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

引子
中国。北京。
金秋十月…….
天，蓝的像被清洗过一般。几丝云儿，悠悠荡荡，随着秋风正不紧不慢地移动着身影。
宽阔的长安街上，汽车如长龙般匍匐前行，红绿灯，无声指挥着甲壳虫般的拥挤车辆…….
这是一个平凡的周一上午。
美女李婷，正开着一辆小甲壳虫，夹裹在拥挤的车道上。她坐在车里，不时地挪着屁股，像是座椅上有许多小小的细针在扎。
“又堵车！太慢了！我要迟到了！”李婷标志的小圆脸上，美眸圆睁，鼻翼微微吸着气，粉嘟嘟的小嘴，气鼓鼓的撅了起来。
她抓起方向盘边上的茶杯座里，男友金晨给她精心准备的一杯卡布基诺咖啡，仰面喝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金晨还真是细心体贴……..”想到这，李婷的小嘴现出一弯月牙，一排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这会，一杯卡布基诺咖啡，就化解了她全部的愤怒，美女李婷甜蜜的笑了起来。
汽车开始向前缓慢挪动…….李婷握紧方向盘，向前开去。
她是一名刚刚拿到驾照的新驾驶员，她也是一名刚刚到报社报到的新员工。
同学们都很惊奇，作为一名上海姑娘，李婷居然心甘情愿地留在外地？
这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她亲爱的男朋友金晨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她爱金晨，于是，她为了金晨留在了北京。当然，她已经拥有了北京的集体户口。
“等咱们结婚后，你就是正宗的北京人了！”金晨自豪地对李婷说。
“房子爸妈都为咱们准备好了。”金晨骄傲的说。
如今，北京户口精贵的很呢！
北京市区的房子，一套也是价值百万千万呢！
而这两项，李婷基本没怎么考虑，金晨的父母，就已经为他们小两口准备好了。幸福的李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哦，李婷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她不光模样长得水灵，脑瓜也特别好使。走到哪里，都是校园学生们瞩目的中心。不过，李婷可不想仅仅拿到一个北京户口，住在一套价值千万的两室一厅里！
作为一名从小到大学习优异的学生，她之所以没有选择金融、法律专业学习，而是选择和传媒有关的专业，是因为她一直想做一个像邹韬奋那样的名记者，她想写出传世之作，一鸣惊人…….因为，她的太爷爷，曾经是民国时期的一位有名的报人，专门写一些针砭时弊的文章，成为红极一时的名记者，大记者。她的爷爷，也是一名新闻记者、编辑，虽然和她的太爷爷比，差距还很大，但也在年过半百时，坐到了报社的总编辑的位置；而她的父亲，如今也是一名网络传媒的主编.......
女承父业。
女儿身上流淌着家族敏锐犀利、不安于现状的的基因……李婷自然而然地走上了传媒之路，在北京的一家专业传媒单位，做了一名记者。
这不，办公室的椅子还没有坐热，上周末编剧部主任就给她派任务了：
“李婷，工作环境熟悉啦？”主任是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大叔。虽然平时对老记者常常没有好脸色，批评居多，表扬很少，但是对待她们这些新来的小朋友，还是彬彬有礼，礼数周到的。
“是的。主任。”李婷乖巧的朝主任笑笑。
“那好，给你交待个任务。”主任也笑着说，露出了一口黄牙。他经常熬夜抽烟的门牙，黄不溜秋，实在有违观瞻。
就这样，李婷接到了这件轻松的采访任务：参加一位九旬老教师的生日祝寿活动，写一篇终身热爱教育事业的园丁赞歌的小报道。
经过无数个红绿灯，李婷总算开车来到了目的地——X大学。
穿过巍峨雄伟的大门，走过高大的办公大楼、教学楼，李婷按照采访通知所指引的路线图，来到了一个三层小楼的建筑物前。
绿树红花环抱的这栋小楼，与其他现代化的高大建筑物不同。虽然矮小，但其建筑却别具一格：
像是一卷摊开的书本，斜斜的屋顶，而门，居然是书造型的“一幅画”。走进去，原来，这是一个阶梯会议室，成百个桌椅里已经坐满了人。
李婷自知迟到了，想顺着台阶向后面走去。不想，早上盘在头顶的长发，许是被自己在车里不安分的来回动弹，早就松了。眼下，低头的她，突然被自己散下来的长发给惊吓到了。
“糟了，我的发卡！”她抬起了头，转身向身后望去，台阶上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丫头，是你丢失的发卡吧？”正在这时，一个和蔼的、苍老的声音从李婷的身边响起。
李婷定眼一瞧，哟，是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一头白发，头发利索的盘在后脑勺。
脸模子很美，白皙的国字脸，稍尖的下巴，一双很是动人的大眼睛，慈祥的看着李婷。
“奶奶，太谢谢您啦！”李婷惊喜地小声对老太太说。她飞快接过了这个发卡。
发卡是男朋友送给李婷的礼物。就是在接到这个小礼物的那天，男友金晨热吻了李婷。初恋的感觉无比甜蜜，初吻的滋味，即便现在想来，都没法忘记。所以，这个发卡，对李婷来说，是一个难忘的纪念。她十分珍爱它，每天盘发时，总会小心地使用这个发卡……..
“就坐这里吧，这还有个空位子。”老太太笑着对李婷说。这是第一排边上的仅有的一个空位。
李婷谢过了老太太，犹豫了一秒钟，便轻轻地坐在了老太太旁边。
这次的庆祝会议，是个套会。
前半场，是学校领导就重阳节敬老安排，做出了详细部署，安排了丰富多彩的活动。
后半场，是为九旬教授顾美丽举行九十五周岁生日庆典。
当学校领导终于结束他冗长的发言后，主持人宣布：
“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今天的老寿星——顾美丽教授，为大家发表生日感言…….”主持人话音刚落，阶梯会议室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李婷发现，身边的这位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
“丫头。”她客气地对李婷说。看样子，她就是今天生日庆典的老寿星！
“啊，原来您就是…….”李婷惊喜地轻呼，赶紧站了起来。她扶着老太太走到讲台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兴奋的心，蹦蹦跳动着。
“尊敬的各位……..”老太太在台上说了些什么，李婷居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注视着这位美丽优雅、身材高挑的古稀老人在发着呆…….
“太了不起了！世界上居然有这样优雅的老人！”李婷在心里赞叹道。
现在，很多人到了五六十岁，就已经衰老的不成模样。体型走样，脸型浮肿，心情沮丧。可这位老人，九十五岁的高龄之人，却依旧优雅美丽动人，别有一番韵味。
“既然，领导让我来采访，我何不把这个工作做得更深入一些？”李婷望着台上，心里在想。
就这样，因为男友送给李婷的发卡失而复得，美女李婷，认识了这位神奇的老太太，并逐步与她建立了不同寻常友谊……



