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搭伙结伴 早春时节,枝头绿树抽芽,河岸鸟儿呢喃,看起来很有朝气。 但是云旗却喘着气,一副将死不死的模样。从下凡到现在,整整两个时辰,她被辰良拖着逛了整条北街的早市,眼看着对方大有朝南街进攻的架势,云旗忍不住道:“月……辰良老祖宗,咱还是找人为主,别损公肥私了。” 被点名的人不乐意了:“谁损公肥私了?你哪只眼看到我不在找人了?” 云旗扫了眼被辰良横扫而来的一筐零嘴,含笑不语。 辰良咳了一声,白了眼云旗:“这叫忙里偷闲,得了得了,不逛就是了。” 她才要夸他觉悟高,就见辰良踏进了一旁的酒楼,抬脚时不忘碎碎念:“还有,记得别叫我岳辰良,听起来忒土气。” 云旗嘬嘴,告诉自己和气生财。 而这一切,还要从三个时辰前说起。 *** *** 今天,本来确实是个很有朝气的一天。 云旗飞升上仙,是她这一万年来最欢喜的一日,于是她高高兴兴换了衣裳,高高兴兴上天领了任务,再高高兴兴准备完成她身为上仙的第一个主线。 不料,她抱着宝箱经过一处宝殿时,闻到浓浓的酒香。 更不料,宝殿一侧有个大衣架,挂着密密麻麻的红绳。 趋于内心的喜悦,平常好奇心不那么重的云旗,抬脚走了上去,来到挂满红绳的架子前。 是了,此处定是月老阁。都说新任的月老爱喝酒,好贪杯,又见这满屋子的红绳,可不是掌管天地姻缘的妙堂么。 如今的云旗也算事业有成,就差良缘了,于是想找找自己的那条红绳,看看另一头的人是谁。 好不容易,在茫茫红绳之后,瞧清了自己的名字,云旗瞪大了眼,顺着红绳牵动的方向,往上看去。那另一端红绳的去处,恰好勾在了架子的最顶端。 她掂起脚来,一只手端着宝箱,另一只手伸了上去,想将红绳解下来瞅瞅。 “谁在哪里?!”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呵斥。 云旗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歪了下,手中的宝箱就脱手而出,在抛向红绳架时,不小心打开了,数颗金灿灿的珠子飞了出来,碰到红绳之后,就跟人参果似的,无影无踪了。 云旗懵了,连同她身后的月老辰良也懵了。 于是惊动了玉皇大帝,两人美好的小日子也就到了头。 原来那宝箱之中的“珠子”,乃是上古神兽的元神,一直存放在无妄海,这次涨潮,玉帝便叫人把元神存放回天庭,如今风平浪静,又一箱箱地准备送回无妄海,而云旗手中的宝箱,就是最后一箱了。 不管是弄丢元神的云旗,还是丢失红绳的辰良,在玉帝看来,都是该上诛仙台走一遭的下场,但众仙宽抚,加上二人哭天抢地的“军令状”,玉帝决定让二人将功赎罪,下凡找回神兽元神和红绳,便可戴罪立功。 然后就有了辰良拖着云旗逛了早市的奇景。 虽说是云旗先动的手,但若没辰良的突然出声,也不会有这些事,所以二人谁也没有埋怨谁,只叹命运不济。 *** *** 一坐下来,辰良张口就点了八道菜,也不管吃不吃得完,转而他又看向趴在桌上的云旗,“你要吃什么?” 云旗现在就知道累,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好说:“你看着点。” 于是辰良点了二十道菜。 直到菜上齐之后,云旗才从瞠目结舌中回神,“这么多菜,该花多少银子?” “我刚刚算了,带的银子正好够。”辰良大口吃菜,也很爽快地给云旗夹了一口,“别客气,吃啊。” 她继续惊讶,“那之后呢?我们就身无分文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其实我很好奇,好端端地,你把红绳搬出来干嘛?”云旗不解。 “不然怎么说你见识少?”辰良夹了一口菜,含糊着道:“前些天不是雷公电母和雨神吵架了么,弄得无妄海都涨潮了,我这月老阁也潮湿得不行,红绳都发霉了,今儿正好放晴,就端出去晒晒,谁知道碰上你这么个毛手毛脚的仙友。” 云旗自知理亏,也不去计较,拨了几口菜,也没什么心情。 “你也甭太担心,到底是我家的红绳,我还是了解的。”辰良端了茶杯,酌了一口,“那些上古神兽只有元神,没有真身,就算沾到了红绳一同下界来,也不过跟个寻常人一样,咱们承诺的是三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尽管放宽心。” “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挺高兴?” “谁说的,我这是对你宽宏大量,对生活苦中作乐。”辰良剔了口牙,咂咂嘴,“当然顺便也给自己放个假期。” *** *** 等到二人大快朵颐,从酒楼出来时,辰良就保持沉默。 云旗难得清静,正在思考如何找到幻化成人形的神兽,带回天庭将功赎罪,就被辰良伸手一拉,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干嘛?”眼看着辰良把巷子当迷宫走,云旗忍不住问。 辰良却没理她,等拐到了深处,就躲在一边,等到后头的人影一出现,他喝斥一声,作势就要干架:“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敢跟踪我们!” 结果是一个粉妆玉砌的男童,模样也就八|九岁,可爱得紧。 最重要的是,周身弥漫着浓浓的仙气,少说也是仙人以上。 “我是玉帝派来帮你们的,可以叫我晏晏,也可以叫我晏上仙。”男童声音奶声奶气,但架势却丝毫不输给辰良。 云旗很是满意,她本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遇到个想游历人间的月老,她也很痛苦,如今多个帮手,还是个这么可爱的上仙,这趟下凡之旅不枯燥了! 但辰良显然不这么想,“也难为玉帝替我们考虑临时搭伙的磨合期,只是派个小豆丁来,未免不中用了些。” 晏晏被辰良的话激怒了,他可没有云旗能吞能忍的性子,一把拍了下辰良的屁股,“你说谁是小豆丁,爷爷我问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四海八荒哪个旮旯角待着呢!” 辰良被这一拍,也急了,插着腰低头瞪着晏晏:“你敢拍我屁股?!” “怎么不敢?”晏晏又打了一下,这回比刚刚还用力,然后嘚瑟道:“就打了,怎么着?” 眼看着两人要掐架起来,云旗忙站到中间劝架:“二位仙家,心平气和,万事如意。” 然后她看向晏晏,“呃……这位上仙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否则也不会得玉帝委托,往后还得多多仰仗。” “还是这位上仙有眼力。”晏晏瞧了瞧云旗的模样,点头道:“倒是长得可人,偏跟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下凡,苦了小丫头了。” 云旗忙笑了笑,辰良差点没气得跳脚起来。 二人就“破玩意儿”和“小豆丁”这两个称呼,争执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是暂时降了怒火。 正文 第2章 踏上路途 经过了一番深入的自我介绍,云旗才清楚,原来晏晏的真身竟是古籍《山海经》,三千年前得以修炼成人形,虽然仙身才三千岁,但仙龄少说也有五百万岁了,也难怪那么反感辰良说他是小娃娃。 可知道晏晏是《山海经》后,辰良更加不爽,用一副“就是你家孩子到处乱跑还要我们给你擦屁股”的表情看着他,然后道:“这么说,你应该有法子把他们都收了?” 晏晏看都不看他,对着云旗说:“下凡前,玉帝把事情都说了一遍,虽说上古神兽法力无边,但没了真身和记忆,又尘封了这么多年,就算下凡化成人形,也不会祸乱四方。” 一边的辰良又换上了“我就说么”的得意脸。 但很快,晏晏的话就让他打脸了:“可就算幻化成人形,他们体内的法力依然在,大喜大悲,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很可能伤到旁人。加上他们现在体内有了红绳,恋爱中的人,情绪更容易波动。”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自带特效,还容易暴走?”辰良咋舌。 难得的,晏晏回了他一个眼神:“还不算太傻。” 云旗眼明手快拉住辰良,赔笑着看向晏晏,“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晏晏说:“百里之内,只要我靠近上古神兽,就会有感应。” “百里?”