葫芦里不断的传来哀嚎声,原来女尸身上嫁衣的金线是用炼魂索,吸收鬼魄的精魂所炼造的。 我突然明白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幽魂了。 祖母的符纸打伤了女尸,女尸一战落败,渐渐的开始处于癫狂的边缘。 “我要你们死!”女尸的话音刚落,那些幽魂就从女尸身后走了进来,还有一些人在跟我招手。 看到他们脸上恶心的样子,我忍不住的捂住嘴巴,几乎要呕吐了出来。 我看着祖母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瘦弱的身形晃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冲到祖母的面前,狠狠的看着那些散魂:“不许伤害我祖母。” 那些幽魂看到我,竟然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忌惮我身上的血玉。 “巫灵,你看看这是谁?”女尸从身后拿出了一面阴阳镜,镜子里有个女人,用一把桃木剑钉在了墙上。 “陆瑶!”祖母一下子把我推开,向那个女尸冲去。 我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在了柱子上,昏迷前,我只看到祖母跟着女尸走了。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祖母。 古城女尸 第四章 鬼推船 我并没有告诉村里人祖母是跟着那个女尸走了,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那个女尸出现的时候,我清楚的听见了村长叫她“曼曼”,我就知道这个村子里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祖母早就知道了的秘密,或许祖母的失踪,就跟这个秘密有关系。 祖母不见了之后,村长就把我接到了他家,好像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从祠堂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开始发烧,并且胡言乱语。一到晚间,迷迷糊糊中总能看见很多白色的人影在我的床边走来走去,导致我的病一直都反反复复的好不起来。眼睛也时常酸疼的厉害,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能看见鬼的缘故。 这一天晚间,我刚刚睡下,忽然听到门外村长家的大黄狗在狂吠,连带着整个村子的狗都在叫,此起彼伏的。奇怪的是,这狗都叫的半天了,别说村长家,连村里子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这狗叫声一点停歇的趋势都没有,我正想起床出去看一下,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来人背光,只看得见一个影子,看不清面貌,我下意识的缩回到床上,大喝了一声:“谁?” “咳咳,小行,不要怕!”那人咳嗽了几声,声音更显苍老。 一听是张大伯的声音,我的心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张大伯,你怎么……” 一句话还没有说话,我的呼吸突然顿了一下,快速的退到了床边,张大伯竟然不是走到我面前的,而是飘过来的。怪不得刚刚没有听到脚步声,还有村子里的狗叫声。 祖母说,不管是狗还是猫,都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通常比人更能感受到危险的来临,甚至能看到一些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是因为张大伯已经…… 大概是看到我的反应,张大伯停了下来,不再靠近我,并且用一种非常哀怨的眼神看着我,眼睛里含着鲜红色的泪。 我知道,张大伯是有心愿未了。 “小行,你祖母不在了,大伯现在只能求你了……” 张大伯走后,我就睡不着了,一直睁着眼睛。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鸡还没叫,我就悄悄的摸出了村长家。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还没有醒,我一路狂奔,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祖母离开的没有预兆,她招魂的法器一般都会带在身上,只有一把不方便携带的桃木剑还留在家里,还有一些我不会用的符纸。 我虽然是天生阴命,但是祖母这一派的秘术只传女不传男,我在祖母身边长大,但是只懂一些皮毛和一些基本常识。 我从暗格里把桃木剑拖了出来,背在了身上,然后立马往村头的方向跑去。 村子的外围有一条河,河里的水来自村尾的披云山上,穿过大半个市,最后汇入大海。河水很深,因为披云山就在湖旁边,连带着这条河都成了村里的禁忌。 此时正好是凌晨,处在一天的阴阳交界点,通俗的说法就是正好是阳气不足,阴气有余的时候。 河岸上弥漫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没有风,却总能感觉有一股子阴冷的气息围绕在我的身旁。我原先以为这样森冷的地方,又是村里的禁忌,应该会碰上一些脏东西,所以我带上了桃木剑。 可是,事实是,我一路走来,除了感受到极低的气温外,连一个鬼影都没看到。难道是我的眼睛又恢复正常了? 我走到张大伯所说的水猬草丛里,因为常年没有人来,这里猬草足足有一人高,密密麻麻的。 这种猬草跟普通的水草不一样,它的叶子极细,叶片的两边长满了倒刺,很小,但是很锋利,轻轻碰上,就足够让你见血,所以很好认。 我从边上捡了根棍子剥开水草,果然在草丛里看到一条废弃的小破船。我用力把船推出了草丛,然后敏捷的跳上了船。这船虽然破旧,但是还算是完好,勉强还可以用。 我跟祖母在北方的时候,曾在牡丹江边住过一段时间,我们每次搬家都离不开有山有水的地方,所以我的水性极好,划船也学的有模有样的。 这条河我从没有来过,再加上周围雾气弥漫,我根本就看不到张大伯说的老银杏树。为什么张大伯说,只能在凌晨还没有出太阳之前找到这棵树? 不知不觉我就划到了湖中间,已经看不清周围岸边的景色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船根本就不是跟着我的浆在走,我的浆没动,船却依旧在滑动,伴随着水花的哗哗声。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睛往船底下望去,水下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底。我用船桨去撩了一下,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缠上了船桨。我愣了一下,可还是把浆抽了上来,不出我所料,缠在船桨上的竟然真的是头发。 我淡定的把船桨放回到水里,准备把木桨上的头发甩开,没想到船桨上的头发越缠越多,根本甩不掉。猛地想起北方关于“鬼推船”的传说。 之前说过,厉鬼一般都是枉死的人化成的。而怨鬼就是死的时候还怀有很大的执念,还情鬼就是怨鬼中的一种。如果在河里淹死的人,一旦成了怨鬼,他们就无法离开水,只能找媒介,所以他们就会找上过往的船只。 他们会在船底拖着你的船走,让你的船偏离原来的轨道,直到到达他所需要的目的地。很多在海上、湖里迷路的船只,大多是因为海里的鬼在推你的船。 换一句话说,他们在找“鬼替身”,让你的魂魄代替他们在水里受罪。而他们就能借由你的身体为媒介,然后离开水底。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背上的桃木剑抽了出来。我住在牡丹江边的时候,也听祖母说起过,有人在江上碰到了“鬼推船”,结果,船上五个精壮的东北汉子全部淹死在了江里,据说死状的非常可怖,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祖母说,碰到这种鬼,越跑,越找不到方向,跟鬼打墙似的在河面上横冲直撞。所以,这种情况只能硬碰硬,因为他们有很大的怨气,一旦缠上人,就不会放手。 此时,船已经静止在河面上不动了,水下也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我屏住呼吸,感觉握着桃木剑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突然,船身晃荡了一下,接着船身在河面上转了两圈,然后飞快的往前方滑去。 我没有防备的又跌坐在了甲板上,手里的桃木剑差点就飞了出去。我晃悠悠的爬到船檐边,向水底望去,船底下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但是能看清那密密麻麻的头发跟水草一样在水里游动。 就在这时,在这黑乎乎的一片中,我忽然看到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一团黑发中分外的显眼。难道这就是祖母所说的鬼魂的精魄? 我不疑有他,就算不是,也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举起桃木剑,瞅准了那个亮晶晶的地方,一剑刺了下去。 祖母说,毁了鬼的精魄,就算再厉害的鬼也丧失了攻击力,只能等阴差来收魂。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阴差是不收厉鬼和怨鬼的,之所以不收,只有一个原因—--懒。 “啊!”水下的鬼惨叫一声,一下子从水里窜了出来,扑了我一脸的水,冰凉到刺骨。 那鬼钻出水面之后就“站”在了河面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却无法动弹了。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左脸颊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一直从太阳穴延伸到嘴角,竟然是村子里杀猪的王二壮。 