正文 上卷第1章 又生个女孩（1）

第一卷上海大小姐
第一章又生个女孩（1）
“那是一段波澜起伏的年代！也是我们这群女大学生难忘的青春的岁月！”随着记忆闸门的打开，顾美丽标志的瓜子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激动——
曾几何时，作为民国著名女子大学的学生，这“999朵玫瑰”的美称，给她和她的同学们带来了多少溢美之词，也裹挟来不少惊涛骇浪.........
李婷再次见到顾美丽，是在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
“丫头，欢迎你来我们家。”下午三点，当李婷轻轻按响位于朝阳区一个高档小区的708室房门时，身穿一身休闲服的顾美丽为她开了门。
这是一个四居室。宽敞的客厅，被午后的阳光热烈的拥抱着。真皮沙发，柔软而舒适；不规则型的黄花梨茶几，显得高雅而富贵；客厅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泛黄了的全家福照片——年轻的解放军军官，幸福的簇拥着穿军装的美妻和三个孩子.........
“这是我的老伴，他前年病逝了。”顾美丽指着照片里的年轻军官对李婷说。不过，她的眼睛里并没有悲伤，只有深深的眷恋。
“他离休前是总参谋部的正军级干部。”顾美丽的眼睛望向了远方.......
此时，李婷已经在顾美丽的引导下，走到了阳台。站在宽大的阳台上，朝阳公园的美景一览无余........据说，这里的房价，已经达到了10多万元人民币一平米。
顾美丽的儿子恰好在家。他微笑着为李婷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你好，请用茶。”这个男人黑脸高个，身形彪悍，很像顾美丽的国字脸上，架着一个度数甚高的黑框眼镜。
“这是我的儿子，金虎。”顾美丽自豪的眼光望向自己的杰作。
“他在房地产公司做老总。这套房子，也是儿子给我买的。他说这里空气好，环境好.......就是太贵了。”顾美丽笑着眯起了眼睛。
“金虎伯伯，你好。”李婷礼貌地站了起来，向金虎点了点头。算起来，金虎至少也应该有六十多岁了，他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不少。李婷心里思忖着，便开口喊金虎为“伯伯”。
“你们聊，你们聊。”金虎憨笑着，说完离开了客厅，走进书房。
“其他两个孩子都出国定居了。现在在加拿大高校教书。金虎的家，就在这个小区的同一个单元，只是不同层罢了。”顾美丽笑笑。看得出来，金虎很孝顺，很关心母亲。买房也考虑了母亲的感受，实现了“一碗汤”的距离。
“我们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顾美丽面对着李婷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感慨地说。近看这位民国“玫瑰”，她俊俏的脸上，皱纹密布，脖子处，沟壑纵横。可是，她年轻时一定是一位标志的美女。李婷想。
“可是，奶奶，我爱听您说嘛！您慢慢说……..”李婷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崇敬地望着顾美丽。这让她不由得回想起那天采访顾美丽生日庆典的往事。
........那天上午会议结束后，中午，是为顾美丽的九十五岁生日举行隆重的宴会，市政协的副主席，学校的校长、书记都赶到百合厅为顾美丽庆生........
百合厅是教工食堂里最大的一个包间，最多可以容纳20个宾客。六七十平米的包间，装修的雅致而高档。金色的墙纸，天鹅绒落地窗帘，实木的沙发椅，一看就是学校用来接待贵宾的地方。大大的圆桌上，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上，最上面，是一枚很大的寿桃。蛋糕边上，是一圈鲜艳的玫瑰花.........顾美丽的九十五周岁生日，排场还真不小。
李婷有幸进入百合厅。都是因老太太的一句话：
“这丫头是上海姑娘，我的小老乡。”顾美丽对安排餐饮的主任说得这句话，很管用。因此，李婷没有像其他的新闻记者那样，一律被安排在另一个小包间里就餐。幸运的李婷，由一个小小的发卡而有幸坐到顾美丽身边，又由于她讲的一口上海普通话，给顾美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李婷也是美丽而聪慧的。她的聪慧，更多的是通过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传递给老太太信息的。作为教过成千上万个学生的顾美丽，她一眼就看出这个丫头，很有灵气，也很讨人喜欢。
眼前这位年逾九十五的老太太，是当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中的一朵！作为一名记者，她深知抢救“国宝”、抢救“历史”的重要。对李婷而言，顾美丽身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一个故事；顾美丽的每一根白发中，都记录着曾经的民国风雨........
当年李婷太爷爷还在世时，她就曾经听太爷爷讲过民国时的故事。可惜，那时她太小，不像现在这样懂得提问采访，搜集资料........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顾美丽，作为记者，她再也不能放过这百年难遇的好机会了。所以，当日午宴结束后，李婷就赶出了一篇百字简讯，次日便在报纸一版的旮旯处发了出来。
“主任，除了这篇简讯外，我计划再写一个长篇通讯，您看行吗？”当李婷向主任报告自己的采访计划时，没想到主任答应的很爽快。
“李婷，这篇简讯写的很好。新闻五要素齐备，标题醒目，两三百字的简讯，就点出了老人家不同凡响的经历。很好。你可以顺着这个线索，写一篇厚重的人物通讯。”主任说。于是，便有了李婷的后续采访。
可是，作为一个怀揣远大理想的李婷，她采访顾美丽，其实另有打算。凭着一种与身俱来的新闻敏感，她觉得，这个顾美丽的丰富经历，何止是一篇人物通讯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她决定在工作之余，详细搜集顾美丽和“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地故事，写出一篇长篇小说来！
“爱也罢，恨也罢，所有风华正茂的女孩们经历的爱恨情仇，我们都经历过。只不过，身处民国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我们的经历，或许比普通女性更加跌宕坎坷…….”
顾美丽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她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孩子，或许是年纪大了，你看我，说着说着，就........”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文 第2章 又生个女孩（2）

第二章又生个女孩（2）
中国。魔都上海。
1922年7月18日。
上午十点，阳光和熙地洒在静安区的一栋洋楼。
油漆大王顾家，今天显得十分热闹。女人们进进出出，一会儿，端着热水进去；一会儿，又端着血水出来到掉.......
屋内，产妇的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每隔几分钟，就会听到产妇的凄厉的哭声.......
半个多小时后，屋里的哭声突然停止了，不一会，就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那声音，是那么的响亮，牵动着顾钱的心。
“老爷，太太生了！生了........又是个女孩！”顾家老保姆周王氏，迈着小脚跨出里屋，她先是大声的禀报，之后说到孩子的性别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知道了！”刚才还满怀希望的顾钱，听到佣人的禀报，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好气的摆摆手，黑亮的眸子，在烟雾中闪光，看起来，阴霾密布，满腹心事。
顾钱，是位年近三十的男人。长着一个精瘦的国字脸。站在天井里的他，双眉紧皱，一张大嘴紧抿着，嘴唇撅着，嘴角却下滑，像是想哭，但又哭不出的一副表情。
此刻，顾钱正穿着背心短裤，撒着拖鞋，站在洋楼的天井里抽雪茄。他望着周王氏的背影，吸了一口浓烟，将嘴唇做成O字形，用舌头轻弹下牙，于是，一个完整的烟圈，就这么从他的嘴里喷出，并保持形状缓慢向前移动。然后，他又缩小自己的嘴唇，如法炮制吐出了一个小一点烟圈........小烟圈缓缓移动起来，不久，大小两个烟圈便汇合到了一起——大烟圈，准确无误地套上了小烟圈........整个过程，只用了顾钱一分钟的时间。顾钱爱抽雪茄。和一般喜欢抽卷烟的男人不同，顾钱说，卷烟像啤酒，清淡寡味；雪茄是红酒白兰地，够劲，烟色更浓。这也是顾钱喜欢花大价钱买雪茄的原因。
顾钱留着不短的胡须，两鬓茂密的鬓角也很长了，似乎早就该打理一下。可是，他，没有这个心情！
“又生个女孩！真晦气.......”他自言自语的说。
顾钱，是这栋洋楼的主人，也就是油漆大王顾家的第三代长子，顾氏油漆公司的老板。自从他接手父亲顾高的生意后，油漆公司的利润不断翻番，钱也似滚雪球一般的累积起来。可是，就是老婆的肚子不争气！
这不，都已经生了第三胎了，居然，还是一个女孩!
“招娣她爸，对不起。我没能给你生个带把的。”第一次生大女儿时，妻子史学琴就愧疚的说。
“老婆，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生嘛。”顾钱记得当时自己强忍着内心巨大的失望，还是很有气度的微笑着安慰妻子。妻子很贤惠，她的父亲也是上海百货业的老板，家底殷实，帮助顾钱在生意上联络了不少人脉，接了不少订单。可她哪样都好，就是肚皮不争气！
生第一胎，是个女孩。
生第二胎，又是个女孩........
现在，生的第三胎，还是个女孩！
顾钱的好兴致，全被这个没有本事的婆娘给弄糟了。
他身为顾家的老大，多么希望有一个男孩子啊！
老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顾钱看来，所谓“后”，不是指那些丫头片子。这些丫头片子，长大后总是要嫁人的。都说“嫁出去的媳妇，泼出去的水”，女人，自古以来就是不能进入家里的祖宗牌坊的！这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老规矩。顾家的事业要发扬光大，没有一个男孩，是万万不行的！
从妻子生了第一个女孩后，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盼妻子肚皮争点气，给他生个胖小子。所以，他给第一个女孩取名叫“招娣”，给第二个取名叫“盼娣”。好不容易等到妻子的肚皮又鼓起来了，顾钱甚至找来算命的帮他掐算。
“怀男孩肚子尖，怀女孩肚子圆........”
“顾老板，您放心，您夫人的这第三胎，一定是个小子。您看，太太的肚子多么尖啊！”
在收了许多钱后，算命的对着史学琴的肚子绕了一圈仔细看着，然后胡诌一通，尽捡顾钱爱听的说。把顾钱说得心花怒放。
“如果正如你所言，我内人生了一个男孩，那我就再奖给你这么多钱。”顾钱高兴地说。
只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啊！这不，刚刚的禀报，现在还在顾钱心里发酵着........
第三胎，又是个女孩！
“老爷，您看给这丫头起个什么名字？”
“既然老天爷不长眼，又添了一个丫头片子.......那么，就叫她‘来弟’吧。”顾钱稍加思索，皱着眉头对周王氏说。
“老爷，您不进去看看太太？她正伤心抹泪呢。”老保姆在顾钱上中学时就开始伺候顾钱了，说话比一般佣人要敢说些。
“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公司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顾钱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穿上挺括的衬衣，长裤，穿上皮鞋，叫了司机，就径直出了门.......
“唉，可怜的太太，今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啊！”老保姆望着顾钱义无反顾走出家门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自个儿走进了里屋。
刚刚生完孩子的史学琴，身体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的枕边，是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女婴很小，生下来只有四斤多重，天生卷曲的头发，有些像她的妈妈，满脸的皱纹，像个小老头。此刻，这个被一层薄被包裹着的女婴，并不知道她的父母对于她降临到这个人世间时的厌恶。
“太太，老爷他........”原本是出去喊老爷进来看望产妇的。没想到，顾钱居然连面都不照，直接走人！弄得老保姆也不知如何向太太回复。
“看我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不高兴了？”史学琴苍白的俊脸上，流下一行热泪。
“太太，您别哭！”周王氏有些慌了神，赶紧递过去一个娟帕。
“老爷说，给这个丫头取名叫‘来弟’.........”周王氏低着头轻声说。
“来弟，来弟，他就想着要男孩。”史学琴声嘶力竭的大喊了起来。
“既然他不想要这个女孩，索性把这个丫头溺水溺死得了！”她挥舞着两个瘦胳膊，拼命敲床。一时间，把正在熟睡的女婴吵醒了!
“哇.........”一声轻脆的啼哭声，响彻这间不大的卧室。她的声音是如此嘹亮，声音不顾一切地震荡在屋里，冲出窗户，向外飞去........
“这孩子的生命力很强啊！”史学琴被婴儿的啼哭惊到了，恍然回过神来。
其实，刚才她说的都是气话！这孩子，是她十月怀胎养育的小生命，她怎会忍心把孩子抛弃，乃至溺死？
“来弟，我的好孩子！”史学琴抱着这个瘦削的女婴哭了，哭得极其哀恸。她在哭身为女人的自己，命运是如此不堪，连生三个孩子，把身体都生坏了，还没有生出丈夫满意的男孩子！她也是在祈祷，希望这个叫做来弟的小生命，真的能为她带来转机，让她能再生出一个带把的男孩来........



