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有一个地方叫做地老天荒 2013年的一个晚夏, 残阳西下,破碎的阳光稀稀落落的打在一扇翻新宾馆的玻璃窗前。 窗后, 三十三岁的江蓠,皮肤白皙,容颜犹存几分风韵。 她默默坐在桌旁,垂首认真的看着一本破旧泛黄的字典,将其轻轻执在络纹微重的掌心,仔细的摩娑,小心的触动,像珍宝般重视,细细的指尖有一些颤抖,雾气从她的眼中一缕缕的映出来,辗转成团,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低头,哆嗦着翻开的第1314页,轻嗅,淡淡的余馨绕面,甘而青涩,雅而温美。 凝着那三簇泛起深黄的靡芜花瓣,纸上跃然的白色梅花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花团小而聚集,像繁星般,点点而缀,几乎轻薄的一碰即碎,绿色的茎子已经中枯,碧纱般的通透…… 江蓠只是默默的看着,抬起颤抖的手指想要触摸一下,可是当手指尖刚要触及的时候,却倏的缩回来。 仿佛那是烫火的山芋般,不愿,更不敢,眼睛却紧紧的一直盯着…… 一丝晚风吹来,干枯的花瓣微动了下, 忽然,她脸色微变,迅速的将字典合上,擦擦眼角,起身将窗子的最后一丝缝隙关紧,才呼了一口气,继续坐在原位上小心的将字典翻到1314页,盯着三簇靡芜花瓣信笺,干萎,薄如蝉翼,洁白如雪的散落在这里……眼角发酸,雾气再次凝聚在那一双成熟的水眸里。 几秒后, 眸底的雾气缓缓多起来,就像晚上林间湿润附粘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眨眨眼,想要承住那一缕潮湿的雾气。 可她一眨眼,雾气反而挣脱她的束缚,一滴滴滚落,泪水叭叭的打在书页上,浸淹了 那三簇干枯的靡芜花瓣。 她猛的合上字典,泪滴叭叭的一声打在字典红色沉旧的封皮上…… 在模糊的视线里,她思绪翻滚,如烟般的拄事,一点点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迎着晨起的太阳,笼在一片金色的沐光里,一脸笑意,白衣黑裤,就那样的挎着吉他青春文艺范儿的远远走来…… 那样的耀眼。 她想到了十七岁的年纪里,她和他相熟在一个炎热的夏季。 高二的学习与生活,是紧张与忙碌的,一天午饭后,她返回教室,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准备复习,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右边桌上的东西却换了主人。 是谁? 她下意识的望去…… 正当江蓠脑海里思绪肆意的时候,她十岁的女儿走近桌前,着一袭白裙,一条长长的马尾梳得很高,扎着一朵花儿,大大的黑色眼睛,像毛忽忽的黑葡萄般晶亮,她眼尖的瞥到母亲脸上的泪痕,“妈妈,你怎么了,又想爸爸了?” 女儿的眼睛清澈明亮,一尘不染。 “没有。”她慌乱的敛起翻滚的思绪,抬手试过眼角,眨眨眼睛,向着推门而进的女儿招招手,“过来。”脸上露出以往的慈祥与温暖。 女儿笑着跑过去,“妈妈,爸爸不是在外地出差吗?外婆说,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她抬起小手小心的摸摸母亲脸上的泪痕,大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几丝担心。 “乖,妈妈只是想起过去……”她将声音尽量调整到平缓,伸手搂住女儿,温和的拍拍女儿肩膀,免得女儿跟着一起忧心。 “过去?是和爸爸的过去吗?” 她的脸色一僵,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眼睛转过去,望着明亮的窗外,看着一片波涛涌动的蔚蓝色大海,眼神更加忧郁苍茫。 很快,一位上了年纪的身体康健的老人推门而进,看着发呆的江蓠叹了口气,直接招手将孩子拉走,给她带上门。 不远处,一块伫立在海边的岩石赫然入目,她就那样出神的凝着窗外的大海,还有灰白色的沙滩。 回想起1999年7月份, 她高考落榜后来到这里渡假,以舒缓心情。 记得当时自己住在这里的宾馆还很破旧,窗子的玻璃也没有现在的透明,窗棂还是老式的那一种绛漆红色的窗棂,红漆已旧得脱脱落落,有的地方甚至露出原木的土黄色。 房间里一双老式的木式单人床,晚上翻身时还吱吱扭扭的响,白色的床单与被罩洗得总有些泛黄。 屋中还有一台,不到二十寸的电视,屏幕还不停的闪雪花,要么是信号不好,连雪花也没有。 唯一的一张桌子,是绛漆红色的,和木窗棂颜色一致,地上的水泥地,有也些坑洼不平,哪里像今天的大理石地板是那样的光洁高档。 当年,窗前还有一颗手臂粗的棕榈树,穿过棕榈树斑驳的叶子缝隙,就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海边。 江蓠记得自己的房间,窗子正好面对大海,可以随时随地让她这个没有见过海的北方姑娘看看大海的辽阔与胸怀,泪水冲刷过的瞳孔反而更加清晰,江蓠咪起眼睛,望着远远的地方,心儿越来越远…… 十四年前, 1999年花开过荼靡的余夏, 不经意的海边,当晚风吹来,失意的她坐在岩石上欣赏大海波澜壮阔的风景时,与他不期而遇。 更确切的是,她听到了他动人的歌声,还有那沉沉的吉他乐,他竟然意外的默默的坐在她所坐的岩石上,二人距离很近,但一晚上什么也没有说,他只专心的弹奏着他的吉他,而她只静静的听音符在这幽幽的夜色里飞扬。 他灵活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停的跳跃。 那一年,相同的是:她十八岁,而他也是十八岁。 所不同的是,那一年,她高考得一塌糊涂,成绩很不理想,而他却是优异的出奇,并且成为全省的高考状元。 她觉得她跟他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江蓠保持一个姿势的坐在桌前,想着曾经直到脖子酸胀的时候,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来到门前,拽开门,缓缓的将门关好。 她想要看看十四年前的那个地方…… 迎着扑面吹来的海风,她缓缓的沿着绵长海岸线向那一块巨大的岩石走去,眸中一片光泽漫漫,映上了几片灿烂的落日余霞。 乌黑的发丝随风飘起,鼻翼微动,她嗅着远处海风夹飘过来的花草香,淡淡的,眼角微微弯下来,脸上露出一团浅浅的笑容,她感觉这个味道,只差那么一点,差一点点,就像一个人的味道,想起来,他的味道总是那样的清新迷人。 距岩石一米远的地方,她顿下步子,凝着这一块熟悉的岩石,眼里恍然间有几缕湿气萦绕而来,总是那样的毫不征兆。 强撑着眼睛,她走到近前时,才狠狠心吞咽下去那一层湿气,眼角的酸胀却没有缓解,她盯着岩石,发现它的棱角比去年还要平整,仿佛刻意修饰似的,岩石的正前方,竟然还有那几个字,多么的熟悉,字字朱红,苍劲有力,潇洒从容。 “地--老--天--荒!” 她缓缓念出,字字从舌尖上绕了又绕,磨了又磨才缓缓出口,叹息,遗憾,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涌上心头。 地老天荒的下方还是那一行小字,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阿姨,能不能帮我们拍一张照。”