不说辰良,云旗也沮丧了。 凡间最小的国家,少说也有十万里了,何况是整个凡间?就算他们马不停蹄走十年,都不能走完,何况他们只许诺了三年。 三人认清事态后,也没再敢耽搁时间,雇了辆马车,就开始了环游凡间找神兽的旅途。 不管怎么说,祸是他们闯出来的,总得收拾烂摊子。 毕竟神兽谈恋爱不可怕,但把人间谈成一本《山海经》,那就辣眼睛了。 *** *** 马车上,三人就百里搜寻范围的话题僵持不下。 云旗以为,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去,一定有线索。 晏晏觉得,驾车疾跑,缩短误差,提高效率。 辰良认为,应该让晏晏每天骑马跑八百里,扩大搜寻范围。 当然,第三种方法立刻被毙了。 “要不咱们调查下民情?比如外地人口、失忆人群、古怪行为?都是特征,应该不难找的?”云旗试探道。 “小丫头,还是太嫩啊。”晏晏顶着一张萌化的小脸,说话老气横秋,二人怎么瞧怎么别扭,但碍于神兽还没下落,谁也没就这个话题展开谈论与辩证。 晏晏慢悠悠道:“你们在天上的那会儿,地上早过去大半年了,甭说外地人口,就连失忆和古怪行为的,怕也都收敛住,有了属于他们那一套的生活方式,哪还有明眼的特征。而且谁说他们一定就是幻化成人形来的人间?” 云旗和辰良都愣了愣,几乎异口同声:“难道不是?” “我没跟你们说过吗?”晏晏眨眨眼,可爱的小脸蛋透着点红,尽显无辜的模样,“因为神兽没有真身,下凡也没有记载在司明薄上,所以既可能化成人形,也可能附在凡人体内,共享一个肉身。” 云旗只得将一线希望寄存于辰良的月老薄。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辰良摆手道:“别看我,他们身上的红绳大多是新的,无宿主无姻缘,月老薄上也没记载。” *** ***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时,马车忽然被人拦了下来:“例行检查,还请配合。” 云旗撩开车帘,就看马夫已经下去了,就近站着的,是一个样貌俊朗,腰挂“捕快”腰牌,怀揣绳索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看了眼云旗,很快挪开了视线,低眉道:“殷城最近发生命案,我等奉知府大人之命,查过往车辆,还请姑娘下车。” 云旗愣了愣,然后点头:“好,等我一下。” 随即,她将车帘放下。片刻后,马车的帘子再次掀开,先是下来一个圆润可爱的小男孩,接着是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最后才是云旗。 养眼的一家三口,总免不了叫人多看几眼。 但“一家三口”显然还云里雾里,此番是他们第一次下凡,于是辰良推开晏晏,站在挂着“殷城”二字的城门下东张西望。 晏晏正要瞪过去,头顶就传来一句话:“别怕。” 他抬头,就看到年轻男子在哄他。 晏晏想了想,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来一句:“大哥哥,发生什么命案了?” 年轻男子哪里见过这么可爱的小男孩,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事的,一会儿就让你上车。” “谢谢大哥哥。” 一旁的辰良看不下去了,“一把年纪还装……” 然后被晏晏狠狠打了下屁股。 当然年轻男子没有看到,他只看到辰良龇牙咧嘴要打晏晏,剑眉微拧了拧。 另一边,两个捕快颔首对年轻男子道:“班头,没有可疑之处。” 年轻男子点点头,对三人道:“希望你们能在殷城逛得开心。”然后对旁边的捕快道了声“放行”。 *** *** 殷城说不上繁华,但很热闹。 晏晏从上车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倒是辰良和云旗,两人各占一个窗子,看着街上的东西,眼花缭乱。 “看样子,城中的命案闹得挺凶的。”云旗扭头看着外面,说:“还张贴了告示,悬赏缉拿呢。” 晏晏听了,忙凑过头看了眼,愣了愣,接着就让马车停下来,在辰良和云旗不解的眼神中,跳下了车。 “这小豆丁没完没了了。” 二人忙跟着下车,发现晏晏仰头站在告示下,一脸若有所思。 “你走丢不要紧,关键我们还得靠你找神兽,所以能不能有点团队意识?”说着,辰良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喂?发什么呆?” 可怕的是,晏晏居然没有还手。 更可怕的是,晏晏踮起脚尖,揭了告示。 二人吓得不轻。 “你,你发什么疯啊……”辰良手忙脚乱抢过告示,正打算重新贴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班头,就是他们揭的。” *** *** 三人被请到衙门的路上,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方才拦车检查,又被众捕快称为“班头”的年轻男子,名叫杭郁,是知府的得力手下,维护殷城治安,深得民心。 半月内,殷城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被害的是药堂老板和苏员外的儿子。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偏偏接连被杀,且作案手法一致,都是一刀封喉毙命,没有其他伤口。二人从没与人结怨,因此既没查出嫌疑人,也没查出犯案动机。 原本线索就不多,加上苏员外老来丧子,频频上衙门压迫,知府只好让杭郁张贴告示,并严查过往车辆与陌生人口,希望有所突破和进展。 正文 第3章 殷城命案 一到衙门,杭郁就先去通报。 因告示张贴了十多天,一直没动静,如今总算被人揭了,知府一得消息,就在衙门等候,见到辰良等人时,微微一愣,然后眉头就纠成了八字眉:“是你揭的告示?” 辰良摇摇头。 知府又看了眼云旗,眉头皱得更深了,“那是你?” 云旗也摇摇头。 杭郁犹豫了下,抱拳道:“回大人,是这个小男童揭的告示。” “荒唐!”知府喝了声,气得帽子都歪了,原本丁点希望也破灭了,二话不说就道:“来人,拖出去,乱揭告示,干扰破案,按律二十大板……念其年幼,父母代替!” “哎,别动手啊。”辰良站在云旗前面,瞪着晏晏,差点没忍住,就用粗话招呼他了。 晏晏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看起来有些故作老成,但只有辰良和云旗知道,他已经很尽力的装嫩了,“大人,请听我一言。虽然药堂老板和苏家儿子,没有共同之处,也没仇人,但与其无计可施,不如逐个击破,挨个调查。” 杭郁最喜欢小孩,见晏晏如此乖顺有礼,便帮腔道:“大人,这孩童说话有条不紊,或许真能帮咱们。” 知府也是没想到晏晏会说这一番话,打量了他一番,“说下去。” “大人可以调查二人死前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包括饮食起居这些细节,都不能放过,兴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知府轻哼道:“都查过了,并不所获……不过你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倒是令本官刮目相看。” 晏晏抿了抿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这些都是我爹教我的,他比我懂得多,所以我才敢揭告示,还请大人相信我们,一定能替大人分忧解难,找出真凶。” 辰良一听,乐了。显然,比起破案,他更关注晏晏唤他做爹。 但知府和杭郁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种欣慰和看好,可能还有得瑟的成分在。 知府摸了摸胡子,又看向辰良,态度比刚才缓和了些,“方才本官有些情急,还望二位体恤本官破案心切,勿跟本官计较,齐心协力,一同破案,赏金本官绝不拖欠。” “好说,好说。” 云旗见状,小声提醒:“咱们是来找人的,别忘了正事……” 还没等辰良回话,杭郁就先开口:“辰夫人要找的人,我愿意代劳,不知姓甚名谁,可知家住何处?” “都知道还要你找?”辰良翻了个白眼。 杭郁低了低眉,没再吭声。 