正文 第3章 又生个女孩（3）

第3章又生个女孩（3）
“奶奶，您说的这些，我太难理解了！”蟋蟀叫了起来。
阳光下，蟋蟀显得有些激动。她的眼型很美。安静时，眼角稍稍上翘，双眼皮，像包了一个水灵而纯净的蜜桃。可她生气时，却有些吓人——怒目圆睁，黑色的眼瞳，像是要喷出一团火呢。
这次采访，蟋蟀请顾美丽在小区门口喝咖啡。因为上次见面时，她无意听说了顾美丽爱喝咖啡。虽然已经九十五岁高龄了，但这个很西式的习惯，一直没有改掉。
上班时间，这家高档咖啡店里人不太多，只有一对情侣正腻腻歪歪地靠在一起，说着情话。男的，长发拖到了肩膀上，看他文弱俊美的模样，像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女的，像是学跳舞的，长得十分漂亮，用五官精致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苗条的身材，长胳膊，长腿，长脖子，披肩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身后。只见他们依靠在咖啡桌边的长沙发上，男孩的嘴，就那么肆无忌怠地压在女孩的白皙的脖颈上。女孩，则红着脸，一脸幸福地听男友说着缠绵的情话........
蟋蟀的视觉有些错乱！此刻，她正在听一位世纪老人讲述20世纪初发生在民国的故事，眼前却是21世纪最现代时髦的图景！
将近100年前，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女孩，也要遭遇到家人的嫌弃，这是蟋蟀这个九零后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的。尽管她曾经读过许多历史书籍，看过许多民国小说........但是，当顾美丽以亲身经历讲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时，蟋蟀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插嘴发言了。
“唉，与现在的女孩子比起来，那时，家里的女孩地位确实很低啊！”顾美丽抿了一小口咖啡，抬眼望向蟋蟀。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的。”顾美丽继续讲述了下去.........
“我长到100天时，像我前面两个姐姐一样，妈妈为我举办了隆重的百日抓阄。”顾美丽说。
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百天婴儿抓阄测未来的习俗。
一般来说，家里会在孩子出生后的第100天置办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一起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在庆祝来弟出生百天的酒席上，史学琴请了她的父母，以及老家常州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等亲戚，一块庆祝。
看在老丈人、丈母娘的面子上，顾钱这次没有表现出对三丫头的不敬和厌烦。从头至尾恭敬地陪着老丈人喝酒，聊天........不过，顾钱的家人可是一个也没到场。看得出来，顾家是因为顾钱这位长子没能给顾家添个孙子而恼火呢。
饭毕，史学琴请奶妈把身穿红短衫的来弟抱到主卧的西洋雕花铁床上，拉开了电灯，十来个亲戚围着三面铁床，煞有介事的观看。
“你们看，以前家里面有榆木器具、瓷瓶铜盆，红木房间，就已觉十分体面了。现今上海的有钱人，家里还要有雕花铁床，皮沙发，电灯，电扇，才觉得适意。”大嫂有些羡慕的说。
史学琴娘家的亲戚大多定居常州，生活都还算富裕，在当地都是有地、有佃农的地主。不过，史家大哥算是亲戚中最有钱的大财主了。据说，在武进县城，半条街的商铺，都是史学琴大哥出租给小商贩的。她大哥家还有良田百十亩，家里常年雇的佃农就有几十人。可即便是这样，土财主也还是抵不过早来上海发展的妹夫家有钱。妹夫顾钱，一靠顾家几代人积累的资本和父亲的倚重，二靠油漆这个朝阳行业的市场需求，三靠史家经营的百货公司的人脉........如今，在上海滩，提起油漆顾老板，没有人不晓得的。试想，一桶油漆的价钱，抵过多少亩良田的收成呀。像这样五公斤一桶的油漆，顾老板一年还不要卖他个上万桶？
有钱就任性，买雕花铁床、皮沙发，也是正常的。何况，人家都开上最时髦的小汽车了！大嫂、二嫂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
当众人视线一齐聚焦来弟时，刚刚能自如挪动手脚的来弟，一双眼睛盯着床上五颜六色的物件，呆住了——
一个精致小巧的胭脂盒.........
一本随意摊开的大书..........
一支派克笔..........
一辆色彩鲜艳的玩具汽车.........
一个同比例缩小了的小算盘........
一摞钱..........
“来弟，喜欢什么，就抓什么。”妈妈史学琴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一直发呆的来弟。她抬眼望向四周围着的大人，径直向前爬去........
“来弟，这胭脂好！”大嫂在一边喊。
“来弟，算盘好，将来帮着爸妈算账！”丈母娘在一边不禁也喊了起来。
“来弟，这里有小汽车！”二嫂指着汽车说。
来弟却不为所动，头根本不扭过来看一眼.......
生下来一百天时，她的眼睛已经长开，但眼皮还是单的。两颗黑瞳仁亮晶晶的，很有些胆气。
不知为什么，在众多物件里，来弟的小眼睛只是盯着那本摊开的大书——书有20多公分长，4公分厚，18公分宽，对这个小婴儿来说，还真是一本名副其实的大书可来弟似乎就看上了它，两只小胳膊拼命地抓着，最后，终于抱住了这本“庞然大物”..........
也许，来弟抓的这本书，让大家有些意外，众人都没有说话。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孩子长大了能成才成器？常言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确实有些道理。让宝宝去抓阄的风俗之所以保留了下来，实际上是寄托了成年人对孩子的希望。一般来说，如果孩子在百日抓阄抓到了什么，寓意着孩子今后的发展取向。比如，女孩子抓了胭脂，可能今后比较爱打扮；抓了钢笔，以后可能会成为作家；如果抓了小汽车呢，大概是个会玩爱玩的人........
前几年，大女儿招娣百日抓阄时，就抓了个胭脂盒，大人们纷纷祝贺：
“招娣将来一定出落成全上海最美丽的姑娘！”
前年年底，二女儿盼娣抓阄时，居然抓了一摞钱。亲戚们也送来了应有的祝贺：
“盼娣将来一定像她父亲一样，能够挣大钱！”当然，女孩子能不能挣大钱又属于另外一个范畴的问题了。
.........可现在，来弟居然抱着一本大书！
书，寓意着知识，象征着未知的世界，讲述着各种新鲜的离奇古怪的故事........这些，都离在场的各位很远。他们中接受教育最多的，就数顾钱了，他总算完整地读完了初中。其他人最高学历也不过就是小学，大字不识的文盲也有。书本，对于他们而言，很陌生。
在一阵沉默后，史学琴的大哥最先表态送祝福：
“妹妹，将来你的这个三丫头，可是要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他的话音刚落，二哥就表示了不同意见：
“何以见得？一本书，能说明什么？我们家，谁不是凭着钱说话的？我就不信了，这书，还能让人一鸣惊人！”
“要我说呀，这三丫头将来能见大世面。因为书里讲得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世界嘛！”三哥说。
..........



