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热闹啦   青山县, 总的来说可以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称不上富饶, 但也并非穷乡僻壤。
  
  百姓们温饱都不成问题,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只要父母官不黑心烂肺, 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而如今, 百姓们最为关心的事件之一来了,那便是新县令即将上任。
  
  “听说新县太爷要来了,不知这一位是否能爱民如子。”
  
  “呸,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见过哪个县太爷不贪不色不黑的?”
  
  “也不能这么说,总会有例外, 听说这次这位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初入官场,一般不敢太过放肆的。”
  
  酒肆内众人谈论着新官上任的事, 反正新官还没来, 可以随便说。
  
  就在众人聊得正欢之时,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关家女闹上程家门了, 大家快去看啊!”
  
  “程家?今早大咧咧去关家退婚的那个程家?”
  
  “有热闹看啦, 大家快跑!”
  
  呼啦啦一下, 二楼坐着的人跑了大半。
  
  角落内正吃着饭的两名年轻男子见状大为诧异,唤来收拾桌子的店小二问:“关家程家是何许人也?竟惹得这般多的人饭还未吃完便跑去看热闹?”
  
  此二人均是普通装束,很年轻, 均是二十岁左右, 但长了张即便普通衣饰也掩盖不住其风采的俊脸。
  
  店小二虽是男人,看到两位文质彬彬的美男子心情也大好,闻言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高声道:“二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二位有所不知,这关家在我们青山县可是有名得很,关家当家的关二河是名状师,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脸,专门为有钱人打官司,穷苦百姓都恨不得离他远点。他呢,有一子一女,闺女自小学武,剽悍得很啊……”
  
  “是呀是呀,关家女那可不是好惹的,加上其父关二河名声不好,她及笄了都没好人家敢娶!她堂妹比她小几个月都早早定了亲,对方姓程,本来说好年后两人就成亲,谁想今早程家去关家退亲了。”临桌食客快速往嘴里塞肉,边吃边说,“那关家女自小就不是好惹的,程家去退亲,哪怕退的是她堂妹的亲,那也是打了她关家脸了,她不打上门才怪!两位兄台你们慢慢吃,我要去看热闹了!”
  
  看着放下银钱抹完嘴就往楼下冲的人,两名男子对视一眼,看了看桌上还未吃完的大半饭菜,也默默地放下饭钱走了。
  
  店小二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感叹:“真是俊啊,这两人的脸随便选一个安我脸上也不愁娶不到貌美媳妇儿了啊!”
  
  刚从酒肆走出来的两名男子看着兴奋奔走的民众,身穿月牙色衣衫的杨少白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初来乍到,想尽快了解青山县风土民情,没有什么比从八卦开始更好的了!你说呢,江兄?”
  身穿绛紫袍服腰间别了根紫色腰带的江沐尘身材高大挺拔,剑眉星目,相比杨少白的一脸桃花相,他脸上棱角更为分明,显得英气十足。
  
  两人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姑娘妇人们惊艳的目光。
  
  江沐尘薄唇微抿,俊眸凝视前方,道了句:“看看无妨。”
  
  “你这个闷葫芦,不苟言笑,简直无趣得很,偏命好长了张能勾女人魂的脸,到比我这个风流倜傥又懂得怜香惜玉的美男子爱慕者更多,老天真是不公平。”杨少白有些酸溜溜地扫了眼身边好友的俊脸,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轻哼,“闷瓜一样的人居然要来这离京城几千里的小地方当县令,不知怎么想的!偏本公子重情重义,屈尊来给你当师爷,啧啧,青山县百姓真是走了天大的运,本公子好生羡慕啊!”
  
  江沐尘正是刚刚酒肆中众人谈论的即将上任的县令,而杨少白则是过来当师爷的。
  
  见惯了或肥肠圆脑或猥琐老态的县令,青山县百姓如果知道新任县令是如此年轻俊朗的男子,不知要震惊成何等模样,只是目前在兴奋奔走的众人心中,没有什么比看关程两家热闹更重要的了。
  
  很快,江沐尘二人便随众来到一处紧关大门的宅院前。
  
  “开门!做了什么亏心事光天化日之下大门都不敢开!”十四五岁模样清秀的丫环猛拍程家大门,时不时还踹门两脚。
  
  人群在有人嘟哝:“不愧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小姐厉害,连丫环都是个爆脾气的。”
  
  “这丫环可不一般啊,自小跟在关小姐身边习武,没看她拍程家大门一刻钟了都没见手疼?”
  
  此刻程家紧闭的大门前有两个人,一个是正拍门怒斥的丫头,另一个虽没出声,却格外吸引人目光。
  
  关欣怡一身石榴红简便衣裙,腰间同色腰带一束,将盈盈一握纤腰衬得格外诱人,头上只插了一只金海棠珠花步摇,简装打扮。一手置于身后,一手则握着根青色软鞭好整以暇地轻轻摇晃,纤腰挺得笔直,精致漂亮的脸上布满寒霜,黑眸盯着大门方向,以周遭的注目完全无视。
  
  因着自幼习武的原因,关欣怡较之一般女子要高出半个头,手握软鞭的她周身气势慑人,飒爽英姿的模样引得不光男人,连围观的女人都忍不住捧住心口赞一声:“好俊俏的姑娘!”
  
  “好了,如意。”关欣怡开口阻止了丫环,扬声道,“我们敲这么久的门已经给足诚意,既然程家不领情,我们也不用客气了!”
  
  “小姐,程家不开门,咱们干脆打进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做了亏心事还作缩头乌龟!”如意甩了甩拍得有些发麻的手怒道。
  
  就在围观群众激动地以为要看到二女使用武力破门而入时,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程家老太太带着儿孙沉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欣宜丫头,程家虽说退了亲,但那也是迫不得已,原因今晨已经与你家说明,我们低调行事没将退亲原因传得人人皆知已是看在我们两家多年的情份上,我程家为着你们关家声誉着想,结果你此时此刻是在做什么?以怨抱德?”程老夫人扶着丫环的手正义凛然地训斥道,她如今已年过六十,身体还很强健,训起人来中气十足。
  
  如意气炸了:“你们少摆一副施恩的脸孔面对我家小姐!说得好像多为我们着想,如果你们有理,退亲这么大的事怎么非要挑我家老爷不在家时候提?还不是做贼心虚!否则怎么会专等关家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儒时做出颠倒黑白的无耻事!”
  
  程老太太身后的程大夫人开口了:“岂有此理,主子没说话你一个丫环乱开什么口?关家果真是‘家风好’啊!”
  
  关欣怡抬手阻止了要继续吵的如意,唇角轻扯对程家众人道:“你们退亲将所有不是都推到了关家头上,我来并非针对你们退亲这个行为,而是为了你们退亲的理由!为掩饰自家龌龊卑鄙的一面,强行将错处按在我们关家头上,这一点恕我不能接受,不讨回个公道我不介意公堂上见!”
  
  “讨公道!讨公道!关家妹子别怕!”人群中有无赖汉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
  
  有热闹看当然好,围观众人均瞪大眼珠子目露期待地望着当事人,起哄之人不在少数。
  
  程家老太太脸色更为难看了,这下程家口舌最厉害的二夫人瞪了关欣怡一眼,语气苛刻地道:“既然你不怕丢脸,那我们也没必要给你留脸了!我们会退亲是情有可原,其一,你爹身为状师没少赚昧心钱,多少人家被他坑得没好日子过的?有了这样的亲家出门在外我们程家人简直要抬不起头来,这等亲事我们可消受不起!其二,身为已经及笄待嫁的姑娘,不求你有多知书达礼声名远扬,起码的贤淑温良该有吧?可是你看看你,琴棋书画不见精通,反倒打架斗狠能耐得很!身为长姐的你如此性情,谁又敢对关家其他小姐的品行放心?我程家要娶的是媳妇儿,不是凶神恶煞的悍女!”
  
  程二夫人这话说得半点情面不留,对于关家所有待字闺中姑娘们来说可谓是相当刻薄,先贬低关家家主品性不好,后又将关家女孩们损成没有妇德不配为人媳的悍女,这两顶帽子扣下来,即便关家女儿长得再美,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哎呀呀,程家人过分了,这么难听的话说出来居然都没人阻止。”杨少白摇了摇头评价道。
  
  江沐尘俊眉微微皱了皱,轻抿嘴唇没说话。
  
  程二夫人话说得不算快,声音也高,唯恐众人听不见,如果程家人会行事或不想撕破脸皮的话,最起码也会假意阻止下,偏偏这么长一段话说下来程家其他人连面子情都不给关家留,任由程二夫人说完为止。
  
  关欣怡气笑了,美眸在程家众人身上扫了圈后道:“程浩呢?让他出来!遇事就当缩头乌龟,躲在一群妇儒身后算什么男人?我关欣怡最看不起没担当的孬种!”
  
  程浩是程家长房嫡出,排行第二,在家很受宠,关欣怡话一出口,程家老夫人和程大夫人脸色都变了,训斥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关欣怡下一句话给震得全数吞了回去。
  
  “程浩与街头成衣铺安家长女有了私情,什么我关家名声不好,什么我关家姐妹不贤良淑德,统统都是你们见利忘义的借口!安家长子中了秀才,听说学问不错,中举指日可待啊,呵呵。”关欣怡右手重重甩了几下,鞭子打在地下啪啪发出脆响,程家人的心都跟着狠狠跳了几跳。
  
  “开成衣铺的安家?听说长女十七了,安家眼光高得很,到如今都没定下亲事,原来与程家少爷看对眼了?”
  
  “程家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好,能入了眼高于顶安家的眼也不奇怪。”
  
  “如果真是想攀高枝而退亲,那程家真无耻。”
  
  众人议论的声音不时传入程家人耳中,臊得他们想狠狠教训引起这场纷乱的关欣怡,只是看着人家手中被甩得灵活好看的鞭子,众人均咽了口唾沫认怂。
   正文 错在你家   虽说不敢动手, 但动口却是敢的。
  
  “你少含血喷人!谁不知我家浩儿是个善良懂礼的好孩子?与人有私这等事你关家女做得我信, 我浩儿万万不可能这么做!”程大夫人手中帕子差点被她扯破, 不知是慌的还是怒的。
  
  关欣怡两眼好整以暇地望着手中鞭子, 对程家人, 她眼皮都懒得挑一下, 红唇轻扬:“我既然敢说, 自有我敢说的道理!程浩以为自己与人私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孰不知早已被人察觉!”
  
  “你、你胡说!”程老夫人喊道,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
  
  程大夫人铁青着脸大声喝斥:“我们退亲只是因为刚刚说的两点, 欣怡丫头,我们虽然退了亲,但还没到成仇人的地步, 如若你一再污蔑我们, 那我程家也不介意上公堂,让新上任县太爷为我们做主!”
  
  杨少白闻言扫了眼被提及的某人, 暗自偷笑, 被江沐尘警告地瞪了一眼。
  
  “姑且不论你说的话是否属实, 我就想问一句, 欣怡丫头, 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何以对我家二少爷这般关注?如果说你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你堂妹……”程二夫人拿帕子抵在唇边, 笑得一脸恶劣,“别说我不信,怕是在场所有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的, 谁没有过年轻慕少艾的时候?”
  
  丫头如意怒了, 呸了一口插腰道:“我家小姐貌美如花,你家程浩丑如种猪,敢攀扯我家小姐,凭你家也配!”
  
  关欣怡懒得与程家人掰扯,就在程二夫人又要说不好听话时,她一个鞭子甩在她脚下:“我来是为讨公道,不是与你们斗嘴皮子来的!”
  
  程二夫人吓得帕子都掉在地上,白着脸“你你你”个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公道,我们等着听呢!”人群传来一声喊,引得别人也跟着起哄。
  
  气氛达到关欣怡的期待值后,她上前一步半侧过身面向门口众人方向大声道:“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请评评理,我爹出门在外,关家有事便由我来出面作主!大家刚刚都听到了程家所说的两条退亲理由,此刻我便对此说道说道!”
  
  关欣怡双手一抱拳对着众人微微一躬身后站直身子,飞扬的眉角凛然的表情深深将其自信自强的一面深深体现出来。
  
  飞扬的神采,漂亮的脸蛋,执意要为自家辩护的凛然表情,令关欣怡整个人像个发光体般,将众人的目光牢牢吸引到了她身上,就连一向对女色没有过多注目的江沐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先说说第一条退亲理由,程家说我爹作状师名声有损令其接受不能,我想问,两年前结亲的时候你们难道不知我爹是状师?我爹作状师长达十年之久,打过官司无数,关程两家相邻不过数里,我家是何情况程家会不知情?何况我想在场诸位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两年前程大老爷被告侵占合伙人银子的案子是谁帮忙打赢的吧?”关欣怡虽是女子,但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将程家众人脸一阵青一阵白。
  
  “是关二河作程大老爷状师打赢的!”
  
  “我老胡还记得这事呢,当年那场官司赢了后程大老爷高兴,死活要与关二河结亲,关二河原本没答应,是程家死缠烂打磨了很久,才为程二少爷定下了关二小姐。”
  
  有人一提醒,很多人都想起来了,当年是程家上赶着要结亲,如今反倒嫌弃关家而退亲,若说关二河名声不好,两年前关二河名声难道就好了?如果他是好人,当年程大老爷官司就不可能赢!没有那笔侵占的银子,程家也不可能短短两年时间财富翻了数倍!
  