我听村长说过,王二壮本来是外村人,前两年逃债来了这里。平时就很孤僻,不怎么跟村里人打交道。只有村子里有人要宰猪了,才会去请他。 我喘了几口气,显然无法理解王二壮的魂魄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听到河面上远远的传来铁链的声音。我知道是阴差来收魂了,收鬼不会,收魂倒是来的挺快的。祖母说,这世间最惹不起的鬼就是阴差,最好是躲的越远越好。 我收起桃木剑,拿起船桨,快速的往回划去。 等我回到岸上,天也渐渐亮了,夏日的阳光特别热烈,就算是清晨也不例外,刚刚冒出个头就将河面上的雾气照开了。 张大伯说,彤彤托梦给他,在村口的银杏树下留了样东西。可是,我在村子里两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村口还有一棵老银杏树。 既然太阳已经出来了,我只能等明天再来,我刚走到村里了就碰上了村长。 “小行,你上哪去了?大伙都快找疯了!” “我到老屋拿祖母留下来的东西了。” 村长一家都待我不错,只是村长的儿子二蛋,最近看着似乎有些反常,时常蹲在门口自言自语的。 二蛋大名叫许淳,比我们都年长几岁,可是说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平时就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如今,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且,自打彤彤的事情发生后,村长就再也不许二蛋出门了,活动的范围也仅限在自家的院子里。 古城女尸 第五章 杀猪的王二壮   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去王二壮家看一下。我在里宅村住了两年多了,统共就见过他两回。当时天又比较暗,我不知道我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村子里的王二壮。   “七月半快到了,现在村子里都没有壮一点的猪,我们是不是要王二壮上别的村给我们宰两头猪回来?”吃饭的时候,村长的老婆突然开口问村长。   村长一拍脑袋:“最近彤彤的事快忙晕了,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等会儿吃了饭,你去王二壮家跑一趟,告诉他钱不是问题,一定要好猪,最近村子里不安生啊。”我看到村长用余光看了一眼二蛋的房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心里一顿,这不正是个接近王二壮的好机会嘛,我连忙说:“让我去吧!”   村长和他妻子皆是一愣,然后不明所以的互相看了一眼,又用疑惑般的眼神看了看我。   我怕他们生疑,放下碗筷,立刻又解释道:“婶还要在家照顾二蛋,还是我去吧,反正就是通知他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然后村长他们才点了点头应允了。   “王二壮这人虽然在村子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也没做什么坏事。但是平日里很少跟村里人接触,你小心点,通知了就赶快回来。”出门前,村长不放心的跟我交代了一下。   我点头应了声是,就马不停蹄地往王二壮家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些不安定,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跑到村口,发现王二壮的家离张大伯说的那棵银杏树的位置很近。准确的来说,王二壮的家并不在村子里,而是建在村子外围的小河旁,离村口很近。早上来的时候雾太大,我竟然没有看清这儿竟然有一所房子。   因为村里的禁忌,很少会有人来小河旁,更不会有人住在附近,所以这所破旧的老院子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小河旁边就是一大片连绵不接的山峦,与披云山接壤,小河更像一条护城河一般守卫着这些山。   因为朝向问题,即使是正午,这里也照不到一丝的太阳光,看着分外的阴森可怖。山林里知了的喧闹声此起彼伏的传来,让人莫名的烦躁起来。   “有人在家嘛?”我走到院子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院子的门。我附耳听了一会儿,院子里并没有人回答我。   我又用了力重重的拍了拍门,依旧没有人应,院子的门却“咯吱”一声开了。院子的门是虚掩着的,村子里的人大多淳朴,院门经常不上锁,我也没有多想。   轻轻的推了一下,门就开了。   我走到院子里,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连带着一些我说不出来的臭味儿。或许是因为他是杀猪的缘故,院子里到处都分布着已经凝结了的血块,已经渗透到了地表下面。   院子里搭着很多的竹架子,架子上还晾着一些猪肠子、整张猪皮还有猪尾巴什么的。架子的下面还放着一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杀猪刀,锋利的刀锋泛着寒光,远远的看着,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受不了这个味道,我捂着鼻子快速的穿过院子,走到主屋前。这回我没有敲门,而是惦着脚尖,从窗户往里瞧了瞧,屋子里很暗,什么都看不清。   我猜想应该是糊了窗户纸,不然,又不是晚上,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到。   “有没有人在家?”我又喊了一句,正打算敲门的时候,房门却从里面打开的。   出来的人正是王二壮,他看了看我,哑着嗓子问我:“找我什么事!”那声音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我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手还举在半空中,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姿势。看到王二壮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又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我……村长让我来给你带个话,说七月半快到了,村里要两头猪,让你倒隔壁村帮忙宰两头壮一点的猪。”我结巴了一下才把村长交代的事情说完。   “知道了!”王二壮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毛骨悚然。说完,王二壮就“哐”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撇了撇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离开了王二壮的家。王二壮关上门之后,屋子里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有,难不成他就一直站在门边上?   但是,我可以确认的是,这个“王二壮”绝对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王二壮。那个王二壮在我的印象里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不然也不会干杀猪这一行。   他力气很大,我曾见他一个人扛着一整头猪回来。而这个“王二壮”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身材虽然依旧很健壮,但是没有生气。他额头印堂发黑,黑眼圈很重,唇色惨白,明显是被鬼魂附身过。或者,那个鬼魂还没有离开他的身体。   王二壮虽然被魂体附身过,但至少现在还是个活人,那我早上在河面上遇到的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长了一张跟王二壮一模一样的脸。   我带着种种疑问离开了王二壮家,刚走到村口,就听到村子里有人在哭,哭的很伤心。我循着声音走去,哭声是从张大伯家传出来的,院子外面还围了很多的村民,原因是张大伯在今天凌晨去世了。   祖母替彤彤招了魂,但是彤彤的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祖母招魂后的第二天张大伯就病了。   张大伯是自然病死的,临终前有心愿未了才找到了我,但张大伯拜托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到,我不免有些难过,觉得愧对了张大伯还有彤彤。   第二天,天没亮,我又去了一趟小河边,在河面上兜兜转转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到张大伯说的那颗银杏树。   前一天晚上,我曾委婉的向村长打听过关于老银杏的事情。村长说,村里子从来没有一棵老银杏树,也没有种过银杏树。难不成张大伯是骗我的不成?   眼看着太阳快出来了,河面上的雾气也慢慢的散开了。我已经准备放弃了,回来的时候,我特意选择要经过王二壮家门口的那条路。   大老远的,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王二壮家飘出来。又不像是我昨天闻到那种已经干涸的血块味,很新鲜,像是刚宰的猪。我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王二壮家里跑去。   院子的门依旧是虚掩着,血腥味越来越浓厚,我轻轻的推开了门。   