说话的是她身后的一对小情侣,她扭头看着他们青春朝气的脸,大约也是十八九岁,少女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高兴的将巴掌大的相机递到了她的跟前,江蓠怔了下,然后接过来,发现相机是轻薄的红色,比自己那个时候的老笨黑色相机好看多了。 咔嚓! 江蓠按动快门,一张温馨的照片拍成了。 少男少女表示感谢的接过相机离开了,而她默默的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感语:这里不再曾经是那一块寂寞的棱角突兀的岩石,而俨然成了一道公式化的风景。 岩石不再寂寞。 收回眼神,她继续看着地老天荒四个大字下的小字: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记得2000年,那个千禧年的时候,同一个季节里,她曾经来过这里,记得岩石后面还有一幅画儿…… 正文 第2章 青春的烦恼 1997年九月初,天气余热未歇。 午觉醒过,高一十班的江蓠同学穿了一条及膝的天蓝色裙子,上面搭了件粉白格子短袖衬衣,甩着马尾,从宿舍不急不慌的奔向教室,一进教她室就看到了黑板上的通知,下午两点三十分全部到学校东面的阶梯大教室观看青春期教育片青春的烦恼。 眼睛慌乱的看了眼寥寥无几人的教室,她的脚步迅速的来到自己桌前—倒数第一排的位置,她按按胸口,心里有些紧张。 不过,她还是在吸了几口气之后,低着头缓缓的走出了教室,迎头正好碰上同宿舍的萧艾,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江蓠同学,你不怕撞到人,脑袋快塞到锁骨里去了?” “哦……啊!”她才反应过来,抬起酸酸的脖子,诧异的问,“你不去阶梯教室?” “老掉牙的东西,我马上去,等我下。”萧艾愉快的拍了下她的肩膀,转身像风一样的冲进教室,然后很快又窜出来,拉着她的胳膊,“我们一起去。” 全校高一学生都陆续的来到阶梯教室,江蓠选择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里,只是看了眼预告片,男女生的图片纷纷用树叶遮住……她小脸一红,羞得立刻垂下头,再也不敢抬头,尽管影片还没有播放,她的心里都已经揪成一团乱麻。 开场几分钟,萧艾有点事外出了,所以她左边隔出一个位置。 影片开始,周围瞬间都暗了下来。 她才敢将小脑袋悄悄的抬起来,发现偌大的阶梯教室已经黑乎乎的一片,人与人之间相近也是看不清面容的,不过,她倒是看到好多女生都垂下头,不敢抬头看正在播放的影片,不过开始并没有什么,只是图片与声音并茂的讲述。 那团乱麻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绞缠,她是默默的盯着影片的内容。 五分钟后,忽然嗅到一阵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很舒适,她微微吸了下,然后目光下意识的循着那抹味道的源头扫过去,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正朝着自己的位置走过来,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搁在桌子上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倏的蜷紧。 她迅速的敛回头,目光正视着影片的方向,不想为任何人所影响,爱坐在哪里坐哪里,又不关自己的事情。 果然在香味愈深的时候,心口中那一团刚刚解开的乱麻,倏的一缩,再次混缠在一起,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影片,感觉座椅,倏的下沉,她知道那个男生坐在了自己旁边。 毕竟是看这样的内容,身边还坐着一个大男生…… 她又开始紧张起来。 虽然她又不认识,她尽量的安慰自己紧张害羞的心,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个乱七八糟,不过大致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 她的耳根子是热热的,看了影片里那惟妙惟肖的图片就有一次次想逃走的冲动。 影片里进入正式内容:先是介绍男生的……江蓠是头一次看到和听到这样的内容,她黑暗里的小脸是红扑扑的。 接下来是介绍女生的……这一下江蓠的脸更红了,羞死了,她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绞到几根手指吃痛的时候,她才罢手。 尤其是大姨妈讲得更为仔细…… 她偷偷的斜着眼觑了下周围静静的人群,格外的安静,周围没有任何交头接耳的现象。 有的低着头,有的板直身子看着,江蓠一不小心的就瞥到自己左边位置的男生,借着电视里的微光,还有墙壁上的弱光,他好似双臂环在胸前,身子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风轻云淡的下颔微抬的望着正前方。 可能是感觉到了别人灼热的目光,他微微扭了下头,这一下,江蓠慌得像一只不择路的小兔子一样,迅速的扭过脸,躲进自己的草丛里,心里砰砰砰的跳着。 她明显的感觉到心跳所传递的力量,一声声的砸进自己的耳膜里。咚咚咚的,比敲门声还烈,简直是震得慌。 江蓠抬左手按按胸口,咽了口吐沫,本来看这个片子就紧张,这么让她发现自己还偷看男生,真丢人,恨不得立刻找一个僻静的地缝钻进去得了。 所以她现在僵硬的坐在那里,视线一点也不敢离开影片,更懒得再看周围的情况了,本来江蓠想早早的离开,又不好意思和人家说让开一下让自己过去,所以她想,反正一会儿就散了,不着急。 有什么好紧张的,自己参加各色晚会什么的的,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这样的紧张,她越是安慰自己,越是感觉心脏蹦跳得厉害。 不过,旁边一抹清新的味道倒是很闻,似轻烟,如薄雾,一丝丝的缠绻在自己脖颈周围,一圈又一圈,层层绕绕,不绝如缕,像轻纱般沁人心脾。 突然小腹一揪,然后一拧,有一股绞痛般的感觉袭来,江蓠细细的眉毛蹙损的曲折起来,拧成一个小小的山包,她右手也从桌上撤下来,双手紧按在小腹,身子略微弯下来,前胸抵在桌子上,她咬咬粉唇,想着大约快散了,再坚持一会儿…… 十分钟后, 忽然间,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传来,轰的一下子,某些东西突然间爆发,她小脸一白,倏的意识到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脸陡然间青白交错,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热流接二连三的涌了出来。 而且她感觉到青春的烦恼也就要播放完了,要不趁着昏暗跑出去,这样或许别人不会看到。 她微微抬起身子,忽的又坐了下来,脸上一片苍白 也许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当她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眼角余光中,发现一道溪流蜿蜒向下,蜿蜒的线条终于嘎然而止在她白色的凉鞋上…… 有一种无奈,叫做欲哭无泪。 