  程家上下见众人看他们的眼神或多或少带了几分鄙夷,恼羞成怒之下再次对关欣怡恐吓威胁起来。
  
  关欣怡无视了这些人,继续说道:“先不论当年案子谁是谁非,只论目前!程家人第二条退亲理由是指责我品行,同样的话,我关欣怡自十岁可以自由出入家门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们闹着要与关家结亲时我可是刚刚卸了地痞流氓胳膊,打断了抢劫老人毕生积蓄宵小的腿,还在想强抢民女的恶霸张家里放了把火烧毁他很多金银财物……那时我悍女恶女的名声已经传得整个青山县怕是都已知晓,何以当年你家不嫌弃我身为关家长女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偏偏两年后就在意了?若说你们没有猫腻谁信!”
  
  “说得好!程家绝对有猫腻!”人群中有鼓起掌来,带得其他人也跟着愤慨起来,本来程家就不是什么良善人家,仗着自家有钱没少挤兑人,这时候关程两家掐架,自然没什么人站在程家这方。
  
  关欣怡有个很淑女的名字,却养成个与淑女半点不沾边的跋扈性子。
  
  众人常说她会生,专挑父母优点长,遗传了母亲的好容貌,继承了父亲的好口才,真真是美得狂放,横得嚣张,谁若与她吵架,只要被她占到理,那还真难吵赢。
  
  杨少白听得两眼直冒光:“卸人胳膊、打断人腿还烧人家房子,啧啧,这姑娘真烈啊!”
  
  “她啊,烈的事还多着呢!”旁边一位拎着棵大白菜的老大爷接话。
  
  杨少白见其不但不排斥反倒有些自豪的模样,很是奇怪地问:“不是说关家姑娘父亲是状师,不甚得人心吗?怎的感觉你们并不讨厌她?”
  
  老大爷看了眼他道:“两位公子这可问着了,关二河这个人是不怎么样,但是他闺女到是正义,没听她说教训的都是为非作歹的人吗?”
  
  青山县百姓还挺恩怨分明的啊,杨少白与江沐尘对视了眼。
  
  “这两点作为退亲缘由根本说不过去,唯一的解释便是你们程家起歪心想另攀高枝,趁我父不在家想用这些站不住理的借口震住我们,简直荒谬!若想证明你家清白,可以,一年内不与任何人家结亲,尤其我刚刚所提的成衣铺安家!你们可敢答应?”关欣怡转过身正对程家众人,扬着弧度美好的下巴语带挑衅,背对围观群众的她眼中闪着的均是嘲弄与鄙夷。
  
  “不行,我不答应!”人群之外传来反对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哟喝,这不正是热闹中的主角程浩吗?
  
  程浩今年十九岁,模样还算清秀白嫩,身材偏瘦,有一张极其会讨人欢心的嘴,是以他这等小白脸很有骗得大姑娘小媳妇芳心的资本。
  
  自小在读书上天赋不高,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近几年都是在自家铺子里帮忙,因着以后程家产业都是长子嫡孙的,他排行老二能分得的有限,于是帮忙也插手不到核心部位。
  
  “浩儿!”程家人看到他脸色均变了几变,程大夫人脸上闪过怒色,明显对他突然的出现感到不满。
  如意见到此人眼中闪过轻蔑:“程二少爷终于出现了?我家小姐如果不说出要你一年内不定亲的话,你怕是还在等缩头乌龟呢!”
  
  “噗嗤”,不少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望向程浩的眼光仿佛真的是在看一个缩头缩爪的乌龟。
  
  “关家丫头,你再纵容这个下人胡说八道,你不管我们程家帮你管!”程老太太杵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
  
  关欣怡甩了甩手中鞭子:“我的人,我看谁敢教训!不信邪的就过来试试!”
  
  程家人见状心里别提多堵了,但一时间真没谁敢去试。
  
  程浩顶着众人异样的眼神,强忍着屈辱,望向关欣怡时眼中阴狠迅速掠过,上前几步大声道:“我知退亲一事令你关家感到不满,但我们如此做也在情理之中!念在两家多年的关系,程家没想将事情闹大,可你们要求我一年内不能定亲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退亲以后男女双方嫁娶各不相关,这是常理!”
  
  关欣怡俏脸上闪过不耐,皱眉看着程浩:“我如此要求是为了证实你因有新欢而退亲,怎么到你们嘴里反倒成了我霸道强人所难了?如若你真清白,等一年又如何?一年都等不得,还敢说你们程家‘不得已’退亲?不要脸也需有个度!”
  
  “你!”程浩手指着她想打人又惧怕她手中鞭子,忍得五官都快要扭曲。
  
  关欣怡看了看天色,对众人抱了抱拳道:“诸位帮忙做个见证,程浩如果一年后定亲那么我关家既往不咎,若他一年内与人定亲,不管对方是否是安家大小姐,都证明他程浩见异思迁,程家见利忘义,退亲一事错在程家,与我关家无关!”
  
  “好!我们给你们两家作见证!”
  
  “就一年的时间,关家妹子这要求不过分,程老夫人你们就答应吧。”
  
  “如果不答应,还真可能是程家攀上了高枝。”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虽说关二河人品不怎么样,但程家为人更差劲,两相比较下,大多数人还是向着关欣怡说话的。
  
  程家人见状脸色像是打翻了颜料桶般格外难看,程大夫人气极大声道:“既然你不讲理,那么我们就日后公堂见!让新任县太爷为我们程家作主!”
  
  如意一撇嘴:“说得好像自己多委屈,其实最无耻!不就吃准了我家老爷出远门了吗?想逼我家小姐上公堂遭非议,真不要脸!”
  
  关欣怡对程家的险恶用心并不在意,唇角微扬手一挥:“好!既然你们不死心,本姑娘不介意上公堂陪你们玩玩!”
  
  “小姐!”如意大急。
  
  关欣怡抬手安抚道:“别担心,我为了维护关家名誉上公堂,怕谁说?耽搁了这么久,我们该回去了。”
  
  本来也没想一次就让程家人认错,关欣怡原本的打算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对付程家,哪怕最后对方死不承认,但也要在整个青山县百姓们心中种下“程家有错”的种子!
  
  程家说要上公堂,虽在关欣怡意料之外,但对她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
  
  随着陆续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此刻总人数已经不下五十,关欣怡准备离开,众人也准备跟着走。
  
  乱轰轰,人挤人,刚走出没两步的江沐尘突然俊脸一凛,出如如电探向腰间,将正扯下他玉佩准备逃走的人逮个正着,手一用力,“咔擦”一声,将偷盗之人的手腕拧断。
  
  “啊呀……”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嗷,一名二十多岁的瘦小男人抱着手腕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敢偷人财物,谁给你的胆子!”江沐尘沉着脸俯视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一双黑眸仿佛淬了冰般牢牢盯在地上扒手身上,周身散布浓浓的冷意,强大的威慑力令原本热切讨论关程两家纷争的人群都不自觉地闭上嘴不敢出声。
  
  正准备回家的关欣怡寻声望去,不由愣住。
  
  “好俊的两位公子!”如意年轻小藏不住话,抓住自家主子的胳膊睁大眼睛赞叹,脚步瞬间有如灌了铅般不想走了。
  
  杨少白对周遭的注目浑不在意,打开折扇万分同情地对地上之人道:“我说兄台,你究竟是有多想不开,偷东西偷到他身上?”
  
   正文 初露风采   因着两人样貌气质过于出彩, 又捉了小偷, 围观人士注意力被分散, 一时间没人注意到江沐尘那声“大胆刁民”的怪异之处, 除了关欣怡。
  
  “咦, 这不是赖三吗?”人群在有人认出偷窃之人。
  
  本来打算死不承认偷东西并且想讹人一笔的赖三立时歇了心思, 眼珠子转了转, 暗想这两位都是生面孔,外乡来的年轻人人生地不熟的兴许好说话,于是一股脑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抹着眼睛哭起来:“公子高抬贵手, 饶过我一回吧,不要拉我去见官。我上有八十多岁老母下有不到一岁嗷嗷待哺的儿子,全家三天没吃上饭了, 可恨我没本事, 只靠家中两亩地过活,土里刨食辛苦大半年, 结果粮食被偷, 家中早就穷得揭不开锅了!我饿几天还好, 但老娘和孩子身子弱, 再不吃一顿饱饭连明天都撑不到了!”
  
  不少人嗤笑出声, 心想这赖三不要脸又拿老掉牙的说辞欺骗外乡人了, 还别说,真不少外乡人上当怜他生活不易给了他些许银两,吃到甜头的赖三有事没事就在街上晃, 专挑外乡人下手。
  
  就在众人想着又要多一个人上当时, 江沐尘抬脚将赖三踹倒,俊脸含霜:“谎话说得如此之遛,可见是个惯犯,表情不见紧张却目露贪婪,说明你用此招博取同情尝到过甜头!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你这种人理应关进大牢!”
  
  赖三哭得正尽兴,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毕竟“道儿”上混久了,脸上没露出半点心虚,反倒抬起未受伤的左手重重往地上捶着哭:“我怎么就骗人了?这明明是事实!”
  
  江沐尘眼中闪过厌恶,声音越发冷了:“死不悔改,罪加一等!”
  
  关欣怡柳眉挑了挑,望向江沐尘的目光透着几分审视。
  
  在赖三又要死缠烂打哭闹不休时,江沐尘耐性尽失朗声道:“编出的话错漏百出!试问你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居然有八十多岁老母,难道你母亲六十岁高龄时生下的你?”
  
  人群中嗤笑声不时传来,赖三脸色一变:“我、我……”
  
  “你说你土里刨食靠种地维生,可你看看你的手指!”江沐尘指着赖三的手,问话直指重心,“你指甲里无任何泥垢,指腹无茧,双手光滑保养得甚至比大多做惯家务的妇人都好许多,是问你这样的手是做惯农活的手吗?”
  
  身为江沐尘师爷的杨少白立刻拉过附近一位老大爷的手,摊开其粗糙甚至有些干裂的手给众人看:“做惯农活的手应该是这个样子!”
  
  江沐尘对着腰板已经弯了两分的赖三再给了记重击:“你说你三日未吃过饭,那你牙齿上存留的韭菜难道是三日前沾上的?还有,你说话时口吐酒气,明显不久前刚饮过酒,是人都知酒比能裹腹的糙粮贵,你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还有钱去吃酒?”
  
  赖三原想今天能钓到条大鱼,谁想碰到个硬茬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冷汗直冒。
  
  “那个,我、我说错了,是我祖母八十多岁。”
  
  “废话少说,带走,送入大牢!”江沐尘直接下令。
  
  杨少白左右看了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江沐尘的身份,无奈之下只得“屈尊纡贵”地拎起赖三的衣领拖着他走了。
  
  “好聪明的公子!不但没上当还将赖三的谎言拆穿,说得头头是道的,一看就是读书人!”
  
  “好俊的公子!”
  
  “敢问公子你贵姓?家住何方?年岁几何?定亲了没有?”
  
  江沐尘对着周遭百姓抱了抱拳,微笑着道:“在下姓江,现有急事先行告辞,以后江某有的是机会与大家相处,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长得俊俏有礼貌并且将坑蒙拐骗的赖三收拾服帖了的男子自然得大家喜欢,夸赞之语不时响起。
  
  抬脚准备离开的江沐尘不经意间眸光与关欣怡对了个正着,对方探究中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目光令他眉心微拧,压下心中异样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如意一直在嘟哝刚刚那一幕,夸完江沐尘的容貌夸他聪明,夸完聪明又夸他勇敢,最后道一句:“听他的意思以后可能就在青山县住下,不知到时要有多少大家闺秀芳心大乱了。”
  
  如意不时瞟来的目光令关欣怡感到好笑:“他是得在此定居,不出意外的话最少也得待足三年,以后青山县百姓们要有福了。”
  
  “怎么看出来的?”
  
  关欣怡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没回答,等快到家门如意急得不行时,她才在人少时轻声将猜测说了出来:“他称赖三为‘大胆刁民’,这等话一般只有官府中人会说,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些类似话语,诸如‘罪加一等’,‘送入大牢’等等。”
  
  如意啊了声:“凭几句话就断定他是官府中人?会不会有点草率?”
  
  “不全如此。”关欣怡唇角微扬,眸中闪着耀眼的自信,“你没注意到他捉住赖三时训斥的语气吗?那是上位者面对底层人用的!还有他旁边那个长了桃花眼的男人说的话很有意思。”
  
  “什么话?”如意使劲想,没想起哪句话不对劲儿。
  
  “他说‘兄台我真同情你,偷谁的不好居然偷到他身上’,此话有两种含义,一是被偷之人很厉害,惹到他的人没有好下场,二是其身份恰好能压制住赖三,此点带有戏剧性,可你想想当时那人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是吗?”如意脑子有点蒙,一时间她分辨不出来哪点关系更大。
  
  走到关家正门前停下,关欣怡艳丽如花的脸上笑意更浓:“大家都传新任县令是名年轻进士,上任就在近几日,观江公子谈吐及离开前最后说的要大家多多关照的客气话,若没猜错,他很可能是我们青山县即将上任的县令!”
  
