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1章 狼图腾 有些记忆,永远不会死去。   即便,那些曾经陪伴我走过这些记忆的人都已经离我远去,但是这些记忆却像是老树扎根一样盘根错节的缠绕在我的脑海里,驱之不散。它们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已经因为失去的太多而变得麻木的灵魂,提醒着我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场荒唐的大梦。   本来,我是想将这些事情带进棺材,到死也不会说出来。不曾想,如今在我即将远行之际,意外翻出了一些破旧的照片改变了我的决定。   照片上面记录着一张张于我而言十分深刻的容颜,他们或笑或怒,或冷或傲,每一个神情都缠绕着我最深沉的羁绊。于是我想,我应该在自己离开之前将那些故事说出来,那些有关于他们和我的故事不应该就这么沉没于时间的长河中。   这是一个有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故事的最开始,或许,应该从我23岁那一年说起了。   ……   那一年,我从太原市一所重点大学毕业。   23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意气风发,胸怀壮志又无所畏惧,充满了激情和热情,摩拳擦掌的想成就一番事业。   我也一样,走出象牙塔的时候,天真的以为十年寒窗可以为自己换来一个锦绣未来。结果当我真的走进社会的时候,现实给了我当头棒喝,也终于让我明白老祖宗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到底是多么沉重的真理。一连应聘数个好职位失败以后,穷困潦倒的我迫于生计无奈进入了一家国内知名乳企,当了一个最底层的牧场管理员。   面试结束后进入公司的第一天,经理在分配牧区的时候和我们说——谁愿意去最艰苦的地方,谁就能立即转正,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升迁机会。   我想,还有什么比我兜里只剩下十六块钱更加艰苦?于是,我一拍桌子说我去!   当时,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我以为自己万人瞩目勇气可嘉,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大家那时候看我的眼神里并没有敬佩,事实上,他们只是在看一个傻逼。   就这样,我抱着公司的一纸调令踏上了分配给我的牧场。   从山西到东北,又从黑龙江坐了三四十个小时的火车一路去了遥远的呼伦贝尔市,然后又到冷极根河,最后花了十块钱搭了一位当地的达斡尔族的老乡的驴车晃了一整天的光景,一头钻进广袤的少数民族自治区。   那是一个当地人称之为“黑山岭”的地方,公司的牧区就在这里了。   其实,说是公司的牧区,倒不如说是一片少数民族聚居的草场,公司仅仅是在这里设下了收购牛奶的奶站罢了。   这地方地广人稀,数万公顷的草场只有那么几百户牧民。以蒙古族为主,居住在草场的旁边的大山里的鄂温克族也常常跑来这里做买卖,无非就是下来卖皮子来了,不要钱,就拿皮子换一些生活用品,然后会继续回到深山里过世代承袭的原始生活。   总之,那地方的风土人情和咱们现代社会完全是俩概念,我头一次去了的时候也不敢相信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   我工作的奶站,就在草场和鄂温克族聚居的大山里交界处。   第一天赶到那里的时候,我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过等我真正到奶站报道的时候才傻眼了,这里没有任何办公室人员,只有一个窝在蒙古包里的醉醺醺的烤火的老汉在等着我。   那老汉的名字我不知道,他让我喊他老瞎子,脸膛黑得很,也不知道他的肤色是那样,还是因为很久没洗脸了,深刻的皱纹爬满了整张脸,他的右眼是瞎的,也不知道当初受了怎样的伤,上下眼皮都长死了,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身上带着一股子酒气和羊膻气混合后的味道,别提多呛人了,都辣眼睛。   当时我凑上去正准备和他握手,结果差点没被这股子气味呛得当场吐出来。   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硬着头皮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对着他伸出了手。   “又一个傻逼,第五个了。”   这是老瞎子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用他唯一还能睁开的左眼瞅了我一眼,然后直接给我丢下一句:“你的包子在后面,里面有床褥,想睡觉就去!记住,别没事喝酒给老子惹事,想去鄂温克族的地方玩,进山的时候别进他们后山的那条沟,尤其是晚上,明白不?除了这些,再没啥注意的了,你可以滚了!”   嘿……这啥态度啊?要不是你丫是个残废,信不老子揍你?   我心里当时就嘀咕了一句,不过出于好奇还是问老瞎子他说的第五个是啥意思。   “第五个傻逼呗!”   老瞎子咧嘴就乐,露出了满嘴的烂牙:“以前来过四个,全干跑了,你是第五个。”   我问他为啥前四个被干跑了,老瞎子再没说话,闭上眼睛一会儿一口小酒,就跟有那二斤“猫尿”就能赛过活神仙似得,后来我憋了一肚子气转身离开了。   当时,我不知道老瞎子为什么这么说,不过直到我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以后,才终于知道为啥我的前任都被干跑了!   这里真心不是人待的,我的工作是收牛奶,肯定是要和当地的牧民打交道的,然后我才发现,这个地方的人非常野蛮,他们生活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到现在还过着最原始的游牧生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培养出了十分野蛮剽悍的民风,他们压根儿瞧不起我这个大学生,张嘴就说我嫩的跟羊圈里刚出生的小羊羔似得,埋汰人没个尽头,有时候比这个还过分,这帮人性子耿直,有啥说啥,总归没一句好听的。   咱也是暴脾气啊,好歹打小习武,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能耐不是?对于这里的人的态度我是把不满憋在心里头,就等着找机会逮住一个收拾一顿给自己长长威风,以后工作的时候也不用受窝囊气了!   你们不是崇拜武勋么?玩拳头,我也行!   终于,在一次收奶的时候,因为一个牧民嘲笑我,我爆发了,当时就指着他鼻子说有种咱练练,结果他倒是和我练了,可惜不是单练,是拖家带口带着十几号蒙族大汉给我练了,练得我鼻青脸肿的,最后被扔到他家草场上晒了大半天太阳,一直等天黑我才一瘸一拐的回了奶站。   结果老瞎子瞅着我以后,一点不同情,还露着满嘴的烂牙嘲笑我跟个傻狍子似得,猎人都放枪了,不赶紧琢磨着跑路,反而屁股炸开一朵白花回头瞧,不是找死是啥?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再不也会仗着自己学过武就和人装犊子,好汉也架不住人多不是?草原狼就是草原狼,忒不讲究,一点没有骑士精神,要嘛不上,要上一大片,谁扛得住他们这么玩啊,我虽然脾气暴,但也不是贱皮子,不会没事诚心“找练”。   不过,日子过的虽然憋屈,但我也是咬牙捱下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一口气——我的前任都受不了这苦,所以都被干跑了,成了笑话,但是我能!!   一直在黑山岭生活四个月吧,我才终于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是一个鄂温克族的姑娘,名字叫萍子,她来自于一个相当传统的游猎部落使鹿部落,到现在打猎都不带用猎枪的,就是使弓箭。   萍子就是使鹿部落最好的猎手,弓马娴熟,尤其是箭法,说她百步穿杨一点不夸张,铁胎弓一拉一个圆满,隔着上百米一箭能把马鹿射个“对眼穿”!   啥叫“对眼穿”?   就是箭从畜生的左眼射进去,直接从右眼射出去,一击毙命不说,剥下的皮子不带眼儿,卖的价钱好!   反正,纵观深山里的好几个鄂温克族部落,就萍子能做到这一条!   而且,这姑娘长得俊,不像大草原上土生土长的老娘们,那大颧骨子能给人怼死不说,还带两抹高原红,因为缺水不好好刷牙,所以经常咧嘴一笑的时候,一露就是一嘴“黄玉米粒”,瞅着别提多酸爽了,反正我是不敢领教。   萍子就不一样了,明明是一猎人,但生的白净,属于唇红齿白的那种,鹅蛋脸,一米七三四的个头,而且因为常年打猎,整个人呈现的是一种健康的体型,不像大城市那些女人,瘦的跟妖精似得,总归,我觉着萍子放我以前的大学里头,绝对能算校花。   别说,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当时就相中了她那两条大长腿,盯着瞅了十几分钟,就差没长针眼了。   人长得美,还是最好的猎人,这一切就决定萍子是这片草场最受欢迎的姑娘,哪家小伙子没想着她的身段半夜锻炼“麒麟臂”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萍子偏偏是谁家小伙子都瞧不上,打认识起就乐意跟我在一块,天天没事就往奶站跑。   萍子瞧上我的原因其实特简单,她想跟着我学学汉文,以后想拿着卖皮子攒的钱离开这鸟地方出去走走看看。   没办法,使鹿部落太传统了,在公家把他们从山里迁下来之前,他们一直都禁止孩子上学,怕丢了自己的传统,萍子打小就没念过书,虽说为了卖皮子会说汉语,但认识的汉字儿加起来不满一箩筐,她跟着我就是想学点汉文罢了。   不过,这姑娘哪都好,就是有点太剽悍,有次我看她可爱嘴贱就说了句“萍子,给我当媳妇生个娃,咱俩私奔,回内地生活去?”,结果可算惹急眼这祖宗了,朝着肚子就给了我一拳,二话不说扭腰一个过肩摔,干的我好几天没下得了地!!   除了这一句话说错就得挨顿揍以外,认识她,我苦闷孤独的生活可算是有了些改观,也得到了很多最淳朴的快乐!   我读了一肚子的书,自从毕业以后,也就是在萍子这里找到了点存在感,天天抠抠脚丫子,和萍子整两块鹿肉,来口小烧,跟她吹吹牛逼,日子还算有滋有味吧!   不过,也就是这个给我生活带来了快乐的女孩,后来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件事,我到现在都清晰的记得,发生在我到了就黑山岭后的第五个月,那时候是阳历的11月,黑山岭已经下了雪,零下二十多度,牧民足不出户,奶源提价,我去收购奶的时候,和一户牧民起了冲突,整个人正是特气闷的时候,把自己关在蒙古包里喝闷酒。   也就是那个时候,萍子来了,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知道我挨欺负了,怀里揣着两块鹿脯进来以后丢给我,然后笑嘻嘻的跟我说:“昭哥,别生闷气啦,我知道你又受欺负了,虽然我没法帮你,毕竟咱草原上的勇士从来没有让女人出面帮忙的习惯,但我却有个办法能改变你的待遇,让那些牧民尊敬你,你听不?”   让他们尊敬我?   我眼睛一亮,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情啊!当下我连忙问萍子:“咋整?你别告诉我让我去和他们练练,每次练他们都是一起练我,我整不了!”   “谁让你去跟他们练练了?这地方穷山恶水的,这边的人打生下来就知道一个道理——要活下来,就得团结!你们汉人单练那一套在我们这行不通,所以,要练肯定是一起上啊,你被练正常!”   萍子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跟我说:“我给你的建议是——你去猎狼?”   我没太懂,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猎狼?这就好使?”   “当然!”   萍子特肯定的跟我说:“刀猎!”   我一听这法子,当时就懵逼了,刀猎其实就是和狼近身徒手格斗!!   这……我行么?   那是狼啊!!   大草原上的狼群一出动七八头都是少的,经常三四十头的出动,虽说我没见过吧,但听那些牧民说过,老吓人了!!   让我去猎狼,那不是送菜么!   “你看你,狼又不凶,你的能耐我试过,没问题!而且这不还有我呢么,我在保准能给你引走狼群,让你有单挑一头狼的机会,别和我说这样你都不行!”   萍子特郑重的和我说:“咱草原上的人崇拜狼图腾,认为徒手猎狼,取狼牙带在脖子上,那都是降服了狼的‘巴图鲁’,狼魂会永远臣服你,庇护你,有狼魂庇护的‘巴图鲁’牧民是不会欺负的,而且还会尊敬你!”   还有这一说?   我眼睛亮了,“巴图鲁”的意思我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是蒙语“巴特尔”的意思,后来进入了满语,大概就是英雄、勇士的意思,在清朝那会儿还是封号来的,鳌拜就是“巴图鲁”,只不过到了现在,基本上都是蒙古族对一些猛男的尊称了。   不得不说,萍子的这个建议真的打动我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在这的日子还长着呢,要再不雄起一回,这往后可咋过?略一犹豫,我觉得还是得入乡随俗,就按萍子说的那么办!   主意一定下,我和萍子两人一合计,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赶早不赶晚!   没办法,现在都已经是11月了,呼伦贝尔这头的天气一入冬是一天一变,越来越冷,到了十二月的时候零下四五十度,一下雪,大雪封山,到那时候可就进不了山了。   我也是心情郁闷喝了点马尿,正所谓这酒壮怂人胆,当时胆气一上来,再加上有萍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在一旁撺掇,一激动,直接一拍桌子——今晚就干丫的!   当时我一口干了碗里的小烧,顺手带了那把用十张羊皮从一蒙族老乡手里换来的马刀,裹了棉大氅,穿了靴子就出门去牵马。   