有一种处境,叫做在劫难逃。 正文 第3章 感谢的味道 豁然, 阶梯大教室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耀眼的光芒,刺得一直在黑暗之中的江蓠双瞳瞬间缩成两条细细的直线。 周围亮如白昼。 然后是,观看《青春的烦恼》的同学陆续起身,向外走去,而顿时傻了眼的江蓠则是眼前一黑,差一点晕倒在桌子上,她暗暗的喊了声亲娘啊,这不是自己要转着圈的丢人的节奏吗? 她尴尬了几秒,顺势趴在桌子上,紧闭眼,江蓠想,一定不能让同班同学认出自己来,不然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混下去,一想到这个,她就开始头大。 大约过了十分钟, 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开始变得稀疏,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感觉一点脚步声也没有的时候,她才紧张的睁开眼,像是做了贼一样的准备站起来,可是眼角的余光却是瞟到一双黑色的皮鞋突然间映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她的小心脏吓得差一点跳出来。 微微抬起来的头颅噌的再次趴在桌子上,她一动也不敢动的偷眼瞧着那一双黑色的皮鞋,她希望这一双黑色的皮鞋滚得远远的,然后自己才能安然无恙的逃脱此劫。 一切都静止下来, 江蓠摒紧呼吸,静静的等待,可是她偷觑视线里的那一双黑色的皮鞋却是像生了根一样的不肯离去,直直的定在那里。 她微微掂起屁股,粘乎乎的,难受死了,她咬咬牙,准备在等一会儿,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个男生就会离去。 又是几分钟的时间,她眼角的余光发现那一双黑色的皮鞋,依然纹丝未动,她险些肺气炸了,什么样人啊,能不能有点眼力界儿,是不是非要等着看自己出糗? 江蓠同学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男生怎么还不走? 她又一次绝望的闭了眼睛,脑袋深深的扎在双手环搭在桌上的臂圈里,纹丝未动,她想,难道要等到天黑?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又静默了几分钟,江蓠的心都被煎成碎末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细细碎碎的什么声音,将眼角的那一丝余光再次注目到刚才位置的黑色皮鞋上,发现鞋子好像挪动了点距离,只是隐约的看到黑色的皮鞋尖。 他这是要走的节奏吗? 心里不由的一阵欢腾,她美哒哒的抿了下唇角,如果他走了,自己就可以偷偷的回宿舍换衣服了。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两个黑色的皮鞋点,心中不住的念道,请六代祖先保佑赶紧让他离开…… 下一秒,忽然他的黑色鞋子又在她的视线里放大起来,江蓠的心猛的一收,心想:他这是干什么,难道还不走?这是不是神经病啊? 就在她心里想要再度骂人的时候,眼角里黑色皮鞋不见了,她倏的一喜,却没有敢抬头,她想保险起见,再等一会儿。 很快,她听到一阵由近及远的沉稳脚步声,很有节奏,也有力道。 江蓠长长的吁了口气,忽然啪的一声,阶梯教室里的灯突然间灭了,她等待的视线里一片漆黑。 她蓦的抬头,周围已经如同刚来的样子,黑漆漆的,一道道的光线,斜斜的映在阶梯教室的桌子上,光亮的那头是黑板,她扭头看了看,发现身后的门敞开着。 可是,自己怎么在光天化日下,从这里走回宿舍,这一路会有多少目光取笑自己,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难道非得等到天黑了? 还是垂头丧气扭过身子低下头,突然间,她眼睛一亮,江蓠似乎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她身侧左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江蓠几乎是激动的伸手,一把抓在手中,借着那一道照进阶梯教室的阳光,她将这件发白的衣服捧在手中,仔细的看看,确定是一件衣服,不过倒是有一丝淡淡的香气,那味道恍似是那个男生的…… 江蓠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小脸苍白几许,呆茫了几秒,很快她镇静下来,不管是谁放在这里的,先救急再说,披上衬衣,她起身,才发现刚才衬衣下边有一小包温馨的面巾纸,然后面布纸下面压着一个小小的纸条…… 走出阶梯教室,她披着白色的衬衣,咪了眼儿,仰头看看蔚蓝的天空,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吉祥衬衣,面巾纸用完了,手心里紧攥着那一张小小的纸条。 阶梯教室门外一侧的拐角处,一位没有穿上衣的男生一双幽深明亮的双眸凝着走出教室的江蓠,盯着她窈窕的倩影,脸上露出一丝温煦如阳光的笑。 两天日后, 江蓠来到了学校的传达室门口,她提了一外白色干净的印花纹的包装塑料袋,里面有一件白色的衬衣,她洗得很干净,也叠得很整齐,最后,她留下一张字条,江蓠寄出。 然后,她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有些不舍的离开,其实她应该是当面感谢人家的,可是羞于启齿的问题,她想,自己更不敢面对,这样归还衣服的方式至少要好些。 她经常去问,“衬衣拿走了没有?是哪个班的?” 传达室的大爷总是微笑着摆摆手,“没有呢,到时有人取了,我会告诉你一声。”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所以一周之后,她便失去了耐性。 直到半个月后,她偶然从传达室门口经过的时候,大爷倒是很熟悉的叫住她,“江蓠同学,你的包裹有人取了。” “真的?”她很惊喜的顿住步子,目光盈盈的充满希望冀,然后步子很快的凑近传达室的窗口,双手扒在窗台上,望着里面一脸慈祥微笑的大爷,“哪个班的?” 她一直在想,帮她忙的男孩子是哪个班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江蓠一直在想,她想,不管这件事羞耻于否,自己都应该感谢人家。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大爷的眼睛弯了下来。 怎么会?她预想的笑容僵滞在表情上,嘴巴都微微张着,表示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眼中浮出一层又一层失望,那一双黑色的皮鞋,怎么可能是女生呢? 回宿舍的路上, 江蓠想,或许人家不想让自己难堪而已。 回想起来,那一张字条上的刚劲有力的楷书,辗转腾挪,矫若惊龙,非常漂亮,潇洒自如。 人人都说,字如其人,她想那一个男生一定像他的字迹一样潇洒俊美吧。 但愿如此。 