  如意闻言眼睛瞬间瞪成铜铃大,嘴巴张得能吞进一颗球,游魂似的走进关家。
  
  关家是个两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小,宅院与相邻几家比起来要气派华丽的多,毕竟这几年关二河作状师没少赚钱。
  
  “大小姐,老太太在房里等您很久了。”老太太身边的王婆子一直等在二门处,见到关欣怡忙迎上前道。
  
  关欣怡美眸中闪过无奈,点了下头直接去了老太太房里。
  
  “呜呜,都怪二叔,非要作状师,大姐也可恨,整日往外跑惹是生非,害我好好的亲事被退,我以后还怎么作人啊!祖母您要为我作主,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
  
  屋内传来年轻女子的哭声,王婆子尴尬地偷瞄了眼关欣怡,为防屋中传来更不合时宜的话,大声咳嗽了下道:“老太太,大小姐回来了。”
  
  哭声立止,随后有些苍老的声音自屋内响起:“欣怡丫头回来了?快让她进来。”
  
  关欣怡欣帘走了进去,身后跟着嘟着嘴一脸不平的如意。
  
  屋内坐着两个人,年近六十的关老太太及正擦眼泪的十五六年轻女子。
  
  关老太太个子不高,身材圆胖,面色发黄,皱纹遍布满脸,比之程老太太显得老许多,气质上就是普通的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老太太,模样可以称之为不好看。
  
  这是因着以前几十年关家日子贫困,吃苦受累操心导致的显老态,后期因关二河会赚钱,她陡然过上好日子于口腹欲上没能控制住,直接导致身材横向发展上也没能控制住……
  
  正拭泪的是关欣怡堂妹关欣桐,刚及笄半年,虽同为关家女,但容貌上差了关欣怡不只一点半点,她长得更像其父关大河,模样勉强能称之为清秀。
  
  原本这半年来正欢欢喜喜准备嫁人,结果今早被退亲,打得她措手不及,已经哭闹大半日了。
  
  关老太太有两子一女,闺女早已嫁人,嫁得远,几年难得回来一趟。
  
  两个儿子年龄相差三岁,长子关大河,次子关二河。
  长子比较憨厚老实,除了会种地没什么特长,在老家土里刨食辛苦过日子,前几年举家搬来与关二河一同生活,长房自此才过上吃饱穿暖的享福生活。
  
  次子关二河性情与长兄完全不一样,自小就是个奇葩,三四岁就能说会道,不但将家里人哄得开心,连村子里从老到小的人都喜欢他,靠着一张巧嘴,没少得着别人家给的零嘴。
  
  长大一点后死乞白赖地跟在里正长子身边当书僮,学了不少知识,关家举全家之力供他念书识字,最后送他去科举,十七岁考中秀才,十八岁认识了关欣怡的娘慕容莲,对其一见钟情,死缠烂打一年多终于哄得美人芳心。
  
  关二河虽聪明,但天赋也有限,考完秀才后基本不可能再进一步,最开始作教书先生,后来阴差阳错作起了状师,发现状师来钱快且更能令自己的特长得已施展,遂放弃教书专心当起状师。
  
  日子越过越好,夫妻恩爱,虽成亲多年只生有一女,关二河也没想过纳妾,和和美美的日子在关欣怡五岁时终止,慕容莲和离,关家二房自此没了女主人。
  
  “欣宜,程家人怎么说?你可有求得他们回心转意?”关老太太神色焦急地探身向前,被脸上肉挤得没多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孙女。
  
  “求”?关欣怡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软鞭放在身旁桌上后往椅子上大咧咧一坐:“祖母您误会了,孙女刚刚是去程家讨公道,而非‘求’他们!”
  
  “什么!你去程家讨公道!”关欣桐尖叫出声,整个人气得差点蹦起来。
  
  关老太太见状忙心疼地安抚:“欣桐别慌别慌啊,可怜的孩子,都是被你二叔和大姐连累了,家门不幸啊!”
  
  安抚完二孙女,关老太太厉眸转向被如意伺候着喝茶的关欣怡:“谁让你去程家讨公道了?你这样做不是更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吗?欣桐已经被你们父女连累了亲事,你不想法子求得程家原谅,居然还去找人家麻烦?你心里还有没有你妹妹了!”
  
  如意听得牙都快咬碎了,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想开口又怕引得偏心老太太将火加倍烧到自家主子身上,只得将不满忍下。
  
  关欣怡看了眼怒气冲天的祖孙两人,白皙好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脸不解地问:“祖母的意思难道是有人打了我们左脸,我们不但不能还手,还得上赶着将右脸凑上去求人家打?”
  
  关欣桐“哇”地一声扑倒在关老太太怀里大哭:“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宝贝孙女又哭了,关老太太忙环住她拍哄,恼火地瞪向一脸无辜样的长孙女:“你看看你!不知悔改还总顶嘴的模样,简直和你那个悍妇娘一个德行!”
  
  慕容莲是关欣怡的逆鳞,眸中怒意闪过,她“蹭”地站起身抬脚就走。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给我回来!”关老太太气得狠了,肥厚的大巴掌重重一拍,待听到怀里传来尖叫声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打在孙女身上了,忙心肝肉肝地抱着一通哄。
  
  “我不活了!不要活了!”关欣桐这次哭喊的声音更大。
  
  快走到门口的关欣怡顿住脚步,对身后的如意斥道:“没见二小姐想死想疯了吗?还不快去找东西!菜刀、白绫、老鼠药甚至烧火棍都找来!”
  
  说完后又对关欣桐道:“二妹,身为长姐,忙我只能帮你到这个份儿上,想怎么死我不能替你作主,自己看着办吧!”
  
  哭声嘎然而止,待关欣怡快速出了房门要走到院门口时,屋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我不活了!这次我真的不活了!”
  
  关欣桐的哭闹声、老太太的咒骂声以及之后赶过去的关大夫人的抱怨声,整个正院鸡飞狗跳,连关家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都不忍直视,有多远躲多远去了……
  
   正文 女人爱俏   关欣怡回到自己房中, 让如意将浴桶放好水和花瓣后便坐进去, 她习惯一个人静静泡澡, 如意伺候完她入浴就出去了。
  
  在浴桶中坐了很久, 浮躁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她记得小时候家中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父母恩爱, 日子过得也宽裕,自己被父母宠得像个小公主,只是这等和美的日子在她五岁时父亲突然抱回家一名一岁小男孩后被打断。
  
  母亲慕容莲是青山县慕容镖局里独生女, 当时慕容镖局名气极大生意也好,身为慕容家唯一继承人,以美貌闻名的慕容莲自及笄后便是方圆百里最抢手的妻子人选。
  
  活得肆意洒脱又一身侠气的大美人最后却被在当初看来无财无貌只有一张会说话的嘴的关二河娶走了, 据说当初青山县的人难以置信, 纷纷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该去看看娘了。”关欣怡轻声道,念及此, 她立刻起身。
  
  换了身较为端庄的烟罗紫绣花长裙, 将软鞭别于腰间, 脸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 对着铜镜看了看, 对里面映出的女子娇艳明媚的脸蛋很是满意, 心情颇好地带着如意出门。
  
  “大小姐,大夫人刚才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她有话想对您说。”关大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婆子过来问。
  关欣怡道:“我去我娘那里, 晚饭不回来吃, 让伯母别等我,有事明日再谈。”
  
  当这话传入关大夫人耳里后气了个仰倒,刚回房中没多久的她又怒气冲冲地去了老太太房里添油加醋告状。
  
  关老太太一听大孙女去见她那个下堂妇娘了,气得心肝疼,跟着破口大骂,她最厌恶的人便是慕容氏,明明慕容氏是和离出的关家,可在她眼里就是被休下堂的。
  
  “这个死丫头眼里只有她那个娘,跟着她娘混能有什么好前程!”老太太捶着胸口骂,这一辈子她最得意的便是有个关二河这么出息又会讨人欢心的儿子,她最宠的也是这个儿子,可是明明很听自己话的儿子在有了慕容莲后魂都被勾走了!
  
  儿子将媳妇儿放在第一位,这令她极其不痛快,就好比自己的心头肉被狗叼走了似的,她最厌恶的便是抢走她“心头肉”的慕容莲。
  
  多年的婆媳,关大夫人最了解自家婆婆的心结,酸溜溜地道:“要我看,慕容氏还是对二弟贼心不死,不然怎么和离后不离开青山县还开了个胭脂铺子?听说欣怡丫头的胭脂水粉都是她送的。”可恨的一点都没给欣桐送过!
  
  关大夫人恨恨地扯了扯帕子,关老太太讨厌慕容氏是因着关二河变妻奴,她讨厌慕容氏纯粹因为嫉妒!
  
  慕容氏长得美,还会功夫,嫁妆丰厚,有丈夫宠爱有银钱撑腰,即便成亲多年日子依然过得跟在家当姑娘一样潇洒快活。
  
  反观自己,娘家穷困没什么嫁妆,自小做家务吃不好穿不暖,面色苍老暗黄还不好看,虽只比慕容氏年长四岁,看着却像是老十岁的。
  
  至今都记得当年与慕容氏一同出门时,自己被外面的人当成在慕容莲身边伺候的婆子……
  
  “一个女人家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像什么话!不晓得要对多少男人卖好卖笑,简直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看看,欣怡那丫头就是被她娘带坏的,二河也不知道管管,再这样下去他闺女不定要给他闹出什么丑事来!”关老太太一数落起前二儿媳就跟打了鸡血般浑身上下都是精神头,每次骂完都能累得多吃一碗白米饭。
  
  关大夫人没好跟着一起数落,但也很解气地点头附和,想起自己女儿被连累的亲事,心头涌起一阵怨恨,不由得又继续说起关欣怡的坏话来。
  
  不管这边婆媳二人有多大的怨气,关欣怡带着如意是高高兴兴地骑马去了十几里地外的慕容胭脂铺。
  
  铺子在慕容莲多年的经营下生意很好,如今的慕容莲年近四十,看起来却像三十不到,身材还和少女一样苗条。
  
  见到女儿来,她忙将活计都交给掌柜的,拉着女儿去了铺子后头的休息间。
  
  “你呀,去程家吵架的事都传到娘这边来了,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露面吧,毕竟是已经十七岁的大姑娘,总这样下去不好找婆家。唉,都怪你那个死鬼爹,关键时候不在家,害你一个姑娘家为了关家的事抛头露面招人非议!”慕容莲说起前夫来满肚子火,心疼地摸了摸女儿头发道,“程家人如果敢找你麻烦就与娘说,娘去收拾他们!”
  
  一旁伺候着的如意满脸崇拜地看着长相非常相似的一对母女花,自家小姐的功夫都是夫人教的,性情也像夫人。
  
  “娘,您还担心女儿吃亏?谁不知道我有个打遍青山县无敌手的护短娘亲?”关欣怡吃着蜜饯,娇艳的脸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你呀!”慕容莲摇摇头笑了,宠溺地看着女儿吃东西。
  
  慕容莲可以称得上是青山县的传奇人物,以前以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事件已经引起过轰动,几年后和离再次受到瞩目。
  
  就在大家都想着和离后她会黯然离开青山县这个伤心地之时,她反倒在离关家不远的地方开了个胭脂铺子,生意居然还挺好,人没憔悴多久便从低谷中走出,越来越开朗,人也越来越年轻,这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行情那是很好的,这么大年纪还和离过,居然都不乏追求者。
  
  门外传来敲门声,在铺子里帮忙多年的吴大婶道:“老板娘,安家老爷又送东西来了,这次的是……”
  
  慕容莲立刻打断她:“不收,送回去!”
  
  吴大婶应了声后离开。
  关欣怡眉头微皱,问:“还是那个成衣铺安家?”
  
  “不是他是谁?有了几个臭钱就自以为是个人物,长得比你爹还老还丑,还好意思对我纠缠不休!老娘我一个人生活得多自在,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不开去给人当继室,伺候一窝子别人生的小崽子,费力不讨好,呸!”慕容莲一脸嫌弃地说道,
  
  安家大老爷前两年死了老婆,之后便开始对慕容莲死缠烂打起来,用的是当年关二河的法子——缠字诀。
  
  只是时机不对,人也长得过于抱歉,口才又差关二河差得远,苦追两年无果,还招了心上人厌恶,安大老爷还真挺苦闷的。
  
  关欣怡见过安大老爷,长得肥头大耳的,真没有自家爹爹好看讨喜。
  
  一旁的如意忿忿地道:“安家没一个好东西!他家长子欺负过二少爷,长女又勾引走了二小姐的未婚夫,老头子还纠缠夫人,安家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咬着关家不放了!”
  
  如意口中被欺负过的二少爷正是关欣怡同父异母的弟弟关佑恒,也是导致慕容莲毅然和离的导火索。
  
  原本只爱妻子一人对其他女人从不正眼瞧的关二河突然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孩子,说是之前外出为正在打的官司找证人时被算计与一名女子发生了关系,这孩子便是那晚的意外。
  
  慕容莲那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即便关二河跪下说那女子已经病逝,他与那女子的事是被人算计与其并无私情,那也无法得到妻子原谅,苦求无果后只能忍痛看着妻子离开关家。
  
  当年事情发生时关欣怡刚五岁,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看到爹抱回家的小男孩,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实在是这个孩子长得太好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两眼黑葡萄似的定定望着她,还张开小手让她抱。
  
  第一眼被这小子掳获,即便事后被人告知是因为这个弟弟娘亲才离家出走,她也无法讨厌起关佑恒来,等长大后对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弟弟更是讨厌不起来了。
  
  关佑恒是慕容莲心里的刺,关欣怡从来不敢在娘亲面前提弟弟,这次被如意提起,她还担心慕容莲会不高兴,偷眼望去,发现对方在想别的事,顾不上其它。
  
  “安家长女真的和程家那小子关系不正当?”慕容莲问,性情原因,她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是以并没有觉得对还未成亲的女儿说这些有何不妥。
  
  关欣怡轻哼了声:“八九不离十,我前几日在河边烤完鱼吃后爬上树摘果子玩,看到他们两人鬼鬼祟祟地从树林子里走出来,两人以为附近没人,举止很亲密。”
  
  就是因为安家人实在讨厌,总是找关家及与关家有关之人的麻烦,关家长女曾对慕容莲不敬过,是以关欣怡今日在程家门前才没有给安家长女留脸面,当众将她与程浩的私情挑明。
  
  “这是偷情呢!这家子人的品行真让人看不上。”慕容莲搞不清安家长女是真看上了程家小子,还是因为对自己不满而故意找关家不快,懒得想,干脆不想,问起另一件担忧的事,“听人说程家想与你对簿公堂?”
  