一旁的知府哪里管这些,心里只想着案子,便吩咐杭郁:“去准备间上好的客房,让三位住下。” 杭郁应了声,转身就要走,辰良又道了声“慢着”。 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摸摸鼻子,咳了声道:“要两间。” 知府坏笑,一副“我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血气方刚”,看了眼杭郁,杭郁了然退下。 *** *** 最终三人和知府达成协议,直到案子解决,方离殷城。 一出来,云旗有些丧气地撇撇嘴,“方才你怎么也不拦着他点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咱们下凡是找神兽的,片刻也耽误不得。” 辰良心态倒好,拐过一个走廊,才慢悠悠道:“反正咱们的钱也用完了,在这儿白吃白住,挺好的,还有人招呼,万一再帮忙破个案,赏金可有一百两。” “庸俗。”身后,晏晏呸了他一声。 “嗨,我没说你,你倒好意思说我?” “我揭告示是为了找神兽,才不像你,不务正业,满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编,继续编。”眼看着辰良要呛声,云旗直接打断他,认真看着晏晏,问:“这话怎么说?” 晏晏白了一眼辰良,微笑地看着云旗说:“我进殷城后,就察觉到了神兽的气息,只是有些微弱,不能确定在不在殷城,但肯定来过殷城,而且待的时间绝对不短。” 辰良停下脚步:“这跟你揭告示有什么关系?” 云旗凝神想了想,忙道:“难道你怀疑,殷城的命案是神兽所为?” “还是小丫头聪明,不像某些人,脑子没跟上身体的发育。” 辰良还在原地抓狂,云旗却大吃一惊,要是殷城的命案真是神兽所为,那她可就罪过了! 晏晏瞧出她的忧虑和自责,抬头拍拍她的胳膊,“可能而已,还是先破案要紧。” 云旗点点头,埋头就往客房走去。 晏晏跟着她身后,在经过辰良身边时,一把被他抓住后衣领:“干什么去?” “放开我!回房休息啊!” 辰良努努嘴,“你跟我睡一间。” *** ***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跟着杭郁去了药堂。 药堂的陈老板已经去世半个月了,但从药堂的冷清来看,似乎并没得到和缓。 药堂里的小二阿关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前,见四人走进来,刚扬起笑容,认出杭郁后,笑容又消了下去,甚至带着几分不耐:“捕爷,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怎么又来了?” 可想而知,杭郁先前没少来调查。 但辰良向来不看人脸色,有一说一,于是走过去,懒洋洋趴在柜台上,拨弄着称药的小秤子:“杀害你家老板的凶手还没抓住,你就不想替你老板破了这命案,让他死得瞑目?” 被辰良这么一说,阿关哽住了话,却忍不住打量起他,“你是谁啊?” 辰良指了指杭郁,“你管他叫什么,管我们也叫什么。” 阿关狐疑地看了看辰良,又将目光落到云旗和晏晏身上,一脸不相信。 “我们这次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最近可有想到什么,关于陈老板奇怪举止的事?” “或者不用特别奇怪的事,像饮食起居有什么不规律的,也可以说出来。”云旗期盼地说着。 “这些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到时辰就离开了。”阿关看向杭郁,为难地道:“捕爷,就因为命案没破,衙门的人又时常上门,药堂都快经营不下去了。虽说我是替陈家打工,但现在陈夫人一心顾着家里的幼|女,根本无心药堂的生意,我也只能替他们干着急。” “看不出,你还挺忠心啊?”辰良把玩着秤子,若有似无看了他一眼,“别是陈老板还没给你发工钱,惦记着吧?” 阿关顿时神色一变,眼神飘忽了起来。 杭郁和辰良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杭郁道:“行了,你就把案发当天的情形,再详细说一遍。” 阿关道:“就跟……” “打住,类似‘往常一样’、‘平日里都’的话,就别说了。我们对你的陈老板不了解,他的日常不能概括说明。” 正文 第4章 认识朋友 杭郁深深看了眼辰良,严肃的脸上多了分难得的赞赏与认同。 阿关无可奈何,低头想了下,开口说:“那天我按时来药堂,陈老板跟往……去进了批新货,然后让我去库存里对账,发现有几个药材数目不对,就让我拿着收据,去城郊找进货的老板讨个说法,因为已经酉时了,城郊铺子又离这远,所以陈老板许我次日巳时再来,结果次日我再回城时,就听到了陈老板被害家中的噩耗。到如今,我住城郊的工钱也没报销……”话说到这,阿关忙打住,露出一抹苦笑。 四人也没再说话,云旗管阿关要了份当日的药单,就离开了药堂。 *** *** 出来时,殷城的早市还没散去。 “杭大哥,刚才那小二的话,可是真的?”云旗拿着药单,看着杭郁问。 杭郁点头:“当时一得到他的口供,我就去了城郊的铺子,老板和他的供词一致,时间也都吻合。”他看了眼她手中的单子,道:“还是辰夫人心细,拿了份药单。” 云旗叹口气:“可也没起什么作用。” 晏晏垂头冥想,也是无果,难得开口询问辰良的意见:“喂,你怎么看?” 头顶,一偏寂静。 他抬头,正好看见被早市吸引,东张西望,相当兴奋的辰良。 晏晏:“……” *** *** “快来瞧一瞧,好货不等人……”不远处,一个小伙子卖力吆喝。 那小伙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长相清秀,比不得辰良和杭郁的俊朗,却很干净,给人一种实在的感觉,也没摊位,就用布把东西摊在地上,倒有几分卖稀罕物的样子。 四人走过去看了看,就被小伙子殷勤地招呼:“几位客官,来看看玉,这都是宝贝呢,有和田玉,羊脂白玉,铀岩玉……绝对真货,假一赔十。” 三人皆是在天上混过的人,一眼便瞧出真伪,顿时没了兴趣,反而杭郁拿起一个冰花芙蓉玉镯子,似乎有些心动。 “哎呦,捕爷好眼力。这冰花芙蓉玉镯子,可是新到的货,看在捕爷喜欢,二十两,不二价,童叟无欺,捕爷要喜欢就带回去。”小伙子看着干净清秀,可张嘴就是油腔滑调。 见杭郁开始有些犹豫,小伙子又嘿嘿道:“您要是这会儿不下手,回头再来,可不见得还在了。” 杭郁看着冰花芙蓉玉镯子,正要开口,手中的镯子就被辰良拿走了:“我来看看……” 云旗朝杭郁赔了个笑脸,杭郁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辰良将镯子举过头顶,对着日头,眯起一只眼,“镯子里有小气泡啊。”接着,又用手指摸了摸,摇摇头道:“粗糙。”最后,又用舌头舔了舔,二话不说就丢给小伙子:“假的!” 小伙子不乐意了,“凭你看看摸摸,又舔了一口,就说我的是假玉?” “给你涨涨知识。把玉朝向光亮处,如果颜色剔透,绿色均匀分布,就是真玉。而真玉用手一摸,就会有冰凉润滑的感觉,舔起来也会有涩涩的味道。你这玉多半是蛇纹石,或者绿玉髓仿制的,还好意思要二十两?二两我都不买。” “你别胡言乱语啊。”小伙子急了,拍胸脯道:“我可是江湖人称‘百锦鲤’,卖的东西绝对正宗。” 辰良道:“你叫锦鲤?我还叫瑶池呢。” 旁边的云旗捅了他一下,他刚想回嘴,就看到晏晏诧异的眨着眼,以及眼中那“快接着说我要抓住你把柄”的期盼,他吞了口唾沫,吹起了口哨。 “我叫百鲤……算了算了,民不与官斗,我也不敢做你们生意了。”说完,又朝别处吆喝了。 四人面面相觑,都会心一笑,然后去了苏员外的府邸。 *** *** 苏纪绞是苏员外的长子,原本苏家儿女成双,令人生羡,如今只剩下次女苏绿绮,苏员外几乎天天唉声叹气,苏夫人更是日夜以泪洗面,只求抓住真凶,祭儿在天之灵。 “苏纪绞是在陈老板死后第三天,被发现死在府中的卧房。”路上,杭郁给三人又说了一遍。 云旗微惊:“也就是两个都死在家中?” 辰良也问:“这陈老板死在家中,倒能理解,苏员外家里少说也有数名家丁和护院,怎么也容人肆意行凶?” 沈郁严肃了脸:“所以说,凶手应该武功高强。” *** *** 苏夫人听到沈郁来的时候,不顾礼数,被丫头搀着疾走而出,红着一双眼看沈郁:“可是抓着凶手了?” 苏员外比苏夫人清醒些,蹙眉道:“夫人怎么来前厅了?” 苏夫人没顾上看苏员外的脸色,死死盯着沈郁,又问一遍:“是凶手落网了吗?” 