可是那一种淡淡的清新味道,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包括洗衬衣的时候,她也嗅到了,江蓠给那一种味道,起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做感谢的味道。 正文 第4章 那一簇花 回旋的思绪像潮水一样应接不瑕的涌进了江蓠的心里…… 又过了一年 1998的七月底,她所居这座小城的盛夏有些炎热,一天天的熬过来,总让人感觉枯燥乏味,心烦意乱。因为要上高三了,所以提前二十多天开学。 午饭后, 高二文科十班女生江蓠梳着一条长长的马尾,穿着衬衣短裙,急匆匆的奔进教室,今天上午她听课有点走神,所以提前借笔记准备摘抄一下。 刚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中间最后一桌的时候,眼睛大大的她就发现自己同桌的桌上有一大簇漂亮的靡芜花,绿色的茎叶,翠绿鲜艳,花瓣虽小却星星点点的通白如雪,肌骨莹润,像一层层的薄纱重叠而倚。 所谓:裁剪冰绡,轻叠数重。 它默默的横沉于桌上,不失寂寞,明香袭来,有一种青涩女生般的静雅迷人! 这个花她认识,小的时候,在南方老家,她在郊外的外婆家见过。记得当时外婆一直拿这个叶子做成香囊,不但清香袭人,而且驱瘟避邪。 是那个味道。 她看得一时有些失神,后来听到踏进教室的脚步声,她知道有同学进来了,江蓠迅速敛回视线,同时悄悄瞟了一圈教室的方向,才发现只有自己座位前几排的学霸还在认真苦读,不惧严寒酷暑,并没有人关注自己。 而进来的也是另外的同学。 刚才,她担心,还以为是…… 江蓠抬起柔软的小手拍拍胸口,粉唇微呼一口气,确实有点说不出来的心虚,好像偷窥了别人的东西似的。 坐在自己的位置,打开笔记,低下头,认真的抄写起来,不知为何,心开始慢慢的乱了起来,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扫一眼那一朵轻薄如纱、香气弥散的靡芜花, 生物钟到点了,眼皮开始有点打架。 放下笔,她趴在桌上,确实有些困了。 很快, 她就会周公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闹哄哄起来,江蓠知道应该响过预备铃音了,所以同学们都来教室准备上课。 她的胳膊平展了一下,然后抬起酸酸的脑袋,伸伸懒腰。 一时之间忽略了那一大簇洁白如雪的靡芜花。 等她还了笔记,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眼,就发现男同桌杜若蘅桌上的那一大簇横陈着的靡芜花不见了。 她抿嘴一笑,看来,这个男同桌是手执花朵向心爱的女生表白了,撇撇嘴角,江蓠浑若无人的坐在位置上,准备了今天下午第一节课的课本与笔记。 几分钟后, 一道清冽的海风香味袭来,淡淡,有男人的气息, 她抬头望了眼,原来是杜若蘅踩着悠闲的步伐走来,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白衬衣黑裤子,江蓠咪眼瞄了下他,感觉他长得还不错吧,身材挺拨,敛眉星目,发质很好,软软的,身子一动,发丝都跟着一起一伏,嘴角微微翘起,好像隐着一丝笑意。 感觉他的目光朝着自己这边望来,她倏的红了小脸,慌乱的赶紧低下头,继续看书,抓着书的手有点紧。 海风香愈浓的时候,他坐在了她的旁边,身子绷紧的她心都猛的漏了一拍,她抓着书的双手蜷了起来,不断用力,卡吃,指尖撕掉一页书角。 时间仿佛突然间停止了流动,就像她的心刹那间被人生生的架了起来,搁在迟滞麻木的时空里,无处安放,引得呼吸骤乱,脸更加莫名的通红。 倏的,她问自己,紧张什么? 他又没有看自己?他看的只是他的位置而已…… 心终于安定下来,但江蓠胸口的扑通通还在余味未歇,不过她的理智好歹是回来了。 那淡淡的海风香味道,有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熟悉感,江蓠想:她一定在哪里闻到过? 一分钟后, 突然感觉脖子凉了下,她下意识扭头,就看到杜若蘅眉头紧攒,帅气漂亮的星目正冷冷的盯着自己,迸发着丝丝寒意。 她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记,好像自己没有得罪他吧,干吗这样阴测测的看着自己,怪疹人的。 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书。 她和杜若蘅很少说话,所以她怎么会得罪他? 下一秒, 耳边传来一阵阵磨牙的声音……她故意没有去看他,心道:脾气真臭,好像谁欠他八百吊钱似的。 整个一下午,杜若蘅都冷冷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脸色铁青铁青的,江蓠想,一定是有人得罪了他,所以自己一下课就滋溜跑出去,不去招惹他。 一到上课,江蓠才磨磨叽叽的走到自己位置,尽量不去瞄他,反正平时男生和女生也没有什么交流的。 这种情况捱了四节课,捱得她有点难受,直到放学,大家都准备去食堂打饭了,她整个人才彻底轻松下来。 晚自习是三节课。 一想到欠了八百吊钱的同桌杜若蘅,江蓠感觉就脑袋大,在宿舍里磨蹭到打晚自习的预备铃音时,才从床上坐起来,怏怏的走向教室。 阴晴不定的同桌,那里的气场就是灾难。她想。 咦?同桌的位置空空的,没有人?江蓠从进教室门看到的那一刻起,心情立时轻松,噌噌,加快几步走到自己位置坐下,认真的翻看书,这次的英语测试不太好。 她决定好好的背背单词。 上课铃响了, 同桌的位置依然是空的,侧过头,望着空空的桌子,江蓠叹了口气,继续背自己的英语单词,下课,上课再下课,再上课,直到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她都没有见到那个面色铁青的家伙。 熄灯之后, 她发现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床铺挨着窗子的江蓠转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注视着窗如皎洁的明月,有些出神。 宿舍里的八卦开始: “今天是乞巧节?” “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有人咂咂嘴附和。 “听说有的地方,在这一天,一直保持着过传统情人节的习惯。”知识渊博的宿舍老大开口。 “头上戴花,在月光下穿针引线,谁快,就是赢巧了,否则,就是输巧了。” “哦,戴什么花?” “当然是相思如绪的靡芜了,不过有的地方说是栀子花……” “我们这边没有这种花……” “那是草!”她的下铺萧艾纠正,“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后面的话,江蓠大约是听不到了,一心想着同桌桌上的那一大簇洁白如雪的靡芜花,自己趴在桌上醒来的时候,便不见了。今天又是传统的情人节,想必是杜若蘅送给自己心爱的女生了,不过谈情说爱,晚上居然还不来上课,真是够呛…… 见色忘课。 “江蓠!江蓠,想什么呢?”舍友问好久没有动静的她。 收回燥动的思绪,她在黑暗里懒懒回声,“我困了。” 有人逼问,“咱们宿舍谁收到花了?不,小草了?” 紧接着是一阵笑骂的声音…… 十八岁的江蓠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今天班里的女生好像都没有缺晚自习的课……那靡芜……杜若蘅到底是送给谁了? 