  “他们是有这么说。”
  
  “你爹不在家,你一个姑娘家上什么公堂!真到那日,娘替你去!”慕容莲怒得拍了下桌子。
  
  关欣怡感受着来自母亲的关心,受用的同时微笑着安抚:“别担心,我又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上公堂这等事我还真不怕,何况自小看着父亲与人打官司,我懂的多着呢,程家真敢告,我就敢应!”
  
  慕容莲有些担心:“新任县太老爷还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拿了程家的好处欺压你怎么办?”
  
  提及新任县太爷,关欣怡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应该不会。”
  
  “这可说不准。”慕容莲对程家很不满,没好气地道,“你爹这个老不死的,关键时刻不在家!”
  
  这话关欣怡不能接了,埋头继续吃起蜜饯来。
  
  *****
  
  三日后,新任县太爷上任,当年轻俊逸的江沐尘穿着官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很多人都惊得掉了下巴,程家门前那个识破赖三诡计并将其送去牢房的美男子居然是新任县太爷!
  
  江沐尘上任后,当日目睹过他收拾赖三的很多人为了吹牛,开始添油加醋地将他说得恨不得是神仙转世,引得更多的人跑去衙门口观望,只为目睹其真人风采。
  
  为了尽快了解他管辖区域的风土民情,江沐尘平时有空就出门走动,导致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多,因着过于俊俏的脸,每日出门的姑娘数量猛增。
  
  “我说,你别有事没事出去乱走了,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事!”杨少白没好气地将几张状纸扔到江沐尘面前。
  
  “怎么了?”江沐尘拿起状纸一张张翻看起来,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杨少白往软榻上一躺,抱怨道:“底下人呈上来的,全是女人来告状的,没想到青山县的女人们这般疯狂,为了近距离一睹县太爷的风采,什么事都好意思拿出来告状!”
  
  江沐尘也没想到会这样,看完几张状纸后向来冷静的俊脸难得地露出几分尴尬来。
  
  见他如此,杨少白心情大好,手支着头幸灾乐祸地道:“为了看你这张脸,这些女人太疯狂了。有说自家母鸡跟别人家的公鸡跑了,求县太爷帮她找鸡的;有说自家狗的脸被猫挠伤,求县太爷帮忙查是谁家的猫干的;最离奇的是有名女子状告自己妹妹,只因被人说妹妹比她好看,想求县太爷亲口说声她比她妹妹好看!啧啧,真是开了眼界!”
  
  江沐尘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道:“百姓们很……可爱。”
  
  看着好友纠结的表情,杨少白哈哈大笑,笑完后抹了抹自认非常英俊潇洒的脸感叹:“别总来这些无聊的事了,来点有意思的吧!”
  
  杨少白的期盼很快实现了。
  
  两日后,有人击鼓称要状告关家长女关欣怡扰人姻缘,因她将程家请去安家提亲的媒婆给恐吓跑了……
   正文 对簿公堂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程家在被关欣怡警告过后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信邪地想着自家与任何人家定亲都是自由的, 关家没权利过问, 也不担心青山县百姓会怎么想, 反正两家孩子年龄都已不小, 安家也挺着急的, 于是大张旗鼓地寻媒婆提亲。
  
  程家为了气关家, 故意将提亲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这不,关欣怡知道后早早地在安家不远处将程家请来的媒婆吓跑了。
  
  也没做什么, 就只是在媒婆说了些难听话后关欣怡一鞭子将其汗巾子抽飞,扬言再口出不敬,第二鞭子直接抽脸。
  
  媒婆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跑了, 将程家给的谢银送回去不说, 还倒贴了对方二两银求放过……
  
  程家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被一个未出阁小丫头几次三番地挑衅欺压, 如果忍了那他们一家人要被整个青山县笑死, 也没找上关家门理论, 直接让管家去县衙击鼓告状, 誓必要拉关欣怡上公堂!
  
  “程郎去安家提亲了, 真的去提亲了……”关欣桐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 自从听说程家去安家提亲的消息后她就病了,连着两日没下床。
  
  关大夫人陪在女儿床前,心疼地劝着:“程浩怕是早就与安家那小贱货勾搭上了,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就是苦了我可怜的闺女。”
  
  关欣桐见过程浩几次,也说过几次话,早就对长得俊秀好看的他芳心暗许,及笄前她时常有事没事就出门找程浩,及笄后因着要备嫁且要避嫌,是以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我知道,他、他嫌我不好看。”关欣桐捂脸大哭。
  
  “胡说!我女儿哪里不好看了!”就如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关大夫人认为自己的儿女是天下最好的。
  关欣桐强忍耻辱,低着头垮着肩膀咬唇:“他亲口说的!他说我与大姐都是关家女,长相却天差地别,说我连大姐的一半姿色都没有,他说给随从听时被我偷听到了!”
  
  “岂有此理!这姓程的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关大夫人气得胸口疼,容貌这点是她心头一辈子的刺,没想到宝贝女儿也尝到了同样的苦头,搂住关欣桐咬牙切齿地道,“姓程的眼睛瞎看不到我女儿的好,他既然嫌弃你,你就不要再惦记他了,娘给你找更好的夫婿去!”
  
  “娘,我如果像大姐那样好看该多好啊!”
  
  关大夫人心疼得嘴唇都咬破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长房靠着关二河过上好日子多么多么幸运,但其中苦楚又有几人知?
  
  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因着容貌的事而苦闷,谁想女儿也受着同样的苦,关欣怡母女真真就是自己与女儿的克星,谁愿意一直生活在她们母女两人的阴影中?
  
  这边母女两人抱着哭,那边关欣怡正被关老太太念叨:“你说你这孩子啊,你爹不在家,你将事闹得这么大,让多少人看咱们家笑话!好好的姑娘家被人告上公堂,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关欣怡对嫁人一事半点不上心,语带敷衍地道:“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我爹养得起我!”
  
  “你、你……我关家才不养吃白饭的老姑娘!”
  
  “我爹说他辛苦赚银子就是给我和弟弟花的,他最爱看我花他的银子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为孝顺女儿,我难道不该想尽办法哄我爹开心吗?”关欣怡不惧关老太太越来越绿的胖脸,眨了眨眼脸带无辜,“祖母难道想让我害爹爹不开心?”
  
  真不要脸!关老太太不想再在这问题上纠缠,直接说重点:“明日上公堂你少给关家丢脸,多少人看着呢,你妹妹被退亲关家已经丢了大脸,你明日如果不老实点,我关家还要不要在青山县立足了!”
  
  “为了以后关家能在青山县立足,孙女一定会好好表现。”关欣怡与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找借口离开,刚出正院便看到微微有些佝偻的大伯和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的堂哥。
  
  “欣怡,是我们没本事拖累了你,害你一个姑娘家为了维护关家的名声上公堂。”关佑杰酷似其父的脸闪过羞愧,挠挠头歉疚地道,“这阵子我娘和欣桐心情不好,没少给你脸色看,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关大河更是臊得黑脸膛发红:“欣怡丫头,大伯嘴笨没本事,别的不会,但还有一把子力气,明日大伯就在公堂外守着,绝不让人欺负你去!”
  
  父子两人羞愧自责的模样令关欣怡心头气消了消,长房是两个女人小鸡肝肠爱无是生非,但两个男人还是很憨厚重情的,只是比较木讷老实,压制不住那对母女。
  
  “大伯、堂哥你们别担心,只是两家的口角官司,不是什么大事。”关欣怡不在意地摆摆手,打架放火她都不怕,还怕上个公堂?
  
  “可惜二弟不在家,不然也不会……”关大河搓搓手人更佝偻了,虽为关家长子,但遇事他都习惯弟弟拿主意,如今弟弟不在家,他更愧对弟弟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女儿。
  
  关欣怡知道大伯是什么样的人,老实巴交的,上有厉害老母下有泼辣媳妇儿,连生的闺女都不是善茬儿,也就一个儿子是体谅他心疼他的,被三个女人欺负数落教训着,关大河能不可怜吗?
  
  “大伯堂哥你们也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可就要上公堂了。”关欣怡说完后离开。
  
  望着对明天的官司毫不畏惧的侄女背影,关大河为弟弟感到自豪的同时又忍不住感慨:“欣怡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如果你妹妹也像她这样该多好。”
  
  关佑杰也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妹妹的心结,这次被退亲,怕是将所有不满都迁怒到关欣怡身上了。
  
  关欣怡睡了个好觉,次日一早简单梳妆了下便出门了。
  
  “小姐今日真好看!”如意迷妹一般望着前的主子。
  
  今日因为上堂,关欣怡为了方便穿了身便于外出的简便服饰,水蓝掐花对襟外裳,头发简单地一挽只插了只普通的金钗,因上公堂没带鞭子,但仅仅是素淡简易的打扮,依然令她有种英姿飒爽的美,这就是脸长得好的好处,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美得人眼前一亮。
  
  公堂外已经站满了人,个别人挤不到最前面差点与人大打出手。
  
  “欣怡别怕,娘就在外面!”慕容莲将跑镖时穿的衣裳翻了出来穿上,时刻准备为了女儿大打出手。
  原想替女上堂,但程家无耻指名点姓告的人是关欣怡,别人不能替被告上堂。
  
  母女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简直不能更美,太过显眼,于是引来了不受欢迎的人。
  
  “慕容夫人,你也来了!”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肥胖男人笑着走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来一直骚扰慕容连的安家大老爷。
  
  慕容莲皱了皱眉,没理他,走至一边女眷多的地方站好。
  
  “传被告关家大小姐!”堂内传来衙差的喊声。
  
  关欣怡安抚地向目露担忧的母亲点了点头便昂首挺胸走进公堂,目不斜视地走至堂中央跪下,朗声道:“民女关欣怡,拜见大人。”
  
  同跪在地上的人是程浩,他是以着原告的身份出现在此处。
  
  县令江沐尘正襟危坐,一身紫色官服,头戴官帽,双手置于案上,两眼直视下方跪着的二人,身穿官服的他更添威严的魅力,公堂外站着的女人们眼睛都直了,眼珠子像粘在他脸上一样。
  
  来观案的女人数量远远多于男人,这些人大多是妇人,未成亲的年轻女子则是或扮成小厮或扮成丫环,总之神也阻挡不了她们观看美男的决心!
  
  江沐尘拍了下惊堂木制止堂外的喧哗声,“关氏,原告程浩状告你吓走媒婆阻他姻缘,可有此事!”
  坐于江沐尘左侧下方的杨少白“屈尊纡贵”地执笔记录案词,此等严肃的场地即便他再想看热闹也得专心干活,谁让他是师爷呢?
  
  关欣怡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大人,确有此事,但民女不承认阻他姻缘,当日在程家门外民女已将目的说明,‘劝’走媒婆一事也只为向程家讨个说法,并无它意!”
  
  “你胡说!”程浩恨恨地瞪向关欣怡,指着她道,“你根本就是蓄意报复我退亲一事,关家女如此凶悍,我不敢娶又有什么不对!”
  
  关欣怡没理他,抱拳看向台上俊得炫目的江沐尘:“大人,民女有几个问题想问原告。”
  
  “准。”
  
  关欣怡看向程浩:“第一个问题,当年关程两家的亲事是哪家先提的?”
  
  “……我家。”
  
  “第二个问题,提退亲的又是哪家?”
  
  “……我家。”
  
  “好了,第三个问题,提亲的是你家退亲的还是你家,今日提出打官司的依然是你家,请问谁无耻?”
  
  堂外很多人都乐了,不少人都替答说程家无耻,乱糟糟的。
  
  程浩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怒道:“你这是什么问题!”转头望向江沐尘大声道,“大人,关家女不说正事顾左右而言它,应该定她个藐视公堂的罪!”
  
  关欣怡见程浩脸上愤怒中带了几分自得的模样,秀眉一拧,眸中闪过若有所思。
  
  江沐尘拍了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禁止喧哗,违者杖责二十!”
  
  堂外嘈杂的声音立时便安静下来。
  
  “大人,您要给小民作主!”程浩磕了下头后挑衅地瞪了关欣怡一眼。
  
  “大人,民女只求一个公道!程家以关家名声不好为由退亲,实则是程浩早与安家长女有了私情,他自己行小人之事,却将错处置于我关家头上,民女不服!”关欣怡虽跪在地上,但纤腰挺得笔直,俏脸上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然,“民女曾说过如若程浩能一年内不与任何人家定亲,那么他家给的退亲理由我关家认!但事实是他十天不到便急急地去安家提亲,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所言属实,程浩他就是与他人有了私情!”
  
  程浩急了,辩驳道:“你不时污蔑佳……安家大小姐名誉是何居心!是人都知女子清白大过天,可你几次三番说安大小姐与我有、有私,简直其心可诛!”
  