正文 第4章 小妾生了个男娃（1）

第4章小妾生了个男娃（1）
之后的一年，史学琴度过了一生中最为难捱的时光。她的三个女儿，也很不受顾钱待见。
男人的心，不知是什么长得？
就是因为史学琴没有能给顾钱生个男孩，生完来弟后，顾钱对妻子彻底灰心了.......
曾几何时，追求年方二八的史学琴时，顾钱的甜言蜜语一箩筐，鲜花水果每天变着花样送.......
结了婚后，顾钱也还算规矩，一般男人偶尔会逛一逛妓院，换个口味什么的，可顾钱却从没干过这些事。他本身忙着做生意，没那个闲工夫和精力，再加上史学琴长得美丽、端庄、大方，对丈夫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脾气又好，顾钱还真没什么理由，干那些在他看来不入流的事情。
可是，这次，他实在是太失望了！
对太太的不满，日积月累，越积越多，一肚子的郁闷无法排泄，终于，烦恼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于是，百日宴后不久的一天晚上，顾钱在酒精的刺激下，也是在朋友的教唆下，他去嫖妓了！
嫖妓，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顾钱的心魔，从此，这个还算尽义务爱妻子的男人，彻底地放弃了对史学琴的关心和家庭的照顾.........
教唆顾钱的祝庆，算是顾钱的酒肉朋友，因为都喜欢吸雪茄，闲暇时，两人常常喜欢在一起喝几口小酒，胡乱侃大山。
祝庆五十来岁，丧妻多年，膝下无儿无女，是一个典型的单身男人。他自三十岁时妻子早逝后，就没有再娶，每天混迹于大小酒馆和各种温柔乡中。对于上海，他算是“门槛精”的本地人。钱，虽然没有顾钱的多，但仗着自己是某个皇帝的沾亲带故的多少代亲戚，靠祖上留下来的几栋洋楼收租金，加上父母留给他的金条，日子还算过的自在逍遥。当他听说顾钱在酒后的牢骚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老弟啊，天下何处无芳草！女人不就是件衣服嘛？想穿就穿，想脱就脱，还需要想那么多！咱们今晚不如先找个地方快活快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祝庆说。
“嫖就嫖，老子怕谁？”酒气壮色胆，顾钱说话的中气也十足。
“不过，要嫖，你也要给我找个像模像样的姑娘，让我看着舒服些的。”顾钱说。
顾钱是个有钱人。顾钱虽没有多少文化，不懂什么琴棋书画。不过，他还是要追求高雅的。于是，祝庆把顾钱领到了市区一家叫做嫣然的有名“书寓”.........
“这里的女孩一个比一个水灵。听说都是苏南那边来的。”祝庆说着，便向顾钱介绍起他所熟悉的风尘女情况。
原来，民国时期的上海滩，在整个中国，是最繁华的都市，有“魔都”的美称。而十里洋场的风尘女，也是一大特色。当夜晚来临时，闪烁的霓虹下，站街女随处可见。
“不过，这些风尘女也是分等级的........”祝庆引着顾钱走到了一个优雅的小院前。
“你看，这家就不错，我来过几次！”祝庆指着这家写着“嫣然书寓”的院子说。
“走，咱们进去看看吧。”说话间，顾钱跟着祝庆跨进小院.........
“欢迎二位爷。”一个身着大红对襟长衫，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她长裙下一双三寸金莲快速挪动着，笑盈盈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嘴里说着“欢迎”，手上的小帕子也在不停地抖动。
放眼望去，顾钱发现，这个小院确实很雅致，透过茂密的小树，一个个亮着灯火的雕花门窗，显示出精工细作的功夫，风格倒有些像江南大户人家的庭院，小桥流水，假山绿树，院中套院，曲径通幽，环境极佳.........
“这是书寓的老鸨。”祝庆耳语道。
“这书寓倒是很有味道，安静，避开闹市，专门选在小巷中。”顾钱自言自语道。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顾钱很是兴奋。不久前还无法排泄的郁闷，竟然一扫而空。
“后面还有让你吃惊的呢。”祝庆得意地说。
他们被这个女人领进了一个大厅，老鸨客气地请他们坐红木椅上，一个身着蓝白布衣的小丫头，很快就送上了热茶和瓜果。
“二位爷，请慢用。”丫头说完，恭敬地自动退下。
大厅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不远处，有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似乎还有一位女子在低声吟唱。歌声悠扬清脆，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乘只有他们两人时，祝庆又开始韶了起来：
“先给你扫扫盲，别待会给我丢人现眼。”他说，眼眸里闪现了几许风月老手的狡诈和油滑。
“在上海，妓院也是分等级的。其中，等级最高的，追求高雅做派的叫‘书寓’。”他向顾钱解说着。
“书寓里的女孩。大多长相甜美，秀色可餐，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来。许多女孩都是被从小训练过来的，她们会弹曲，能唱歌，有的还会吟诗作画，和古时南京秦淮河的十大名妓有的一比。所以，这些女孩就被称为‘先生’。她们的聚集之地，也被男人们称为书寓。”
“你知道的，可真多。”顾钱撇撇嘴，挪瑜道。
“那当然！哥哥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呢。”祝庆大言不惭地显摆道。
“除了书寓，稍差一些的风月场就叫‘堂名’，‘堂名’也是正宗的妓院。堂名里的女人被叫做‘倌人’。这些’倌人’，都是穷苦出身，有的是被骗进来的，有的是家里没钱把女儿卖了被人送进了这里。当然，这些‘倌人’也是有姿色的，但没什么才艺，就是不太会什么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玩意儿。如果我们几个朋友在某酒楼宴饮，大家兴致来了，便可以写一张‘局票’，让酒楼的伙计送到‘堂名’里。如果‘局票’上写明了某‘倌人’的名字，那么此人就会被送到我们所在的酒楼，这也叫做‘出局’，类似于出台。”祝庆讲起这些，如数家珍。顾钱望着他那因纵欲过度而皮肤松弛的长脸，心里不觉有些好笑。这哥们，果真是一等一的风流！
“还有一种叫‘草台’。草台里的风尘女，都是面向底层穷人的。她们没有什么名号，才艺，姿色当然也不能太讲究了，价格嘛，肯定是便宜的。那些打游击的风尘女，我不说你也知道，就叫‘野鸡’呗。这些女人更是辛苦，常常站在闹市或僻静的巷口招揽客人，基本就是白菜价了！”祝庆说。