正文 第5章 另类过往 第二天晨操的时候,江蓠故意观察了一下杜若蘅平时的出操位置,却依旧没有发现他的影子,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股不舒坦的感觉。 上午第一节数学课的时候,她发现,同桌杜若蘅的位置突然间换了一个同学…… 直到下课她才发现,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一张桌子,居然空了,原来这个桌子的同学就是刚刚换成自己同桌的同学。 江蓠隐隐的有了一种怪怪的想法。 直到第二节物理课,杜若蘅才踏着上课铃音踩着有些疲惫的步子走进教室,江蓠不由的盯着他多看了几眼,而他的目光却纹丝不动的盯着中间最后一排的桌子…… 几秒钟后, 江蓠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换同桌了。 同桌不再是杜若蘅。 本应该高兴的她,突然之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有一点点空落落的。 想一想,她和杜若蘅好像同桌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段时间里,她和他虽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但是却发生了几件小事,自此二人的关系应该说由陌生到比他和其它女生熟悉那么一点点。 记得高一下半年: 他刚刚从高一九调换到高一十班,很快和自己调成同桌,都坐最后一排。 起初,他和她简直就像陌生人,不过两人倒也相安无事,他是年级里的学霸,更是班级里的学霸,学习成绩很好,且稳定,尤其他们这个高二十班,更是重点班级,班里学霸占了年级的前五名。 ‘五霸闹春’是形容高二十班里的五个学霸,个个成绩稳定,而且每次考试,不管大小考小考,这几个人总是轮流坐桩,仿佛有约定似的今天不是你一,就是下次就是我一,而且也代表了年级的前五名成绩。 连老学究的班主任天天笑咪咪的说‘五霸闹春’这是他所带的班级里从来没有过的奇怪现象。 而杜若蘅,就是典型的五霸之一。 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个子超高,他在班级里最高,人送一个绰号珠穆朗玛,形容杜若蘅的海拨。 她和他的第一次交流很意外,有时,她想起来,就想笑。 那是四个月前, 江蓠最头疼的科目是化学,她对化学简直不感冒到了极点,最基本的公式配平,都能出问题,所以她有一次单元测试竟然考了五十多分。 晚自习后,她一个人跑向了学校的操场,虽然高二化学会考过后,是可以不学的,可是她担心自己会考不过关,以至不能参加高考,所以江蓠真的担心极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无奈的她,在深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任春天料峭的寒风吹过,江蓠闭着眼睛,甩开胳膊就奔跑在四百米的路道上,耳边穿过的是呼呼的夜风,凉凉的,速度越来越快,耳朵被冷风灌得呜呜的疼,可是江蓠却是像疯了样的狂奔着。 发泄着自己内心的郁闷。 在一处拐角的时候,砰的一声,她猛的撞到一处人墙。 江蓠终于停下疲惫不堪的脚步,身子被狠狠的从人墙上弹回来,她的鼻子撞得酸痛极了,抬手揉揉发酸的鼻子,抹抹眼角的泪,抬头,气丧的质问,“怎么跑路的,不长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好像比自己高出不少。 “我站在这里,没动!”他的声音磁哑,质感,如同一股暗夜里的魔音,夹着一丝清新的气息,如数袭卷进江蓠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发出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穿透了她的耳膜,荡漾在她的脑海。 恍似撩起一丝惹人的春风,吹起涟漪阵阵。 她瞬间一怔,手指停止揉鼻子的动作,心也微微静下来,这声音,不是班里的杜若蘅吗? “你的意思是我追尾?”她想笑,不过却绷住笑意,一板一眼的回敬他。 “基本准确。”他很不客气的回答。 她终于笑了,咯咯的,在夜风悠扬,并随着夜风的速度传出去很远,待她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风香在周围的空气里萦绕,从脖颈绕到鼻尖,她仔细的嗅嗅,清香淡然,很好闻,还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过? 江蓠鼻子哼哼一声,顾自嘟嚷,“还追尾,怎么不说追屁股?” 不过自己是淑女,不能说粗话。 她顾自的又偷笑了。 远处的一道黑影顿了顿,嘴角勾出一丝小小的弧度。 待回到晚自习第二节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情没有刚才那样糟了,平复心情,江蓠仔细的修改错题,她不求别的,只求化学会考的时候,能让自己过关就好,哪怕是得一个C。 第二次的她和他的相遇其实不算相遇,算什么呢?江蓠自己也说不清楚。 快五一了,天气渐渐热了。 学校的蓝球对抗赛在初夏时拉开了序幕,每次比赛其实都是在课余时间,所以观看的同学有多有少。 而穿着一身普通篮球服的杜若蘅明显以最优质的个子,在赛场上发挥着一个特级中锋的作用,潇洒的投篮动作,帅气的顶球绝技,引起一片片粉丝的尖叫…… 尤其是周围的女同学,盯着杜若蘅的眼睛里都能泛起一层桃花出来。 而江蓠本身是不喜欢篮球的,可是当她经过比赛场时,脚步蓦然的顿下来,她看到同桌杜若蘅的身影犹自鲜明的活跃在篮球场上,惊愕了,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帅气动作,与学习时斯文学霸的形象顿时像换了一个人,瞬间鲜活起来。 她抱着课本怔怔的看着他扣篮、奔跑、抢球,截球……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突然间,他猛的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观看他比赛的江蓠,星眸微弯,扬扬手,脸上露出一丝清新的笑容,像是一缕阳光般的温暖。 她回头,没有发现别人。 他冲自己笑吗? 江蓠脸上的肌肉突然间僵硬了下,然后友好的礼貌的回应了他的微笑,算是鼓励,下一秒,她看到他嘴角弧度明显的扩大…… 直到预备铃音刺耳的响起,她才迅速的醒过神来,便匆匆看了眼正在收拾自己衣服的他,赶紧离开了。 晚自习的第二节课,他才换了一身衣服,来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江蓠灵敏的鼻尖还是嗅到那一道淡淡的海风香。 她有时想,这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晚自习的第三节课,他很意外的和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用一下你的字典好吗?” “好。”