沉郁从椅子上起来,颔首缓慢道:“还没有。” 苏夫人一下子湿润了眼眶,放声哭了起来,苏员外立刻板着脸,“还不扶夫人回房休息!” 苏夫人哭得快没力气了,也由着丫头半拖半扶回去了。 四人看着苏员外的脸色,也都沉默了。 苏员外稍微缓和了下,“让几位见笑了。” “苏员外,虽然凶手还没抓住,但我们已经有了些眉目。”辰良看着苏员外,露出少有的正经脸,“此番前来,勾起二老的伤心事,我们也很抱歉,只是令郎遇害时候的事情,我们还想再了解了解。” 苏员外敛了敛眉,“你是谁?” 沈郁接过话来:“他们是揭告示的人,对破案有一定经验和能力,知府大人让来协助调查。” 辰良看了眼沈郁,难得的也给他投了一抹赞赏的眼神。 苏员外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晏晏和云旗,最终将目光落在辰良身上,叹息道:“当时我也和杭捕爷说了,那日我和夫人去寺里上香,用过晚斋才回来,唯有小女和小儿待在家中,这事还是问小女吧。” 四人也不耽搁,随着管家去了后院的一处凉亭,就见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穿着身烟水百花裙,眉目清秀,雅致温婉。 辰良刚抬脚往前,面前就横来一把刀鞘,他狐疑看向杭郁:“干嘛?” “让辰夫人去问吧,毕竟姑娘家的名声要紧。”杭郁看着凉亭,或者说是苏绿绮,眸底渐柔。 “都到这儿了你跟我说……”在辰良瞧清他的表情之后,就止住了话。 这种春风拂面心神不定红光满面又难以启齿的神态,世间没有人比他这个月老更懂。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晏晏可以明目张胆跟着云旗进凉亭,那个五百万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家伙不是更危险么?! 正文 第5章 明察暗访 “哥哥被害前五日,正好因惹了事,被爹爹禁足在府中。可哥哥自幼是爱玩的性子,片刻也闲不住,就在后院的西墙下,偷偷凿了个洞,再趁爹爹不注意,偷溜出去玩……”苏绿绮声音极为温柔,有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尽管是在说一件悲伤的事,却叫云旗忍不住分神感叹她的声音之妙,“那日爹爹和娘亲去寺庙上香,特意嘱咐哥哥在家同我做伴,但等爹娘一离家,哥哥便来找我,跟我说晚膳前一定回来,让我替他保守秘密,我也允了。待到酉时,哥哥先爹娘一步到家,还给我带了些糕点,心情很愉快,似乎玩得很尽兴,可谁想夜里他竟被人杀害……” 说完,苏绿绮也难掩伤感之态,眼圈微红。 云旗忙安抚了她几句,才道:“最早发现他尸体的人,是他的贴身小厮吗?” 苏绿绮用帕子半掩着面,点头道:“小七打小就跟着哥哥,出事之后,爹爹就把小七关了起来,说他护主不周。后来杭大哥来府调查,才把小七放了出来。” “那小七现在在哪里?”问这问题的,是晏晏。 苏绿绮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晏晏会插嘴问话。 云旗打着哈哈:“耳濡目染,随他爹。” 苏绿绮恍悟着点头,接着说:“爹爹当时很生气,打算把小七卖出府,可娘亲于心不忍,说若哥哥还在世,定舍不得将小七逐出府去。” 苏绿绮柳眉微敛,思索道:“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后院砍柴吧?” 云旗继续问:“那你哥哥有跟你说,他那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吗?” 苏绿绮摇头,又道:“不过哥哥给我带回来的糕点是纪氏铺子的,在城南的第二条街。” *** *** 辰良百无聊赖地跟杭郁站在外头,半个时辰后,才看到凉亭里的三人起身,苏绿绮往这儿看了眼,娇羞地低下了头,朝他们行了个礼,就从凉亭的另一侧离开了。 辰良觑了眼杭郁,笑了下:“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眼巴巴望着呢。” 杭郁很快回神,脸上只余认真和严肃。 还没等辰良问二人,云旗就拿着一个剑穗给杭郁:“这是苏姑娘送你的,说是辛苦你调查命案一事,还说到底男女有别,就不过来相见了,还望杭大哥见谅。” “哎呦,让我瞧瞧……”辰良手才抬起来,剑穗就被杭郁收进了衣兜,动作一气呵成。 云旗和晏晏互看一眼,不是很懂辰良和杭郁的反应。 杭郁说:“还是谈谈案子吧。” *** *** 四人坐在凉亭内,云旗把苏绿绮的话大致转达了下,辰良拖着下巴,凝思不语。 晏晏看着杭郁,仍然眨着双无辜天真的眼,道:“大哥哥,你对过小七的口供,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杭郁看着晏晏,淡淡笑着,“没有。因为苏纪绞是偷溜出去的,带着小七不方便,所以从案发到前五日,一共六天,小七都只待在府中,所以也不清楚苏纪绞去了何处,见过些什么人。但他告诉了我几个苏纪绞平日里的好友,都是些寻常公子哥儿。我也一一走访了,但没人在案发当天,同苏纪绞在一起,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云旗敛眉问:“那杭大哥可调查过城南的商铺?” “查过了,除了纪氏铺子的老板,证明在案发当天见过苏纪绞外,没人有印象。想来是偷溜出去的,苏纪绞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上街玩乐。” 云旗叹气:“如此一来,两边的线索都断了。” 众人一下子也沉默了。 *** *** 出了苏家,晏晏和辰良难得的意见相同,说要去附近的马厩瞧瞧,杭郁和云旗也没说什么,跟了过去。 到了马厩,杭郁就先去找了店家。 等杭郁离开,晏晏就收起天真烂漫的表情,说:“苏纪绞去过城南,但苏家在城东,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我怀疑他有雇马车。” “我也是这样想,按着苏纪绞的性子,我觉得不像个低调的货,之所以店家都没有见到他,很可能是因为他全程是坐马车。只要找到当时给苏纪绞当马夫的人,就会清楚案发当天,苏纪绞去了何处,见过什么人。”辰良低头看了眼晏晏,将手摸了摸他的头:“可以啊。” 晏晏当即拍掉他的手,明显懒得搭理。 *** *** 走访了两家后,四人终于找到了苏纪绞在半月前来过的租车铺子。 为了显得随和些,辰良和杭郁坐在一旁的桌子吃茶,让晏晏和云旗去打听。 “喂,这也没别人。”辰良凑过去,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原先想买冰花芙蓉玉镯子,是要送给苏姑娘吧?” 杭郁一张俊朗的脸顿时红了几分,低了低眼,“你在说什么,我不许,不许你毁绿绮的名声。” 辰良了然的点点头:“脸红,心虚,结巴,外加直呼其名。啧啧,你这才叫损公肥私,不过……”他冲杭郁眨了下眼:“干得好!” 杭郁抿了抿唇,“我们是出来查案子的,真凶一日不抓捕归案,杭某一日无心儿女私情。” 见他突然认真起来,辰良也不知该说什么,自顾自斟了杯茶,索性看向在打听的云旗和晏晏。 *** *** 二人很快就回来了,但神态都有些古怪。 杭郁问:“马夫怎么说?” 云旗道:“因为当天出了苏纪绞的命案,马夫的印象很深。他说苏纪绞雇了马车之后,就让他驾到城南郊外的竹林。马夫在竹林外等了大概两个时辰,苏纪绞才出来,然后就直奔纪氏铺子,买完糕点就回苏家了。” “也就是说,那天苏纪绞只去过紫竹林。”辰良敛眉,“马夫可看清,是谁跟苏纪绞在竹林见面?” 云旗看了眼晏晏,对方显然又扮演起天真无邪的孩童来,看也不看她,只得继续道:“马夫离得远,也没太注意,但隐约可从身量和装扮上,看出是个女子,还说胭脂味儿大老远就飘出来了。只是那女子至始至终穿着披风,根本看不见脸。” “合着苏纪绞是去幽会啊?”辰良想了想,看杭郁道:“小七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杭郁凝神摇头,“我当时特意问了,苏纪绞是否有心仪的姑娘,小七说没有。” “不应该啊。”云旗疑惑道:“不都说公子小姐间的恋情,贴身小厮丫鬟最清楚的吗?你那月老薄上不是也……” 晏晏和辰良同时看向云旗,她立刻噤声,然后干笑不语。 “辰夫人此话何意?” “她是说,越老越这样……哈哈,咱们还是回衙门吧。”说着,辰良就拉着杭郁起身。 正文 第6章 白璧微瑕 次日,杭郁就单独去了趟苏家,盘问了小七一番,回来时,收获颇丰。 原来,苏纪绞确实有个心仪的姑娘,二人也是两情相悦,经常密会,但因为名声问题,苏纪绞一直不敢让苏父苏母知道,连苏绿绮也瞒住了。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云旗有些不理解,抿唇道:“倘若他早些说出来,咱们连马车也不用调查了,直接找那姑娘问话就完了。” 辰良打探了眼杭郁,试探道:“是个名妓吧?” 杭郁一愣,“是个歌妓。辰兄怎么知道?” 辰良微微挑眉,“正经姑娘家,谁擦那么多胭脂水粉。” 杭郁听了,深深看了眼他,然后继续道:“正因为是个歌妓,所以苏纪绞再三叮嘱小七,不准告诉任何人。如今虽然苏纪绞遇害,但小七不想自家主子连最后的名声都毁坏,而且他认为,白碧姑娘绝不会伤害苏纪绞,也就没有说出来。” “那事不宜迟,咱们快去找这位白碧姑娘吧!” 见云旗这么积极,其余三人也不知如何开口。 “这地方要晚上去,而且……”辰良摸摸鼻子,“不欢迎女人。” “这我懂啊,女扮男装就是了。” 杭郁轻咳了一声,“虽是去办案,但辰夫人到底是姑娘家,还是留在衙门吧。” “对对。”辰良指了指晏晏,“陪他。” 云旗、晏晏:“不!” 最终云旗还是以女扮男装,全票通过。但晏晏的身形根本无法伪装,只能留在衙门等消息。 *** *** 夜晚,城南春意楼。 这是云旗头一回进窑子,有些好奇,比辰良和杭郁走得都快。 辰良也没太在意,自顾自的欣赏,然后和杭郁交流:“这春意楼还挺雅致,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作坊还真不一样,难怪苏纪绞会看上里头的姑娘。” 杭郁又看了一眼辰良,犹豫片刻,说:“辰兄似乎很了解女子,或者说了解烟花女子?” 辰良有些得意,“不能说很了解,但也算知根知底。”不然他怎么当个称职的月老呢,男女之事,莫过于发生在烟柳之地,逢场作戏。 但这话落入杭郁耳中,境界就不同了,他颇为同情地望了眼云旗,轻摇了摇头。 *** *** 三人一进楼内,就有伙计招呼:“三位公子,是去大堂,还是要雅间?”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晌午几人就商议好,外出查案,杭郁都改穿便服,因此没人瞧出他是个捕快。 杭郁也是第一次来,不清楚中间的区别。 辰良开口道:“给我们个二楼的雅间,主要清净,不差钱。” “得嘞。”伙计一路引着,当真安排了个较为安静的雅间,果蔬一应俱全,还飘着淡淡的香味。 辰良顺手给他一个碎银子,“白碧姑娘有空吗?” 伙计兴奋接过,但听到白碧的名字,面露为难之态:“白碧姑娘这段时间惹了伤寒,嗓子不太行,要不换成其他姑娘?或者我叫妈妈来亲自接待几位?” “没事,让她给我们抚琴就好。”辰良凑过去,小声道:“我这两兄弟就是慕名而来的,要是没见到白碧姑娘,指不定怎么跟我生气呢。” 伙计忙点头,朝楼下叫唤了声,就赔着笑脸去请白碧了。 *** *** 见人下楼,辰良才走回二人身边,却见二人都站着,也不敢乱动桌上的东西,便道:“坐呀,还等着我招呼你们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替云旗拉开了椅子,等云旗坐下,他才坐到杭郁身边,然后斟了三杯茶。 云旗双手捧着茶杯,赞叹道:“这里的东西,还挺精致的。” “这里的姑娘,过得比东西还精致。”辰良看着起身又坐,坐了又起的云旗,心底没由来觉得好笑。 杭郁也开始大胆的打量雅间,倒觉得不似他平日里了解到的窑子,一路过来,除了听曲谈笑,也未见多么放|荡不羁的举动。 辰良看出他心中所想,趁着云旗走到帘子后,道:“想看重头戏,还得去大堂,那才叫一个莺歌燕舞,觥筹交错。” 杭郁无奈一笑,忍不住道:“你这样,辰夫人和晏晏知道吗?” “我……”想到如今三人的乔装身份,他再多说,杭郁就真把他当作渣男了,只得闷头喝茶。 *** *** 白碧过来的时候,迎面飘香,一席白衣胜雪,且人如其名,小家碧玉,她的随身丫鬟替她抱来了琴,搁好之后,应声而退。 云旗立时走到辰良身边,有些拘谨地打量起白碧来。 白碧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精神,尽管红妆着面,但仍能瞧出眼底的黑晕,她只抬眼看了下,然后就行了礼,问:“不知三位公子想听何曲?” 云旗笑了下,“都行。” 白碧看了眼云旗,很快又将目光垂了下去,然后行了礼,坐到琴边,抚了一曲《春四月》。 一曲终了,云旗和杭郁都鼓起了掌,倒是辰良看也没看白碧,啃光了桌上的瓜子。 白碧挑开帘子,缓缓走到三人跟前,然后行了礼:“还望公子们恕白碧身子不适,无法作陪,白碧这就让妈妈叫其他姐姐进来。” “哎,不急。咱们呢,一不让你唱歌,二也不让你弹曲了。”辰良敲了敲离白碧最近的桌子边,“坐下,咱们谈谈心。” 这话听起来有些轻浮,白碧又看了眼云旗,这才闷声坐下。 云旗替她斟了杯茶,她莞尔一笑:“多谢。” 辰良看着白碧,状似无心说:“听说很多公子哥来这里,都指名要姑娘作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碧微微颔首,客气道:“公子言重了,不过是幸得公子们照顾,恰好果腹罢了。” 杭郁盯着她,“那姑娘可认识苏家公子苏纪绞?” 白碧握着杯子的手一抖,眼睛冷不丁看向杭郁,又扫过辰良和云旗,很快低下了头,“自然认识,苏家公子虽不常来,也曾照顾过白碧。” 杭郁问:“这么说,你跟苏公子私下有来往?” 她牵笑道:“苏公子是何等身份,怎会与我私交甚密。” 辰良和云旗对视一眼,辰良开口说:“可我听苏公子的马夫说,在案发当日,苏公子曾经与你见过?” 白碧警惕地看他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杭郁想了想,承认道:“我们是知府的人。” “那日我确实与苏公子见过,不过是交还他落在我这儿的东西。”说完话,白碧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但神情冷若冰霜。 “既然如此,为何大人张贴公告,要案发当日与死者接触的人来衙门报备时,姑娘未来?”杭郁看着白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我去了,只会引来口舌,他人又会如何看待苏公子与我之间的关系。”白碧看着三人,淡淡道:“如果大人觉得我妨碍了公务,大可以带我回去审问,但我确实不知案情。” 杭郁问:“当日苏公子可有什么异常?” 白碧缓缓摇头,忽然眉头一皱,用帕子捂着嘴说:“如果没什么事,白碧就不作陪了。” 云旗见她面色极差,忙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身体不舒服,总归还得叫大夫来看。” 白碧回她一抹笑,行了礼离开了。 正文 第7章 蛛丝马迹 三人离开春意楼后,各有所思。 “我觉得白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云旗问:“你们觉得呢?” 辰良不以为然,“人家早瞧出你是个姑娘家,对你当然客客气气的。” 云旗讶异,“你怎么知道?” 辰良挑眉道:“她始终紧挨着你坐,你以为是看上你了?” 云旗撇撇嘴,看向杭郁。 杭郁想了想说:“我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 “对,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我认为她不是杀害苏纪绞的凶手。”云旗和杭郁转头看着辰良,他拖着下巴继续说:“你们瞧见她的面色没有,典型的悲伤过度,显然她对苏纪绞用情至深,至少不是逢场作戏。” 云旗不太认同道:“可我觉得,白姑娘不像是悲伤过度,而且我们说起苏纪绞来,她也没有悲痛欲绝。” “你个没处过对象的小丫头,哪懂这些啊。” 云旗不乐意了,“你不也没对象吗?” “我能跟你比么?我可是掌管——”辰良瞥见杭郁惊讶的脸色,忙收住了话,同云旗惴惴不安的面面相觑。 “辰兄和辰夫人?” “我们的意思是,都只爱过对方一个人。”辰良打着哈哈,云旗在一旁赔笑。为表真诚,二人还肩并肩靠在一起,扬着亲切的笑容。 