看到院子里情景后,我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脑门里“嗡”的一下,眼前一片漆黑,差点就晕倒在门口。   遍地都飞溅着鲜红的血,王二壮就躺在院子中间的血泊当中,脑袋上还插着一把杀猪刀。身上的皮被剥了下来,像猪皮一样被晾在了院子的架子上。   肚子也被破开了,染着血的肠子流了一地。   我蹲在地上一阵呕吐,早上还没有吃饭,呕出来的只有酸水,连眼泪都呕了出来。我扶着门框,往外走了两步,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发软,我索性就趴在地上爬出去。脑袋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要快点离开这里。   “小行,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啊?”眼看着快要到村口了,突然,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应该是村里人要早起到镇上赶集的人。   “王二壮死了,王二壮死了!”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的紧紧抓着眼前的人。   村长报了警,因为是命案,警察很快就来了。我受到了惊吓,又是小孩子,也没有人来问我为什么大清早的会出现在平时没有人去的王二壮家门口。   从王二壮家门口出来的时候,我竟然在王二壮家主屋的门后面看到了张大伯。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冲着我“嘻嘻”的笑,那个笑容让我很害怕。   张大伯根本就没有去投胎,因为彤彤的事情,他心愿未了,化成了怨鬼。不,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厉鬼。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害王二壮?   我是被村长抱回家的,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到家门口是时候,我看到二蛋坐在我房间的门口。嘴里念念有词,村长立刻叫老婆把二蛋带回了房间。   二蛋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嘴里在说话:   “红衣裳,红盖头,娶了媳妇有汤喝。”我开始以为只是个童谣,后来才发现这是一句细思极恐的话。   王二壮的尸体被警方带走了,两天后,警察到村里来取证。我偷听了办案的警察跟村长的谈话,法医的尸检报告说,王二壮的天灵盖是被整个掀开了,里面是空的,整个脑子不见了。   我想,肯定是王二壮被张大伯附身之后,吃掉了自己的脑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王二壮的脑子在他自己的胃里面。   后来,负责搜查王二壮家的警察在他的家里找到一个带血的银镯子,那个镯子我见过,是彤彤的。    古城女尸 第六章 有故人来 王二壮的案子已经调查三天了,依旧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警察找我问过几次话,渐渐的也熟络了起来。我在北方长大,性子多多少少有点受了北方汉子的影响。 案情调查到现在,除了在他家搜到了彤彤的银镯子,其他的一无所获。但是,有镯子也不能说明彤彤的失踪跟王二壮有关,现在王二壮又死了,根本死无对证。 我没有学过招魂,祖母也没有教过我,因为祖母这一派的巫术只传女不传男。但是我有一种直觉,就算我不去找张大伯,他也会来找我。 第二天晚上,万籁俱寂。最近村子里发生的离奇事情太多,人人自危,天还没黑,每家每户都开始闭门不出。才八点不到,村子里就静悄悄的,除了夏夜的虫鸣声,其他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吃过晚饭,村长就早早的叫我回屋子睡觉。我听话的回到屋子,在床上躺下,佯装已经睡了。半夜,等村子里的人都睡熟了,我才悄悄的爬起来,摸出了村长家。 一出了院门,我拔腿就往张大伯家跑去。 现在天气热,张大伯的遗体送去了殡仪馆冷冻着。张大伯的妻儿早年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膝下只留下彤彤一个孙女。如今彤彤也不在了,临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村长说,只能等王二壮的案子先告一段落,再来商量张大伯下葬的事。 纵然如此,张大伯的家已经被装的一片素缟,所到之处,白布翻扬。主屋的门敞开着,正中间摆了一口崭新的棺材。暗红色的漆面,金色的浮雕,竟然与我在古城下看到的棺材一模一样。 当即我的头发就是一阵发麻,村子里的人大多都不富裕,不可能会给张大伯置办这么奢华的棺材。 我站在院子的中间,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阴冷了下来,白布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突然,我看到棺材旁边站了一个老人,脸在阴影里面,只露出半个身子在月光下。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那双瘦骨嶙峋的双手,一只手扶在棺材盖上,一手放在身侧。 “张大伯,是你嘛?”我吞了吞口水,突然有些后怕,我小心的问了一句。 “小行,你来了。”说罢,张大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跟你母亲真像!” 我心里一愣,突然觉得有些鼻酸,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我亲生母亲的事情。 从我记事起,就是在祖母的身边,祖母也从来不向我提起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更加不许我问。 彤彤的尸体是在三天后找到的,从小山坡后面的湖里浮了上来,顺着那条环村的小河飘到了村口,然后被村民发现的。彤彤整个人被泡得水肿,身上的裙子有被人撕扯过,只剩下半条红裙子,手臂和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和淤青。 尸体很快被赶来的民警带走了,后来,我在民警跟村长的叙述中得知,彤彤死前有被人侵犯过的痕迹,结果显示,那个人正是王二壮。 三天后,由村长组织,在村子里给彤彤置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张大伯的尸体也被运了回来,葬在了一起。 村长说,这也是为了让他们祖孙两个在下面有个照应。张大伯和彤彤在村子里没有其他的亲人,来参加的都是村里的人。 我跪在灵堂里,彤彤的身世遭遇跟我差不多,我一直把彤彤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彤彤过世,我理应披麻戴孝。灵堂的中间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奠”字,下面摆了两副棺材,一大一小。 时近中午的时候,来祭拜的人渐渐少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我闻声转头看向灵堂的外面。 村长和村里好几个干部簇拥着一个身高不高,身材肥硕的男人进来,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已是半秃,肥大的脸油光闪闪的,显得眼睛如绿豆一般大小。 他两手的手指上戴着五六个金光闪闪的金戒指,很是扎眼。但是,他左手的手腕上却戴着一串朴素又不起眼的楠檀木佛珠。我一下子就明白他是谁了,十陵镇的镇长,祖母替他看过风水,招过魂的。我认得那串佛珠。 看着他那猥琐的样子,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转过头,不再看他。谁知道,那个男人没有到灵前祭拜,竟然直接走到了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这就是小行吧,真是怪可怜。” “小行,还不快来见过镇长。”村长在一旁催促道,拼命的用眼神暗示我,“小孩子不懂事,镇长大人别见怪啊!” 我没有说话,咬了咬下唇,看不惯村长这样谄媚的态度。这个人,到了灵前,竟然都不祭拜。我顿时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这孩子还这么小,亲人就已经都过世了,不如让我来收养吧。正好我有个女儿,跟小行的年龄一般大小,可以做个伴儿……” “哪个龟孙子说他没有亲人了!” 镇长还没说完,灵堂门口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生生的将他的话打断了,村长一行皆是愣了一下。 众人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然后从门外走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胡渣的大叔,嘴里咬着一根竹签,看着痞痞的。 这一身打扮看着应该比实际年龄大许多,身后的背囊里背着一个长长的圆体,看着像是一根棍子。腰际左右两边各挂着一个百宝袋,裤脚卷到了小腿处,脚上却穿了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看着不伦不类的。 “我说的!”镇长仰起头,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才发现他话里的意思,恼怒的不再说话。 我忍不住的想笑,看着镇长愤慨的样子很是解气。 那位大叔挂着痞痞的笑,径直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说道:“你就是沈震天的那个倒霉儿子?”