她愣了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字典从书间抽出来递给他,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再后来,他们相安无事。 虽然和以前一样交流很少。 但相处和谐,有时遇到也会默契的相视一笑,以示打招呼。 …… 物理课下课铃响的声音彻底的打乱她的回忆。 江蓠这才发现,这一节物理课,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竟然想的得杜若蘅和自己曾经的过去种种。 其实什么也没有。 她不由的撇撇嘴角。 他们是不相干的两个,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高考,考进自己理想的大学…… 晚上宿舍里, 熄灯后,舍友们又一轮的八卦开始了: 后来,有人又突然聊到昨天的靡芜花,个子最小的舍友说,“那个江蓠,我昨天值日的时候,发现你的脚下有一大簇凋零的靡芜花,好像被踩得不成样子,瘪瘪的。不过有几朵还好……”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下一秒, “说,谁送你的,江蓠?”宿舍里其它六个人异口同声的逼问。 江蓠懵了下,瞬间缓过劲来,急得反驳,“要是我的早就藏起来了,我才不舍得踩。” “真的?”有人半信半疑。 “真的!” “那到底是谁的?”有人嘟嚷。 突然间有人冒了一句,“我知道那是谁的花!” 心猛的一紧,江蓠全身的神经都倏的绷成了发条,她摒紧呼吸静静的等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正文 第6章 他失恋了 “对了!我知道靡芜花是谁的!”有人幽幽的插了一句。 “谁的?”大家又是不约而同的声音。 啪啪啪,一阵敲门的声音,查宿舍纪律的大妈过来了,她吼了一声,“都几点了,还不睡?明天不想上课了?”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偷偷的捂着嘴笑,而此时江蓠却皱眉纠结着那一簇洁白如雪的靡芜花到底是送给谁的,没有想到,平时傲气十足的杜若蘅,也有暗恋的女生,想一想,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几分钟后, 门口一层床铺的妹纸,悄悄的穿着背心短裤下床,蹑手蹑脚的踮到黄色的宿舍门前,一手趴着窗户,一手掀起蓝色的小窗帘,像间谍般仔细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大约又一分钟后, 她摞下窗帘,又蹑手蹑脚的返回自己铺上,躺好嘻嘻笑着,极力的压控音量,“亲爱的们,可以继续了,不过要低调一些。” “说到哪里了?”宿舍里再次热闹起来。 “对了,那花到底是谁的?”话题再次被追溯到最关健的那一句。 “刚才谁说知道了?快说!”有急脾性的迫不及待。 有一妹纸慢悠悠的开口了,“我说的。” 空气突然间又开始静止。 “那天中午的时候,我看到五霸里的杜若蘅手拿着一簇白色的靡芜花去了教室,脚步匆匆,后来放到桌上了……” “杜若蘅的?”好多人立刻紧揪着这三个字紧追不放。 江蓠的心倏的松懈下来,她悄悄的吸了口气,看来有人真的看到了。 “你是说,杜若蘅有喜欢的女生?” “应该是,不然七月七准备靡芜花干什么?”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咱们学校根本就没有靡芜花!” “可惜……” “可惜什么?”有人应上一句,反应超快。 “定情物不是让人给踩了吗?” “哦。”大家恍然,黑漆漆的空间里,江蓠还是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向自己的床铺。 她才无辜呢? 江蓠清清嗓子,淡定的质问她们,“你们看我做什么,好像我破坏了人家的感情。”江蓠的声音有点低,心中莫名的有一点不爽。 “可不是,你破坏了全校校草与校花成为金童玉女的神话。”一直不吭声的老二一下子切中了整件事的命门。 又是爆料的新消息。 宿舍里炸开了锅,“快说,难道是杜若蘅喜欢五班理科的云青芷,那个短发,文弱,我见犹怜的女孩子?” “声音软软细细的,跟蚊子似的。”大嗓门的三姐倒是不客气的撇了嘴角,“矫情!” “不过杜若蘅同学高大帅气,就喜欢这小鸟依人的一口,你们不要吃醋。”老四调侃老三,“难道你暗恋杜若蘅。” “我就是觉得他们倒不像一根线上的蚂蚱。”老三哼了鼻子表示不服,她真的不喜欢矫情造作的女孩子。 “又扯远了。”老大将大家的思绪拉回到正题,作结论的语气,“那就是江蓠踩了花,杜若蘅的花没有送成,这江蓠同学是不是棒打鸯鸳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天中午我趴在桌上睡着了。”江蓠不满老大的说法,自己又不是成心的。 “你肯定把人家的花划拉下来,踩着了,真不长眼。”老三黑暗之中瞥了她一眼,“不过踩得好,我反正又不喜欢矫情造作的云青芷,一说话,恨不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老四不乐意了,“看,说得杜若蘅好像是你亲哥似的。” “当然,杜若蘅是咱们班的,都是兄弟姐妹,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不能便宜了那个嗲气的外班女生。要是咱们班的漂亮妹纸,我可举双手双脚的赞同。”老三说得有板有眼。 大家一阵沉默之后,默许了老三的可爱想法。 老五突然间笑了,“都说近山楼台先得月,老六,你怎么近水楼台,先放月啊。真是不争气!” “简直恨铁不成钢。”老三忿忿然。 宿舍排行老六的江蓠窘了,她咬咬唇角,“别胡说,谁愿意得谁得。” 她想那一天,七月七那一天下午,他那一张像是欠他八百吊钱的冷面孔。 仰着头,望着缺了角的月亮,皎洁的光有些暗沉,她又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就稀里糊涂的睡了,临睡前耳边好像还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最近成绩有点下降,江蓠暗咒自己想什么呢,她想最近得用功了, 午餐后, 抄小路,穿过操场的月亮门,她准备去教室,一抬眼,江蓠的杏眸就瞪圆了,手指一僵,手中的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远远的看到杜若蘅和一个女生很亲密的并排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好像江蓠从来没有看到过,杜若蘅和一个女生走得如此亲近。 她愣了下,低头,弯腰,将书捡起来,平静的握在手中,继续匆匆向前走去,那个女生,她也认识,是昨天晚上宿舍里说的那一个理科五班的云青芷,软软糯糯的一个女生。 而且很漂亮。 他们走在一起,很是般配。 看来,自己真的破坏了人家订情的好事。 回到教室,江蓠有些心不在焉的翻着上午的笔记,看了一半便看不下去了,眼睛莫名的瞅了眼右边空空的同桌位置。 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的失落。 