我到现在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夜,是个风雪交加的雪夜,风雪就跟刀子似得,席卷的整个草场都看起来白茫茫的,特别的壮观。   等我到了马厩的时候,我发现老瞎子竟然坐在马厩喝着小烧烤火,一边哼,一边还不断拍手打着天津快板的节奏。   这老瞎子疯疯癫癫的,自打我来了这里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所以当时我是自动过滤的他的,不过等听清楚他哼的词儿以后,好悬没把我鼻子气歪。   “汉家小子不懂事,轻重不分太糊涂。   入夜烧酒喝的多,错把狂言当真理。   岂料,穷山恶水,处处险地!   今日带刀进黑山,明朝出来是死人!”   这唱词儿,细细一品味,可不就是咒我呢么!   那汉家小子说的可不就是我?说我傻气,三两猫尿下肚是非不分,把萍子的话当成了真理,不知道这地方有多么的凶险,还咒我今天进山,等明天出来就变成死人了!   “你偷听我和萍子说话?”   我当时脸色就不好了,恶狠狠的盯着老瞎子,沉声道:“咋的,咒我?”   老瞎子嘿嘿一笑,抿了一口烧酒,然后撩起半拉眼皮子,醉眼朦胧的看着我,冷笑道:“小子,有些事儿可不能干,这个世界上,有些传说是假的,可有些传说……却是真的!”   传说?这老头说的传说莫不是指萍子和我说的有关于狼图腾的事情?   杀头狼,带个狼牙,狼魂还会跟上我?   咱好歹也是受过科学教育的大学生,还能信这封建糟粕?   “甭他妈的吓唬我!”   我冷笑了起来,对这疯疯癫癫的瞎老头子更没好感了,提了缰绳,一翻身上了马背,居高临下的看了老瞎子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喜欢整词儿是不?那老子也送你一段——岂不知,七尺男儿有雄心,刀山火海也敢闯。他朝振翅扶摇上,笑看今日瞎眼人!”   说完,我一踢马肚子杀破风雪远去,在这受了那么多的窝囊子气,我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就等雄起一把呢,今儿个谁他妈的也拦不住我!只要能让那些草地人高看一眼,收原奶就好干了,到时候,回公司升职加薪,老子也能衣锦还乡了!   这是我心里唯一的念头,一去再不回头,只听见老瞎子在我身后仍旧在不断重复他那段唱词儿。   “汉家小子不懂事,轻重不分太糊涂。   入夜烧酒喝的多,错把狂言当真理。   岂料,穷山恶水,处处险地!   今日带刀进黑山,明朝出来是死人!”   “今日带刀进黑山,明朝出来是死人!是死人……”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2章 入山 我和萍子说好的是在奶站外面会和,这也是惯例了。   萍子从来都不喜欢把她的马牵进马厩里,走到哪里下马,马屁股拍一巴掌,就直接让马自由活动去了,也不怕跑丢,等用的时候,一个响马哨,那马立马屁颠屁颠的就回了她身边,说来也神,隔着三四里地一个响马哨出去都好使,总能找着。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好奇,问萍子为啥这么养马?   萍子告诉我,马这种畜生,你不能圈着,圈着野性就没了,她是大山里的猎人,追兔子、撵驯鹿什么的得靠马,碰到老虎、黑熊瞎子这些整不了的东西,逃命也靠马,要是马没了野性就危险了,遇着狼、猞猁之类的还行,但要是遇着老虎什么的,人还没怂呢,它倒是先腿软了,那不把自个儿往虎嘴里头送呢么?   最初,我是没把这话听进耳朵的,心说我一汉人,能骑马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能跟那些蒙族汉子一样,成了马背上的民族?瞅瞅人家那罗圈腿大屁股就知道了,往马上一坐那是稳如泰山,再瞅瞅咱自个儿这瘪屁股直腿,骑马上刮大腿硌骨头,天生就不是那块料,基因里就没人家那根蒿子!所以,我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也没培养我这马的野性,没成想,这弊端很快就应在了自个儿的身上,还差点送了命!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当时,等我赶到奶站外面的时候,萍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身上穿着鹿皮袍子,腰挎一把弯刀,背着一杆铁胎弓,就跟巾帼女英雄的雕塑一样屹立在铺天盖地的风雪中,见我出来,对着我招了招手,然后一踢马肚子就直接朝着大黑山的方向跑。   萍子说了,她能找着个好去处,在他们部落往北走十几里左右的地方,那儿有片石林,里面绝对有一窝狼。以前她去那地方的时候,在外围瞅着有不少狼粪,干巴巴的,用指头一搓,里面全都是骨头渣子,去那准能找着!   这还是我头一回进鄂伦春族聚居的大黑山,心里新奇的紧,再加上喝了几两小烧,整个人正兴奋,所以一路是快马驰骋,啥都没想就一头钻了进去!   对这地方,我是向往已久了。老早听说这地方神秘,黑山岭这头的老蒙族对这地方特尊敬。今年八月份那达慕的时候,这头的老蒙族对这座山是一个劲儿的叩头,那表情叫一个虔诚。起初我还以为他们是跟山民一样,对大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崇拜,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这地方几百年前好像和成吉思汗沾着边呢,但具体和成吉思汗有怎样的渊源我却是不知道了,老蒙族不拜天不拜地,就崇拜一个死了好几百年的成吉思汗,所以只要和成吉思汗靠边的地方或者是物件,那都神圣的不得了!   大概也是出于一种对异族文化的向往吧,我很早就想来这里瞧瞧了,也问过老瞎子,结果老瞎子一提起这地方,就特么跟被烧火棍走了“后门”似得,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一个劲儿的嚷嚷说不想死就别去鄂温克族的地盘,尤其是后山的那条沟!   我瞧着他那一惊一乍的样子,没了办法,只能按捺下自个儿的好奇。   现下,既然来了,我也就不想那么多了,跟着萍子一路往大山深处走。   这山里的雪已经很深了,林子特别的密,进了这地方,风雪倒是小很多了,不跟刀子一样往人脸上抽打了,不过林子里的雪却被卷了起来,让整个林子里白茫茫的,直往人嘴里头钻,一股子松油味儿,滋味儿很不好受。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我的脸都已经冻麻了,实在忍不了了,我就抬头问萍子,还得多长时间才能到啊!   “就在前面了。”   萍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拉了拉鹿皮袍子的高领,一下子半张俏脸都缩里头了,就露出一个发红的鼻头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别提多可爱了,瞧了我一眼,噗嗤一下就乐,指着我的脸说道:“昭哥,你们读书人皮咋就这么嫩呢,瞅你冻得那熊样吧?”   “没事,挺得住!”   我擦了把大鼻涕,那股子驴脾气又上来了,生怕被一娘们小瞧了去,明明都冷透了,还是一下子挺直了脊梁骨,对着萍子一个劲儿的摆手:“你尽管走你自个儿的,我能跟上!”   “挺不住了可得吱声啊,咱这大山里头的风阴着呢,不知不觉就能给人活活冻死了!这事儿我可不唬你,以前南边来个汉人,不知道是江苏的还是浙江的,来我们这儿收皮子,是我老叔给他带的路,我老叔都告诉他冷了就说话,给他整两口小烧,结果他受不了咱这头的酒,嫌冲,自个儿硬捱着,等到我们部落了已经被冻死了,浑身硬邦邦的,整个就一冰疙瘩!”   萍子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我:“昭哥,弓着点身子,你这么挺个笔直,衣服都是直溜的,风灌进去顺着衣服到处钻,全身都受凉,人是扛不住的。”   一听这个,我不敢装大头了,灰溜溜的弯下了腰,蔫不拉几的跟着萍子在林子里走。   大概又走了三四十分钟的样子吧,反正我基本上浑身已经麻木了,冷的彻底没知觉的时候,我们才终于钻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石林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全都是四五米高的怪石,明显是天然形成的。   这地方四周已经没林子了,天空中的圆月直接洒下了成片的银白光辉,落在石林中的积雪上,积雪都在反光,上下交相辉映,看起来整片石林都笼罩在一片银光中,竟然带上了一丝唯美的味道!   “到地方了,昭哥,你跟紧点!”   萍子提醒了我一句,到了这平地上了,她放心大胆的一踢马肚子,当即就冲了出去。   这石林看起来就跟迷踪阵似得,光凭我自个儿肯定是认不得路的,我不敢离萍子太远,连忙打马跟了上去。   一时间,安静的石林中只剩下了我们马蹄激荡的声音。   这里怪石嶙峋,错综复杂,我也没萍子那种眼力,夜视能力不行,几乎跟睁眼瞎差不多,只能咬着萍子的屁股跑,没少吃雪,闷头跑了不知道多远,只等萍子的马“唏律律”嘶鸣着停下的时候,我才连忙拉缰绳拽住了自己的马,抬头一看,发现我们已经来了石林的中间,这里就比较空旷了,只有最中间有一座七八米高、形状和假山差不多的巨石……   也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狼。   准确的说,是狼群,至少都有十几头狼的狼群!!   它们……和我曾经在太原动物园里见到的狼是完全不同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形容这种感觉,真要我说,我只能说,动物园的狼已经没有了那种野性和力量感,铁笼压抑了它们,让它们与家犬无异。   而这里的狼,它们才是草原上的霸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和狼性!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的狼为什么能被草原人当做图腾崇拜几千年,无论是匈奴,还是柔然,亦或者是蒙古族……只要是诞生在草原的民族几乎是无一例外的在疯狂的推崇它们,模仿它们的生存模式……   它们,有着让人着迷的资本,最起码,当我这个中原汉人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都被它们那种骄傲和气质征服了。   可能也真的是缘分吧,从我第一眼看到它们,并且为它们着迷开始,我就注定此生与这种动物有了不解之缘,相伴相随。   这十几头狼,绝大都是围绕着那块怪石的,我和萍子的到来惊扰到了它们,此时的它们已经拉开了阵型,绿油油的眼睛里闪烁着凶残和嗜血。唯有一头,并没有对我们露出任何的狰狞。   那头狼是半蹲在怪石上的,它浑身雪白,比其他的狼要健硕巨大很多,浑身充满了力感,雪白的皮毛在寒风中乱舞,茭白的月光落在它身上,让它看起来犹如一尊神灵!   它很平静,绿色的眼睛在俯视着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迎着月光,我甚至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睥睨,不,或者应该说是……孤傲!   它是孤独的,它是骄傲的,它对我们这些带着金戈铁马来的人类……不屑一顾!   “白狼王!”   萍子惊呼一声,默默摘下了自己的铁胎弓,一次性就在上面搭了三支箭,然后压低声音和我说道:“昭哥,狼王给你了!白狼王是最圣洁的狼王,如果你能用武力征服一头白狼王,让它的狼魂庇佑你,你将成为所有草原人尊敬的‘巴图鲁’!”   说完,萍子仰身弯弓!   铿!   三支利箭杀破风雪,直接落在了狼群中。   霎时,狼群乱了!   而萍子这个时候则骑马犹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她比我记忆中的她更加的剽悍,腰间弯刀出鞘,在月光下刀锋上闪烁着冷光,当真有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所过之处,狼群退让!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则以前一户牧民跟我说起的传说——狼,最怕铁器,只要露出铁器,一般狼会退去,尤其是刀,刀光一闪,狼立马会逃跑!   我想,打败狼群的并不是萍子,而是她手里的刀。   不消片刻,萍子那边已经撵着狼群远去了,这里空空荡荡的,就剩下了我和那头狼王在对峙。   看着它对我的不屑一顾,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念头——它如此骄傲,我……能征服它吗?   嗷呜……   忽然,这头白狼王仰头对天长啸了起来,一声长啸,在空旷的山林中弥漫,悠远,绵长,带着它与生俱来的孤独在石林中回荡着……   然后,它缓缓的站了起来。   是要进攻吗?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按在了刀柄上,不过犹豫了一下,我又缓缓松开了。   你是如此骄傲,我又如何好意思用人类制造出来的武器对付你?   那,不能叫做征服。   我轻轻闭上眼睛,等我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一片坚定,狠狠踢打着马肚子,我胯下的马吃了疼,嘶鸣着朝前冲去!   也就是此时,那头白狼王猛然从怪石上跃起,直挺挺朝着我扑杀了过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心里头在怒吼,所有的畏惧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了,我只想迎着风雪,去接受一头白狼王的挑战。   这一瞬间,我的心是虔诚的,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这片荒原大漠上的法则。   狂野,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像个勇士一样面对一切。   这,就是这里的法则!   带着这些信念,我和那头白狼王碰撞在了一起,它是朝着我的脖子撕咬过来的,而我送给它的是一记拳头。   