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光环是我这辈子都值得仰视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位大叔就抓着我的衣襟,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这孩子,我带走了,免得被你们这些不安好心的人残害了。” “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人,”村长看到镇长不悦的神色,立马走了出来,几个村干部将那位大叔和我围在了中间,“快把小行放下,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位大叔帅气的吐掉嘴里咬着的竹签,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村长,村长立马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镇长的身边。 “老子,何剑一,北茅山上清派的掌门人。”说着指了指背上背着的包裹,布袋上面有一个黑色的绣花,因为布袋太脏了,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绣的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茅山”的名气太大了,把镇长和村长几个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又指了指我:“他爹沈震天是我好兄弟,这娃儿就是我大侄子,还轮不到你个龟孙子来收养。” 说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大叔就拎着我,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灵堂,我没有反抗,就因为他说他认识我父亲。 那晚,张大伯提到了我的母亲,但是其他的只字未提。如今祖母也找不到,不如先跟着这个人,说不定能找到自己身世之谜。 刚刚出了村,那大叔就把我扛在了肩上,拔腿就跑,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一直到了镇上,何大叔才把我放了下来,在一个广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感叹这大叔体力真好,能扛着我跑十多里地。我虽然才十岁,但是祖母自小就养的好,没有百来斤,也有好几十斤。 等到何大叔缓过了气,我才开始问:“你认识我父亲?” “你这身孝衣太明显了,一会儿给你买件衣服换了。”大叔看了看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开始扒我的衣服。发现里面再没有穿别的衣服时,又把孝衣给我披上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一边警惕的系好衣服上的麻绳,心里想着,这大叔是什么毛病,一上来就喜欢扒衣服。 “我的小祖宗,咱现在逃命要紧,有些事,我以后告诉你。”说完,何大叔又准备拉着我跑。 “为什么要跑?”我挣脱开大叔的手,不解的问道。 何大叔无奈的停下了脚步,看了我还一会儿才说:“我是茅山来的不错,但是,是茅山隔壁山脚下的玉晨村来的,我也不是什么上清派的掌门人。那茅山上的宫观道院虽然在抗战胜利之后重建了,但是,道家的真正传人早就流落到了市井,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上清派了。” 我的眼角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怪不得要这么没命的跑,原来是因为大叔说了谎。 当晚,我们没有马上离开小镇,大叔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找了一间名叫“如悦”的小酒店住了下来。别看大叔外表看着邋里邋遢的,出手还挺大方,包下了这个酒店唯一的套房。 后来,大叔才跟我说,他在周围转过了,只有这家酒店的前台最漂亮。 古城女尸 第七章 血色旅馆 开好了房间,大叔带我到附近的小吃街吃了一大碗的麻辣烫,自打祖母不告而别之后,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面刚上来,我也不顾烫口,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底朝天。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大叔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菜和面拨了一大半给我。碗里的雾气熏得我眼睛有点酸,刚想跟大叔说谢谢时候。 只见大叔又朝着店里对老板吼了一声:“老板,再来一碗,多放点肉。”到嘴边的感谢的话,我又憋回了肚子里,感情,拨给我的都是他不爱吃的? “愣什么啊,赶紧吃啊,我等会儿还有事呢!”大叔一面嚼着大块的肉,一手拍了拍的头。 吃完饭,我们就回到了房间,我刚坐下,大叔就开始脱衣服,风风火火的冲向了浴室,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我撇了撇嘴,料定了大叔肯定没什么好事,但是我也没事做,只能在外面的床上干坐着。 别看这个小酒店外面看着毫不起眼,里面的装潢却非常的有味道。迂回曲折的走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贴着昏黄色的墙纸,每隔几米都挂着一幅人物画。 连酒店的房间里面也有挂着这样的画,这些画无一例外都是画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或坐或立,或舞蹈。但是,这些女子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没有脸。 我愣愣的盯着电视机墙上的画,好像能从脑海里描绘出这个女子的脸。柳叶般的细眉,眉心点着朱砂,细长的丹凤眼风情万种,红唇微启,明眸皓齿的。 我吓了一跳,狠狠的摇了摇头,拍了拍有点僵硬的脸,我怎么会想起那个女尸呢! 大约半个小时后,大叔神清气爽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我看的目瞪口呆,一下子就忘了那幅画的事情,就差把眼珠子掉地上了。 这……这跟刚刚那个邋里邋遢的大叔是同一个人嘛?该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大……大叔!”我走到大叔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胡子剃了,湿漉漉的头发服服帖帖的,看着瘦弱的身材其实还蛮有肉的,没想到大叔打扮起来还挺俊俏的。 可是,能不能告诉我,为啥大叔不穿内裤就跑出来了。我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不能不把我当人啊。我哭! “你在房间里呆着,等会儿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回房间睡觉,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来。”衣服是吃饭回来的路上顺道买的,刚刚开房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识了大叔的出手阔绰。可是,没想到,这一套普普通通的休闲服就要好几百,大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路上,大叔跟我说,他这些都是赚的死人的钱,不能留,能花则花,不能亏待了自己。我这才知道,大叔做的营生跟祖母一样。 只是大叔属于南派,祖母属于北派。南派的人说北派是巫术,北派说南派是花拳绣腿,总之,千百年来南北派的阴阳师向来水火不容。 看着大叔喜上眉梢的样子,嘴巴都笑开了花,我就大概能猜到大叔应该是勾搭那个漂亮的前台小妹妹去了。 我用鄙视的眼神送大叔的背影出门。可是,大叔一走,显得房间空落落的。我不敢一个人在房间睡觉,洗完澡,我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大叔回来。 电视里放着千篇一律的狗血肥皂剧,我看得累了,不知不觉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正做梦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十一点半,大叔却还没有回来。 电话铃声依旧不依不饶的在响,我走到电话机旁,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帅哥,需要特殊服务嘛?”电话里是一个甜到让人发软的声音,带着糯糯的南方口音,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不需要!”我困顿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愤愤的把电话挂上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火气。 我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可刚走到浴室门口,电话铃声又响了。我大步走回到电话机旁,接起电话就喊道:“跟你说了不需要,不需要。” 可是,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仔细听的话,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呵呵呵呵……”没过一会儿,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刺得我的耳朵一阵酸痛,我心里一惊,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吓得立马挂上了电话。 