她想得更多的是觉得对不起杜若蘅,是自己搅了人家的好事,自己应该自责,可是自己又真的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意外的是杜若蘅请了近一周的假。 等他再回到班级上,明显的削瘦了。 脸上曾经的清朗与阳光瞬间像是被一周的时光淹没了似的,找不到一点剩余的痕迹,衣衫也没有那日中午的干净与整洁,双眼染一层忧郁的暗淡,不见昨日的神彩,尽有的还是悲伤与落寞。 像是倏的换了一个人 她的心猛的缩了下。 江蓠和其它同学一样,抬头呆呆的望着他,直到他夹着一阵烟气的味道从教室右排通道里穿过,最后安静的坐在位子上,不再说话。 她没有闻到他身上以前带着的那一种淡淡的海风香,那种独特怡人的味道。 事情的发展远远没有预料。 杜若蘅甚至连喜欢的篮球比赛的决赛都没有去参加,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最让人意外的是,单元测试,他头一次从五霸里除名。 连班主任都奇怪的看着他。 他只是在教室外冷冷的回了班主任一句,“我没事。”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进教室接着上课了。 平时杜若蘅的笑容就少,到现在更是少了。 他这一切的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江蓠感觉到了,而且全班同学也感觉到了,只是杜若蘅骄傲的和大家保持距离,大家也默默的承受着他的变化。 众多对他的猜测应运而生。 晚上江蓠所在的宿舍里日常的八卦又开始了。 “杜若蘅瘦了?” “可不是?” “他请了一周假的,干什么去了?” “班主任不知道吗?” “不知道,要是知道,上次课上,班主任还叫他出去问他?” “哎!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是不是失恋了?” “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在学校大门前的小花园里看到他和云青芷了,两个好像吵架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 “那就是失恋了?” 江蓠的脑袋轰的懵了,那失恋了,会不会和自己踩了人家的靡芜花有关系? “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听一听关于要收回香港的新闻,太伟大了,香港终于彻底的回归祖国怀抱了,听广播,快……下周还有一个专门的关于香港的主题电影,要求全校师生一起观看!” 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 正文 第7章 他的淡淡余香 暑假里的二十天课程,很快结束了,紧张之余,学校为马上上高三的同学们准备了一个精美的欧美经典大片,以让大家放松一下。 据说是一个非常唯美的爱情剧。江蓠道听途说。 当然许多同学都满满的期待去看了,包括喜好文学与名著的江蓠,晚饭后,她早早的来到阶梯大教室占位,现在还没有多少人来,许多人都挑好的正中间的位置去坐,便去观看,而她踌躇一刻后,眼睛却瞄到了上次她看《青春烦恼》的位置上。 江蓠鬼神神差的竟然意外的没有挑特别好的位置,而是默默的绕过椅子,坐在上次的位置上,心里是满满的温馨。 望着上次左边的位置,空空如也的椅子,她的水眸微微凝起,有些发怔。 仿若那日的淡淡余香,如烟似梦,缱绻迷离,久久不曾散去,甚至清晰如昨。 时间渐渐流逝, 一阵阵脚步声从她的耳畔也渐渐的嘈杂起来,她收了那一双充满谜团一样的水眸,蹙了下,然后脸扭向了正前方,幕布从房顶突然间拉下来,白白的一片,像是纸片一样,灯也突然间暗了下来,只有白色幕布左右的壁灯散着幽亮的光芒,为同学们照亮坐位。 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不一样的味道,她的嗅觉总是那样的灵敏,江蓠能清晰的分辩出这味道,根本不是那一抹感谢的味道,她笑了笑了,自己是期盼,还是什么? 她不懂,更不想去瓣开揉碎的去弄懂。 左边坐下来的应该是一位女孩子,她借着幽暗的余光,能看到那一抹比较纤弱的身子。 江蓠想:一定是自己迷了窍,以为人家帮了自己一次,还会陪自己坐着。 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一想,最好不要相见,相见又如何,那个谢谢相当于对着一个大男生点破自己隐私的尴尬,所以她又不想相见。 她想应该默默的感谢他,不论他是谁! 影片开播了! 江蓠开始认真的观看影片内容,除了小学的一次《少年犯》教育影片,她现在是第一次观看真正的爱情大电影。 影片画面很美,人物也很美。 杰克是一位落魄的画师,帅气、英俊,他与露丝相见的时候,场景唯美极了,杰克手执画板为露丝画像,当露丝退尽衣衫,那美丽玲珑的曲线让杰克顿然一片神驰…… 再后来,杰克与露丝相爱了。 甲板上,她们张开双臂交叠在一起,满脸幸福的迎着海风,恣意的享受着爱情的滋润与芬芳,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这时候,电影里响起了那一首经久不息的经典乐声《my heart is go on》: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 …… 江蓠看得十分专注,并没有注意身边的女生离开,并且换了人。 她为此时的杰克与露丝的幸福而欣慰,有情人在一起,是一件乐事,她从古典诗情与名著里也能感受到。 当冰山出现的时候,江蓠的心跟着紧紧的揪了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生,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这场爱情马上有危险了。 果然,这艘举世闻名的泰坦尼克号华丽大船撞到了冰山,船体一分为二。 一场灾难不期而至…… 最后当救生小船来到,只能救很少一部分人的,而他们却没有位置,冰冷的海水里,深情的杰克毅然将求生的木板给了露丝……并鼓励她要为以后活下去……还要生好多孩子…… 此时,江蓠眼中的泪水,充满整个眼球,她的鼻子也是酸酸的,不由自主的吸动着鼻翼,为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情而担忧。 结局,果然是悲剧。 泪水嗒嗒的一声声落在她身前的桌子上,清晰的滴嗒声迫使江蓠的思维瞬间清醒过来,她擦擦眼角,斜眼一瞅,好似左边不是刚才的女生,而是一个高大的男生。 收回目光,她想应该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和自己一届的。 片尾曲《my heart is go on》再次响起在耳边,江蓠的英语还凑合,隐约的能听到其中的意思:露丝的心依然执着的相信,依然期盼有一天,杰克终会回到她的身边…… 眼角层层叠叠的雾气再次盈绕起来,如烟花碎露一般的斑驳在那一泓明潭里,起起落落,如同蹙损的金波月光般,影影绰绰。 她为他们的爱而悲怆。 担心亮灯的时候被人看到笑话自己哭鼻子,江蓠迅速的从椅子站了起来,“你好同学,让我过一下可以吗?”声音都有些沙哑,她很礼貌的扭头凑近那一抹黑暗之中的高大身影。 “好。”他亦站起。 虽然鼻子有些酸胀,而是她的鼻子却是灵敏的狠,突然间一丝薄薄的香气绕在了自己的周围,她骤然而惊,这香气,是不是曾经的香气? 