我不知道自己爆出了多大的力量,我只知道这一刻的我一往无前!   当我的拳头和白狼王的头部迎击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骨关节发出了“咔嚓”一声巨响,然后那头白狼王则哀鸣惨叫了一声,被我挟裹着马的冲击力的一拳打飞了,最后它滚在了雪地里,等起来的时候,再没有进攻我,竟然掉头就跑了。   “击退一头狼,并不代表你胜利了,因为狼永远不会和它拼不过的人死战到底,它只会在逃跑会循着你的气味跟上来,粘着你,跟着你,无论你走多远它都会跟着,直到你睡觉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它会抓住机会上来咬断你的喉咙,这叫狼性!所以,征服一头狼的关键就在于——你能不能撵死一头狼!撵到它无路可走,撵到它绝望恐惧,才能真的征服它!”   临行前萍子的话在我耳畔回荡着,我知道我和这头白狼王的战争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当下,我疯狂的踢打着马肚子,紧紧撵着那头狼王就追了上去,这个时候的我眼中只剩下了那头白狼,死死的咬着它一点不松懈。   我已经被它迷住了,它在风雪中狂奔的身影都是那么的让人着迷,我在想着,若我征服它,一定会给它一个名字——白灵!   它,就是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的灵魂!!   我追着它穿越了石林,又穿过了莽莽密林,不知道追赶了多远,才终于看到它停下了,它停在了一条山沟外面,蹲在那里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不过当我冲过来以后,它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那条山沟。   那条山沟两侧皆是莽莽大山,里面分外的黑,山沟入口的地方刮着旋风,席卷起地上的积雪,看起来就像是白毛旋风一样,隔着三四十米我下意识的停下了,仍旧能感觉到那白毛旋风散发出的寒意,让我早就已经冻麻的身子完全是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脊背都有些发毛了。那种感觉非常的特别,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条山沟前,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在颤抖!   山沟……山沟?   忽然,我想到了老瞎子早就提醒过我的——不要进鄂温克族聚居的大山后面的山沟!   这里难道是……   我心里犯嘀咕,回头看一眼,可不,我身后就是鄂温克族聚居的大山,我追着这头白狼王竟然穿过了鄂温克族的地盘,到了他们后山的山沟前。我不知道老瞎子为什么这么嘱咐我,但是……他的嘱咐在这时候冒出,让我心里确实不太踏实,再想想我站在这条山沟前的感觉,一下子我也吃不准了。   不过,想想自己在黑山岭受的憋屈,我很快就坚定了下来,我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从自己棉大氅的口袋里摸出一张临行前带走的和母亲的合照,看着照片上女人,我的心在渐渐的回温,散去的勇气一点点重聚了起来。   这个女人,我生命的中最重要的女人,她的笑容是我看过的世间最美的笑容,但是生活和命运带给她的悲苦眼神却让我看一次心疼一次。   “妈,保佑我!我一定能在这里混出个名堂,一定能带你享尽荣华富贵,看遍这世间的灿烂和美好。”   我心里默默说了一句,然后狠狠一踢马肚子,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那条山谷。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3章 搏狼 冷!   冷的人无所适从!   这就是我进入这条山谷以后的第一感觉。   不过,这里的的冷法和外面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头野兽盯上了一下,浑身发毛的那种。   我一进来身上就蹿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毛孔收缩的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发紧了。   这片山谷里密林丛生,树木的枝桠上都包裹着一层冰雪,当真可以称之为是银装素裹,这种景观也只有在呼伦贝尔这等挨着西伯利亚的高寒地区才能见到了,一些高雅的文人还给这种景观弄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雾凇”。   可惜,景色再美,我也无心流连。   这地方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了,毫无人迹,最起码打今年入冬肯定是没人来过,地上的雪快有三四十公分厚了,几乎已经埋到了马的腿弯处,雪一层压着一层,颇为厚重,我的马载着我冲进来以后就跟直接陷在了淤泥里一样,干脆跑不动,不得已我只能停下。   这条山谷宽度大概在二百米左右,犹如两座大山中间的一条走廊一样,明明有大山挡风,但谷内的风却比外面的都要大的多,将地上的雪沫子全都席卷在了半空中,乍一看去,就跟山谷中起了大雾一样,视线很不好,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个大概,如果不是有月光顺着两座大山的夹缝落下来的话,我估计进了这里人都得直接变成睁眼瞎!   我大口穿着粗气,带着湿气的热气从嘴里一冒出来,立马就冻成冰碴子顺着山谷里的风拍打在我脸上,滋味儿很不好受,我完全是强忍着这种种不适,努力睁大眼睛在寻找那头白狼王的踪迹。   很快,我就注意到了距离我左手边三四十米左右的地方,那里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拖痕,看痕迹的粗细,明显是那白狼王的体格子冲开地上积雪逃跑时留下的。   在这地方,我的马跑不开,那头白狼王也一样跑不开,要追上还是有希望的!   当下,我就带着马镫踢打马肚子,催促着马一颠一晃的朝着前面走去。   不得不说,老瞎子的话还是给我造成了一些影响的,他不讲原因,没头没脑的一句不让进后山最是让人吃不准。正所谓这未知的才让人恐惧,我拿捏不好他那话的深浅,当然是可着劲儿的幻想了,脑子里尽是纷杂的念头,再加上这山谷里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只能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打气,从心里告诉自己要无所畏惧,不为别的,就为家里那个吊着半条命仍旧拉扯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她还在等着我,等着她的儿子出息呢。   就这样,我怀揣着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一边在自己吓自己,又一边自己在安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钻进了山谷的最深处,然后,我终于又一次见到了那头白狼王。   对方这个时候正蹲在距离我二十多米远的一块巨石上,那块巨石已经结了厚厚的冰,不甚明亮的月光落在上面显得晶莹剔透,衬托的这头白狼王更是带上了一种神圣的味道,当我赶到以后,这头白狼王豁然转身,然后就对着我所在的方向嘶吼了起来,绿油油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嘴已经咧开了,露出了锋利如刀的狼牙。   这还是这头白狼王第一次对我露出这么狰狞的神情,一时间倒是吓了我一大跳,不过很快我就平静下来了。   终于肯正视我这个对手了么?   这头白狼王从我最开始见到它开始,就一直在睥睨我,哪怕是被我击飞逃跑的时候,也是从容的,仿佛对我这个对手不屑一顾一样,让我颇为受挫,此刻它表露出狰狞,我着实兴奋了一下!   仿佛,被这头狼王看得起是我莫大的荣幸!   吼……吼……吼……   白狼王盯着我的方向,不断发出的低沉的嘶吼,紧接着,它毫无征兆的就发起了进攻。   快!   真的很快!   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它刹那间撕裂风雪和黑暗,直接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紧握双拳,已经做好了和它再来一次搏斗的准备了。没成想,这头白狼王冲过来以后却忽然一侧身,与我胯下的马来了一个擦肩而过,直接朝着我身后冲了去!   诈我?想跑?   早就听说狼性诡诈,看来这山民的话是不假的,这头白狼王居然给我玩起了战术?   不过,这时候我精神正高度集中着,哪是那么好忽悠的?它的速度快,我的反应也很快,当时双手一撑马鞍,同时双脚一蹬马镫,整个人直接纵身从马上跃起,朝着那白狼王扑去。   我打小习武,虽说没那万夫不当之勇,但身手还算灵活,这一扑的落点是非常精准的,直接集中了整个人的重量一下子砸在了白狼王的腰上!   萍子和我说说过,狼这畜生,铜头铁骨豆腐腰,打脑袋你一铁棍都未必能打死,但如果是打腰,只要不是个娘娘腔,正常成年男子的一脚就能踩断!   现下,我这一百四五十斤的体格子一下全压在了这头白狼王的腰上,结果可想而知。   咔嚓!   我能清晰的听到白狼王的腰部骨头发出一声脆响,当时就被我压倒在积雪里,无力的哀鸣一声,两只前爪刨雪,想挣扎着从我身体下面钻出去。   我哪里能让它如愿?翻身就准备摁死!   结果,就在我直起上身的瞬间,我忽然看见前方的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条黑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树林中掠过!   那……好像是个人影!好像又不是,它有着人的体型,但却是踮着脚尖在狂奔,速度比我压着的白狼王都要快,人踮着脚尖怎么可能跑那么快!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贴着雪面跑的,不留脚印,仿佛没有重量,完全是掠过去的一样!!   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当时就炸毛了,也顾不得压着的白狼王了,狠狠揉了揉眼睛,再朝前方看,哪里还有那黑影?   难不成是看错了?   我不知道,不过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惊悚了,我也不敢在这地方待着了,连忙起身。   再看被我压住的白狼王,它已经断气了,口鼻都不冒白气儿了,估计被我压断腰的时候,内脏破裂了,嘴角涌出了血,眼睛还是睁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带着灵性,仿佛这头死去的狼王仍旧在注视我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走这头狼王的尸体,结果就在我弯腰去扛这头狼王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我的背后响起了一连串诡异的笑声。   桀桀桀桀……   那笑声阴冷、尖锐,仿佛是捏着嗓子在笑一样,不过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怨毒味道!   “谁!”   我当时就大吼了一声,豁然回头,然后……我又一次看到了那道黑影。   它仍旧是在踮着脚跑,一边跑一边尖笑,一转眼隐没在了黑暗中。   这回我看的清楚,绝对不是错觉!   跑!   我当时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头也不回的跑,这辈子也再不来这个地方!!!   那绝对不是个人!!   我特别肯定,连忙扛了白狼王的尸体就翻身上马,结果……无论我如何踢打,我胯下的这头怂马死活不动弹,“唏律律”的一个劲儿的嘶鸣,前蹄不安的刨雪。   那时候,我真的是悔青了的肠子,恨不得抽自己俩大耳刮子,如果早听萍子的话,注意训练马的野性,这时候也不至于这样了。   如果是萍子的马,这时候恐怕早就撒开蹄子狂奔了吧?不像我骑得这个怂蛋,不跑不说,最后干脆一下子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都闭上了,就跟认命了,躺在这里等着给那怪物当干粮一样。   马不跑,我跑!   我当即两只脚甩开马镫准备起身跑,结果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特飘渺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但却在喊我的名字——孔昭,孔昭,孔昭……   声音在耳朵里缭绕,经久不散。   紧接着,一股阴嗖嗖的冷气直冲我后背,下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的耳朵吹气一样,“呼,呼,呼”的连吹三下,吹的我浑身汗毛当时就炸了!   去你妈的!人死鸟巢天,不死万万年!拼了!   我心里怒吼了一声,那怪物都贴到我背上了,跑肯定是跑不了了,我当时也是害怕到了极限,反而把胆气给激出来了,“哐”的一下子抽出腰间的弯刀转身就朝后砍去!   雪亮的刀光刺眼,可……我压根没劈到什么!   我身后,空荡荡的!   我愣了一下,更觉惊悚,不等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就感觉有一双冷冰冰的手从我背后推了我一把!   那双手的力气特别大,一把推过来,我感觉就跟被车撞了一下一样,脑子“轰”的一下子成了空白,胸口发闷,连气儿都喘不上来了,整个人直接朝前冲出十几米,然后一头扎进了雪窝里,冰雪堵住了我的眼睛,鼻子……我呼吸更加困难了,连忙挣扎着就往起爬。   可不我把头从积雪里拔出来,有个东西就一下子骑在了我背上,一只冷冰冰的手就从后面捏住了我的脖子,力气特别大,捏的我颈椎骨都“嘎嘣,嘎嘣”直作响,我甚至怀疑,再捏下去,它能生生把我的头给捏下来!   