可是,就算挂上了电话,那个渗人的笑声还是从电话机里面传了出来。我难受得捂住耳朵,余光处竟然看到了墙上画中的女人在笑。女人依旧是没有脸,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在笑。 我在房间里横冲直撞,不管在哪里都能听到那个女人的笑声。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声,我一听,竟然是大叔的声音。 我立马打开门跑了出去,一打开门,那个笑声就不见了,显得整个楼层静悄悄的。 门外的走廊是一片粉红,墙壁、地上,甚至是灯都是粉色的。晃神中,好像误入了销金窝。 这,这根本不是我开始进来时的酒店,复古的铜色墙纸没了,墙上的画也没了,就连厚厚的地毯也没有了。我的脚下,是冰凉的,投射着粉色光芒的大理石地面。 等我回过神来,我就站在走廊的中间,门上没有门牌号,每一扇门都一模一样,我分不清我原来到底在哪个房间。 大叔的那一声惨叫声好像成了我的幻觉,说不定他此刻正在跟漂亮的前台小妹销魂中。这时,我猛然发现,我对那个叫何剑一的大叔一点都不熟悉,他说沈震天是我父亲,我凭什么要相信他的话。 而且,他现在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诡异的小酒店里面,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静谧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高跟鞋声音,踢踢踏踏的。我循着声音走去,拐过一个走廊之后,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子背影。红色的高跟鞋,修长白皙的双腿,披肩的长发如丝绸一般垂落下来。   反正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房间了,我索性跟上了那个女人。我躲在一旁的角落里,疑惑的看到她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然后问:“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   我心里一个激灵,这个声音不是跟刚刚打电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门却开了,那个女人侧头看了看屋子里面,又走了。我不敢走的太近,等那个女人拐过了另一个拐角,我才从角落走出来,摸到刚刚的打开的那个房间门口。 在房门口就能清晰的听到屋子里有女人的喘息声,从半开的房门往里面看去,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隐约看着有些熟悉。我悄悄的溜了进去,雪白的床单上翻滚着两个浑身赤果的人,做着让人羞羞的事情。 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依旧忘我的喊叫着,我脸一红,准备退出去,突然看到了女人身下那个男人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大叔!而大叔身上的那个女人的脸,竟然跟那个女尸是一样。 她回过头,冲着我诡异的笑,身体依旧在上下浮动着。她的嘴里流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她雪白的身体上,然后在她的身体上开出一朵朵花。 “救我!古城没了,你祖母也回不来了!救我!”那个女尸一边笑,一边对我说。 我尖叫了一声,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去,连眼泪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 等我绕过一个转角的时候,面前一黑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我揉了揉酸疼酸疼的鼻子,后退了两步,是刚刚敲门的那个女人。 她背对着我,没有动,背脊挺得直直的,好像我刚刚撞上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边道歉,一边还在想着一个女人的背怎么这么硬,撞得我眼冒金星不说,鼻梁都快要撞断了。 我摸了摸还在狂跳不止的小心脏,显然无法接受刚刚看到的事情,我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大叔不可能跟那个女尸在一起。 就在这时,对面的那个女人的慢慢的转过身来了。 我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跟画上的人一模一样,她的脸上没有五官! “帅哥,需要特殊服务嘛?”她的脸上没有嘴,我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愣在了原地,呼吸沉重,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需要,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今年才十岁。” “哈哈,我最喜欢小孩子了,吃起来脆脆的,脑膏香喷喷的。”说完,还发出来“吧唧吧唧”的声音,好像真的在说一样很美味的东西。 我忍不住的一阵恶心,转身往回跑去,可又想起了那个女尸,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眼看着那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我随便的推开了一扇门闯了进去。 古城女尸 第八章 夜访鬼村   就在我冲进房间的那一刹那,脚下一空,好像踩进了棉花一般,我听到有风声从的耳边呼啸而过,刮得我的耳朵和面颊生疼。   这时,我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我的身体重重的一顿,然后悬在了半空中。我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形,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酒店的天台上,刚刚冲出房门,其实就是从天台往外跳。   我这才明白,这应该是那个水底的女鬼施的障眼法,想要置我于死地。   虚惊之于,我回头一看,抓着我的手的竟然是大叔。他的半个身子也已经垂到了天台的外面,但是他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灯火通明的大马路,汽车的鸣笛声远远的传来。我吞了吞口水,感激的看了看大叔,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个小兔崽子,叫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的,我要是没及时赶到,我怎么向你那臭脾气的老爹交代。”大叔一边吼,一边使劲的把我往上拉。   大叔已经提过无数次我老爹的名号,但是,我一问,他就闭口不言,只告诉我,有些事情只能等我自己去发现,他却不能告诉我。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掐死大叔。不过说实话,我虽然对我的亲生父母很好奇,但是,我却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因为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他们。   “这兔崽子,怎么看着瘦瘦小小的,这么沉!”   我一手攀在天台的围栏上,大叔伸出一只手抱在我的腋下,把我提了上来。我一落地,大叔就靠在天台的围栏上狠狠的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我鼻子有些酸,想起我前面还在怀疑大叔,突然觉得有些内疚。我扑倒大叔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愣是把大叔吓的动都不敢动。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大叔虽然嘴上怎么说,却任由我抱着,还腾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   大概,他也知道,我现在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大叔,你帮我找祖母。”祖母走了之后,我的人生好像没有依靠,我很难接受,那么厉害的祖母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你先别哭,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跑出来?我在门口设了结界,只要你不出去,外面的鬼怪就进不来。”大叔敲了敲我的脑袋,我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大叔说不定就撬开我的脑袋了。   我擦了擦鼻涕和眼泪,跟大叔一样靠在天台的栏杆下。屋顶上的风很凉,是这夏夜难得的一丝清凉,也把我的脑子吹的清醒了很多。   我把前前后后的详情都跟大叔报告了一遍,包括我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当听到我说我看到他在跟一个女尸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大叔立刻跳了起来,气的直跳脚:“我x她三舅姥爷,老子的处男身就这么被一个女鬼破了。”   