杭郁这才不再吭声,回归正题:“不管怎么样,我还得调查一下白碧,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挖出线索来。” *** *** 翌日,天还没大亮,晏晏就拽着辰良敲开了云旗的门。 二人因为昨晚很迟才歇息下,还有些迷糊,晏晏却嚷着要去城郊。 “我说你个小豆丁,天天没事找事,我俩忙着破案,困都困死了,能不能安静点。” “破玩意儿,你再叫我小豆丁,我跟你没完!” 辰良没去理会他,趴在云旗的桌上打起了盹。 云旗虽然也乏,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一早要去城郊?” “我知道你们破案辛苦,可我也在积极找神兽。”晏晏抿了抿唇,道:“昨晚趁着无人,我现了真身,可神兽的气息相当薄弱,根本辨别不出方位,所以我才想去城郊,看看神兽是否藏匿于城郊。” 云旗敛眉点头,“是有这个可能。”说完,她看了眼辰良,用手推推他:“起来,我们去城郊。” *** *** 三人随意用膳后,就要出衙门叫马车,谁知看到一顶华丽的轿子停着,晏晏当即变了脸色,一个劲催促二人快走,但为时已晚。 轿子里,利索地下来一个莫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眼尖的瞧见晏晏,就笑着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待在衙门。” 小女孩儿发现了辰良和云旗,扬着甜甜的笑容,“你们就是晏晏的爹娘,替我爹破案的人?” 辰良和云旗两两相视,又看向小女孩儿,这才明白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女儿怜秋。 昨晚他们去春意楼的时候,恰逢知府带着怜秋去衙门办事,就遇到了留守的晏晏,一眼喜欢上了他,一直缠着他玩,于是今天一早就央求了知府,派人把她送到衙门。 辰良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拽着云旗衣袖的晏晏,轻哼一声,他就说嘛,一大早嚷嚷着出门找神兽,平日也没见他这么勤快,合着是躲人! 云旗笑了笑,“我们正准备去城郊查案。” 怜秋点点头,然后走到晏晏身边,似乎很享受俯视的感觉,挺着胸脯道:“小小年纪,就别耽误你爹娘查案了,走,我们玩去吧!殷城我可比你熟多了!” “不行,我得跟……爹娘在一起,不然他们不放心的。” 怜秋不认同这话:“昨晚不也是把你留在衙门,而且殷城有我爹和杭大哥,怕什么?” 若是平常,辰良铁定不会为晏晏开口,但找神兽这事,没了晏晏还真不好办,便道:“两起命案,总是不太平,你也快回府去吧,免得知府大人担心。” “我不!”怜秋显然赖上晏晏了,一把手挽住他,热切地道:“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三人当即有些头疼,好在后来杭郁过来了,好说歹说,才将怜秋劝住,不过她一直嚷着晚上要见到晏晏,晏晏拗不过她,只好先点头答应。 今日杭郁还要去查查其他的线索,替他们叫了辆马车,也就分开了。 直到钻进车中,晏晏才彻底放松下来,面色也恢复沉稳老练。 辰良却忍不住打趣:“哎呀,没想到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老牛吃嫩草。” 云旗笑出声,“可我瞧着挺般配的。” 晏晏蹙眉:“小丫头跟破玩意儿久了,怎么也变得没正经。” *** *** 到了城郊,辰良就探头嘱咐马夫,让他沿着城郊铺子和有人烟的地方,慢慢驾着。 云旗仔细看着晏晏:“怎么样?有感应吗?” 晏晏闭目良久,才摇摇头:“比殷城里更弱。” “也就是神兽就在城中?”辰良瘪嘴,“是不是你的感应不灵啊?要不要施个法什么的?我瞧这种虚有的心有灵犀,不太靠谱。” “你懂什么?”要不是怕外头的马夫有所察觉,晏晏绝对跟辰良比划起仙术。 “我是《山海经》,虽比神兽问世的时间短,可早与神兽间气血想通,只要靠近他们,必然有感应。” 云旗揣测问:“那会不会是仙人下凡,法力受限,所以感应得弱些?” 晏晏摇头,显然,这也是他想弄明白的地方。 *** *** 一直到晌午,三人仍然一无所获,便让马夫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准备用完午膳,就折回殷城。 同福客栈是城郊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家客栈,生意虽不比城中好,但在城郊里的落脚处中,算是生意兴隆的。于是三人点了些菜后,辰良就去向掌柜的打听,结果无功而返。 “连掌柜也不知道,那这城郊当真太平。”云旗给晏晏和辰良盛汤。 “哪是这道理。”辰良斜了眼掌柜的方向,“自从发生命案,衙门的人也来过几回,掌柜的烦了,见我不是捕快,根本不搭理。” 晏晏注意那掌柜好一会儿了,突然对云旗道:“小丫头,你去问问。” “我?”见晏晏郑重其事点头,她索性搁下碗筷,直奔柜台。 正文 第8章 明月可鉴 辰良狐疑地看去,见掌柜的露着小金牙,正眉飞色舞地和云旗说话,呸了一声,“老色鬼!” 晏晏抖着小二郎腿,“是你没眼见。” 辰良不理他,不知怎的,见云旗这般过去,他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都是仙界同僚,下凡就跟一家人似的,就算是晏晏,即使面上斗嘴,他也是容不得被旁人欺负。 因此等到云旗坐下,他发觉掌柜的还往这儿看,蹙眉瞪过去,掌柜马上悻悻收眼。 云旗没他二人想得多,只当自己运气好,小声道:“还真给我问出点线索来。你们还记得药堂的阿关吗?原来在案发那日,他来城郊住的地方,就是这里。” “在这儿?瞧不出,他还挺有钱的。”辰良吃了一口菜。 云旗吞了口饭,摇头说:“他根本没付钱,赊的。而且从来都赊账,掌柜的瞧见他就无比头疼,可掌柜的娘子是被杀死的陈老板救好的,所以只能由着阿关了。” 晏晏敛着小小的眉头,“也就是说,阿关来城郊的花费,确实都由陈老板报销?而如今陈老板突然遇害,阿关就没来这还钱了?” 云旗点点头,凝神道:“掌柜说,他根本不指望阿关这个家伙会还钱,我再细问,他也不愿多说,我觉得这个阿关有古怪。” 辰良一边听,一边虚虚扒着饭,忽然想到什么,搁下碗问云旗:“那份药单,你有随身携带吗?” 云旗忙点头,从袖子里翻出一个荷包,然后掏出一张叠得工整的药单,递给辰良:“要它做什么?” 辰良将药单塞进胸襟,露出笑道:“快,吃完饭,咱们找线索去!” *** *** 辰良带着云旗和晏晏来到城郊的一处药铺。 三人一进去,原本趴着休息的老板就醒了,眯眼困惑问:“你们找谁?” 这儿只进货、卖货,寻常除了固定的人来补货之外,没什么外人。 “老板。”辰良拿出一份药单,“半月前,陈老板是否在您这儿进过货?” “是啊,你们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们是官府的人,来调查陈老板遇害一事。”云旗一本正经回话,辰良和晏晏立刻对她刮目相看。 老板是个老实人,没做他想,就问:“这事儿不是前阵子刚来问过?” 辰良道:“我们想核对一下药材的单子,听说在进货上少了些药材?” 老板蹙眉,额头上露出深深的抬头纹,“这事稀罕着呢!” 见老板话中有话,三人便又问了一番,待弄清楚事后,也是愣住了。 原来,自从陈老板三年前来这里订货后,每年都会发生那么一二起药材不对头,原本大家也觉得没什么,但这次数多了,总叫人往他处想,但陈老板坚信自己没有拿药材,老板碍于丢的药材也不值多少钱,又是老顾客,便补了。 三人又确认了下药单,这才离开。 *** *** 坐在马车上,三人难免一阵唏嘘。 “这么说,数目不对的药材,很可能就是阿关拿走的?”云旗惊讶道。 “错不了。”辰良点点头道:“他连客栈钱都赊,说明根本就是个穷光蛋。” “会不会……是陈老板发现了阿关的手脚不干净,想要辞退他,或者捉他送官?然后被阿关杀了?”云旗拧着好看的柳眉,询问二人。 “不好说。如果真是阿关杀的,那他的不在场证明,怎么解释?”辰良低头思索着,良久,忽然看向晏晏,“你到底了不了解神兽?” 晏晏急了,“你存心跟我斗嘴是吧!” 这回辰良没抬杠,敛眉道:“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只是陈老板和苏纪绞,在言语上冲撞了化身为人的神兽,神兽又一时把控不住,把人给杀了?或许整件事都没咱们想得这么复杂呢?” 