这还不算,另一只手更是摁在了我的头上,使劲把我往雪里摁。   嘎嘎嘎嘎!   阴冷尖锐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着,是骑在我背上的那东西在笑。   我感觉不到疼痛,脸早就冻麻了,只是无法呼吸,憋得我头晕目眩,意识也在一点点的崩溃……   这是……要活活把我捂死在雪里吗?   我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念头,想挣扎都使不上劲,基本上已经认命了……   结果,就在这时候,我背上的那东西却一下子松开了我,直接从我身上下去了!   可惜,这时候我已经因为缺氧没一点力气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声……狼嚎!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4章 它会来找你 等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蒙古包里面了,浑身一丝不挂,裹着好几层羊皮,旁边就是火堆,上面架着铜锅,里面正“咕咚咕咚”煮着锅茶,香味飘得整个蒙古包里都是。   一阵阵强烈的头疼和晕眩感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袭击了我,就像是银针在刺我的大脑一样,我禁不住捂着脑袋嘶吼了起来,昨夜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幻灯片一样闪过我的脑袋。   那个踮着脚在雪地里狂奔的东西……   还有……我被摁在雪窟里直到窒息昏迷……   蹭!   我捂着发疼的脑袋一下子从羊皮毯子上坐了起来,四下观察了一圈,发现我现在竟然是在我自己的包子里面!   一切……难道是个梦?   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在我脑海里冒出来,就直接被我否决了。   昨夜我虽然喝了酒,但是绝对没有断片儿,不至于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知道,所经历的那一切却是历历在目,虽说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但经历的那些太真实了。   我抬起手看了看右手,指关节处有伤口,还有大面积的淤血,这些一切都在告诉我——昨夜的一切,是真实的。   这伤口,是我第一次和白狼王碰撞的时候留下的。   那么,我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是……萍子?!   我当时就想爬起来出去瞧瞧情况,结果就是这时候,蒙古包的帘子被人撩开了,一个瞎眼老汉走了进来,是老瞎子。   今儿个,老瞎子难得的没有醉醺醺的,没瞎的那只眼睛阴沉沉的盯着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然后阴森森的问我:“你进了鄂温克族居住的那地方的后山了?”   那后山……现在我算是见识了,想想那个踮着脚狂奔的东西,我就有些毛骨悚然!   老瞎子一定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当时情绪激动,一下子就从羊皮里钻了出来,冲上去一把抓住老瞎子犹如老树皮一样粗糙的右手:“能告诉我后山的情况么?”   结果,老瞎子一把推开了我,冷笑着说道:“先他妈把衣服穿上再说!孬货,早就告诉你别去后山,别去后山,你果然还是被萍子那丫头忽悠的去了!还巴图鲁呢,老瞎子在这里恭喜你,你如愿以偿,已经成为巴图鲁了,现在整个牧区都在说你的英勇行径呢,徒手猎杀白狼王,多么牛逼啊!”   说着,老瞎子一抬手,将一个东西丢给了我,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揶揄。   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那东西,一看,才知道老疯子丢过来的是一跳项链,黑色的绳子,吊坠是一颗六七公分长的獠牙,藏银打出来的雄鹰牙套包住了一半獠牙,只有牙齿上的血槽部分还露在外面,很白,牙齿的流线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弯刀一样!   我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老瞎子:“这是……”   “你猎杀的白狼王的牙齿啊!”   老瞎子一脸揶揄的说道:“包狼牙还是用的藏银打造的雄鹰,牧区最好的匠人给你做的,只要你把这颗狼牙带在脖子上,你就是真正的巴图鲁!”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个啊!一响起昨天那个踮着脚在雪地里狂奔、给我摁雪窝子里差点捂死的东西我就浑身发毛,到现在还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我身后盯着我看一样,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你就别埋汰我了,行不?我也知道自个儿这回没听话,真的是有些不知深浅了。”   我苦笑了起来,头一回跟这瞎老头子低了头,咬牙说:“您老就甭跟我一般见识了,我这大老远的自个儿一个人跑来这地方,您就看在我岁数小不懂世道艰难的份上,和我念叨念叨后山那地方的事儿,成不?”   “唉……”   老瞎子看了我一眼,面色阴晴不定,过了挺久才沉沉叹了口气,坐在了我岸边的羊皮褥子上,从火堆旁边拿了个银碗整了碗锅茶,捻了俩果子扔进去啜了两口,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直接指着我的鼻子,有些无奈的说:“娃娃啊,不是老瞎子诓你,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挨都不能挨着啊,沾上了就是个死字儿,结果你不信!昨天晚上我瞧着你跟萍子骑了马出去,就知道你俩不干好事,果然你小子还是进去了!”   说到这里,老瞎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我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是想来颗烟了,连忙在自个儿枕头旁边摸出一包烟抽出一颗给他递上:“来,抽我这个,卷烟来的,紫云,比你那旱烟强多了!”   老瞎子没说话,接过烟叼嘴上,我又连忙摸了打火机给他点烟:“这不我都不小心进去了么,具体的还得指着老爷子指点呢。”   “不小心?”   老瞎子乐了,一边凑到火上点烟,一边翻起那只没瞎的眼睛瞅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说不出阴森狰狞,在火光摇曳下看着有股子诡异的味道,一字一顿的说:“你知不知道,就冲着你这一个不小心,你已经一只脚踩进棺材了?”   也不知道是老瞎子的神情过于骇人,还是他说的话阴森,总之我当时浑身汗毛直接就炸了,手一哆嗦,打火机的火灭了,然后我狠狠吞了口吐沫,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没有一点温度,咬了咬牙,才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个儿的笑容到底有多么僵硬:“老爷子,你就别……别开玩笑了,我现在不好好的在这呢么,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   “就因为你现在没咽气,所以我才说你一只脚进了棺材!”   老瞎子嘿嘿笑着,一边吧嗒吧嗒抽烟,一边说:“不信,你小子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个儿后背成什么样子了!”   我心里更没谱了,裹着羊皮起身,几步冲到了包子里的镜子前,然后拉下了上半身裹着的羊皮,一瞧,当时傻眼了!!   只见,在我的背后,有好几个黑手印,尤其是脖子的位置,一左一右俩黑手印子,合拢起来都快覆盖我大半个脖子了,正好呈现出掐脖子的模样。   这……是昨天那东西在我身上留下的?   昨天晚上那东西骑在我身上,又是掐脖子,又是抓背,这黑手印子,十有八九得是那东西留下的!   “这可是后山里那东西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   老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身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吓我一大跳,扭头一看,他正笑眯眯的靠在一边,淡淡说道:“那种东西如果盯上谁了,就会在谁的身上留下记号,天涯海角都会追上去索命,决不放弃!”   说此一顿,老瞎子探过了脑袋,鼻子快顶在我的鼻子上了,说话的时候,嘴里烟气夹杂着口臭一股脑的全吹了我脸上:“等着吧,今夜,它……一定还会来找你!!!”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5章 阴债   这一刻,我如坠冰窟,浑身鸡皮疙瘩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在我身上冒出了头。   “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老瞎子,强绷着腿,努力的让自己站直。   没招,真腿软啊!   本来后背上的留下这么多黑手印子就够我心里发凉了,老瞎子还给我来这么一句,是不怕活生生的吓死我啊?对那个踮着脚狂奔的东西,我真是打心眼儿里有了畏惧。   老瞎子没说话,“嘿嘿”笑着,满嘴的烂牙,再加上那只瞎了的眼,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掉头走回去在羊皮褥子上坐下,这才拍了拍他旁边,淡淡说道:“过来,把你身上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记住,一个细节都不要差。”   我忙不迭的点头,老瞎子现在是我手里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哪里还敢隐瞒,胡乱在身上套了两件儿,然后过了一层羊皮,在老瞎子身边坐下,一边烤火,一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经历,一点一滴的全都说给了老瞎子,当真是一点不差。一直说完了我才掉头看向了老瞎子:“老爷子,能瞧出啥门道不?”   老瞎子没说话,半倚在毯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没瞎的那只原本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个时候出奇的明亮,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总之那目光太复杂了,就我这点微末道行是没法在他脸上瞧出什么的,过了足足将近十分钟的功夫,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东西还是不肯消停下来啊!”   这么多年是多少年?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满脑门子疑惑,扭头问老瞎子。   “小子,别管那么多,你的好奇心害你害的还不够惨?没事儿少瞎问,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儿你碰不起,也沾惹不起,懂不?!”   老瞎子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才轻飘飘的说道:“这回也真是你小子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勉勉强强捡了一条命,啧啧……”   “我说,老爷子,咱有话能不说一半不?”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说:“我知道我急功近利,昨儿个犯了浑,惹了事儿了!但是,您好歹给句明白话啊,要不我这满脑门子污水,都不知道事情个轻重缓急,也没法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啊!”   老瞎子闭上了眼,似乎在沉吟,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挺凝重了,舔了舔嘴唇和我说道:“今儿个我跟你说的这些,出了我的嘴,入了你的心就好,甭到处瞎咧咧,成不?有些事情,它不能摆到明面上,我希望你明白这个理儿!就这一条,能答应不?你点头,老头子和你深谈,你摇头,那咱俩就此别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当时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也是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这一点头,到底有多么的莽撞!就因为老瞎子这一点头,他给我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从此我是一去不回头,不是不想回头,而是人在江湖,回不了头。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老瞎子一看我点头,直接就问我:“小子,你信不信在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其实还存在这另外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死人的世界!”   鬼?   