我很鄙视的看了一眼大叔,表示难以置信大叔现在还是处男之身,这不应该说的是我嘛?   “那个女鬼还跟你说了什么?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来!”大叔忽又摆了严肃的神情问道。   我歪着头,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表示不理解。   大叔冲我翻了翻眼白,一副我已经无可救药的样子,然后把我脖子上的红绳扯了出来。上面挂着祖母给我的血玉,双圆环形,通体血红,但是红的却不圆润。内壁上深深浅浅的,浅的地方甚至还透出一些翠绿色。   我曾问过祖母这块血玉的来历,为什么红的这么不透彻?祖母只告诉我带着这玉能保我平安,却没告诉我这玉到底是什么来的。   大叔接着解释道:“这块玉是那个女鬼的,你们已经心灵相通,她不能伤害你。”   听大叔这么说,我反而没觉得松了一口气,跟一个死了快一百年的女鬼心灵相通,好像不是一件什么光荣的事情。   彤彤来找我的那个晚上,我好像也听那个女鬼说过,这块血玉是她的。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感觉那个女鬼跟我说了什么来着的,我又抱着头,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突然一拍脑袋说:“她说让我救她,古城没了,祖母也回不来了。”   “果然是这样。来,大叔带你去个地方。”大叔皱了皱眉头,心情看着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叔就拽着我往楼下飞奔而去。   “大叔,你慢一点,我跟不上。”我的小短腿,哪里比得上大叔的大长腿,几层下来,我就已经气喘吁吁的。难道大叔都不知道还有电梯这种东西的存在?   大叔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非常明显的嫌弃之意,然后二话不说的,又把我扛在身上走了。   我趴在大叔的肩上一阵接一阵的叹气,真是个急性子!这一路的颠簸差点让我把晚饭都吐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酒店大厅墙上的钟,时针才指向晚上八点。那么我刚刚经历的事情,肯定都是在那个女鬼的幻境里。不光是恼怒,还有些后怕,没想到我刚刚已经跟那个女鬼正面冲突了。   虽然大叔说她不能伤害我,但是鬼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特别是,那还是个死了将近百年的女鬼。   大叔说,这个女鬼比一般的鬼魂都厉害许多,怪不得连我祖母都奈何不了她。   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大叔说离开一下,让在门口等一下。没一会儿,街上就响起了“突突突”的声音。大叔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辆破摩托车,在我面前停下之后将一顶安全帽扔给我:“快上车!”   我一脚跨上摩托车的后座,还没有坐稳,大叔就猛踩油门,飞快的窜了出去。才开出去没多远,身后就有个一个男人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嘶喊着:   “快抓偷车贼啊!偷车了!”   我把安全帽又往下遮了遮,顺手掐了一下大叔的腰:“大叔,你也太没品了,怎么能偷人家的车。”   “瞎说什么,老子花钱买的,谁知道那哥们这么犟,非要这破车,给钱都不要。”说完又用方言骂了一句脏话,我听不懂。   “本来想弄一辆小车给你坐坐的,上了车才发现,特么的老子不会开啊。”   大叔一路载着我回到了里宅村,摩托车开的飞快,我只能贴在大叔的背上,紧紧的抱着大叔的腰。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在隔壁村就停了下来,步行回村子。到里宅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我们避开了村子,从村口的另一条路走到小山坡上面。   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得小山坡下面的湖水波光粼粼的,清风下微波荡漾,晕开一圈圈的水纹。我对这小山坡还有些心有余悸,自然没有心情欣赏,躲在大叔的身后不肯出来。   只见大叔拨开了小山坡旁的杂草,一条褐色的小路就暴露在我们的眼前。我长大了嘴巴,在村子里住了两年,我竟然不知道这小山坡的旁边还有一条这样的小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的样子了。   大叔从背上取下两把细长的刀,一长一短,然后将那把短的递给了我:“这是阴阳鸳鸯刀,小心点,别划到手,这刀,吸血。”   大叔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拨开掩盖在路面上的杂草。这是一条很曲折的小路,一直沿着山坡下的湖岸蜿蜒前行。因为常年没有人行走,路越来越窄,几乎被一旁的树木完全掩盖住了。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类似村子模样的地方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大叔,这是什么地方?”大叔停在那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愣愣的看着前方的村子。   “这就是原来的里宅村。”大叔沉重的说道。   我咽了咽口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外一个“里宅村”存在。   “这些,是你父亲告诉我的,他拜托我来这里找一样东西。”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大叔又解释道。有时候,我真怀疑大叔会读心术,什么都瞒不过大叔的眼睛。   大叔牵着我走下山坡,走近了,我才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原来的里宅村,因为村子里的建筑布局,跟我住的那个村子一模一样。   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我还是能识别的出,这是村长家,这是张大伯家,这是许书记的家。   大叔带着我直奔许氏祠堂,村子里空荡荡的,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出一丝的凄凉可怖。虽然都是自己熟悉的景色,却看的我头皮发麻。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些白乎乎的影子,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的扯了扯大叔的衣角,大叔回过身皱着眉头看了看我:“你能看到‘它们’?”   我点了点头。   大叔又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往前走去:“不要去看他们,这些是死掉的人留下的影像,不会伤人的。”   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把这个村子废弃掉?而且现在的村子就跟这个村子仅仅只隔着一个湖?    古城女尸 第九章 许氏祠堂   跟意料中的一样,村子里的许氏祠堂,与那个诡异湖泊下面的村子的祠堂一模一样。连建筑风格都丝毫没有变,甚至连墙上斑驳的印迹都一样。   我紧紧的跟在大叔的后面,一手拉着大叔的衣服角,一手握着大叔给我的鸳鸯阴阳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的前方,听大叔的话不再乱看。   周围白色的影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真的跟大叔说的一样,这些应该是前人留下来的影像。   月光下,苍白的墙上能清晰的看到那时候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他们吃饭、争吵、儿童互相游戏。   在村子里绕来绕去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们才走到许氏祠堂,祠堂的大门紧闭着,白色的墙体,衬得黑漆漆的门犹如一头巨兽的口。   我抬头看向天空,今夜是十五,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在我们头顶上。门上两个铜圈内挂着一个很大的铜锁。铜锁在常年的雨水冲刷下已经锈迹斑斑的,表面一层绿色的绣苔,铜锁上的花纹已经看不清了。   手指粗的铁链在铜环上绕了好几圈,顽强的守候着这一方祠堂。   只见大叔用力的拽了两下铁链,抓了一手的铁锈,然后又用阴阳刀的刀背狠狠的砸了两下,门上的铜锁依旧纹丝不动。   祠堂的院墙很高,想要爬进去根本不可能。我记起之前住在对面村子里的时候,祖母曾跟我说起过这个特殊的祠堂。   祠堂的顶是很常见的庑颠顶,垂脊上各有六只小兽,骑凤仙人在前,戗兽在后。在屋檐上形成了一道非常独特的风景。历经千百年的朝代更替,风霜雨雪,重视的护卫着脚下的楼台亭阁。   此时时间已接近午夜,周围渐渐的吹起一股阴风,我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总感觉周围有好几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祠堂建在村子的边缘,祠堂的两边和后面都被茂密的树林草木包裹着。月光下,那漆黑的树丛中好像闪着一丝的绿光,忽隐忽现,像一盏盏勾魂的鬼火。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只听“吧嗒”一声,大叔已经把那把铜锁弄开了,工具是一根带着倒钩的银针。