  “你这忘恩负义的男人还知道女人清白大过天?”关欣怡一脸鄙夷,对江沐尘道,“大人,民女提安家大小姐原告立刻火冒三丈,一副守护者模样,可是原告却将关家女名声踩到泥里,关家好歹有女子是他曾经的未婚妻,于是民女怀疑程浩不只是与安大小姐有私情那么简单!为了尽快定下亲事不惜闹上公堂,何事令两家急成这样连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难道是……”
  
  “你胡说!我和安大小姐什么都没做过!”程浩脸色变了,高声反驳,等吼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刚想说点什么挽回却见关欣怡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被激得脑子一蒙脱口又道,“你休要污蔑我们,安大小姐冰清玉洁,我们清清白白的!”
  
  江沐尘锐利的黑眸一直在原告与被告之间扫视,当看到程浩被关欣怡几句话及某个表情激得冷静大失时,眼中迅速闪过洞穿一切的光,一拍惊堂木:“本是小纠纷,但双方却各说各有理,本官认为,程家在女方没有明显过错之时退亲本就理亏,既然如此,为了平复关家怒气,程家缓个一年半载再定亲事又有何妨?”
  
  关欣怡惊喜地挑眉,高呼:“大人英明!”
  
  程浩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急道:“大人,不行啊!”
  
  “为何不行?”江沐尘很是耐心地问。
  
  “因、因为草民年龄已到,父母急着抱孙子。”
  
  “据本官所知,你兄长成亲多年,你父母已有两个孙子。”
  
  程浩额头渗出汗来,道:“可、可草民……”
  
  江沐尘并不想在这等小纷争上浪费过多时间,直接定论:“你如给不出令人信服的不能等一年的理由,那就如被告所愿称退亲原因在你,与关家名声无关!”
  
  这对程浩来说真的是个难题,他如何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关欣怡原本还以为要费很多口舌,谁想这个新县令比她想像的更明智,青山县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么明白的县令了!
  
  人群外,大半心思都在慕容莲身上的安大老爷及程家人见状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程浩大为恼火,可更多的则是对新县令的不满,明明他们已经……
  
  给了选择,结果时间过去程浩还是没有给出合理的理由,于是江沐尘宣判:“原告拒绝给出急于定亲的真正理由,且执意要尽快定亲,是以本官判定其理亏在先,退亲一事错在程家,于关家名声如何无关,以后程家不得再以关家名声说事!原告自此可随意嫁娶,关家不得再以任何理由阻拦!”
  
  “大人英明!”关欣怡高高兴兴地一揖到底,她只求讨回公道,结果江沐尘给了她公道,自然令她欣喜不已。
  
  程浩白着脸,不满道:“大人,您怎么、怎么……”
  
  江沐尘抬手阻止了他,向坐于左下首的杨少白使了个眼色。
  
  杨少白点了下头,起身自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每张一百两,共十张。
  
  他扬声道:“这一千两银票是昨晚程浩贿赂大人的,求大人于今日公堂上多‘照顾’程家,如若能削一削关家女的脸面那就更美好了。”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会出现这种事,所有程家人,包括跪着的程浩,均像是被雷霹焦了般一动不动。
  关欣怡见状脸上涌上了然的模样,怪不得程浩总会对自己露出自信得意的模样,原来原因在这!只是县太爷居然在公堂上当众揭穿此事,这行为真是……怎么说呢?简直太让人惊喜!
  
  “不但如此,程家还说以后再有类似纠纷时还请大人多关照关照。”杨少白走到程浩面前将一千两银票甩到他面前,拿折扇敲了敲掌心,“程家并非唯一一个行贿赂的人家,其他人贵重的礼物大人都让人退了回去,留下程家的银票是为了今日给大家一个忠告,以后但凡有冤有屈只管光明正大地报上来,大人自然为你们做主!投机取巧偷奸耍滑之人来一个收拾一个!”
  
  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际,江沐尘正色道:“本官到此上任一不为财二不为利,只求在任之时多为百姓做些实事,今日堂审到此为止,退堂!”
  
  随着两排衙差们的“威武”声响起,江沐尘起身离开,那俊帅潇洒又正义凛然的模样将在场所有女性都迷得恨不得给其跪下。
  
  就连先前一直顾着官司而没多余精力欣赏男色的关欣怡都被江沐尘最后那“事了拂衣去,不为功与名”的背影震得心弛神荡了那么一会会……
   正文 再次见面   关欣怡为了一个“退亲理由”与程家扛上的做法其实被很多人不苟同, 因为不管是因为什么被退亲, 以后再想找好人家都很难了。
  
  现实对女子就是这般残酷, 即便改朝换代后女子比之前几个朝代都自由, 可随意出门游玩或, 与男人说话也不会被指责败坏门风, 但在退亲、和离或被休等事件上, 女人依然处于被动的劣势状态。
  
  这次的官司即便关家赢了,也不会扭转关欣桐以后亲事上的劣势,甚至就连同样没许人家的关欣怡亲事也会受到影响。
  
  “人不蒸馒头争口气, 事情结果对关家有何影响先不管,但谁若想踩在关家头顶耀武扬威,不掀翻他我都不姓关!”关欣桐这句话是出了公堂后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故意说给所有人听, 意在警告某些人不要以为关二河不在家就可以为所欲为,关家有她在, 照样不让任何欺上门来的人有好果子吃!
  
  当这话由杨少白传至江沐尘耳中时, 除了觉得这姑娘很强势并且很顾家外到没有什么太多感觉。
  
  “你这两日是没上街, 不晓得自己名气大到什么地步了, 我走街串巷地散心……不是, 考察风土民情, 被人认出后礼物收到手软啊!可气的是没有一样是送给我的!”杨少白忿忿不平地抱怨,看着书案上放着的各种吃食玩意鲜花布匹,心都在滴血, “都拜托我将礼物转交给你, 让我转达一下对大人您的崇敬与喜爱之情,可恨的送礼物的以女人居多!”
  
  江沐尘扫了眼很占地方的各样礼物,很大方地道:“你喜欢拿走好了,我对这些吃食玩意兴趣不大。”
  
  “谢了!”杨少白发了好久牢骚后才压下心头的不爽,自我安慰道,“谁让你是县令呢?如果我是县令你是师爷,咱俩的待遇不就调个了?”
  
  江沐尘无耐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翻看手中的各项文书,新官上任,需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
  
  杨少白看着认真做事的好友,摸着下巴道:“话说你公堂上做的那件事不但将程家安家得罪了,那些乡坤富户们怕是也对你意见不小,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找麻烦使绊子可是很闹心啊,别忘了,你禁止贿赂这件事,可是将衙门里所有稍有权利的人利益都影响了。”
  
  一整个县虽然县令最大,但下面还有县丞县尉等一些掌管相关事宜的官员们,身为最高官职的县令都明确表示不收受贿赂,那底下的人如果想收好处不是得琢磨琢磨了?
  
  “只要不违背原则,不做得太过分,我自然不会管他们。”江沐尘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
  
  确实,这些麻烦对于江沐尘来说都不算个事,杨少白想到此突然笑出声:“但凡有新官员上任,当地的乡坤富户都明着暗着有所表示,你这样上来就给人杜绝此事,很多人都闹不清你是真的一分不收,还是嫌他们给的少。”
  
  江沐尘闻言放下手中的文书,背靠向椅背,神色淡淡地道:“有些人天生就想的多,真是到哪里都不轻闲。”
  
  “你又没公开你的身份,谁知你是高门贵族子弟?换成普通出身的人,见到那么多财物谁不乐意收?”杨少白想到以后灵山县百姓们如果知道江沐尘真实身份后震惊诧异的模样,就忍不住乐呵出声。
  
  “家境如何不重要,我来这里做父母官,能做什么、如何做靠的是我自身能力与心志,与其它无关。”江沐尘喝了口刚泡好的铁观音,见杨少白一副八卦的样子,问,“你又想说什么?”
  
  杨少白以着同为官家子弟的身份跑到这里做师爷,每天也只能靠四处听八卦消磨时间了。
  
  “前天刚打完官司,昨天程家就火速又请了个媒婆去安家提亲,听说官司过后,安家对程家有很大意见,怪就怪在这么大意见下还同意了程家的提亲,对外称两家孩子年纪都大了,聘礼嫁妆都是现成的,一个月后就可拜堂成亲。啧啧,要说没有猫腻谁信?”毕竟是好友上任第一堂官司,身为贴心师爷自然多关注了下。
  
  江沐尘当日在堂上便自程浩的反应猜出了些什么,事关女方名誉他不便多说。
  
  杨少白也不傻,自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不只他们,整个青山县真正傻的人不多,几乎所有人都猜到程浩与安家长女不小心造出了孩子,如此一来众人极其鄙视程家与安家,对被退了亲又被程家告上公堂的关家格外同情。
  
  因着程安两家的事太过不体面,两家做的事也不地道,是以原本因为被退亲处于话题中心的关家反倒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这反到是好事。
  
  “这两日风头唯一能与你并肩的就只有那个关家大小姐了!”杨少白说起关欣怡来终于来了点精神,毕竟性情如此特别的大美人很少见。
  
  关欣怡原本就在青山县很有名,上了公堂打官司把程家打输后更是风光了一把,虽很多人都夸她能干有本事,但她的“凶名”又升了个台阶,几乎所有作长辈的都对家中到了要成亲年龄的子孙耳提面命,严厉警告他们不许接近关欣怡,他们不想这样厉害的媳妇儿进家门。
  
  “原本已是大龄女子无人问津,打过官司后更是没人敢娶了!这程家当初指名道姓让关家女上堂就没安什么好心,如此到是如了他们的意,关大小姐这辈子怕是都要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喽。”杨少白边说边可惜,这样的美人一般男子会忌惮,但是对于有本事能压制住她的男人来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很新鲜的挑战,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江沐尘见他不断嘟哝可惜,开口问。
  
  杨少白看向好友很少情绪外露的脸,突然觉得闷葫芦似的江沐尘与关欣怡那等性情张狂强悍的女子凑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只是……
  
  “可惜她家世太过寻常,普通人家的男子不敢娶她,有本事压制得住她的高门子弟又不会娶平凡出身的女子回去当主母,所以我觉得可惜了。”
  
  江沐尘被杨少白那遗憾的眼神盯得发毛,皱眉道:“英雄还不问出身,为何要以此约束女子?只因出身或对方强势的性情便退步三舍,这种眼光狭隘之人难有多大造化。”
  
  “哟,你这意思是你不嫌弃关家女的家世?”杨少白一激动,人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是就事论事,你想到哪上去了?”江沐尘瞪了无聊至极的好友一眼,拿出一份文书扔给杨少白,“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看看这个。”
  
  杨少白接过认真看起来:“青山县大小土匪窝共计有七个,其中以木围坡上的土匪人数最多最凶狠,是最难对付的一方。”
  
  身为县令,治安问题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江沐尘初来青山县时便听很多人提过这些土匪,不少过往的商客、探亲之人或当地富户都遭劫过,因着土匪过于难缠,历来的县太爷对付不了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找一日,我们去会会这些土匪!”江沐尘敲了敲书案,修长好看的手慢慢握成拳。
  
  杨少白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高兴地道:“无聊了这么多日,我们总算可以大干一场了!”
  
  江沐尘唇角微勾,眼中同样闪烁着志在必行的光。
  
  关家。
  
  关欣怡这阵子没怎么出门,官司事件过后她知道自己成了八卦中心人物,如果上街定是要被无数七姑八婆围住问东问西,太麻烦,是以就窝在家里有事没事地打打拳练练鞭子,偶尔和关老太太顶顶嘴,与关欣桐吵吵架,日子过得也不算太无聊。
  
  关欣桐自从听说安家长女疑似有了身孕的消息后大怒一场,这一怒居然将她的病给怒好了,简直是因祸得福!
  
  再不在床上躺着,也顾不上总找关欣怡不痛快,每日都出门去程家堵程浩,堵不着就去安家宅子或安家的铺子前骂安大小姐。
  
  对比足不出户的关欣怡,关欣桐简直是恨不得一天到晚守在外头逮负心汉和狐狸精。
  
  这日,关欣桐一大早又带着她的小丫环秋菊出门了。
  
  关家人还像往常那般该干什么干什么,谁想临近午饭时间,秋菊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哭道:“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关家上下一团乱,关老太太饭都不吃了就将秋菊叫了过去。
  
  “快说,欣桐怎么就不见了?”关大夫人着急地问道。
  
  秋菊被瞪得哭都不敢哭,强忍害怕道:“奴婢原本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后来见到安大小姐出门,我们就跟了上去,走至一处胡同时突然蹿出个人将小姐的玉佩抢走,小姐让奴婢去追贼,她去跟踪安大小姐,奴婢不敢违抗便去追贼,可惜没追到,等再返回去时就再也找不到小姐了。”
  
  “你干什么吃的将小姐都看丢了!”关大夫人气得一巴掌将秋菊打倒在地,扬起巴掌又要打时被关欣怡攥住了胳膊。
  
  “伯母,此时并非发火的时候,问明欣桐情况更要紧。”关欣怡说完后不理会关大夫人如何反应,将捂着脸哭的秋菊拉起来问,“那个胡同你都找遍了吗?”
  
  “找了,附近所有地都找了,也问了很多人,都说没有看到小姐。”秋菊捂着肿痛的脸回道,她很害怕,如果小姐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
  
  关欣怡当机立断:“我带人先出去找找,祖母、伯母你们在家等消息。”
  
  关老太太抓住关欣怡的手,力道大得快将孙女手拧断了,焦虑地嘱咐:“欣怡,你一定要找到欣桐,你可不能让她出事啊!”
  