我楞了一下,不禁笑出了声,下意识的就想给老瞎子来句“扯淡”,结果鬼使神差的,脑子里又冒出了在后山里那个踮着脚狂奔的东西的身影,一下子,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怪力乱神之说,这要放从前,我绝对是嗤之以鼻的,好歹咱是当代大学生,从小接受的就是无神论,什么牛鬼蛇神之类的,那就一笑话。   但现在,我是真的吃不准了!   老瞎子看我不说话,也没有要求我一定要给他个答案,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昨天晚上,你小子阴差阳错的,就是触摸到了你不该触摸的世界。”   我身子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咋个说法?”   “先说说那头狼吧!”   老瞎子从我身旁摸走了烟,给自己上了一颗,淡淡说道:“听说过出马仙的吗?”   我点头,这个我还真知道。   大学时候,我就喜欢钻图书馆,四年时间,几乎将学校里的藏书啃了个遍,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介绍各地宗教的书,里面有提到这个。   出马仙,一种特别原始的宗教——萨满教,在现代的延续!其实也是鬼神之说,它们认为万物有灵,尤其是一些灵气特别足的动物,修炼有成之后开始普度众生,这些修炼有成的动物就被称之为“仙家”。仙家在阳间收弟子,然后附身到弟子的身上,借弟子的人身去济世度人,这就是所谓的“出马仙”。   这种人在南方基本没有,因为在南方流行的是茅山道,但是在北方,尤其是东北这头,特别多。   “狼,恰恰就是这世界上最有灵性的动物之一,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当成图腾崇拜好几千年!根据你给我描述的那头狼,我看十有八九是快成精了,基本上半只脚踏进了仙家的行列!”   老瞎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草原上流传的有关于杀狼取牙的说法,它没有那么简单,并不仅仅是传说。它其实是萨满教最原始的一种巫术,后来的出马仙就是这门巫术延伸出来的,只不过并不仅仅像萍子那丫头说的那么简单罢了。要完成这门巫术,首先,你得找到一头有灵性、基本已经快成了仙家的狼;其次,用武力征服它,让它认为你是值得守护的勇士,这样,在它死后你佩戴着它的狼牙,它就会一直追随在你左右。这方面,其实是和出马仙有一定区别,出马仙的是靠供奉请仙,奉为神明,而最原始的萨满巫术里是直接用武力将狼彻彻底底征服的。用武器杀死、买来的以及别人杀死的,这都不算,甚至会招来狼魂的怨恨;第三,就是在狼即将死去的时候,以你之血,与它融合,我们称之为是‘歃血为盟’。满足了这三条,才算是完成了整个巫术。”   说到这里,老瞎子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和我说:“千百年来,尊崇草原习俗,去武力猎狼的人何其之多?可是真正和狼魂缔结盟约的却寥寥无几,说到底,要嘛是没有找到快成仙家的狼,要嘛就是没有在狼奄奄一息之际与之歃血为盟,所以他们都失败了!到了现在,很多像你一样的汉人也喜欢佩戴狼牙,不过他们的狼牙不是买来的,就是枪打的,而且也没有真的崇拜狼图腾,心不诚则不灵,能招惹上狼魂的少之又少!不过,这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忘,去弄这种灵性的畜生,还是有一定几率招惹上的,我就是担心你小子误打误撞的完成了巫术仪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结果你……最后还是走了狗屎运!”   我细细想着老瞎子的话,越想,越觉得……这回我怕是真的走了狗屎运了!   那头白狼王很不一样,它给我的感觉……像个人一样,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总是有许多愁绪和孤独,分明有灵,而且……我也确确实实是受到了它的气质的感染,用一颗虔诚的心去与它角力的,最后的时候,我扑倒在它身上,那时候我的手在第一次与它交锋的时候早破了皮,沾了它一身!   “其实,你误打误撞的完成了巫术仪式,和那头狼有了纠葛也没事,至少在你惹怒它,它要弄死你之前,你肯定是没事的!可怕的是那个差点把你摁在雪里捂死的那东西,那个才是当下要你命的东西。”   老瞎子微微眯着眼睛,嘴里喷吐着浓浓的烟气,烟雾缭绕下,让他的脸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时间瞅着他那张脸,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难以看透的感觉。   他跟我说,那个东西,怕是从我一进山谷里的时候就已经跟上我了,跟了我一路。最开始的时候,那头白狼王其实根本不是对我咆哮,而是对那个东西!!   说到底,是我误杀了那头白狼王,要不然,白狼王还真能赶走那东西,也就不至于有后面的事情了。   听着这些,我心里头也挺不是个滋味儿,于是就小心翼翼的问老瞎子:“那东西,到底是个啥?”   “装傻充楞呢是不是?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数!”   老瞎子歪着眼睛瞅了我一眼,咧嘴嘿嘿笑了起来:“踮着脚,是它身上没阳气,所以脚跟落不了地,你说能是个啥?死人呗!”   一股冷气直冲我后门,明明凑在火炉子跟前,可我就是感觉不到一丝半点的温度,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我狠狠咽了口吐沫,其实也就是做了个咽吐沫的动作罢了,因为这时候我口干舌燥,嘴里哪有什么吐沫?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动作,就像是这样能减轻我的恐惧一样,然后我看着老瞎子问他:“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别瞧老子!老子救不了你!”   老子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把烟头丢进了炭火盆里,起身和我说:“穿衣服吧,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如果说你还有救,那你就死不了,如果这个人说你没救,那你就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再吃口好的,等着上路吧。”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6章 婆婆   莫名其妙的招惹上了这些东西,我心里也慌,世界观被彻彻底底的颠覆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就想着赶紧摆脱这一切。   所以,老瞎子一说话,我立马起身穿衣服。   持续了一夜的暴风雪今天基本已经停下了,等我出去的时候,整个草场里白茫茫一大片,雪基本上已经到了小腿深,阳光很足,落在雪上形成了特别强的反光,很刺眼,出门以后我站在雪地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了劲儿,拔脚准备去马厩牵马,毕竟奶站比较偏,去哪里都不方便,骑马多少能快一些。   结果,老疯子却把我拉住了,跟我说别去了,我的马已经死在黑山沟里头了。   我这才想起,似乎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呢!   “萍子给你送回来的。”   老瞎子淡淡说道:“她跟我说她撵着狼群一直跑了十多里地的山路,确定狼群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去干扰你这才返回的,然后……在经过后山的时候,看见一头白狼背着你在雪地里跑,当时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你猎狼不成反而被狼叼走了,当时就冲上去撵那白狼。结果,那白狼丢下你就跑,一转眼就消失了。”   这剧情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我还以为是萍子冲进那条山沟里把我和那白狼王的尸体带出来的呢,结果是……萍子半道上把我截下来的?   而且,还是白狼背着我?那白狼不是已经被我……   想到这里,我浑身发冷。   “嘿嘿,小子,知道是什么东西把你背出来的了?”   老瞎子看着我一个劲的乐,就像是不吓死我特别不甘心一样:“我告诉你,那头狼可是真缠上你了,萍子捡到你以后,在回来的路上又一次见到了那头狼,它衔着自己的尸体给萍子扔下以后,这才掉头离开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狼最看重的就是它们的尸身,一些老狼死的时候都会离群,自个儿找个地方等死,宁肯尸身腐烂在阴暗的角落里,也不愿意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它们去哪里死连同伴都不知道,因为它们怕自己的同伴饿急眼了吃自己!如今,这头狼把尸身都交给你,那就是跟定你了,我看你小子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就是个和死物打交道的命!”   我听得浑身发凉,下意识的拉紧了身上的大氅,这才问老瞎子萍子去哪儿了,还有那头白狼的尸体呢?   老瞎子说,萍子那丫头虽然胆大,但昨晚瞧见狼魂衔尸的场面以后也被瞎懵了,回来把狼尸交给草场里的匠人,让匠人给你拔狼牙包银后,就自个儿回了山里了。   说着,老瞎子已经去了他自己的包子带了一壶小烧,出来以后拖着我朝牧民聚居的地方走。   其实这天气根本不适合靠双脚赶路的,草原上一下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大片,尤其是太阳出来以后,阳光落在雪地上形成的反光是非常厉害的,瞧得时间久了晚上头疼恶心眼睛泪流个不停,非常难受。而且也不是很安全,一泡雪下来,草场上有坑的地方全都被填平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跟沼泽地似得,一脚踩进去栽里头就得完犊子。今年下第二场雪的时候,这片草场有个蒙族汉子就是酒后陷雪坑里没爬上来给冻死了,尸体刨出来的时候我亲眼所见,那冻得把人抬上来的时候尸体都不打弯,挺惊悚的。   所以,跟着老瞎子走这路,我还真有点忐忑,结果老瞎子倒是坦然的很,一边优哉游哉的喝酒,一边跟我吹牛逼说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四十年了,这草场上有多少只土拨鼠他都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当然我也不能真问他到底有多少只,那跟故意打他脸没区别,我现在还指着这老头呢,不能给得罪死了,不过这老头认路倒是真的,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走的稳健,我跟在他后面就没有陷雪坑里过,就是给我冻够呛,草地上的气候不比咱内地,一下了雪,别看阳光明媚,其实比下雪的时候冷的多,跟着老瞎子走了一上午,等到了的时候我都已经冻得整个人都木了。   这个时候,牧民聚居的地方已经飘出了布里亚特包子和手把肉的香味,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了,周围几乎不见人,这地方也就这生活态度,老蒙族不像咱大汉族一样,有那么重的利欲心,夏天放牧,到了冬天牛羊一圈,一天到晚基本没什么事,不是钻帐篷里和媳妇睡,就是整点肉喝酒,好像完全没有金钱概念一样,所以聚居区一到冬天了没人也是正常。   老瞎子对这地方熟,领着我七拐八弯的就绕到了一个木篱笆圈起来的院子外面,院子里有三间大瓦房,还有一牲口棚,里头养着几只牛羊,一个脸上带着高原红,颧骨突出,很明显是蒙古族的汉子正在喂牛羊,他身高得有一米八多,相当壮,肚子突出一大截,穿着蒙古袍子,天蓝色的,不过身上脏的厉害,尤其是肚子位置,都已经磨成黑色的了,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我一看见那蒙族汉子,当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因为工作和牧民起了冲突,打我的人里就有这汉子,他妈的下手就数他黑,拿着马鞭抽了我十几下,晚上脱了衣服全是血印子,他那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成想,老瞎子来了这里以后,好死不死的偏偏进了这家院子,他看我站门口不动,好像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扭头看了我一眼,直接说道:“小子,要命就得拉下脸,懂不?”   我苦笑一下,终究还是迈开步子有些艰难的进了这院子,心里头一个劲儿的叹息,真是英雄气短,虽然咱也不是啥英雄,但……总归心里头别扭!当初要不是因为在这男人手底下受了辱,我也不至于玩命,现在一回头又求到人家头上,情何以堪?   这时候,那蒙族汉子也被我俩的动静惊动了,结果他在看见了我进了他家门以后,竟然没有再凶神恶煞,反而张嘴大笑了起来,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一大早雄鹰飞过我们家的天空,我就说要有好事上门,果然,中午咱们草原上的汉人巴图鲁就来了,哈哈!”   说着,他冲上来直接给了我一个熊抱,我还是有些不自然,心说这前前后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吧?整个人跟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任由那大汉抱了一下。   “哈哈,还是个小气的巴图鲁!”   那大汉的情商也不低,瞧出了我脸上的动静,松开我一拍我肩膀说:“咱们草场上只欢迎勇敢的男人,不欢迎懦弱的绵羊,如今你这只小羊羔已经变成了男人,咱们就是自家人啦!”   