晏晏丧着一张稚嫩的脸,“现在我还是辨别不出神兽的方位,已经不敢确定,殷城的命案是不是神兽所为了。” “别这么说。”云旗鼓励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两起离奇的命案,就算与神兽无关,既然揭了告示,我们就义务帮助杭大哥破案。而且咱们初到殷城时,你不是就感应到了神兽的气息,说明神兽一定在殷城的某个地方。或许他们知道我们要下凡找他们,故意收敛了气息也不一定啊?” 听云旗这么说,辰良和晏晏更加丧气了,也不知自己下凡接的是什么任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 *** 待三人重振旗鼓,回到殷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今夜的殷城,与寻常大不相同,大街小巷都挂着花笼,灯明如昼,丝竹繁会。 马夫停了车子,抱歉地说:“再往里,车马塞路,怕几位只能步行了。” 云旗撩开车帘,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样热闹?” 马夫一脸诧异:“今儿个是上元节啊!” 云旗有些面露尴尬,在九重天上待久了,凡间的佳节大抵都忘得差不多了,更不消说还能记得几月初几是什么节。 辞了马车,三人打算步行回衙门,等到明天再去找阿关问个清楚,谁知道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豪华的轿子停在一旁,堵着路不说,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晏晏只一眼,就晓得轿子里是谁,忙拉着云旗要绕道走,杭郁已经看见他们了,大老远就喊了声“辰兄”。 轿子里立刻探出怜秋的脑袋,只见她舔着糖葫芦,欢呼雀跃地下轿子,比杭郁还快来到他们身边,一下子抓住晏晏的小胳膊道:“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拉着杭大哥去找你了!” 晏晏不胜其烦,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拿一副牲畜无害的笑容应付她。 杭郁淡笑走过来,无奈瞧着怜秋,对二人道:“大小姐很少这么黏人,连大人也头疼,二位也请多包涵。” 辰良倒是很高兴,看着晏晏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大气地摆手:“孩子嘛,都喜欢有伴儿。他们玩他们的,咱们也逛逛这上元节!” 云旗长吁一声,她就知道,辰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因为晏晏不想坐轿子,怜秋便让轿子先回去,自己由杭郁送回府,丫鬟车夫们这才离开。 一行五人,连平日里不怎么爱逛街的云旗和杭郁,也被这样的热闹染了心思,左顾右盼起来。 正文 第9章 见财起意 上元节最多的就是猜灯谜和放花灯,几人走到灯笼下,辰良和云旗就有些跃跃欲试,杭郁则默默走到一盏五彩的灯笼下,抬头看着垂下的纸条,上头写着: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谜。 “是日。” “乃日。” 听见有人与自己一起说出谜底,杭郁循声看去。说来也巧,与他一起说出谜底的人,竟是苏家小姐苏绿绮。 二人相互打了照面,就聊了起来,苏绿绮的丫鬟很有眼力,也见过辰良和云旗,朝他二人点了下头,就去了晏晏和怜秋那边。 辰良看过几个谜面后,就有些索然无味,偏偏云旗起了兴致,“走在上边,坐在下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打一个字……” 辰良道:“土。” 云旗又问:“那这个呢,自古不简单,有人也有山,山倒人挺立,能顶半边天?” 辰良回:“妇。” 云旗还想问,辰良已经不想猜了,看到一边有卖古玩的地方,就想拉云旗过去。 自从经过百鲤的事后,云旗早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了,表示自己还想看看灯谜,辰良撇撇嘴,索性一个人过去瞧。 *** *** 上元节的热闹,让众人心中的阴霾暂扫一空,似乎连同殷城命案带来的沉重气息,也得到了缓解。 云旗凭着灯谜,得了两个花坠子,等她再要去看灯谜时,却被一个醉酒的公子拦住了去路,“美人……美人要去哪儿?” 云旗吞了口唾沫,这般被调戏的场面,她大抵只在戏文里见到,许是当散仙久了,除了飞升上仙能提起她的兴趣外,其他的事早已看淡,因此见了这番场景,难免愣了愣,不住该作何反应。 醉酒的公子哪里知她所想,以为眼前的美人是想跟他离开,嘿嘿一笑之后,作势就要来拉她。 忽然,一个手伸了过来,拉住醉酒公子,就是往旁边甩去。 云旗放眼看去,才发现辰良黑着一张脸,问她:“怎么也不知道躲开?平白给凡人吃豆腐。” “这……”她委实没想到这一层。 那边,醉酒公子反应过来,不乐意了:“你是哪根葱?敢坏大爷的好事……” 话还没说完,辰良就长袖一挥,一阵白烟散开,醉酒公子便沉默了,然后浑浑噩噩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云旗诧异:“咱们不能胡乱施展法术,会遭反噬的!” “我知道。”辰良拍拍手,“那是我刚刚淘的迷魂散,据说一个时辰内,能让人神志不清,我只是试试灵不灵。” 云旗对辰良的手段,愈发深感佩服。 *** *** 等到辰良和云旗返回时,晏晏已经生无可恋了,而怜秋还生龙活虎。 “咱们去放花灯吧!”怜秋拉着晏晏的手,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跑到了河边。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跟过去,各自买了盏花灯,然后闭目许愿,笑着将花灯送上天。花灯鼓乐,满城如醉。 苏绿绮与孩子们玩得正盛,杭郁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挂着笑容。 这时,他听见辰良低声唤他,转头看去,就见辰良和云旗面色严肃,他也不自觉敛神,看了眼苏绿绮等人,悄然走到二人身边,问:“怎么了?” 云旗指了指一个方向,垂声道:“那人可是阿关?” 杭郁随声看去,就见一条巷子口,有两人正对阿关拳打脚踢。许是佳节,大家都不愿惹事,又或是到处张灯结彩,不容易引人注意,总之无人劝阻。 杭郁敛眉,就要过去阻止,却被辰良拦下:“你们跟我来。” *** *** 巷子口,阿关正抱头在地上打滚,那两人却没有留情,狠狠踹了好几下,才呸了一声:“没钱也敢来赌?以为这是窑子啊,有娘儿们给你手下留情?再有下次,老子打断你的腿!” 阿关却不依不饶抱住说话人的腿,哀求道:“大爷我求求你!那金链是我家祖传的,真不能——” “去你娘的!”对方又是踹了一脚,骂了几声粗话,就离开了。 阿关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咳了好几声,因巷子冷清,也没几人,他扶着墙站起来,就准备离开,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三个身影站在那里,显然有一会儿了。 阿关面色一变,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 因为阿关一事,杭郁等人辞了苏绿绮,匆匆回了衙门。 因为有怜秋在,晏晏只好陪她去别处玩闹,杭郁、辰良和云旗则守着阿关,等他说实话。 谁料阿关一到衙门,就嚷着要坐牢,这让三人始料未及。 “捕爷,我都说了两回了,药材铺子里少的那点药材,确实是我偷的,也确实是因为我手头紧,揭不开锅,所以才动了歪心思,您就把我关进牢里吧!” “怎么做是我们的事。”杭郁沉着一张脸,“你只管老实回答,陈老板是不是你杀的?” “冤枉啊!”阿关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这样您看行不行,把我关在牢里,有需要你们随时提审,多方便!” “我看你是想白吃白住在牢里吧?”辰良的一句话,让阿关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 但很显然,阿关不是凶手,因为苏纪绞被害的那一晚,阿关正好去倒卖偷来的药材,然后就回家休息了,不可能再去苏家行凶。