正文 第五章 小妾生了个男娃（2）

第五章小妾生了个男娃（2）
.......
正说着，老鸨领着几位身着旗袍的女“先生”们鱼贯而入，在他们面前排成一列。
这些“先生”个个脚蹬高跟鞋，头发烫着大波浪，摩登漂亮，打扮入时，令顾钱不由得眼前一亮。
“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里的女人，长得还真是没的说。怪不得一些男人喜欢到烟花场所来，原来温柔乡里美人多........”顾钱心里思忖。
“这两位爷，您们喜欢哪位姑娘，哪位姑娘就为您们服务。”老鸨笑得很夸张，极尽讨好着顾钱和祝庆。在她看来，这两位深夜到访的男人，眼锋凌厉傲慢，很有些阔佬的架势。
“顾老板，您看........”祝庆笑眯眯的转向顾钱，眼中似有询问的意味。
“就这位吧。”顾钱二话没说，就指着正对着自己站着的一位妙龄女子。这位女“先生”年龄十七八岁，虽然头发烫的很时髦，穿着也很妖艳，但看起来却很害羞，像是新进来的“先生”。
“这位爷，您好眼力。她刚刚进书寓，还没有.......‘开苞’........”老鸨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小兰，你就好好伺候这位先生吧。”
“那您呢，这位爷？”老鸨望向祝庆。
“我选那位。”祝庆指着中间的那个身材丰满的“先生”说。那位“先生”，也是生得俊俏端正，无论眼眉，还是小嘴，男人但凡瞄上一眼，眼睛就再也无法移动........
“这位爷，你可真会挑啊，这是我们书寓的花魁！”老鸨笑了起来。
“一个是未开苞的女孩，一个是书寓的头牌，今晚，可以从这两位阔佬处狠狠地敲上一笔..........”想到这里，老鸨的笑声更响了。
祝庆跟着那个“花魁”走了........
顾钱则跟着小兰，七拐八绕，穿过一个小院子，才走进了她的房间。
十五六平米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很素净：
一张粉色罗帐罩着的大床，黄绸缎整齐叠靠在床的一侧..........
一张清水漆的实木长桌上，立着一面不小的梳妆镜，镜子前散乱的摆放着女人常用的化妆品。
房间角落处点了一盘檀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令顾钱心情放松了下来........他第一次来到这种风月场所，心情不免有些紧张。好在，这位叫“小兰”的女孩，看来和他一样，神情也是有些紧张。
桌子边摆放着两张藤椅。
“老爷，您请坐。”小兰的语音里夹带着苏南吴语，软软的，嗲嗲的，甚是好听。顾钱听着，心里又有了几分舒坦。
小兰礼貌地请顾钱坐在一张藤椅后，自己落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两人距离大约三米远的模样。
像顾钱这样在公司里当老板，吃定各方的人物，是需要这样嗲嗲的声音安抚工作劳累后的疲惫的。他想起年轻时的史学琴，好温柔啊，回到家里，顾钱只要靠在妻子软软的肩膀上，他很快就会睡着了........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没有了！
“我的老婆如此不争气，让我在父亲面前抬不起头来。快三十的人了，还没给我生个一个男孩！”
想到这些，顾钱的心情又变得恶劣.......
“请问这位老爷，您想听什么曲子？”对面的小兰手抚琵琶，抬起头问顾钱。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似乎还没有沾染上风月场的烟尘.......
头顶白晃晃的灯，把小兰精致的眉眼照的清清楚楚。
——这肯定是来自苏杭一带的姑娘。苏南的水养人，那里的姑娘皮肤雪白，身段苗条........
顾钱看着眼前的美人，不禁有些恍惚了。
“就来一段你最拿手的吧。”顾钱不懂音乐。他整天忙着生意，还真点不出什么曲名，便请小兰自己定。
“好的。那我就来段《胡笳十八拍》吧。”小兰说着，手抚琴兀自弹了起来。琴声悠扬，似乎有几分哀伤，还有一些自怜的意味。顾钱望着这个女孩，心里想，这样一个妙龄女子，今后却要去侍奉无数男人，命真是苦啊。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叫做“小兰”的“先生”，有了一些同情和怜悯。
他听祝庆说，女“先生”对外虽然号称“卖艺不卖身”，只是为客人唱小曲，弹弹琴，解闷逗乐........但实际上，如若有客人中意，看上了女“先生”，“先生”就必须要满足客人的需要。当然，这些女“先生”的身价都是很高的。进入这类“书寓”，消费价格很高，光是茶费，一般人都消费不起。所以，穷人，根本进不去这样的书寓........
这天晚上，顾钱一共听小兰弹了五首曲子。当她要弹第六首时，顾钱起身上前抱住了她.........
“小兰，你干脆跟着我吧！”
“小兰，你如果为我生个男孩，我就把你娶进家门，做二房..........”
欲拒还迎。一番缠绕后，小兰与顾钱滚到了她的红罗帐里.........
仿佛是又结了一次婚！顾钱感到自己身上消失已久的男子汉的活力又重现了！
江南女子小兰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她自小父母双亡.......后被舅妈家收养。不想舅妈贪钱，狠心把才十六岁的小兰以100元大洋卖给了当地县城的评弹剧团学做演员。没有两年，评弹剧团因为经营不善解散了，走投无路的小兰，遇到了嫣然书寓的老鸨。老鸨见她颇有些姿色，又会弹琴，于是七哄八骗地把小兰哄骗到了上海.........
虽然年龄不大，但吃过苦头的小兰，深知顾钱对自己的重要。所以，她对顾钱，比年轻时的史学琴还要温柔一百倍，听话一千倍.........把顾钱哄得陷在温柔乡里拔不出来了，不想回家再去面对那个肚皮不争气的黄脸婆了........
一不做，，二不休。在小兰的要求下，顾钱索性找到老鸨，花重金为小兰赎了身。并为小兰在顾钱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小院子，俨然过起了小两口的日子来。
没有多久，小兰就有孕了！
对生男孩抱有无限幻想的顾钱，对小兰关心备至，为了小兰，他甚至把家中最能干细致的周王氏，调遣到这边来照顾孕妇。而自己原来的家里，则重新找了一个年轻的乡下小保姆。
也就是从这时起，被顾钱明媒正娶的史学琴，每天守着空房度日，得不到丈夫的问候和关心........不久，她就病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钱只是回家看了一下，交代了一下小保姆后，便又离开了。



正文 第六章小妾生个男孩(3)