  如意见到小姐手腕都泛起青来,尖叫道:“老太太,我家小姐手都青了!”
  
  关老太太低头一看,忙松开手催促:“好了好了,你快去找你妹妹!”
  
  关欣怡揉了揉被掐疼的手腕,什么都没说,带着如意出门寻人。
  
  一路走至秋菊口中提到的巷子,这个巷子一向是很清静的地方,因为周遭没有居住人家也无人在此做买卖。
  
  “咦,前面那个不是县太爷吗?”如意指着前方正站在巷子口负手而立的英俊男子道。
  
  听到动静的男子循声转过身,深遂好看的双眼正好与走过来关欣怡对了个正着……
   正文 何人所为   “民女拜见大人。”关欣怡走过去对着江沐尘抱了下拳问好, 如意跟在身后屈了下膝行礼。
  
  江沐尘摆了摆手:“出门在外, 无须多礼。”
  
  关欣怡有事要做, 顾不上多说, 直言道:“不瞒大人, 民女妹妹不见了, 我要去寻她, 告辞!”说完抬脚就要走。
  
  江沐尘忙出声:“关姑娘且慢。”
  
  “大人有事?”
  
  “本官与杨师爷在外行走时,有人被偷了财物,窃贼逃至这里不见踪影, 杨师爷进去寻窃贼,本官留在这里以防狡猾贼人另寻路径逃出。”江沐尘指了指眼前的巷子,顿了顿后道, “观那贼子身形应是个练家子, 关姑娘若急于进去寻人还请注意安全。”
  
  又是窃贼?关欣怡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巷子后语带感激地道:“多谢大人提醒,您放心, 等闲宵小奈何不得民女。”
  
  正对着娇艳小姐与俊朗县太爷站在一起的美好画面陶醉的如意被用力拽走时还道了声可惜, 说实话, 她到不怎么关心二小姐的安危, 那等祸害没那么容易出事。
  
  这条巷子叉路比较多, 个别拐角处或某条叉路的尽头会有些废弃的房子。
  
  “这条巷子好安静, 一个人大白天走都会感觉害怕,真不知二小姐是怎么想的,没让秋菊陪着自己就敢往里闯!”如意边走边抱怨, 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 总隐隐有种有事要发生的不好预感。
  
  关欣怡到不觉得可怕,只是也认同如意的观点,关欣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自己在叉路和废弃屋子多的安静巷子里走,确实很容易出事,哪怕她是跟踪人进来的,行为都很不可取。
  
  几乎每个废弃的屋子关欣怡都进去找了,每个巷子胡同也找遍了,都没有关欣桐的踪影。
  
  “如果她出了巷子不管走向哪个方向都会有人看到才对,秋菊问了附近的人,我们赶来时也问了,都没有人看到她,如果还在巷子里,我们快找遍了也没发现她的踪迹,好端端的,人到底去哪儿了?”关欣怡秀眉紧拧,此时消息还没传出去,如果关欣桐长时间找不到的话只能求助于官府,到时即便找到了,那一个姑娘家失踪时间过久于名声上也会非常不利。
  
  如意指着右前方一处巷子口道:“小姐,我们就剩下那里没转了。”
  
  话刚说完,如意手指的方向传出一声类似烟花的脆响,几乎是立刻,一道身影如箭般掠过关欣怡主仆飞速向前冲去。
  
  “县太爷!”如意惊呼。
  
  关欣怡看向前方巷口,低喃:“原来大人有这么好的身手!”
  
  这身速可以称得上是身轻如雁,会轻身功夫的人才能做到,关欣怡只是耍了手好鞭法,拳脚功夫也过得去,但若论内家功夫或轻功她是万万不会的。
  
  “我们也过去看看。”关欣怡不及多想,快步向前行去。
  
  当行至巷子口时两人吃了一惊,因为江沐尘与杨少白身前不远处躺着名男子,走近一看,发现男子颈旁的地上留一摊血渍,两眼圆睁一动不动,已经死亡。
  
  江沐尘目色沉沉地看着男尸,对同样神色严肃的杨少白道:“你立刻回衙门叫县尉带人过来,派仵作过来验尸,我在这边看着现场。”
  
  杨少白点了点头,看了眼跟过来的关欣怡主仆便抬纵身离开。
  
  如意瞪大眼睛望着杨少白消失的方向,暗道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两位大人居然都会轻功!
  
  “咦,这个人不是……”关欣怡指着地上的男人惊讶地睁大眼。
  
  “啊,这人是安家的表少爷!”如意接话道。
  
  江沐尘慑人的目光立刻望过来:“你们认识他?”
  
  如意被他充满威慑力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紧张地道:“认、认识,他与他娘寄居安家多年,平时一直在安家铺子做小管事。”
  
  就在这时,一道微小的瓦片碰撞声音传来。
  
  “谁!”江沐尘问话的同时纵身一跃跳上屋顶,一脚将趴在房顶上的人踢了下去。
  
  此人是个练家子,被踢下房后空中转了个身,平稳落地后撒腿就跑。
  
  “站住!”关欣怡下意识地甩出鞭子缠住逃跑男人的腰,手腕一使力将对方扯了过来。
  
  被鞭子扯回去的男人大怒,回身就给了关欣怡一掌将她拍了出去。
  
  关欣怡没想到这人功夫会远在自己之上,击在肩膀的力道过大,人站立不稳向后跌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整个人被揽入一具结实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对方温热的气息:“唐突了,抱歉。”
  
  从未与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关欣怡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蒙了,等回过神来时便见江沐尘已经制住了逃跑的男子。
  
  “藏于屋顶,见到我们就逃,可见做贼心虚,押回衙门再审问你!”手中没有绳子,江沐尘将对方腰带解下绑住其双手,以防万一还点了他的穴道。
  
  “小姐,你没事吧?”如意忙扶住疑似受了惊吓的小姐担心地问,这一切都只是瞬间发生的事,功夫还不如关欣怡的她反应自然慢。
  
  关欣怡抚了抚跳得有些快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
  
  “真没想到县太爷还是个高手,想我出道十多年最为得意的便是藏身之术,今日栽在你手上算爷倒霉!”贼子一脸的不服不甘,到是没多少惧意,如果不是赶上某个瓦片不结实要裂开,会闭气功夫的他藏起身来任谁都发现不了!
  
  江沐尘抬脚将其踹倒,冷声斥道:“敢在本官面前称‘爷’,你也不怕折了寿!”
  
  平缓了心跳后,关欣怡上前抱拳:“刚刚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江沐尘目光在关欣怡微微有些泛红的俏脸上顿了顿,随后强行别开眼道:“举手之劳,应该的。”
  有人君子,但有人可不这样。
  
  被绑还被点了穴的贼子也是男人,刚刚忙于逃跑出手时没注意,此时仔细一看,娘啊,这妞儿也太美了!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下来!”贼子眼光过于放肆,正莫名有些不自在的关欣怡立时找到发泄渠道,抬手便一鞭子抽上去。
  
  挨了一鞭子的人闷哼了声,平凡得一点不出奇的脸上不但没恼,反到笑得更开心了:“若早看清姑娘的脸,爷……在下也不会出手那般重了。”
  
  “你!”关欣怡恼得想继续抽鞭子时,有人先动手了。
  
  江沐尘脸色微愠地将贼子有些魁梧的身子调了个儿,令其背对关欣怡。
  
  “哎,哎,我说县太爷你把我转回去,老子要看美人!”
  
  江沐尘冷哼:“死到临头还不老实,本官问你,地上死者可是你杀害的?”
  
  贼子闻言大声反驳:“不要以为你是县太爷就血口喷人!爷没做过!爷只是在街上偷了个人的钱袋子就被你们追至此地,怕被你身边那个像大姑娘的人找到才藏在屋顶上,谁他妈想到这地上还躺着个死人啊!”
  
  如果杨少白在场,听到有人说他像大姑娘估计审都不用审,会气得一刀结果了他!
  
  听他提到偷东西,关欣怡突然想到秋菊说的话,忙正色问:“你之前可有偷过一名十五六岁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玉佩?”
  
  “什么女子?爷……在下偷的是一个大老爷们的钱袋子,没看到什么女人!”
  
  关欣怡闻言秀眉拧紧,倘若此人没有说谎,偷玉佩者另有其人,那么那名小偷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安排?
  
  思索间,眼角余光扫到死者紧紧攥着的左手上,某样东西吸引了关欣怡注意,她定睛一看,发现其手里紧攥之物露出一小角玫红色,看着像是绣帕。
  
  她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拉了下身旁的如意指着那抹玫红问:“你看这个。”
  
  如意顺着她手指望过去,看了会儿后惊呼:“这个不会是二小姐的绣帕吧?”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江沐尘见状亦看向死者的手,想了想后上前蹲下身,揪住帕子一头轻轻将之扯了出来。
  
  这是条绣着蝶戏牡丹的玫红色绣帕,右下角用白色绣线绣了个小小的桐字。
  
  这是关欣桐亲自所绣,绣工出色是其最为骄傲的事,平时没少将绣活拿出来到处显摆,是以关家上下所有人都对她的针角风格极其了解。
  
  绣帕她不久前刚绣好,近来一直随身携带,这条沾了血渍的绣帕正是关欣桐亲手绣的那条,而非别人仿的!
  
  两人的表情令江沐尘立刻肯定这条帕子是关欣桐的,想起刚刚见到这对主仆时两人所说的话,开口问:“你们要找的关二姑娘来过这里?何时来的?”
  
  关欣怡给不了确切的答案,只道:“一直跟着民女妹妹的是她的丫环秋菊,此地正好离关家不远,事关重大,让她即刻赶过来回话,大人意下如何?”
  
  在江沐尘点头后,关欣怡对如意道:“快回去将秋菊带过来,二小姐遗留在此的绣帕一事暂且先瞒着老太太她们,知道吗?”
  
  如意点点头,受了惊吓的她迈着有些打软的腿快速跑走了。
  
  如意离开没多久,杨少白便带着仵作和衙差们赶了过来。
   正文 杀人凶手   关欣怡很自觉地走至一边, 不打扰官差做事。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杨少白指着被点了穴的男人问。
  
  江沐尘注意力都在正验尸的仵作身上, 闻言回道:“他就是我们追的那个贼, 藏身屋顶被我发现。”
  杨少白嗤了声:“还真狡猾, 换了身衣服。”
  
  “爷没换衣服, 爷是穿了两件!”穿两件, 关键时刻扔一件, 眼拙或蠢笨之人就会发现不了,利于脱身。
  
  一脚踹到贼子脸上,杨少白怒斥:“当谁爷呢?你老子我的爷已经入土多年, 你想当?”
  
  江沐尘制止了想继续动粗的人,道:“先别理他,案子要紧。”
  
  人手够了后, 江沐尘便命人去安家报信, 让亲属过来认尸。
  
  仵作将尸体从头到脚检查了遍,开口道:“死者后脑遭过重击, 脸上有被挠过的痕迹, 观其印迹应是出自女子之手。死者致命伤在颈部, 遭尖锐利器刺入两次, 一次偏于要害, 一次正中要害, 大约死有一个时辰。”
  
  江沐尘命令手下分散下去仔细检查,看是否有可疑人或物藏匿,还让人回县衙叫来更多的人去寻找嫌疑人关欣桐。
  
  都安排好, 大部分人四散行动, 现场只剩下不到十人后,安家一行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当看到躺在地上的死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扑至死者身前嚎哭:“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的儿子怎么可能死了!”
  
  哭没两声人便受了刺激晕死过去,被随行而来的婆子扶起拖至一旁掐人中。
  
  安大老爷也过来了,见到侄子的惨状,黯黄的胖脸露出悲痛与不忍:“可怜我妹妹早早守寡,只这么一个命根子,明儿居然遭遇不侧,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少白开口安慰了他几句,最后道:“因死者是他杀,尸体我们还需带回衙门做进一步检查,还望安大老爷见谅。”
  
  安大老爷抬手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泪,点点头:“一切尊听大人吩咐,只是草民有一点恳求,请大人务必查到凶手为我侄儿讨回公道!”
  
  江沐尘郑重地道:“你放心,缉拿凶手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定当尽力而为!”
  
  关欣怡看着安家众人,红唇紧抿,双眉紧蹙,既担心关欣桐的去向,又为即将面临的安家不理智的寻仇找麻烦而烦心。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如意便带着秋菊赶了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关大河两父子。
  
  “小姐,奴婢带秋菊过来了。”如意说完后便站到自家主子身后,让秋菊去县太爷面前回话。
  
  秋菊哪里见过这么多官差?再看到地上还躺着个死人,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腿一软正好跪在江沐尘身前。
  
  江沐尘俊脸严肃地审问秋菊:“你家小姐进入这个巷子大概是什么时辰?”
  
  “大概……”秋菊摇了摇纷乱的头,仔细想了想后回道,“大概是一个时辰前。”
  
  “你说你家小姐玉佩遭人偷抢,她让你去追贼,你可有看清窃贼子面目?”
  
  “奴、奴婢没看清脸,只记得那人身形偏瘦,人不高,不足七尺。”
  
  江沐尘抬手指向地上被绑了手的贼问:“你可有见过他?”
  