大叔又多了一样让我很钦佩的技能了,总觉得大叔几乎是无所不能。   轻轻的推开门,里面就立刻扑出一股颓败的粉尘之气,到处弥漫着浓厚的腐烂的气味,刺鼻得让人作呕。   因为常年没有人打扫,也没有人走动,地面上,柱子上,四处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我不知道这个村子废弃了多久了,但是看着这几乎能将人埋进去的灰尘,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我跟随着大叔走到院子的中间,周围的环境摆设都跟对面那个村子一样。如果不是我的头脑现在还保持着一丝的清醒,那么我还真以为是回到了村子里的那个祠堂。   在那里,我失去了去亲爱的祖母。看着熟悉的摆设,想起祖母,我的鼻子有些微酸,几乎又要哭出来了。   再走近一些,我突然看来一些不寻常的地方,我皱着眉头,凝睛看着眼前的墙壁。   在原来的那个祠堂里,这三面墙上应该是供奉先人牌位的,密密麻麻的。而现在,这些供奉牌位的架子上空无一物,但是屋子的中间却悬着好几具森然的白骨。地面上也堆积着很多的的白骨。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小山坡下面看到的白骨堆,某些东西好像又刺痛了我的脑子,太阳穴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大叔从进门开始,行为就怪怪的,也不搭理我,一直皱着眉头,脸上的神色也是我看不懂的凝重,忙着四处的打量着。   这个祠堂,跟之前祖母招魂的祠堂一模一样,除了少了架子上满满的牌位之外,想必是搬到对面的那个村子里去了。   “大叔……”我小声的叫了一下大叔,越发的觉得这个祠堂诡异的厉害,就像那天看到水下古城一般的不安。   大叔立刻回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不理会我。祠堂正厅的两旁分别有一根很粗的柱子,足足要两人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住。   大叔面色严肃的走到其中一根柱子的面前,一手摸着柱子。柱子是木制的,上面是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九龙图,柱子的中间书写着“鬼神勿近,万古无疆”八个大字。   我心中警钟大作,这祠堂太不寻常了,如果村子的布局建的一样,我还可以接受。为什么连柱子上的九龙图都丝毫不差。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一草一物,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或者说,湖对面的村子,根本就是这个村子的复制品。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大叔收起手上的细刀,绕着祠堂走了一圈,然后走到墙壁边。我虽然看不懂,但是也大致猜到了大叔应该是用的他们那个门派特殊的阴阳走步。   大叔走到墙壁的一旁,仔仔细细的摸了摸墙壁,然后手上好像拽了什么东西,一个用力,一把扯下一帘帷幔。   顿时空气中,尘埃飘散,一下子迷了我的双眼,酸辣辣的疼。那些细小的粉尘好像直接呛到了肺里面,我拍着胸脯剧烈的咳嗽了几下。   还没来得及抱怨大叔,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墙壁上的牌位根本就都还在,只是外面遮了一层帷幔,上面照着架子的摆设画了一个空架子,真像是一出绝妙的障眼法一样。   随着大叔用力的扯帷幔,连着房梁上挂着的白骨都晃动了一下,有几具左右摇摆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脆弱的骨骼一下子散了架,摔在了白骨堆上,又带起一阵尘埃四散。   牌位的面前是供奉花果和香火的供桌,大叔在里面鼓捣了好一阵,然后一把将整个桌子都掀翻了开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桌子底下露出的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不大,也就像我们读书的课本一般大小,四四方方的。   大叔本来沉重的面色,在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眼睛都发出了光。闪着一丝我看不透的兴奋。   我小心的绕过大厅中间的白骨,这些白骨应该也是上了年纪的,最下面的白骨几乎都快化成了粉末,碎的很彻底。   走到大叔的身旁,我才看清盒子的样子。这是一个很旧了的盒子,暗红色的漆面都有些掉色,看样子很像电视里放的古时候的女子的首饰盒。   最显眼的是盒子上有一把很精致的小锁,与破败的盒子的相反,这个锁很新,泛着细小的金光。如果不是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灰尘,我真的会以为是刚刚锁上去的。   我好奇的想要伸手摸一下,却被大叔一下子握住了:“别动,这是九鼎玲珑锁,如果第一步打开方式不对,这个盒子就永远打不开了。”   大叔皱着眉头盯着漆盒上的九鼎玲珑锁看了很久很久,好一会儿才爆出来一句:“妈的,这锁,老子不会解啊。”   “知道九连环嘛?”看着我疑惑的表情,大叔又问道。   我点了点,在电视上有看到过。   “这个锁的构造,远比九连环还要复杂。”大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盒子上居然是已经失传了很久的九鼎玲珑锁。   我堪堪的收回手,唏嘘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盒子。没想到,这么小的容量,里面还能有乾坤。   “大叔,这里面是啥?”我看着大叔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抱起来,然后用随身的百宝袋小心的套好。   “我不知道,但是,这是你父亲想要的东西。你如果想知道,到时候问他吧。”   我抬起头看了看门口,然后机械式的拉了拉大叔的衣袖:“大叔,先别管那锁了,小命要紧!”一句话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声音是在发抖。   后知后觉的大叔这才从那把玲珑锁上回过神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大门口。   我也是后来才不知道,虽然大叔是阴阳师,但是一般的阴阳师是看不见鬼魂的,除了我那个超级变态的老爹。   或者除非它主动现身。可是,他们虽然化了鬼,但不表示智商也变低了。哪有明知自己打不过,碰到阴阳师又主动现身的笨鬼?事实证明,有些化了鬼的,甚至比生前还要聪明。   但是阴阳师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鬼跟人不一样,人身上有阴阳之气互相调和。鬼身上是没有阳气的,只有阴气,很多阴阳师就是根据这股气来判断它在哪里。   大叔碰了碰我的手臂,侧头对我小声的说道:“我们挪到门边,等会儿听我口令,你带着箱子就跑。我来引开他们。”   “可是大叔,它看着很沉耶。”我担忧的看了看大叔手上的盒子。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祠堂的中间,那些游魂渐渐的围聚到我们的身边。   我身上带着血玉,大叔又是阴阳师,他们还是稍微有些畏惧,不敢靠的太近。   这时,我才看清这些游魂,与我那晚在古城下看到的游魂是一样的,穿着粗布麻衣,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狰狞,黑色的泥水从他们的眼睛口鼻中流出来。   “你左边,我右边。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叔把我往前一推,自己抱起箱子就往门外跑去。 古城女尸 第十章 守陵人   大叔的这一推,直接把我推进了那些幽魂的怀里。那些幽魂一近我身,我身上的血玉一下子发出耀眼的红光,那些被我撞到的游魂都嘶叫了一声,然后化成了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夜空中。   我愣了一下,正想破口大骂大叔太无耻,猛然才发现,那些游魂不知道是因为忌惮我身上的血玉,还是因为大叔身上带着那个盒子,几乎都奔着大叔的方向跑去。只留下两三只还围在我的身旁。   没一会儿,在祠堂的外面,恐怖凄厉的嘶叫声就清晰的传来。   “快出来!老地方见!”大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说完这句话,外面就没有半点声音了,静悄悄的,连夏夜里的虫鸣声都住了嘴。   我的喉咙蠕动了一下,才开始审视起自己目前的情况。三只幽魂站在我的面前,守着祠堂的门口,却并不进来。   就算已经化鬼了,他们却依旧保持着腐尸的形态,高度腐烂的脸,呆滞的行为,略显狰狞的表情。只一眼,我就忍不住想要吐,其中一个人的脸有一半都塌陷了下去,里面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着。   在南方,对祠堂有这样的一个忌讳,外姓人是不允许进入的。这三个显然是外姓人,就算是死后化了鬼,依然对这个许氏的祠堂保持着忌讳。   这就证明,只要我呆在这个祠堂里面,这三个鬼肯定奈何不了我。但是我不可能在祠堂里面待到天亮,因为保不住刚刚那些追着大叔出去的许氏人不会折回来。   想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情势对我不利。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血玉的力量毕竟有限,不能老是依靠血玉。   