第六章小妾生了个男娃（3）
史学琴见到小兰时，是在顾家第四个孩子出生后的一个月........
这天，顾钱的父母和亲戚来了七八人，史学琴的父母也被邀请来了。庆祝孩子满月的酒席，是在顾钱家的院子里举办的。五桌酒席，几十个人，把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真是老天爷开眼啊，果然为顾家生了一个带把的！”顾钱父亲顾高高兴地举起了酒杯，欢声笑语从小院子向外飘了出去.........
“来，咱们今天喝个痛快！”老爷子一番话毕，仰面喝下了一满杯白酒。
“大家多吃些菜。”顾钱今天一身新衣，十分精神，胡子也剃了，两个鬓角刮得干干净净，人显得年轻多了。他高兴地招呼着大家喝酒吃菜，兴奋的脸庞上洋溢着喜色，眼睛眉梢都在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从有了小兰，他感觉自己的生活中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个江南女子，很会讨顾钱喜欢。她有眼力见，处处都围绕顾钱的心思在走。加之年轻漂亮，紧绷绷的身体，曲线玲珑，凸凹有致，丰满妖娆，十分合顾钱的心思。况且，现在这个小兰，又为顾家添了“后”，立了大功劳，使顾钱的怨气渐渐就消掉了。
当然，他没有忘记，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立小兰为偏房的事........
想到这，顾钱站了起来，笑着向长辈们点点头：
“爸妈，岳父岳母，各位长辈，今天是我儿小宝满月的喜日子。我感谢长辈们能亲自前来为小宝的出生祝贺。”他向左向右笑笑，继续说。
“我顾家能添这个宝贝，一来托顾家列祖列宗的护佑，二来托各位长辈对我的关照，三来嘛，也要感谢小宝的妈妈，小兰.........她虽然出身贫穷，年少时被亲戚卖给了评剧团，后来又被拐骗到‘书寓’，幸而遇到了我，保住了贞操。我把她及时赎了出来。现在，小兰又为顾家添了男丁！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所以，我决定纳小兰为偏房，从今起，正式搬进顾家。希望她今后再接再厉，给顾家多添几个男孩。”顾钱说到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顾钱刚说完，他的父亲顾高就站了起来，为儿子说好话。
“自古以来，男人娶妻纳妾，天经地义。顾钱继承顾家油漆产业，这些年做的很不错，为顾家赚了不少钱。妻子史学琴贤惠端庄，出身大家，也给顾家长脸了；这个小兰，年纪轻，身体健康，为延续顾家香火做出了贡献。所以，我们做长辈的没有意见。”
很明显，顾高这番话，是说给史学琴父母听的。
顾钱事先根本没有和史学琴说，当然史学琴的父母也完全不知道。所以，事情有些突然，他们没有想到女婿不和他们打招呼，就擅自做主。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愣在那里了。
不过，史学琴的父母也都是聪明人，了解世俗社会的繁规礼俗。史学琴父亲自己，家里也纳了有一个小老婆。所以，他们也就听之任之，随了大流，附和着同意了。
在这些人中，最难受的人，只有史学琴。她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对顾钱的旧气还没有消，新的考验，又突如其来的砸向了她........此时，史学琴的手，正在桌子下面拼命的掐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现场发飙........但其实她的脸部表情很僵硬，怒火已经在眼睛中燃烧了起来........她尽量低下头，不让别人发现。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马消失在这个小院。可是，做不到，只能忍！
“小兰，你出来，见一下各位长辈吧！”顾钱看各位长辈都在附和他父亲的话，知道最难对付的场面已经过去。今天先斩后奏，就是要给史家人没有思考的时间，从而一举解决这个问题。
一切都很顺利！想到这，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大声喊着要小兰出来。
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下，小兰出场了！
她不愧是当过演员，上过舞台的。她知道，什么样的服装最适合自己，怎样的装扮最能哄得了观众.........
顾钱的声音刚落，就见一位身着红色对襟长裙的女人，怀抱着小婴儿出，从屋子里徐徐走出。
她素面朝天，却美艳惊人——皮肤白皙如玉，眼睛大而有神，几抹红晕浮现在俊俏的瓜子脸上，真正是一位天生的美人！
再看那乌黑的头发，高高盘在头上，一根精美的金簪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煞是显眼。
大家都看呆了！尤其是几个大男人，直勾勾的望着小兰，仿佛几百年没有见过美女一般........
“爸妈，您们好！”她向顾钱和史学琴的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姐，您好！今后还请您多指教。”她又向史学琴深深地鞠了一躬.........
“戏“演的很好........
动作很协调........
“台词“也背的很好........
她的出场，几乎是是完美的。
她以美丽贤惠温柔的形象，征服了最有话语权的长辈们，很快就被亲戚们接纳了！婴儿粉嫩的小脸被阳光映照着，他的两个眼睛像他的妈妈一样，很大，很好看。大家围着看着，议论着，送去一个个吉祥的祝福。小兰和她的儿子，成为酒席的焦点！
史学琴的心里，很不好受。她枯坐着，压抑着自己就要崩溃的心情..........
她的丈夫，如今要与另一个女人分享。
不，何止是分享？简直就是强夺！
自从这个妖孽出现后，她的丈夫就再也没有近过自己的身子。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弃妇！
可是，她却还要强颜欢笑着，假装大度的接纳这个抢夺她丈夫的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不忍，又怎么办？纵观她的父辈，顾钱的父辈，他们哪一个不纳妾？自己的父亲纳了一个不满足，还要纳，后来因身体不好才作罢。顾钱的父亲不光纳妾，逛妓院也是理直气壮的，回到家里，顾钱的母亲都不敢吭一声.........
“唉，都怪自己的命苦，为什么没有生个男孩呢？”她想起刚刚结婚时顾钱对自己的好，不由得责怪自己生不出男孩.........
.........
咖啡馆内，一曲悠扬的钢琴协奏曲在她们的耳际回荡着，可是顾美丽和李婷仿佛都没有听到.........
她们俩，一个讲得专注，一个听的认真........不知不觉中，李婷和顾美丽面前的咖啡都凉了。
“奶奶，民国开始，不是已经宣布废除妻妾制度吗？”
当听到顾钱嫖妓理直气壮的买回了一个小妾，冷淡了史学琴和她的三个女儿时，气愤的李婷一把抓起凉咖啡，不管不顾地喝了一大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浇灭心头的怒火.......稍顿了一下，她便对着顾美丽恨恨地叫了起来！



正文 第七章 妻不如妾？（1）

第七章妻不如妾？（1）
“丫头，别激动！”顾美丽慈祥地注视着李婷。
“说是废除，哪有那么容易。经济命脉掌握在男人的手里，金钱和生产资料也被他们控制着。光是一句话，一个口号，就能改变一切吗？”顾美丽笑着反问李婷。
“也是！没有什么人会自动放弃手中的权力的！别说是那些贪官污吏大坏蛋，即便是小小的夫权......男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放弃！”李婷自言自语的说。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不光是对底层人血腥剥削的罪恶史，也是男权社会对妇女不断压迫和欺辱的历史.......20世纪初，女人的地位依旧低得可怜，哪像你们现在，'妇女能顶半个天’！女孩子个个能干厉害，走到哪里都不输男孩子！”顾美丽说。
“当年，我之所以参加了革命，也是因为憎恨家庭的重男轻女，包办婚姻.........”顾美丽的双眼皮很双，黑色的眸子，传递出些许激动。
“我父亲不仅重男轻女，而且还把我作为他经商的筹码，强迫我嫁给我根本不喜欢的老男人。所以，我反抗了，逃婚了，参加革命了！”老人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望着这位美丽优雅的老人，李婷的心头波澜起伏。
这是一个勇敢的女人！
也是一个智慧的女人！
“奶奶，你是我们的楷模！”李婷崇敬地说。
“哪里，和你们相比，我已经落伍了！”顾美丽谦虚的说。
“作为出生在那个年代的女人，我亲眼目睹了女性被侮辱、被欺负、被蹂躏践踏的现状！我不甘心像她们那样，成为男人的玩物，或者是随意丢弃的衣裳。生活让我明白，女性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坚强起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顾美丽说着，讲起了民国时的一些有关女性婚姻的见闻.......
李婷一边听，一边请服务员为她们换了热的一壶水果茶，并为顾美丽斟满了杯子。
“奶奶，您先喝些水果茶，润润嗓子。”李婷体贴的说。
不知为什么，和顾美丽在一起，她觉得像见到了自己一直仰慕的太奶奶一样........虽然太奶奶早在李婷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但太奶奶年轻时的的照片，李婷还是见到过的：
眼睛很大，小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嘴边一颗美人痣，特别醒目。李婷的太奶奶年轻时长得也很漂亮。
听爷爷说，太奶奶也是大户人家出生，可是她却很有胆识，跟着太爷爷漂洋过海，到法国留学。回来后，太爷爷因为总是喜欢在报刊上批评时政，常常引来一些地痞流氓的骚扰。有一次，家里甚至收到了放着子弹的信封..........
“他们这是吓唬我呢！你怕不怕啊？”太爷爷打开信封，望着里面的子弹，对太奶奶说。他跟着一批热血青年反对腐朽的旧制度，被人恐吓，也是家常便饭。
可是，太奶奶并不害怕。还和太爷爷说：
“你若是被抓到监狱去了，我就陪你坐监狱去........你若是被人打死了，那我也不活了！”一个女人家，敢这样说话，在那时可是不多见的。
可惜太奶奶死得早。她是在生第三个孩子时难产的..........想到这，李婷不由得又望了望顾美丽。她觉得，顾美丽，就像自己的亲奶奶一般。
“在我们国家长达三千多年的漫长封建社会中，一直盛行着一夫多妻的‘妻妾制度’‘’。那些有头有脸有地位的官员、或富豪财主，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虽然，辛亥革命后，民国初年，政府号召大家破除封建习俗，社会上也逐步开始推行‘一夫一妻制度’........比如在知识界、文化界开明的知识分子，还有一些民国政府的低级文职官员，积极响应号召，拥护并实行‘一夫一妻制度’。但是，在高层，或是在一些大军阀、大老板那里，‘妻妾制’依然如故。”顾美丽说。
“比如像北洋军阀的头子袁世凯，他还当过民国政府的首任总统。这个人，一会鼓吹革命，一会又恢复帝制，想当皇帝，走回头路........你知道吗？他的一生中，有妻妾十多房。”顾美丽说。
“还有那个号称北洋三杰之一的军阀段祺瑞，他也有妻妾7房........”
“那个东北的军阀张作霖，妻妾有6房.......”
“那个人称‘三不知’的将军山东军阀张宗昌，外面关于他的传闻很多，叫他‘三不知’，‘兵不知有多少，钱不知有多少，姨太太不知有多少’，他的妻妾有竟然达24人之多！”顾美丽说。
“这些女人，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围着一个男人转，忠心耿耿服侍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些花季女孩，要去服侍比自己大几十岁的糟老头子........封建社会，确实是摧残女性的地狱！”李婷感慨道。
关于封建社会中的妇女们对这种制度的默许、服从和配合，像李婷这样的21世纪的年轻人，自然很难理解........
李婷看过著名小说家苏童撰写的小说《妻妾成群》，知道在旧社会，妻妾制是被当时的社会所认可的。男人们也常常以自己娶了多少房妾而沾沾自喜，认为是有本事的，长脸面的事。
当然，能够娶妻再纳妾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主。穷人连妻子都娶不起，哪里还有钱养活小妾？在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家里，妻子大多家庭出身体面、富裕，名为“娶”。而一房或多房妾，则名为“纳”。娶妻时，男方送给老丈人家的彩礼，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礼，则被称为“买妾之资”。
查妾的本意，《汇苑》中有记载：“妾，接也，言得接见君子而不得伉俪也。”在男人们眼中，妾只是男女交欢之用，她们只能与男人做爱，没有资格称为妻子。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除妻以外，他还可以拥有数量不等的妾，或叫做“偏房”“侧室”，民间俗称“小老婆”。当然，也有宠妾最后爬到妻子头上作威作福的。这就要看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是如何看待妻和妾了！
“那是因为，在20世纪初之前，妇女根本没有条件接受教育，也没有机会走出家门外出工作........所以，她们根本就不具备与男子抗衡的底气和能力！”顾美丽点出了问题的要害。
李婷点点头，听顾美丽继续讲了下去.........