  被问及的贼子立时不满地道:“大人,您没听小丫头说她遇到的贼不足七尺吗?爷我这健壮高大的体魄,与她口中的身形偏瘦和不足七尺像是一个人吗?”
  
  “没问你话,闭嘴!”杨少白拿扇柄毫不客气地敲向他的头警告。
  
  秋菊光看这人的背影就猛摇头:“没有见过他。”
  
  江沐尘让人将染血的绣帕呈上来给秋菊看。
  
  当秋菊看到玫红色绣帕时脸色大变,惊叫出声:“这是我家小姐的绣帕!绣帕怎么会在这里?”
  
  来得过于匆忙,如意并没有将绣帕的事说明,是以秋菊猛然见到才会这般震惊。
  
  安家随行的人中有安大小姐的丫头荷花,荷花闻言突然冲出来指着秋菊尖叫:“原来我家表少爷是被你家小姐害死的!”
  
  此话一出安家众人立时投来仇恨的目光,秋菊被瞪得差点晕死过去。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妹妹怎么可能杀人!”关佑杰上前挡在秋菊身前怒视荷花。
  
  荷花高声反驳:“我没有胡说!很多人都能作证,自从我家小姐与程二少爷定亲后,关家二姑娘便时常来找麻烦,前日我家小姐出门去会友,结果被突然冲出来的关二姑娘差点撞伤,当时我家表少爷就在场,为了维护我家小姐还与关二姑娘吵了起来,关二姑娘还喊着要让我家小姐和表少爷去死,当时秋菊也在!”
  
  被点名了的秋菊下意识地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停住,难得激灵了一回大声道:“确有此事,但也不能因为这件事便认定我家小姐杀人了!我家小姐与很多人都打过架,如果真要报复那得杀死多少人?所有与我家小姐有过矛盾纷争的人都没死,就你家表少爷死了,那要问你家表少爷去,与我家小姐无关!”
  
  这话说得安家人哪里会接受,有婆子都要上前撕打秋菊了,被江沐尘厉声喝止。
  
  “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关二小姐,仅凭一方绣帕就断定她为凶手未免有些草率。”江沐尘对一脸愤慨的安家人安抚道,“你们放心,本官定禀公办理,誓必缉拿凶手归案!”
  
  安大老爷警告地看了眼愤慨不平想闹事的下人,对着江沐尘弯下腰重重缉了一下,哽咽道:“草民恳求县太爷捉到凶手,不让我那可怜的侄儿枉死!”
  
  江沐尘安排了个别人在附近搜查巡视,让其他人都先回去。
  
  “我说大人,爷……在下只是偷了个钱袋子,我将钱袋子还回去还不行吗?怎么还要押我进牢房?”高大的贼子不干了,大声嚷嚷。
  
  杨少白早看他不顺眼了,两眼一瞪:“看你不是好人带回去严加审问不行吗?”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那死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押我走!”
  
  江沐尘什么也没说,打了个手势,立刻有手下拿布条塞入其口中将聒噪的人押回衙门。
  
  看着目露凶光一脸不平的贼子,江沐尘两眼微眯。
  
  此人无论是身手还是胆识都非一般窃贼可比,直觉此人很可疑,即便与本案无关,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安家众人碍于江沐尘在,不好与关家理论,只得在几步一回头的怒视中扶着晕倒的姑奶奶安氏离开。
  
  “欣怡,怎么办?欣桐哪里去了?怎么卷入这个案子里了呢!”关大老爷双手直哆嗦,脸色青白,看着吓人。
  
  关欣怡是几人中最为冷静的,语气沉稳地安抚:“大伯别担心,我相信二妹没事,有县太爷帮忙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她的下落,其它先别想,我们回去等消息。”
  
  见她不慌不乱,关大河父子两人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秋菊在安家人走了后就瘫坐在地上,根本没力气再站起来,被力气大的如意半抱半搂地拖着回了关家。
  
  关欣桐没找到,还成了杀害安家表少爷的嫌犯,这个消息震得关家老太太和关大夫人差点吓破胆。
  “欣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杀死得了一个男人?她是被陷害的!”关大夫人急得满屋子乱转,她担心失踪的女儿也遭遇了不侧。
  
  关老太太头晕目眩的,两手牢牢攥紧椅子扶手道:“肯定是被陷害的,是谁呢?对对,是程家害的,程家输了官司,他们对关家不满!”
  
  就在她们自我安慰之时,官差上门送来了一个吓破她们胆的消息。
  
  凶案现场不远处找到了一根染血的金钗,此金钗正是杀人凶器,而被安家人指出此金钗正是关欣桐所有,因此钗正是昨日安大小姐在首饰铺子所看中想买,结果被关欣桐以着双倍价格买走的那枚!
  
  “我可怜的女儿啊!”关大夫人哀嚎一声,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
   正文 新的线索   关欣桐卷入安家表少爷被杀一案且失踪的消息, 以着星火燎原之速在整个青山县传播开来。
  
  那枚金钗不光安家长女作了证, 卖钗的掌柜也作证了, 何况当时关欣桐与安家长女为了争钗发生争吵还差点儿动起手来, 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都能跟着作证。
  
  此金钗是铺子里老师傅新制而成的, 作为压轴宝贝拿出来售卖, 钗头处是粉红色含苞待放的层层花瓣,花瓣上有个金色的蝴蝶,垂下来一条小链, 链子底端是颗小小的金色心型挂饰,钗的名字很贴切,叫“蝶恋花”。
  
  可以说这个样式很新颖, 整个青山县甚至整个国家都没有第二个, 这等特别的钗作为凶器出现在凶案现场附近,身为买主的关欣桐自然有着极大的嫌疑。
  
  “如果早知这根钗是祸害, 当初就不该买!”关大夫人后悔挠肠子, 这根钗不便宜, 因着是自安家长女手里抢过来的, 以着高于世价一倍的银子买走, 整整二十两银子。
  
  若是平时打死她都不会花那么多银子买一根钗, 可是她也厌恶抢走程浩的安家狐狸精,二十两她咬牙从自己攒了多年的私房钱中拿出来给了拿着欠条上门的首饰铺子伙计。
  
  关二河与发妻和离后多年未娶妻,是以一直是关大夫人当家, 多年下来, 没少攒私房银子,关欣怡长大后硬是将所有关于银钱方面的开支权利要走,这也是她很不喜欢关欣怡的原因之一。
  
  “伯母前些日子还抱怨银钱不够花,去祖母面前告状,说我连裁新衣服的钱都不给你,结果转眼您就拿出二十两银子给欣桐买金钗,这笔钱都能裁几十件新衣了!这等阔气可不像是钱不够花!”关欣怡冷眼嘲讽,自己没长大那些年,长房可没少捞银子,要知道这些银钱可全是她爹赚回来的!
  
  关大夫人一时苦闷,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关欣怡言语一顶立刻恼羞成怒:“欣桐一天一夜了还没消息,你这个时候居然还惦记着银子的事,你这冷心冷肺的,太让人心寒!”
  
  “这话说的,是大伯母您先提的银子的事。”关欣怡低头弹了弹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这漫不经心的样子令心情本就不好的关大夫人更为不满,对一直没出声的关老太太道:“娘,您看看欣怡,她妹妹生死不知还被冤枉杀人,她一点都不着急,如果换成是佑恒那小子不见了,看她还会不会这般安心地坐在家里!”
  
  关欣怡闻言眸中冷光闪过,关佑恒即便不是慕容莲所生,那也是他们二房的孩子,轮不到大房说嘴。
  
  关大夫人怒火交加之下犯蠢了,关佑恒再是庶出,那也是关老太太的亲孙子,还是老人家很喜欢的晚辈。
  
  关老太太大怒:“大河媳妇你怎么说话呢?佑恒随他先生出门历练,你这是诅咒他回不了家呢?你有本事你自己找你闺女去!”
  
  关大夫人立刻蔫了,暗骂自己一时嘴快提关佑恒,好好的非要提关佑恒干什么呢?其实摸良心说她也不讨厌那孩子,那个模样好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比他姐姐好太多了!
  
  如意忍不住替自家小姐说话:“我家小姐为了二小姐的事都没能好好睡觉,一直在外奔波,昨晚半夜才回家,比大老爷和大少爷还回来得晚。”
  
  关大夫人想说一个“回来得晚也不一定是替她找闺女了”,幸好这次反应快,及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虽然不愿承认,但家里每每出现大事,能扛事的只有关二河父女,如今关二河不在,关欣怡这个丫头暂时还不能得罪太狠。
  
  懒得再在家里与这些人相看两相厌,关欣怡起身道:“我再出去找找。”
  
  “今天多找找,晚点回来都不要紧,给你留着饭。”关老太太叮嘱道,最宠爱的孙女出事,她一宿都没睡好觉。
  
  对关老太太的偏心关欣怡一点感觉都没有,带着忿忿不平的如意离开,刚出房门不久就听老太太中气十足地质问起来:“大河媳妇,跟我说说那二十两买钗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娘啊,事情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后面的话关欣怡不想听,快步离开。
  
  “小姐,我们先去哪里?”
  
  “去衙门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关欣怡是以大局为重的人,再讨厌关大夫人母女,也没有想过不管关欣桐的死活,如果关欣桐真的出了事,整个关家都要受连累。
  
  虽说这个堂妹是招人烦不讨喜了些,却远没到要拿命或整个后半生幸福去赎罪的地步。
  
  两人去了衙门问情况,没有见到江沐尘,如意送上几十个铜钱打点后才从一直寻人的官差口头听到了些不好的信儿。
  
  比如秋菊说她们主仆两人是跟踪安大小姐一路进的巷子,结果安大小姐称出事那日她根本就没有出门,不但府中人可作证,连当日身体不舒服被请去看诊的大夫也能作证。
  
  这一点对关欣桐更为不利了,如果她真是跟着安大小姐进去,那么安家表少爷的死关欣桐就并非是唯一的嫌疑人,可如今她失踪,无法亲自与安大小姐对证,青菊是关欣桐的丫环,自然向着主人家说话,她的口供是要打折扣的。
  
  至于关欣桐的足迹,衙门也给不出进一步的消息,她就像是凭空蒸发一样,哪也找不到,谁也没看到过她。
  
  “二小姐究竟去哪了?”如意至今都无法接受前一刻还对自家小姐阴阳怪气说话的人,转眼就失踪了,还成了犯罪嫌疑人。
  
  关欣怡一边走一边沉思,如果关欣桐真的进了巷子,要么她是自己走的,要么是被别人带走。
  
  如果是前者,当时死者被害时间与她进入巷子时间差不多,无论是与死者生前发生过争执,还是进去时死者已经浑身是血躺在了地上,她都会大受惊吓继而匆忙逃跑,慌乱之下定是下意识跑去最快见到人的地方求助。
  
  巷子前方和右侧因为分别隔着荒地和湖,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都在三四里开外,而出了巷子左侧大约一里多地远处商户最多人流最大,她最可能往这个方向跑,但无论是关家人还是官府中人去问,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过关欣桐。
  
  如果关欣桐真的失手杀了人,以她胆小如鼠的性子,就算躲过路上的人也一定会回关家求助,可她没有回家。
  
  是以关欣桐很可能是被人打晕带出去的,带她走的人定与此案有直接关系,原本安大小姐是最值得怀疑的,可是她当日居然没有出门,那关欣桐主仆当日跟踪的是谁?
  
  关欣怡觉得还是多去巷子里看看为好,说不定在哪个地方会发现些蛛丝马迹,两人再次去了事发之地。
  
  这次两人都找得很仔细,哪怕一个石头一棵树关欣怡都认真查看。
  
  许是被人特地清理过,找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没有查到什么,关欣怡眉头越拧越紧。
  
  “咦,那不是县太爷吗?”如意突然开口,说完后突然发现自己以前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区别只是第一次说是在巷子口,这一次则是在巷子内。
  
  关欣怡闻言抬眸望去,正好与对面一间废弃房屋里走出来的江沐尘视线对了个正着。
  
  为便于寻找线索,两人都是很简便普通的打扮。
  
  关欣怡穿了身深紫色长锦衣,一根玄紫色腰带束于腰间,外又别了条软鞭,白皮肤纤腰翘臀大长腿,一双美眸时时流露着自信无畏的坚韧目光,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飒爽迷人。
  
  江沐尘穿着身绣有银色条纹的淡紫长袍,腰间一根白玉腰带,绀紫色裤腿束于锦靴之中,身姿挺拔修长,成熟稳重的气质带给人浓浓的可信任与依赖感。
  
  “原来大人也在这里。”关欣怡抱拳打过招呼后开口道。
  看到身上透着飒爽英姿之美的关欣怡,江沐尘眼中快速闪过欣赏之色,立于某个破旧的废弃屋门前沉声道:“这里出了人命,案情疑点重重,我不亲自过来查看不放心。”
  
  他身后的门檐上还存有未清理干净的蜘蛛网,这间屋子他正要进去,正好关欣怡绕到这边来也打算要进去看,于是建议道:“既然遇到了大人,且我们要查的东西都与同一个案子有关,不介意的话我们一同进入这间屋子查看如何?”
  