我这才渐渐反应了过来,约莫……真的跟瓶子说的一样,我猎狼的事儿已经传开了,最起码得到了一部分蒙族的认可!   奇怪的民俗!   我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能证明什么?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只能尊重这里的规则,虽然……我这次入乡随俗给自己搞的挺灰头土脸的。   “行了,宝力德,你就别咋咋呼呼的了!”   这时候,老瞎子上来一把把我扒拉到了一边,然后拉着那大汉低声问:“婆婆在吗?”   宝力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皱眉说道:“你找婆婆做什么?”   老瞎子没说话。   不过宝力德却好像会意了一样,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难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那狼真是那地方打的?”   “你以为呢!”   老瞎子就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翻了个白眼:“要不我能来这里吗?”   宝力德那么大个汉子,这时候竟然相当明显的狠狠颤抖了一下,然后看了我一眼,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就跟我是个瘟神一样,避之不及,然后狠狠吞了口吐沫,指了指他身后的一间大瓦房:“婆婆在里面。”   老瞎子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上来就拉着我朝那间房走了过去。   我让这俩人神神叨叨的模样弄的心里更没底了,我总觉得他们说的是我,就跟我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忌讳一样!   一转眼,老瞎子已经带我到了那间大瓦房的门前,走到这他就停下了,让我自己进去。   “里头到底是什么人?”   我心里吃不准,就问老瞎子:“你总得让我心里头明白点吧?要不我慌!”   “慌个屁!瞅你那怂样!”   老瞎子在我脑袋上呼了一巴掌,狠狠瞪了我一眼说道:“一会儿进去了你小子放老实点,见了人先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响头,然后喊声婆婆,然后再说事儿,懂不?我告诉你,里面那位是这方圆上千里地唯一一个能救你的,也是咱们这头最后一个萨满巫师了!你小子是念书人,应该知道草原上的英雄成吉思汗吧?成吉思汗带着草原人打仗那会儿,到处杀人,怨气冲天,死人横行,不得已之下只能从呼伦贝尔这边请了一位萨满大巫师随军平事儿,多少冤魂恶鬼在那位萨满大巫师手底下交代了,里面那位,就是当年跟着成吉思汗的那位大巫师的后人,能耐大着呢,你小子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全指着她老人家呢!”   说完,老瞎子狠狠推了我一把,压根儿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给我推进了屋里。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7章 阴房 屋子里黑洞洞的,整间屋子南北不通透,除了一扇门,完全没有窗户,里面冷的很,完全没有取暖设备,特别潮湿,给人的感觉阴嗖嗖的。里面弥漫着一股子非常特别的臭味,有羊圈里面的那股膻味,还夹杂着发酵酸奶的时候散发出的刺鼻腥味,很不好闻,比进了卖死鱼的市场的味道都销魂。不过这气味倒是对我也没啥影响,很多牧民家庭都有这股子味道,现在的牧民虽然住上了大瓦房,但生活的习惯和食物就决定了他们的家庭里多多少少会带上很有“民族特色”的味道,就像咱们汉人家庭里的油烟味儿一样,刚来的时候我是受不了的,不过现在倒是渐渐的习惯了。   这里唯一不同于寻常牧民家庭的地方就是——感觉!   没错,就是感觉!   我一进来,顿时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仿佛屋子里有一双眼睛在时刻注视着我一样,整个人都炸毛了,掉头就想出去,结果老瞎子在外面“哐”的一下子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在门外跟我说剩下的就要看我的造化了,他老人家就能帮到我这里!   老王八,不仗义!   我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声,老瞎子一关上门,屋子里面就更加没有光线了,那种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我的感觉愈发的强烈,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飞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双臂环抱在胸口搓着自己的胳膊,也有些犯嘀咕。   这里住的……是人么?   没有取暖设备,在这头哪里能活啊!呼伦贝尔这头往北是越来越冷,黑山岭牧区都已经挨着根河了,这一带被称之为“冷极”,就是咱们国家最冷的地方,比漠河冷的多,漠河有“北极村”,意思是属于北极的地界儿,但却不是最冷的,最冷的就在我待的这鬼地方,冬天最冷的那几天至少在零下六十度开外,是至少六十度,具体有多少度就不知道了!因为现在的仪器,最低就能探测到零下六十度的气温。这地方每年爆仪器,说明气温是在零下六十度开外的,那滋味儿,别提多酸爽了,皮肤暴露在外面一会儿就得被冻伤,尤其是草场上,连个挡风的建筑都没有,人站在野外不活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冰雕了。   这种没有取暖设备的大瓦房,我还是头一次见,心说这地方住的是北极熊啊?也不怕活活冻死!   门一关上,屋子里没光线,我的视线范围不足半米,除了自己呼吸时候口鼻之间喷吐出的白气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周围的情况,我只能凭着记忆走。   我记得,在没关门之前,我看到这屋子的右侧是有一扇门的,于是我一只手扶着潮湿阴冷的墙壁,然后一点点的前行,走了大概二十几步吧,终于摸到了一扇门。   “有人吗?”   我喊了一声,屋子里没什么回应,于是我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更黑了,除非是东西凑到我眼前,否则我根本看不见。   我靠着自己的一双手一边在前边摸索,防止自己撞到墙上,一边在屋子里面来回走动,看看能不能找到个火什么的,兜兜转转的来回走了十几分钟都没有摸索到什么。   我想,这屋子里一定是极空旷的。   结果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双腿一下子撞到了什么,放下手摸了摸,才心中一喜——是火炕。   牧民的家庭,都喜欢在火炕中间放个小方桌,吃饭的时候围着小方桌,挺方便的。一般来说,火炕的小桌上肯定有灯,这地方虽然没通电,没电灯但肯定有油灯!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爬上了炕,一边在炕上摸索着,一边往前爬,没一会儿,我就摸到了东西,毛茸茸的,手感好像是羊皮?   摸到褥子了?   我心里嘀咕一下,凑上去,结果脑袋往前面一送,直接“咚”的一下子就顶在了什么上,听发出的那动静儿,好像是撞在了人身上。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然后看见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张脸。   这是一张皮包着骨头的棱角,实在是太瘦了,脸上根本没肉,就是一层皮蒙在了骨头上,我能清晰的看见对方的面部骨骼形状,颧骨特别突出,鼻子扁平宽阔,典型的蒙古族相貌,脸上的那层皮沟壑纵横,全都是褶子,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最可怕的是那双镶嵌在眼窝里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仁,眼睑以一种飞快的频率忽闪忽闪的。   这还不算!!!   这张脸还在笑,笑的时候脸皮朝两边抽搐,但是嘴角却不动,看着说不出的别扭,嘴里只剩下几个零星的大黄牙,喉腔里的发出声音完全不像人声,犹如机械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咯,咯,咯,咯……   我是抬头看到这张脸的,对方这个时候也在低头俯视我,这张脸几乎已经贴在了我的脸上,距离最多最多不过两公分,它的鼻尖儿都已经碰在我的鼻尖儿上了,冷冰冰的,没一点温度。   饶是我胆子大,这个候也被吓得亡魂皆冒,屁股上的括约肌瞬间无力,登时“噗噗”崩出俩屁,也是庆幸我今天时早上我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我估计屎尿都能拎一裤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真的是会崩溃的,不光精神崩溃,身体也会崩溃,我当时就“啊”的惨叫一声,狠狠在对方身上推了一把,结果对方身子就跟铁板似得,根本推不动,倒是我自己借力飞快向后退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没几下就一下子从炕上滚下去了,脑袋着地,“咚”的一下子摔得我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完全是下意识的,我伸手就朝着自己腰间摸去,结果腰间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我的马刀已经丢在那山沟里了,早上出来没带!   “行了,就那点胆子?”   这时候,炕上居然传来了声音,肯定是那张脸的主人开口了,听不出男女,就跟公鸭子一样,十分难听:“我还没死呢!一个活人就给你吓成这样了,出息吧!”   不管如何,听到是活人,而且好像也没真的要我的命,我才终于安心了一些,这一下子真的是给我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婆婆?”   炕上的人没回应!   应该是了!   想着老瞎子的话,我连忙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婆婆。   “嘿嘿嘿嘿,老瞎子不错啊,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忘记我们这种人的规矩,上来就用这一招来逼我。”   炕上的婆婆自言自语着,然后她跟我说:“上炕来吧,你的事情婆婆已经知道了,婆婆虽然眼瞎,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你过来我给你瞧瞧,自己在这屋子里小心着点,婆婆见不了光,也受不得暖,你稍微忍耐一下。”   这回,婆婆的语气好像一下子……变得柔和了?就像是一个长辈跟晚辈说话?   我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不过也没多想,当时……我惊魂未定,完全没想老瞎子为什么要让我先磕三个响头,也没想婆婆前前后后态度变化,以至于……   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我当时听了婆婆的话,反正是又一次鼓起勇气爬到了炕上,不过这回我幺摸着距离,和婆婆保持了一点距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婆婆,你为什么不能受不得暖,也见不得光啊?”   “嘿嘿嘿嘿……”   婆婆阴嗖嗖的笑着,语气里总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然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后哪个能逃得过这下场?”   说着,婆婆那边传来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没给我发问的机会,直接说:“张嘴!”   我一听,下意识的张开嘴,然后……婆婆的手一下子探到了我这边,我不知道这里这么黑,她是如何精准的找到我的嘴的,总之,当时我只感觉一根沾满羊膻味的粗糙发咸味的手指捅进了我嗓子眼儿里,把一颗药丸子摁进了我喉咙里!   下刻,一股说不出的恶臭在我口腔中弥漫开来,那味道……   我当时恶心的直翻白眼,听到婆婆在一边笑着问我啥味儿,有什么感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屎味儿!想吐……”   说着,我打了个嗝,一股屎臭味儿从我嘴里弥漫了出来,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从自己的嘴里闻到了厕所的味道,让我很难接受,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忍得很辛苦。   “屎味儿就对喽,本来就是茅坑里的东西,没味儿就不对喽!”   婆婆在一边嘀咕着:“行了,恶心就吐,别克制!”   婆婆话一说完,我更恶心了,再也忍不住了,掉头准备下炕找个地方去吐,结果就在这时候,婆婆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她的手劲很大,就像是钳子一样,抓住我的头发,我根本挣脱不了,然后她另一只手也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一个喷子,一下子凑到我嘴边。