正文 第八章 妻不如妾？（2）

第八章妻不如妾？（2）
见好就收！这是顾钱的原则........
顾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商人从来都是会仔细计算每件事情的成本和付出的........他们不会放掉任何一个可以为自己赚钱的机会，也绝不会随意做使自己生意亏本的事情！
就在他举办了体面热闹的满月酒，当着众亲戚面把小兰名正言顺地接回家，做了偏房后，当天晚上，他没有去陪小兰，反而钻进了隔壁史学琴的被窝........
“你不是已经有了新欢吗，干嘛还来我这？”史学琴生气的把背对着笑眯眯要抱她的顾钱说。
今天一天，她都痛苦难捱........整个人被小兰那个妖孽的笑脸给撕碎了，被丈夫那恬不知耻的笑容给碾碎了！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浑浑噩噩地挨过了这艰难的一天。当她躺在被窝里暗自流泪时，顾钱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
“哎，你还在生气啊！即便她来了咱们家，也是你大，她小嘛。”顾钱厚着脸皮，贴着史学琴的耳朵边轻声地说。热气哈在她的脖颈间，痒痒的；两只手，开始在史学琴的身上摩挲着.......
“以后，我还指望着你这个做姐姐的，好好调教小兰呢。”顾钱的嘴巴开始肆无忌怠地在史学琴脸颊、脖颈间亲着........
一阵久违的、熟悉的男人气味，在史学琴的周身弥散开来，她感觉身上有些燥热和无来由的躁动........
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和丈夫亲热了！
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但史学琴今年也才二十四五岁。
年轻的身体，怎么会不想念丈夫的爱抚？
柔软的心，怎么能没有丈夫的安慰？
“..........”史学琴没有吭声，但心里防线已经软塌了下来........
多少个夜晚，她失眠难捱，披着衣服，靠着床栏流泪！
多少个清晨，她在噩梦中哭醒，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出嫁以来，一直恪守妇道，尊敬公婆，对丈夫百般迁就，丈夫还是一气之下离开了她，另寻别的女人.........
“身为女人，为什么命会那么苦呢？”她想不明白。
可是，凭着一种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自己不能、也无力和丈夫抗争！她的母亲已经为自己做了榜样；甚至顾钱的母亲，在外那么牛皮的女人，在顾钱父亲跟前，不还是低眉顺眼、低声下气吗？不仅如此，她们还在千方百计的讨丈夫欢心，为了丈夫的一句好听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再看她周围那些结了婚的女人，那些富太太们，哪一个不是围着丈夫转？即便是妻妾争风吃醋，也绝不敢和丈夫对着干........她不由得想起了当时的上海女人间，口口相传着的一种“御夫术”。“御夫术”的关键句就是：在夫妻相处中，妻子应该学会忍耐........
史学琴在与几个走的比较近的已婚太太交往时，听她们议论过，也被点拨过她们实践“御夫术”的心得........说来说去，就两个字——
“忍耐”！
“忍耐”！
“忍耐”........
那么，在那些太太们看来，什么是“忍耐”，怎样才算是“忍耐”呢？
“当丈夫辛劳了一天回家时，做妻子的，必须始终以笑脸和温柔的表情，面对自己的丈夫。”丈夫在政府里做官的刘太太说。
“因为离开工作单位回家后，工作的困乏常常会使他们心情烦躁。回家后，说话办事就不能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当他们烦躁发脾气时，做妻子的不应和他们对着吵，而应尽可能的忍耐，和风细雨地和他说话，尽可能避其锋芒，保持平和的心态。”她的理由看上去很充分。
是啊，丈夫在外面奔波劳累，挣钱养家；守在家中的妻子，还有什么理由和丈夫吵架？
另一个史学琴认识的银行董事的高太太，比他丈夫还大两岁，她的忍让观更是让史学琴惊异：
“对待丈夫，可以把他当做是个顽皮的孩子，也可以把他看做是你尊敬的一位先生。用这样的心理去看待他们，我们做妻子的，就会少生一些气了。”高太太说。
“因为，男人对待女人的心思是狭窄而随意的。有时，他在外边受了上司的气，或者是在生意场上蚀了钱，心情苦闷无处发泄，回家后稍遇不合心意的事，就会借题发挥........既然我们知道他生气的缘由，不如想方设法去逗他开心，就如哄孩子一般。而他如果沉湎于风月场，你就得用极大的忍耐和热情去感化他，始终如一的关心他，使他对你感到抱歉惭愧.........”高太太说。
可是，在史学琴看来，高太太的观点过于自贬自贱。因为高太太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说：
“当你的右脸被丈夫打疼了时，你不应该反抗，更不能离开.......而是要微笑着把自己的左脸送给丈夫打！”这一点，史学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不过，关于做妻子的要“忍耐”，这两个字，她就此是铭刻在心了——
丈夫是妻子孩子的衣食父母，丈夫是一家之主，丈夫是天.......没有了丈夫，妻子还有什么呢？所以，对待他们要“忍耐”。
........
漆黑的屋子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可两具年轻的身体，却仿佛浑身都长着眼睛一般，把对方的心思揣摩得清清楚楚。
“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都有了三个女儿.........加之自己一不识字，二不能独自谋生。不靠丈夫，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真要是和丈夫撕破脸皮回娘家，估计父母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史学琴心里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唉，认命吧！”史学琴默默想着，抗拒的心思，也就消失了.......
顾钱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他喘着粗气，抓住了史学琴的两只胳膊。不一会，她便被顾钱蛮横地压到了身下，往日丈夫熟悉的招数，又在这张大铁床上重演........
“以后，每周六，我都会到你的房间来陪你。其他时间，你就好好养身体吧。”次日上午，顾钱起床时，温和地抚摸着史学琴说。
这次与妻子重温旧梦，顾钱发现，一年多没有碰过的妻子，憔悴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他心里感觉着不少愧疚与不安。不管怎么说，妻子结婚以来对自己很好，老丈人也在生意上努力帮村自己.......
“我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火了？”这个念头在脑中涤忽闪过，让顾钱有些脸红。不过，很快就被他脑子里谋划着的另一件大事赶走了。
“今后，油漆公司要在苏南地区广泛推销，还要仰仗老丈人的威望，特别是史学琴的几个财大气粗的兄弟呢。”想到这，顾钱笑着对史学琴说：
“这次满月酒上，亲戚送了不少土特产，反正咱们也吃不完。今天下午，我陪你一起带些土特产，去看望岳父岳母大人吧。”顾钱笑得很真诚。
........