  按说关欣怡是嫌疑人的家人,为避嫌,江沐尘理应拒绝,但幽深的目光在对方坦然无惧的俏脸上注视了片刻,随后别开眼转过身道了句“进来吧”后俯身避过头上的蜘蛛网先行走了进去。
  
  关欣怡紧随其后,如意要进去时将其阻止:“里面空间小,人多更不利于寻找证据,你先在门口等我。”
  
  屋子很久没人居住,里面都是尘土与蜘蛛网,案件发生后,官差们曾进入这里查看过,地上凌乱脚印遍布。
  
  “当时为搜查可疑人和寻找令妹的下落,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反复搜查,只是这样一来,细微的可疑之处就更难发现了。”江沐尘看着四处被破坏的蜘蛛网皱眉道。
  
  屋子里摆了些落了尘土的椅子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关欣怡正站在离关沐尘不远的地方看着,闻言开口道:“这是避免不了的,我们用心些,如果实在查不到有用的东西再另寻办法吧。”
  
  江沐尘没再多说,专心地观察起四周,在一处朱红色圆柱子旁突然停下来探身查看。
  
  柱子周遭的地上灰尘处可以隐约看到一处较小的明显是女子的脚印。
  
  这算是江沐尘今日唯一称之为有进展的发现!因为只有一处很浅显的脚印,如若不是外面阳光恰好射进来令人能更清楚看清地上的灰尘,这一处小小的印迹还发现不了。
  
  “大人发现什么了?”关欣怡见状走过来问。
  
  “你看这里。”江沐尘指着明显比关欣怡的脚印要小一圈的女子脚印道,“这是女子脚印,只这一处,别处没有,此处离门口方向最少有九步的距离,人不可能飞出去,是以很可疑!”
  
  “还有。”江沐尘看着屋子地上的灰尘,微微眯起俊眸,“这间屋子明显较之其它屋子地上灰尘多,同是空置很久的房间,又非处于风口,何以灰尘会比其它地多?”
  
  关欣怡灵光一闪,道:“难道是有人做完案后为防被发现,寻了些土洒在地上掩盖脚印?”
  
  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快,江沐尘向其投去赞赏的目光,点头:“此处离荒地不远,寻些干沙过来并不麻烦。”
  
  没注意到江沐尘看她的目光,关欣怡蹲下身仔细端详了下侥幸遗留的脚印道:“这个脚印观其大小很可能是属于舍妹的!”
  
  她没有给出绝对的话,毕竟脚印中心鞋底的纹路淡得几乎看不清,只勉强看出个大小形状,与关欣桐脚差不多大小的女子数量可不少。
  
  有了一处发现,江沐尘围着柱子继续寻找,结果在柱子最不起眼的靠近地面的角落处有道指甲划痕,柱子上也落了灰尘,随手一碰都能落上手印,是以这一小道划痕如果仔细看了,同样不难发现。
  
  脚印和划痕之外再无别的新发现,关欣怡能看出鞋印大小与关欣桐平时所穿鞋子大小相仿,却不能说出这抓痕与关欣桐抓痕像的幼稚话语,却不影响她将自己的想法与推论说出来。
  
  “说句不怕大人取笑的话,虽同是关家女,但舍妹的脑子远不及民女的脑子好使,这点所有认识我们两姐妹的人都可作证!”关欣怡以着无比严肃的表情说着此话,她看着江沐尘,“舍妹胸无点墨胆小如鼠,洒土掩盖脚印这一点明显是行凶之人早有预谋的做法,舍妹即便真失手杀了人,也只会惊慌失措地直接逃回家,根本不会如此心思缜密地销毁现场证据,并非我看不起她,她是真的没有这个脑子!”
  
  如此一本正经地贬低自家妹妹,江沐尘感觉有些好笑,突然有点想逗逗她,是以板起脸用无比严肃的话道:“再笨再蠢的人也可能偶尔有聪明的时候,古来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说法,相反,自然也有人‘糊涂一世聪明一时’,关姑娘,你看本官说得可有道理?”
  
  关欣怡傻眼了,瞪大眼睛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俊脸,秀眉微皱,搞不清他是在说笑还是真这么想。
  “好了,如果想洗脱令妹嫌疑,今日发现的这两点线索根本不能说明什么,还需继续找。”江沐尘见关欣怡疑似有要发火的迹象,说完话便抬脚出了旧屋……
   正文 我杀人了   又两天过去了, 关欣桐还没有消息, 关家上下都笼罩在一片灰暗当中, 关老太太和关大夫人已经蔫得连找关欣怡不痛快的力气都没了。
  
  外面的人都隐隐在传关欣桐杀人后畏罪潜逃了, 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逃多远?肯定是关家人暗中帮忙, 什么四处寻找嫌疑人的, 根本就是在做戏!
  
  像是有人故意在引导一样, 短短几日,关家就被扣上了出了杀人犯以及包庇杀人犯助其逃跑的罪名,一些“正义人士”甚至组团去关家门前骂。
  
  最初关家没和他们一般见识, 捣乱的人见状更来劲儿了,来的人更多骂得更欢。
  
  关欣怡忍不住,在捣乱之人再次堵住关家门吵闹时, 她直接打开大门, 提着一大锅凉水兜头泼了下去,然后一使力, 将十多斤重的大锅直接砸到带头之人身后警告道:“事实未有定论之前你们所有指责辱骂之言都是污蔑!堵门辱骂威胁视为恐吓, 按我朝律法, 污蔑兼恐吓致人名声受损及生活严重受扰者杖责三十, 罚银十两!”
  
  带头之人被大锅砸得狠狠摔地上爬不起来了, 捂住被砸伤的肩膀哀嚎:“你打伤我, 我要去衙门告你伤人!”
  
  “你去告!”关欣怡上前两步,厉眸在都成了落汤鸡的六人身上缓慢扫过,“尔等出言不逊, 污蔑我关家声誉, 言语污秽辱骂我关家上下共计十六人,吓坏我关家出门采买的下人!我以受害者身份反击实属正当防卫,官府顶多判我付伤者医药费用!你被锅砸伤肩膀,半两银子都花不到便能治好,而你们所犯的过错不但挨打还要赔我最少十两银子!我代表整个关家欢迎尔等即刻去告官,不告就是窝囊废!”
  
  众人闻言目中均露出几分慌乱,有反应快的嘴硬道:“我、我们怎么污蔑你们了?你家就是出了杀人犯!”
  
  关欣怡目中一冷:“县太爷都没亲口说过的话,你是哪根葱就能说了算?你亲眼看到舍妹杀人了?亲眼看到我关家有人将她送走了?亲眼看过的话请将时间、地点、所有人证及事情发生时所有细节一一道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如若你胡乱编造,以后若查出真相非你所言的话,你这是提供假证供扰乱官府审案,是要判刑入狱的!”
  
  这番威胁的话说出来,闹事的人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聚众耍横他们擅长,真要上衙门里告状他们还真不敢,关欣怡律法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说也是远近闻名的状师之女,耳濡目染之下了解的自然比他们这家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多,互相对看了几眼,最后都孙子似的夹着尾巴滚蛋了。
  
  关欣怡冷哼了声,扫了眼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转身进门,“砰”的一声大门重重关上,阻挡所有窥视的视线。
  
  当人群都散了后,一直站立在街头拐角处大树后的江沐尘缓缓走了出来,对着关家方向站立片刻,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后转身离开。
  
  没人注意的安静街头,被锅砸了的那名小头目捂着肩膀一脸痛苦地对背对他的人道:“那关家小娘们儿太他娘的厉害,这活计以后兄弟几个可不敢再干。”
  
  一直背对着的男子转过身,白皙俊秀的脸没有出现头目想象的怒意,反到笑了笑安抚:“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堵门的事从今日起就先停了吧,还有,你受了伤,这一两银子你拿去看伤,剩下的就当给你们几个兄弟的茶水钱。”
  
  混混头目闻言松了口气,接过银子笑道:“程二爷真是个爽快人,以后有好事一定要记得我们兄弟几个!”
  
  头目拿着银子喜滋滋走后,程浩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最后转为阴冷,望向关家的方向道了句:“走着瞧!”
  
  江沐尘刚回县衙,就有人匆匆忙忙地通报:“不好了大人,那个姓张的小偷逃狱了!”
  
  姓张的小偷正是当日藏身屋顶被他踢下来的那个,江沐尘闻言面色一正忙抬脚向牢房走去。
  
  狱卒正欲哭无泪呢,见到江沐尘吓得魂都丢了,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连连认错。
  
  “好了,先说说他是如何逃脱的!”江沐尘冷声道。
  
  狱卒哆嗦着道:“小人、小人像平常那样给他送饭,谁知刚将饭放入铁栅栏中,他就突然冲过来将小人打晕,等小人醒过来后便发现腰间牢房钥匙不见了,犯人已经逃了!都是小人疏忽,连他何时将拴住他的铁链子弄断都不知道,请大人责罚。”
  
  江沐尘进入关押犯人的牢房里,仔细看了下断裂的铁链,看出这是用大力撑断的,拧眉思索片刻道了句“下去领二十大板,扣两个月俸禄!”
  
  不光看守的狱卒被打晕,连追拿的衙差们均被打伤,逃犯自然不知去向。
  
  江沐尘俊冷若寒霜,在一干衙差的胆战心惊中回房,迅速换了身夜行衣蒙上面,然后在不惊动任何人情况下从窗户处跳了出去。
  
  此时天已黑,不利于视物,但这并不影响有功夫在身的江沐尘。
  
  一路寻找着特殊暗记,两刻钟后在木围坡附近停了下来。
  
  木围坡是青山县最大最凶悍的一个土匪团伙根据地,是历来县令们最为头疼的一处土匪窝,江沐尘没想到逃匪会逃到此处。
  
  “你来得够快。”同是夜行衣装扮的杨少白突然出现。
  
  江沐尘转身看向他:“你有何发现?”
  
  “那厮好生狡猾轻功又够好,我差点跟丢他!”杨少白说起这事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语带庆幸地道,“差点被他发现,好在我聪明反应快,没让他逮住!”
  
  两人此时处于山角下,山贼住在山上,此处离贼窝还有一段距离。
  
  “那人兜兜转转绕了很多圈子最终来到了这里,上山时他还吹了声口哨,有人从山上下来迎接他,唤他二当家。”
  
  “二当家?”江沐尘挑了挑眉,没想到当日随手抓的贼居然真的不简单!
  
  今日之事,可以说是江沐尘设的一个局,那姓张的贼当日表现过于异常,有这等身手及胆色的人绝不只是普通一个小贼那么简单,这种人想从他口里审出些什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衙门中人又无人认识此人,百姓们更是没见过。
  
  于是江沐尘在押他进牢房中时在锁他的铁链上动了些手脚,以此贼的功夫,最多三五天铁链便会被其弄断,只要他逃走就一定会回他老窝或是见他同伙。
  
  这个计策江沐尘只与杨少白商量过,两人算着差不多这两日铁链就能弄断,于是杨少白一直守在暗处,当贼子真的逃跑并且打伤众衙差他也不出现,一边跟踪乱绕圈的逃犯,一边暗中留下只有江沐尘能看得懂的暗记。
  
  “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心细得很,本少爷哪怕笨一点或轻功差一点都得被他甩脱!”杨少白擦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渍道。
  
  “辛苦了。”江沐尘拍了拍好友肩膀,望向山顶方向,拧眉思索要不要先上去探探风。
  
  就在犹豫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一纵身跃上身旁大树,禀住呼吸将身体隐藏在浓密的树叶之中。
  
  “他娘的,不知哪个王八羔子将这个女人扔在咱们山上!要扔你扔个漂亮点的啊,结果他娘的扔个这么丑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行了,少说点,大当家仁慈,让咱们喂了这丑女些稀饭,还喂了她一碗药,不然她明天都撑不住就得见阎王!咱们就给她扔山底下,是生是死且看她造化吧。”
  
  “对,咱们又不知她是哪棵葱,总不能大张旗鼓去问吧?被官差盯上了岂不是凭白惹麻烦!”
  
  两人唠唠叨叨地抬着木板将人送下山,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山上。
  
  在树上又躲了阵,确定安全后两人跳下来直奔山下。
  
  木板上躺着个女人,走近一看终于理解为何那两人说她丑了。
  
  此女衣衫沾满污渍,发丝凌乱,脸上也布满了灰,身上都隐隐散着股子臭味。
  
  “此女是谁?得罪谁了被人扔到土匪窝附近?”杨少白纳闷地道。
  
  江沐尘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仔细端详了其五官,最后不是很确定:“观其五官有些像关家提供的关二小姐的画像,你觉得呢?”
  
  “关二小姐?”杨少白瞪大眼,不怪他惊奇,这关二姑娘失踪整整五日不见踪影,今日突然出现被他们碰上,怎能不吃惊!
  
  正当杨少白凑上前想仔细辩论时,气若游丝的女子突然睁开浑浊的眼,呢喃了句“我、我是关家二小姐,关二河是我叔父”后闭上眼再次晕迷过去 。
  
  两人如果耳力不高于常人的话怕是都听不清她的话,杨少白有些佩服地看了眼好友:“此女头发乱成鸡窝、脸脏得与乞丐一样,这等模样怕是连她亲娘来了都不一定认的出,你这个只看过画像的人居然能认出来!”
  
  如果没有过人的眼力,他还自告奋勇当什么青山县县令?江沐尘没说话,眼神示意了下,弯腰与杨少白抬起木板将人带走。
  
  因着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将关欣桐放在关家门前后用力敲了几下门,当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及抱怨声后便迅速离开。
  
  次日,关家二小姐已经找到的消息火速传播开来,安家得到消息后立刻前去县衙击鼓鸣冤,状告关欣桐杀死自家表少爷周明且逃役!
  
  安家告状的消息传来后大半日,关欣桐才幽幽转醒,当看到守在床前的关老太太等人,哇地一声哭起来:“祖母、娘,我、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