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昏天黑地的一股脑儿把胃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恶臭弥漫,一直等我吐得浑身没一点力气的时候,婆婆一下子撒开了手,我当时就栽倒在了炕上,坐都坐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婆婆塞进我嘴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么霸道,吐完就像是大病了一场,身子都被彻彻底底的掏空了。   婆婆没管我,端走了我吐出的东西,我不知道她干嘛去了,反正那边传来好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才听婆婆长长呼出一口气,满是怅然的说道:“六十年了,整整六十年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8章 生死茫茫   婆婆的话中总是藏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深刻含义,我隐约觉得,婆婆是话里有话,不过这时候我吐得浑身没有一丝半点的力气,嗓子眼儿里还在发酸,一张嘴就是一股屎味儿喷出来了,那滋味儿……绝对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所以我也没心思去惦记婆婆话里的意思,唯一还记得牵挂的就是我的问题,一边干呕一边结结巴巴的问婆婆,我还有活路没?   婆婆没说话,虽然我看不见她,但是感觉她就在我身边坐着,过了挺久,然后,我才感觉到一只干枯的手忽然抚摸在了我后脑上,特别凉,就像是冰块一样,一摸上来,当时我的脖子上就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说这活人怎么可能身上这么凉?停尸房里冷冻了的尸体也不过如此吧!?她的皮肤粗糙的就像是老树一样,抚摸我的时候绝对没有一丝半点的束缚感,反而就像是硬毛刷子在我身上捋一样,出于尊敬,我完全是强忍着没有挣扎的。   “孩子,你的这条命,婆婆救不了!”   婆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了我一跳,我差点没蹦起来,不过婆婆的手却死死压住了我,她那双干枯的手上有着根本不是一个老人应该有的力气,一下子压制我的动弹都动弹不得,倒像是外面的宝力德给我来了个“泰山压顶”一样,压得我都有些喘不过气儿。   “别着急,我救不了你,但是,我却知道有人能救你!”   婆婆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你唯一难熬的就是今天晚上。”   说到这里,婆婆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跟我说要我好好记下她说的话,能不能捱过今晚,就看我的造化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把这瞎眼的婆婆奉若神明,心里头对她除了尊敬就是崇拜,没办法,她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我当然得紧紧抓住。   婆婆嘱咐我的其实有点杂,而且有点莫名其妙的,还不让我问为什么,只让我按照她的说法去做。   首先,她给了一个罐子和一个小小的纸人,罐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婆婆跟我说那是黄鳝血。   她让我在今天太阳落山以后,将黄鳝血涂抹在那小纸人上面,然后,在小纸人上写上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把小纸人放在我睡觉的褥子上面。   然后,我怀里抱一大公鸡,用红绳拴住大公鸡的嘴巴,钻到褥子下面,晚上有屎憋肚子里,有尿夹着腿,无论如何不能从褥子下面钻出去,哪怕半夜有人喊我的名字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哪怕感觉有人骑在我身上压死我也别动。   如果……如果有人掀开我的褥子,那我二话不说,拽掉公鸡嘴上的红绳扔出去就跑,无论如何都别回头,回头三次,必死无疑!   婆婆说,我上一次在那峡谷里,就是因为回头了,所以才差点送了命!   遇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的,因为人身上本身是有三把阳火,在黑夜的时候阳火就会点燃,若是回头,阳火一灭,身上阳气就弱一分,三把阳火全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上去害人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婆婆又给了我一口布袋子,里面是黄豆,告诉我,逃跑的时候只要感觉身上冷了,冻得走不动了,就立马撒一把黄豆出去,无论黄豆有什么样的动静,都别吃惊,也别停,只管朝着东方跑,天不亮,不许停!   如果……最终还是没撑到天亮,感觉被东西拉住的话……   一下子,婆婆沉默了下去,我一连追问了好几次被拉住了怎么办,婆婆都没有回应,过了足足十几分钟,婆婆才忽然把一个油腻腻的东西塞进了我手里,好像又是个纸人,然后又把一个手感类似于竹竿儿的东西塞进了我手里,和我说她给我的是一个灯笼,如果我被拉住的话,就把纸人点着,然后……扔进灯笼里面,打着灯笼走夜路!   如果这样……最后还是被追上的话,我就听天由命吧!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点那只油腻腻的纸人!”   婆婆特凝重的嘱咐我,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我手里面塞了一本书,沉声说道:“如果你撑下来了,有时间多看看这本书,书里面夹着一张纸,纸上有联系方式,然后直接就按照那个联系方式去找一个叫伊诗婷的女人,见了面就说你不小心进了那峡谷,而且给我磕过三个响头,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就会救你的。如果……你逼不得已点了那油腻腻的纸人的话,那在去找那个女人之前,再回到她这里,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走。”   嘱咐完这些,婆婆就说我可以离开了。   我道了谢,起身准备走,结果婆婆这时候又叫住了我,她把之前借我呕吐物的那个盆子推到了炕沿上,然后和我说:“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儿去匠人那里把那头白狼王的尸体迎走吧,现在那匠人应该还没处理那尸体呢,千万别等到晚上,老蒙族到了傍晚就该剥狼皮筒子了。那头狼是被你误杀,但却被你的勇气所感,立誓守护你,这才把自己的尸身交给了你,别辜负它的信任,也别糟蹋它的尸身。出去以后,把盆子里的东西和那头狼埋在一起,对它说一声对不起,鞠一躬,但别磕头了。从此……这生生死死,怕是那头狼都会伴着你了,再无回头路。”   我凝重的点了点头,又郑重和婆婆道了声谢,这才走过去端起了那盆子。   当时,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直冲我的鼻子,而且还夹杂着一些淡淡的恶臭,那臭味很特别,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杀了羊以后从肚子里掏出来的下水一样。   我这是吐出了什么东西?难道吐血了?这盆子里怎么这股子味道!   不过我没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多想,拎着手里的东西,端着盆子摸黑离开了婆婆的屋子。这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摸熟了路,光线虽然暗,但走的倒也稳健,不一会儿就出去了。   哐!   房门,在这个时候竟然自己关上了,吓了我一大跳,心说这婆婆也真是神通广大,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了,这隔空关门的本事……正常人能做到?   约莫是在屋子里待得久了的原因,一出来,我被外面的强光刺激的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然后我就低头去看手里东西,想清点清点,刚才在屋子里,我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道婆婆的东西是啥样,所以想看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当时吓得我“啊”的惨叫了一声,一抬手就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因为……我端的那个盆子里面,全都是内脏!!   心、肝、肠子……   肚子里头该有的东西,全在那里面了,泡在血水里,触目惊心,被我扔出去以后,直接洒了满地。   而我……只感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那盆子里的东西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   难道是我的……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如遭雷击,院中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我整个人犹如崩溃了一样,疯狂的颤抖着,从头凉到了脚,感觉不到一丝半点的温度。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09章 天黑了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还能活么?   而且,如果这些内脏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话,那我失去的也不仅仅是心脏了,而是全部的内脏!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雪地上,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肚皮,肚皮倒是没有瘪下去,和从前一模一样,至少摸起来还是正常的。   可问题是……那些东西明明是从我嘴里出去的啊!而且,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看那些内脏的大小,怎么看……都好像是人的!!这多大肚子塞多大的物件儿,那些内脏下水不像是牛羊的,从比例来看,塞在我肚子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哎呀呀,你瞧瞧你,好好的东西怎么就说洒就洒了呢,就算是要处理,也不能这么处理啊!”   老瞎子一直都在门外等着,一看我把东西扔出去,两步并作一步,连忙跑上来,拿起我扔出去的盆儿,就开始拾捡地上的那些内脏,他黑漆漆的脏手将一颗颗新鲜的内脏抓起丢进脸盆里面,那些内脏的温度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呢,在皑皑白雪中冒着白气儿,每一颗落在盆子里,都会发出“噗通”一声,然后我会跟着不可抑制的哆嗦一下。   一直等老瞎子开始撕扯拖拽那些肠子的时候,我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事实上,这一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怒是悲还是狂,总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一下子失控了,喉腔之间“嗷”的就爆出一声嘶吼,已经不像是人的腔调了,倒像是野兽在绝望的时候发出的咆哮,整个人直接朝着老瞎子扑了过去!   约莫是老瞎子也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吧,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抬头傻傻的看着我,任由我的拳头轰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好歹是个习武之人,十多年来的磨砺下,这一身的气力也不小,一拳头过去哪里是老瞎子那干巴巴的身子骨儿能扛住的?当时就倒退了十几步,然后一头扎进了雪坑里面。   “都是你坑我?”   我恶狠狠的瞪着老瞎子,咬牙道:“好他妈一句‘今日带刀进黑山,明朝出来是死人’,转了一圈原来不是那峡谷害人,是你索命!”   老瞎子挣扎着从雪坑里爬了出来,“噗”的一下把灌进嘴里的雪全吐了出去,一脸冷笑的和我说:“臭小子,你还和我上手了是不是?没我老人家,你现在都进不了这个院子!”   “滚你妈的!”   我早就红了眼,死死盯着老疯子:“进了那个屋,我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早就知道这一点是不是?现在我他妈的连自己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知道了!”   老瞎子没解释,就说了一句——不知道自个儿是死是活,总比捱不过今晚,明天早上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强!现在你最起码还会笑会跳!   老瞎子一句话倒是喝止了我,最起码我再没有跟他发泄脾气,而是掉头去敲婆婆的门。   至少,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是?   结果,婆婆的门自从关上以后,就好像从里面反锁了一样,无论我怎么推,都推不开,后来我叫门干脆里面也没有回应了。   “你还是走吧,婆婆不说话,不开门,就是不准备见你了。”   宝力德看不下去了,上来拉我:“在咱黑山岭这头,没人能强迫的了婆婆,你都已经进了那地方了,就按照婆婆说的话做吧,婆婆不会害你……”   我想,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约莫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是抱着希望来到这个地方的,最后得到的却是人生最大的绝望。   