正文 第九章 妻不如妾（3）

第九章妻不如妾？（3）
那么，在那些太太们看来，什么是“忍耐”，怎样才算是“忍耐”呢？
“当丈夫辛劳了一天回家时，做妻子的，必须始终以笑脸和温柔的表情，面对自己的丈夫。”丈夫在政府里做官的刘太太说。
“因为离开工作单位回家后，工作的困乏常常会使他们心情烦躁。回家后，说话办事就不能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当他们烦躁发脾气时，做妻子的不应和他们对着吵，而应尽可能的忍耐，和风细雨地和他说话，尽可能避其锋芒，保持平和的心态。”她的理由看上去很充分。
是啊，丈夫在外面奔波劳累，挣钱养家；守在家中的妻子，还有什么理由和丈夫吵架？
另一个史学琴认识的银行董事的高太太，比他丈夫还大两岁，她的忍让观更是让史学琴惊异：
“对待丈夫，可以把他当做是个顽皮的孩子，也可以把他看做是你尊敬的一位先生。用这样的心理去看待他们，我们做妻子的，就会少生一些气了。”高太太说。
“因为，男人对待女人的心思是狭窄而随意的。有时，他在外边受了上司的气，或者是在生意场上蚀了钱，心情苦闷无处发泄，回家后稍遇不合心意的事，就会借题发挥........既然我们知道他生气的缘由，不如想方设法去逗他开心，就如哄孩子一般。而他如果沉湎于风月场，你就得用极大的忍耐和热情去感化他，始终如一的关心他，使他对你感到抱歉惭愧.........”高太太说。
可是，在史学琴看来，高太太的观点过于自贬自贱。因为高太太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说：
“当你的右脸被丈夫打疼了时，你不应该反抗，更不能离开.......而是要微笑着把自己的左脸送给丈夫打！”这一点，史学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不过，关于做妻子的要“忍耐”，这两个字，她就此是铭刻在心了——
丈夫是妻子孩子的衣食父母，丈夫是一家之主，丈夫是天.......没有了丈夫，妻子还有什么呢？所以，对待他们要“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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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可两具年轻的身体，却仿佛浑身都长着眼睛一般，把对方的心思揣摩得清清楚楚。
“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都有了三个女儿.........加之自己一不识字，二不能独自谋生。不靠丈夫，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真要是和丈夫撕破脸皮回娘家，估计父母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史学琴心里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唉，认命吧！”史学琴默默想着，抗拒的心思，也就消失了.......
顾钱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他喘着粗气，抓住了史学琴的两只胳膊。不一会，她便被顾钱蛮横地压到了身下，往日丈夫熟悉的招数，又在这张大铁床上重演........
“以后，每周六，我都会到你的房间来陪你。其他时间，你就好好养身体吧。”次日上午，顾钱起床时，温和地抚摸着史学琴说。
这次与妻子重温旧梦，顾钱发现，一年多没有碰过的妻子，憔悴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他心里感觉着不少愧疚与不安。不管怎么说，妻子结婚以来对自己很好，老丈人也在生意上努力帮村自己.......
“我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火了？”这个念头在脑中涤忽闪过，让顾钱有些脸红。不过，很快就被他脑子里谋划着的另一件大事赶走了。
“今后，油漆公司要在苏南地区广泛推销，还要仰仗老丈人的威望，特别是史学琴的几个财大气粗的兄弟呢。”想到这，顾钱笑着对史学琴说：
“这次满月酒上，亲戚送了不少土特产，反正咱们也吃不完。今天下午，我陪你一起带些土特产，去看望岳父岳母大人吧。”顾钱笑得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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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琴的娘家，离顾钱家不是太远，就在热闹繁华的南京路边上的一个弄堂里。
民国时的上海，号称亚洲第一繁华大都市。夜晚的南京路，更是霓虹灯闪烁，歌舞升平........南京路，又是上海最热闹，最繁华的商业大街。也算是民国时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了！
史学琴听母亲提过，鸦片战争后，南京路先是被化为英租界，后来又成为公共租界.......是当时上海开辟后最早建的一条商业街。许多西洋人把银行、商社建在外滩附近，商贸很快沿着当时被称为“花园弄”的一条东西向“大马路”发展了起来........
因为离得近，史学琴的家，出门到南京路的大商场购物十分方便。她小时就经常跟着母亲到“永安”““新新”“大新”等几个大的商店买东西。那时的南京路，就已经很长了，东起外滩，西至静安寺与延安西路交汇，横贯市区中心........是闻名的“十里洋场”，而且还通了有轨电车。
汽车在弄堂口停了下来。顾钱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带着史学琴走进弄堂里，在一幢小楼的门前停了下来。
这个弄堂，因为靠着南京路、紧挨着外滩，是寸土寸金的金贵地。所以，能住在这的，都是一些有钱人。弄堂深深，家家独门独户，有自己的小院。
“爸妈，你们好。”顾钱敲门进去后，笑盈盈地和老丈人打着招呼。
“你们来啦！”老丈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看得出来，他还没有从昨天的满月酒上，女婿先斩后奏纳妾的阴影中走出来。
“爸妈，这是顾钱给你们带的土特产。”史学琴赶紧上前递过去大包小包的礼物，主动化解自己父亲和丈夫之间的不愉快。
“那么客气干什么？”有道是开口不打送礼人。既然女婿女儿带着礼物前来拜望，说明是带着一番诚意来的。一切尽在不言中.......老丈人接过礼物，终于笑了起来。
见女儿女婿来了，中午饭，史学琴妈妈让保姆炖了一只老母鸡，又炒了五六个热菜。她爸也拿出了多年珍藏的绍兴黄酒，和女婿对饮了起来。
顾钱是个聪明人。酒桌上，恭维话不停地说着，总算把老爷子的气给消了。加之，他看到女儿史学琴面带红润之色，气色不错，想必虽然小妾被领进家，女婿对女儿还算不错。
“我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嫁到你们顾家，可不准欺负她！”老爷子乘着酒劲，对顾钱说。
“爸，你放心。我虽然纳了个小妾，但学琴在家是明媒正娶的正房，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小兰那丫头，还不是都要听学琴的。再说，有我在，谁敢欺负大太太？”顾钱信誓旦旦的保证。
这顿饭，对顾钱来说，可谓一箭双雕。既安抚了老丈人的心，又为自己公司今后在江南一带推销他的油漆产品，铺平了道路。他和老丈人商定，过几天，他便陪着老爷子到常州、无锡、苏州一带跑一圈，把史家有些钱财的亲戚动员起来，帮助顾钱在当地建立油漆分销店..........
史学琴也很高兴。她想，既然顾钱在生意上还要仰仗父亲，他在家也不会太出格，太过于宠溺那个小兰。看来，有一个富有的家庭做后盾，只要父母还健在，自己今后的日子，不会坏到哪里去！
可是，史学琴还是低估了小兰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