再加上,祖母失踪了,再没有人给血玉卜筮,血玉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大叔给我的阴阳刀,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杀鬼,但起码也能算是一件防身的利器。   估计大叔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让大叔来救我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后退了两步,从背上的包裹里抽出之前才放进去的阴阳刀。   虽然,我这把是短刀,但是我拿在手里却刚刚好。门外的幽魂好像并不惧怕我手上的刀,嘴角扯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冲着我招手。   我双手握刀,弓着腰身,把思想高度集中在了一起。额头的冷汗不断的冒出来,静谧的黑夜里,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   听祖母说,恶鬼喜欢吸食活人的鲜血,吃热乎乎的心脏。以达到狩猎后的愉悦,而面前的这三只幽魂显然对我的心脏有浓厚的兴趣。有一只,甚至连口水都流了出来,贼兮兮的看着我。   “啊……!”我大吼一声,举着阴阳刀往祠堂的门口扑去。其中一个幽魂诡笑了一声,似乎有一种诡计得逞一般的感觉,看到我冲出了祠堂,然后直直的向我扑来。   看到那只鬼凶恶的向我扑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闭上了眼睛,举起手中的刀胡乱的刺向那只扑过来的鬼。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睁开了眼睛,阴阳刀并没有刺中那只恶鬼,另外的两只也不见了,我的面前站着衣衫褴褛的大叔。   大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似乎看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我眼眶一酸,差点又要扑到大叔的怀里哭了。   “臭小子,还不快走!等着恶鬼把你吃掉啊!”大叔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拉起我的手就跑。   刚刚的那一仗大叔应该打的很艰难,我看到大叔的手臂上,身上都挂了彩,鲜红的血从薄薄的衬衫里透出来。连大叔颇为引以为豪的俊脸都被划出了两道血痕。   大叔拉着我在村子里狂奔,身后的幽魂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大叔身上背着那只黑漆的木盒子,不能跟之前一样扛着我跑,我只能撒开腿,紧紧的拉着大叔的手,一哭狂奔。   冷风从我的耳朵两旁呼啸而过,刮得我的面颊生疼,好像连耳朵都会被刮下来一样。我腾出另外的一只手摸了摸脸颊,冰冷到麻木,似乎连面皮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叔带着我的在村子里东奔西走,转的我晕头转向的,但是,那些幽魂显然比我们想象要聪明,他们仗着人多,兵分好几路把我们能走的路口都堵的死死的。   幸好村子里的道路错综复杂,也幸好,这个村子与我之前住的那个村子一模一样,住了两年了,对村子里的道路也有些熟悉,不至于被那些幽魂们堵死在村子里。   渐渐的,我和大叔都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那些幽魂们,好像在把我们往湖那边的小山坡逼去。   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人都已经在小山坡的上面了。   我和大叔只能硬着头皮,往山坡上走去,那些幽魂在山坡的下面停了下来,围成一个圈,并不再上前。一个个都瞪着眼睛,诡笑着看着我们。   “大叔……”眼看着离山坡顶越来越近,我心里不安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连心脏都揪到了一起,就怕看到跟那天晚上一样的场景。   “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我何剑一什么时候被几只恶鬼牵着鼻子走了。”大叔想必是气急了,在山坡上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我躲在大叔的身后,看着山坡下面的场景,不禁有些汗颜,这哪里是几只,明明就是密密麻麻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在不远处响起一道苍老且威严的声音。   我侧过头,看到我们来时的那条小路上站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身影,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张大伯,但是声音听着又不像。   等我再回过头的时候,山坡下面的那些幽魂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老者见我们没有回答,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向我们走来。直到他从树阴里走出来,我才看清他的面貌。   这是一个耄耋老人,最显眼的是他的一大把白花花的胡子,头发却是没有的,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唐装,领口的对襟上绣了一个圆形的绣花。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样的花纹我好像在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个颇有点仙风道骨的老人不是什么善茬。   谁知道那个老人径直的走到我面前,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把我从大叔的身后扯出来。大叔立刻反手想要去扣那老人的手腕。   也没见那老人是怎么出手的,他另一只手上的拐杖就勾在了大叔的手上。   “年轻人,性子不要太急躁。”然后老人又继续看向我,“你竟然是沈震天的儿子!”   我当即就不乐意了,我脸上又没有写着“沈震天”三个字,为什么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他儿子,从小到大,就我自己不知道。   “既然知道他是沈震天的儿子,你还不放了他。”大叔面色不善的盯着老人,好像老人只要碰我一下,大叔就能跟他拼命似的。   直到后来,我亲眼见过我父亲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每个道上的人都知道我是沈震天的儿子,就我自己不知道。   老人大笑了一声:“你不是应该谢谢我嘛,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再哪里都不知道。”   出于天生的灵觉,我猜到面前的这位老者跟大叔应该是同行。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跟我来,除了你身上的匣子,有一样东西,我想,沈震天应该也会感兴趣的。”   那老者也不等我们回答,拉着我就往山坡下走去。我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就挣不开老者的钳制。没想到这个老头看着瘦弱,力气还挺大的,我都开始怀疑,如果我再挣扎,他会不会跟大叔一样把我扛在身上带走。   看到大叔也跟了过来,我才放弃了挣扎,虽然我跟何大叔相识才两天都不到,但是,我潜意识里很相信大叔,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怕。   老人的住处还要往村子里面走,要绕过一个半山腰,出了村子,就跟湖对面的里宅村完全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村子再往上走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条很泥泞的小路,看样子是人为踩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我走的踉踉跄跄的,摔倒了好几次。如果不是老者牵着我,我想,我应该早就摔倒山下去了。   老者走的很稳,健步如飞,不像是在泥地上走。   想到这,我忍不住的往老者的脚下看出,可是半山腰的草木很深,遮住了月光,根本就看不清脚下。   我这才觉得老者的手有些异常的冰凉,我的心口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起来。就在这时,我的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了,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大叔默默的抓紧了我的手。   从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我的心一下子平复了下来,走到稍微平坦的地方之后,大叔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不要怕”。   绕过了半山腰,眼前果然开朗。天上的月光不知何时被黑云遮住了,但是,自从上次在白骨堆上撞了一下,我的夜间视力也增长了很多。   眼前分明就是一片开阔的坟地,这是两座山的交界处,中间被铲平了,用作的坟地。上面凹凹凸凸的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坟包。   “我是这片墓地的守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