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个院子的,麻木的拎着婆婆送给我的东西,去了一户主人名字叫阿古达木的牧民家庭。这个阿古达木,就是黑山岭牧区最好的匠人了,一般这头给狼牙包银都是找他。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阿古达木已经将白狼王的尸体吊起来了,磨刀霍霍的准备剥狼皮筒子,很庆幸我们及时赶到了,拦下了阿古达木。   白狼王的牙龈已经被撬开了,摘下来的是左上獠牙,尸体被祸害的不轻,看完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里竟然涌出了一丝难言的伤感,二话不说上去就去取狼尸,差点和阿古达木打起来,后来老瞎子解释了一下,阿古达木才有些尴尬的罢手了。看得出,他其实是挺喜欢这头白狼王的尸体的,跟我说愿意用一百只羊来换这头罕见的白狼王剩下的身躯。   一百只羊,就是在呼伦贝尔这头算下来都得五六万了,这要是放在从前,没准儿我会立马忙不迭的点头,因为我确实是囊肿羞涩,殊不知这三分钱难倒英雄汉,古来有之,我对金钱的渴望一直非常强烈。   可是现在……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虽然,我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但做人的基本良知还有,这头白狼王在救我的时候被我误杀,本来我就够愧疚的了,现在为了点钱出卖它的尸身,那还是人么?   最后,在阿古达木的一脸肉疼和不舍的神情中,我扛上了白狼王的尸体,又去买了只大公鸡,跟着老瞎子浑浑噩噩的回了奶站。然后,老瞎子就说自己有点事情,去收拾了东西,背着一个小包袱屁颠屁颠的跑了,那速度哪里还像个七老八十的老汉?腿脚比年轻人都利索,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知道,这老王八心里跟明镜儿似得,特清楚今天晚上怕是平静不了,所以干脆避难去了,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其实也压根儿没指望这老王八能和我同生死共患难,没搭理他,看了眼天色,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于是拿了一把铲子,背了白狼王的尸体,以及我吐出来的那一盆东西,直奔奶站后面去了。   因为,那是我来了这地方以后记忆最深刻的一个地方,记得我刚刚来的时候,那里漫山遍野开满了油菜花,很美。虽说到了这个季节已经彻底凋零,那里也成了白雪覆盖下的一片荒原,但我还是希望能将狼王和盆子里的那些东西埋葬在那里,永远的沉睡在那片金秋时节犹如梦幻的美丽草原上。   到了下午,草场的天气一下子变得恶劣了起来,阳光被乌云吞没,雪原上也刮起了白毛风,雪沫子在狂风中乱舞,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十分壮观,但于人而言,绝不舒服。   我挑了个地方,挖开上面将近半米厚的雪和冰层,又在冻土上挖了一个一米深的坑,这才把白狼王和那一盆东西放了进去,然后填上了土,用铁锹拍的严严实实的。   做完这一切,我才对着起身对着埋下白狼王的尸体的地方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的是,我这一铁锹土扔下去,埋葬掉的不仅仅是白狼王和一些内脏,更是我对白狼王的愧疚,以及……我的前半生。   一锹土,与我的前半生说再见,从此……走上了一跳不归路。   当时,等我处理完白狼王的尸体以后,已经不早了,黑山岭这边一入冬天黑的早,不过四五点钟基本上已经全黑了,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往奶站走。   我没准备躲着,主要是到现在我也有些觉悟了——有些东西,招惹了,躲怕是躲不过去的,只能面对。   我最后看了一眼埋葬白狼王的地方,转身离去。   天黑了。   明天的日出,我还能看到吗?   …… 第一卷 死亡禁区 第0010章 两个?   老瞎子走了,整个奶站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这地方地处偏僻,基本上处于黑山岭牧场和鄂温克族聚居区的交界地带,属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周围压根儿没什么邻居,我回来以后,说话都没个人,只能自个儿一个坐在黑黢黢的包子里,听着外面旷野上风的寒风的呼啸声,那种滋味儿很难用一句两句话就能表达清楚,一种发自于骨子里的孤独和凄凉在心头弥漫。   生死不知,前途未卜,举目无亲……   这是我活这么大度过的最难熬的时间,比小时候习武锤炼的腰酸腿疼仍旧得在烈日下扎马还要难熬的多,脑子里也是乱的很,都是些纷杂的念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眼睁睁的在帐篷里坐到了大概八点钟左右,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我开始拾掇婆婆给我的那些东西。   两个纸人,一个是黄纸人,一个是黑纸人。   黄纸人上面没油,其实就是黄宣纸弄出来的。那黑色的纸人上面油腻腻的,跟在油罐子里泡过一样,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味道就跟大街上的野猫野狗死后被仍在垃圾箱里腐烂以后的散发的气息差不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油泡出来的。   黑纸人,就是婆婆给我说的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纸人。   我想了想,就把这黑纸人用卫生纸包了塞进了裤兜里,然后在黄纸人上面写下了自己生辰八字。   我是1991年农历四月初四生人,出生时间我妈跟我说是早上八点。   这么来推算的话,我的生辰八字便是“辛未辛卯甲辰戊辰”。   生辰八字写到巴掌大小的纸人脸上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这巴掌大的小纸人好像一下子灵动了起来,十分古怪。   不过我也没多想,心说八成是这小纸人明明折的惟妙惟肖,但却唯独脸上没有五官,所以看着木讷别扭,如今我写了点东西,看起来多少“丰满”了一下,最起码看着感觉不“缺东西”了。   然后我又把黄鳝血抹在了黄纸人身上,这一抹就奇了,那黄宣纸竟然一股脑儿把黄鳝血全吸了进去,就跟海绵似得,而且从外面还瞧不出一点血红色。   婆婆真是个奇人,给的这些东西都没一样寻常的!   我心里暗自惊叹,收拾了一下羊皮褥子上的被子,然后把黄纸人放到了枕头的位置。   做完这些,我研究了一下婆婆给的那灯笼,灯笼的形状和古代的打更人提的那种六角灯笼差不多,只不过却不是用纸粘的,而是用皮子粘的!   但具体是什么皮子,恕我眼拙,瞧不出来。   我跟着萍子没少见识过皮子,猞猁的、熊的、狼的,甚至又一次还见到一头老虎的皮子,眼界也不算窄,可就目前为止,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皮子和这灯笼的一样,透光度极强,有点类似于蛇蜕,但是比蛇蜕硬的多,也要厚一些,就跟咱们人脚上的死皮一样,十分坚韧,拉扯不坏,当真是闻所未闻的。   我研究了半天,没研究明白,最后干脆就把这六角灯笼和那些黄豆放到了包子门口,我这才抱着拿红毛线绑住嘴巴的大公鸡钻到了褥子下面。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包子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这种环境下,最开始的时候我因为恐惧整个人精神的很,不过时间久了,一直都没什么事情发生,我这困意慢慢就上来了,最后干脆抱着大公鸡,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我到底睡了多长时间,我心里根本没谱,只知道自己最后是被冻醒来的。   一种很奇怪的冷汗,浑身炸毛,感觉毛孔都一下子全都紧紧缩了起来,鸡皮疙瘩直冒,阴嗖嗖的,比在大草原上冻半个小时都难受得多。   我当时浑身一个机灵就醒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差点直接坐起来,好在反应够快,一下子惊醒自己今夜在等待什么了,这才按捺住了冲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在这种情况都能睡着,猪啊?   结果,就在这时候,包子里毫无征兆的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说是脚步声,其实有些牵强,不如说是脚在地面上拖地发出的那种声音。   嗤啦……   嗤啦……   ……   整个帐篷里回荡的都是这种声音。   我当时汗毛就立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可惜喉咙上干涩的很,压根儿没什么口水能润润嗓子。   嗤啦,嗤啦……   那种拖动声越来越清晰,明显……是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   嘭!   蓦地,一个重物毫无征兆的就压在了我身上,隔着一层羊皮毯子,我明显能感觉到压在我身上的那个……是个人!   最起码,体型上来说是个人。   紧接着,我听到一连串“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是咱们撕扯纸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一样。   这诡异的声音来的快,也去的快,一转眼就没了。   然后……那压在我身上的主儿就离开了,包子里又一次响起了“嗤啦,嗤啦”的声音……   我躲在羊皮褥子下面,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吓哭了,心里还在一个劲儿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千万要冷静!   别说,这种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还真挺有用,没一会儿,我整个人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我盖在身上的羊皮褥子“呼啦”一下子被掀开了,吓我一大跳,当时张嘴就“啊”的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猛然举起了手里的大公鸡,结果撩我褥子的那位也被吓得“啊”的尖叫了一声,一下子退开了一下。   这道尖叫明显是个女声,而且还是个我熟悉的女声。   萍子?   我当时抱回大公鸡,然后狠狠揉了揉眼睛朝包子里的那道人影看去,循着洒进来的月光,隐隐约约看清——那个站在一边的人影,可不就是萍子么?   “你咋来了!”   我当时就懵住了,被吓了一大跳,情绪肯定不好,当时就咆哮着问萍子,她怎么来了?   萍子没说话,躲在黑暗里默默观察着,虽然因为天黑,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我就是能感觉到她正在看我。   一看她反应这么呆萌,我着急了,瞅了眼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过一些了,和婆婆说的那东西出现的时间简直是完全吻合,当下我也顾不得别的了,冲上去一把拉住萍子,摁倒在地上,然后直接拉起羊皮褥子把我们两个人都盖上了。   虽然,不知道婆婆给我拿的这些东西能不能护住两个人,但总得先试试!   不过一拉上羊皮褥子,我直接就后悔了。   现在的我离萍子离得太近了,几乎是完全把她抱在怀里了,就中间夹着一个大公鸡,那大公鸡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个时候正在疯狂的扭动挣扎着,鸡爪子抓的我胸口生疼,可能和我的原因一样,萍子也被这只大公鸡折腾的是浑身僵硬,似乎想甩开我。   一股子很暧昧的气氛在我们两个中间弥漫着。   我本来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且不说本来就对萍子有念想,就光是萍子这姿色,也足够我难受的了。如今萍子第一次和我靠的这么近,我当时可能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吧,鬼使神差的,竟然趁着这个机会在萍子的嘴上亲了一口。   触感凉凉的,可能是在外面冻得,不过,我的心里是极其满足的,因为萍子这一次居然没有抽我,反而那双眼睛倒是更加明亮了,犹如夜空中的星辰一样璀璨。   然后……她竟然对着我撅起了嘴,用纤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   这意思,只要是个男人就能看懂吧?索吻!   萍子居然索吻?我当时相当激动,被她的一个动作直接撩拨到了,下意识的凑过嘴就准备亲萍子。   结果也是天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包子外面竟然传来了一连串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脚步声,来的很突兀,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一道女声在帐篷里响起:“昭哥,你怎么钻褥子底下了?”   声音一落,我身上盖着的羊皮褥子又一次被撩开了,然后我惊悚的发现,刚刚进来的这位——竟然也是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