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 ***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又一起命案发生了。 等辰良等人赶到春意楼的时候,知府已经沉着脸训斥了杭郁,见他们来了,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死法一样吗?”辰良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作案手法。 杭郁抿唇点头,“还是一刀封喉,没有其他伤口。” “这凶手也太猖狂了吧。”云旗蹙眉问:“是谁惨遭毒手?” 杭郁敛眉道:“春意楼的妈妈,因为春意楼的作息颠倒,直到中午,才有伙计发现她惨死在房中,不过与陈老板、苏纪绞不同,这儿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如果不是死法一致,我都怀疑这是另一起命案了。” 云旗惊讶:“怎么会这样?” 辰良始终一语不发,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希望晏晏在场,只可惜昨晚怜秋歇在衙门,一早又去缠着晏晏,二人又赶着来这里调查命案,因此没来得及替他摆脱怜秋。 杭郁带着其他捕快做着搜查,等全部做完,尸体也被送去了仵作间,做详细验尸。 杭郁见辰良低头冥想着什么,便问:“辰兄可有头绪?” 正文 第10章 乍暖还寒 “凶手很聪明,作案干净利落,没什么线索,不过……”辰良抬头问杭郁:“会不会是楼里有人先发现了尸体,然后趁机进来搜刮一笔?” 杭郁想了想,便去叫来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伙计。 伙计听了这话,忙摇头:“不可能的,我负责今早的轮班,卯时就在大堂打扫了,妈妈的房间就在大堂二楼正中间,我没见到有人进出。因着平日里妈妈午时就起了,我见没动静,这才上去敲门,就发现妈妈被杀了。” 这一回,三人又到了死胡同。等到其余人都散了,云旗走到杭郁身边,想了好一会儿,才问:“白姑娘呢?” 杭郁微微敛眉,“方才我派人去叫她,她似乎是身体不适,自从那晚我们来过之后,就闭门不再接客了,所以只说了此事与她无关,便回房歇着了。” 云旗有些担心,“不然我们给她请个大夫吧?” 杭郁道:“白碧的丫鬟说,早些请了几回,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病,而且还证实昨夜案发时,她一直在房中,不曾出来。” 辰良一直在旁听着,凝神道:“你之前去查她,结果如何?” “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执意让人去叫她的原因。”杭郁拧眉,“我查了陈老板和苏纪绞被害当日,白碧的不在场证明,很巧的是,她都没有。包括昨晚春意楼的妈妈遇害时,她也没有接客,只是一晚都待在房中。” 云旗看了看杭郁,又看了看辰良,嘟嘴道:“你们都怀疑白姑娘,可我就是觉得,她是个好人。” “你才跟人接触一回,话都没说三句,就这么信任她?”辰良轻哼一声,“你要是个男的,我保准以为你被她灌了迷魂汤。” 云旗也说不出所以然,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总不至于让她说出,自己是从白碧的眼神中看出善意这样的话,来让他们取信吧。 最终杭郁决定,去把给白碧看病的大夫请来问话,看看白碧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辰良和云旗,则打算去趟陈老板的家。 因为春意楼妈妈的房间被翻成这样,如果是凶手所为,那么凶手必然在找寻一样什么东西。而三个案件,看似毫不相干,其中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联系,或许就是凶手在找的那样东西,那么没有去过的陈老板的家,就成了案件的又一突破口。 三人商量好分工合作后,便各自散去。 *** *** 早春最是乍暖还寒,饶是辰良和云旗这样的上仙,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是仙衣薄薄的他们,在寻常人眼中看了,都是爱美的表现,好比此刻的陈夫人,时不时抬头打量他们,眼中微含着丝不悦。 直到二人表明了来意,陈夫人才显得有些热情,但一提起陈老板,又是难以掩盖的悲戚。 三人谈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陈老板是后半夜,被幼女发现死在书房,房中并没有任何翻弄的迹象,而这件事给幼女打击很大,她甚至从那天开始浑浑噩噩,说得不知所云,吓得陈夫人日日作陪,无心顾着药堂。前两日阿关被抓,她只好让自己的堂弟先去照看生意,余下的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好起来,告慰陈老板在天之灵。 辰良将手握拳,抵在唇边,想了一会儿,就在云旗起身打算和陈夫人告别时,他忽然道:“可否让我们见见你的女儿?” “这……”陈夫人和云旗面面相觑,然后缓缓点头。 *** *** 紧闭的卧房中,一个女娃抱紧棉被,呆愣地靠着床柜,见有陌生人进来,顿时警惕起来,嘴里快速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云旗立刻机警了起来,她看向辰良,显然对方跟她想得一样。 “小小别怕,娘在这儿呢!”陈夫人走过去安抚,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平复了小小的心情。 辰良跟陈夫人商量:“可以让我们单独跟她说几句吗?” 陈夫人立刻皱起眉头。 云旗忙开口:“这或许对案情有帮助,我们保证,不会刺激……小小的。” 陈夫人看了看恢复平静的女儿,终究是点了点头,虚掩着门出去后,就静静站在一旁。 辰良重新将视线放回小小身上,然后蹲下,小小立刻又警惕起来:“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旗学着陈夫人的样子,坐到她旁边,好声劝着,小小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辰良鼓舞着看着云旗,云旗想了想,开口问:“小小在害怕什么?” 怀中的人哆嗦了一下,良久才回:“杀人。”然后就开始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云旗当即和辰良对望一眼,然后继续问:“你看到谁杀人了?” 小小这回没说话了。 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劝道:“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经抓住凶手了,小小没危险了。” 小小突然挺起背来,险些撞上云旗的下巴,然后大声道:“我不知道药材在哪里!关叔叔知道!我不知道!” 陈夫人听见动静,立刻冲了进来,一边哄着小小,一边直接对他们下了逐客令,显然不欢迎他们再待下去了。 辰良和云旗对视着,眼底都是藏不住的震惊。 看来这几件凶案,当真和阿关脱不了关系。 二人连忙赶回衙门,打算提审阿关,可是还没进牢房,就被狱卒拦下了。 辰良急了,“我们可是奉你家大人的命,协助破案的,耽搁案情,你担待得起吗?” “小的自然知道。”狱卒赔笑道:“可大人早就立了规矩,除非大人和班头亲临,或者有令牌者才能提审犯人,其余人等……” 辰良还想说什么,就被云旗拉住了,她摇摇头,他也无话可说。 *** *** 晏晏趁着怜秋去用膳,这才逃回来,就看到辰良和云旗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 “你们不是去查命案了吗?怎么坐在这里?” 云旗大致跟他说了一遍,晏晏就笑了起来,“我当怎么了呢。”然后在二人的注视之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