一年前,借给自己白衬衣的男生? 吃惊不小的江蓠呆怔了几秒,才抬起步子,向外走去,穿过男生的身子时,突然间,阶梯教室里的灯亮了起来,明如白昼,她下意识的朝着这个男生疾速的看了一眼。 倒,江蓠的心中一震,身子也整个儿的僵在那里,怎么老是想着这味道这么熟悉,原来是他? 杜若蘅? 那一种淡淡的海风香,似迷如雾般的轻幻…… 这么久,她怎么都没有嗅出来? 后来,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出阶梯教室,小脸扑扑的红了又红,江蓠想,上次真丢人,想到她不仅欠人家一个谢谢,这倒好,踩了人家的花,还欠一个道歉呢。 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瞬间,一片脑仁发胀。 杜若蘅却一动不动重新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一行像星星般的英文字幕,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回到教室,江蓠单手拄在右腮上,有些发呆,原来自己搜肠刮肚寻找的人居然就在近在眼前,可是当时自己并不认识高一时候的杜若蘅啊,他不是在高一九班吗,他可是一年前才转进十班的…… 无论如何,江蓠都没有将两个人想像成一个人? 结果却偏偏如此。 她抽出另一只手拍拍脑门,不要想了,应该想一想老师布置的作业怎么写,白看的影片可是没有,老师让每个人写一篇泰坦尼克号的读后感,可以是散文,也可以是其它形式。 江蓠想:写什么呢? 这场一见钟情的美丽相爱,只短短的维持了几个小时,然后就被一场突然如其来的灾难无情的淹没在海底,杰克为了救心爱之人,毅然的留在冰冷的海水里,等待着身体渐渐变凉…… 从此生死相隔,铭心刻骨。 她在想:如果没有这场灾难,露丝和杰克还会在一起吗?身世的悬殊,地位的偏差…… 正文 第8章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暖 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纷纷的购置弹力健美裤的时候,又发生一个大家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就是英国的王妃戴安逝世了。 年底的时候,关于她的人生传奇著作在宿舍里预订的传来传去,异常火热,甚至有人熬夜挑灯奋战。江蓠也不例外,在宿舍里传了好久,才轮到她看,因为她最后才知道的。 不看《戴安娜王妃传奇》的时候, 她还是会想到杜若蘅,一想到他,江蓠就会总处于一种忧然的自责里,她想:如果没有自己的莽撞,不踩杜若蘅的订情信物,是不是杜若蘅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毕竟人家在高一还曾帮助过自己,自己不帮人家,反倒做破坏…… 江蓠慨叹杜若蘅的现状,为他担忧。 他学习成绩下降。 衣衫不整, 眼神忧郁。 阳光纷飞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了。 导致他现在这厢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失恋,失恋的关健因素就是那几簇洁白如雪的靡芜花。江蓠很想帮他,也很想补救,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帮助,如何补救,如何来帮他摆脱目前这样的困境。 她最近因为这件事有些焦虑。尤其是看完戴安娜王妃的传记后,她更觉得自责。觉得自己好似是棒打了鸳鸯似的。 就像戴安娜的自由与爱情悲剧一样。 或许道歉是最真诚的解决办法,可是她目前根本就没有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若是同桌还好一点,现在他们都不是同桌了,更没有机会了。 青春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转眼, 半年已过,寒冬时节经过最后一轮的学期测试,杜若蘅以不负重望的成绩再次夺得了本班的头名,引起一片不小的哗论,上次他的单元测试成绩已糟糕到了三十名,这一次,竟然力挽狂澜回到了属于他的霸主时代。 而且是年级第一名。 终于,这样的成绩让江蓠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自责的心还有,总归是少了一点。 戴安娜王妃传奇的书也是还了。 可是是她的学习成绩越来越糟糕,一下子滑到了五十四名,这个成绩,她想母亲见到会责怪自己的。 不过,心情却是没有以往考差那样的糟糕。 同学们都纷纷回家了,可是江蓠却是等着母亲来接自己,因为母亲去小姨家帮忙了,家里又没有人,她只能在宿舍里等,好在其它班级的宿舍里还有人。 白日的时间里, 她直接去教室看看书,打发这两天的时间, 第一天,什么情况也没有,第二天的晚上,她发现教室里没有人,她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觉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深手不见五指,有点疹人。 她的心里开始有点害怕,平时还有一两个人,今天晚上都回家了,不可能吧? 正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 忽然门响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人,她抬头一看,双眼顿时怔住了,她呆呆的望着眼前愈来愈走近的人,心砰的一声猛跳了下。 杜若蘅? 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昨天就回家了吗? 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不停的闪动着。 下一秒, 她迅速的低下头,手指抓紧书,听着脚步声,她的心越来越紧,后来脚步声消失的时候,江蓠知道他一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最后一排。 他穿过的通路里,依旧有烟的味道,没有海风香,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 仿佛没有刚才那样的害怕,她的心渐渐静下来,开始认真的复习。 甚至当杜若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直到他抬起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响她的桌子时,咚咚咚的,她才从书本里抬头,愕然的问,“有……有……有事。” 她发现自己的舌尖有些紧张的不听使唤。 下一秒, 江蓠看到那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但没有任何情绪,也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他的目光直直的锁定在自己的字典上。 她迅速的从书堆里抽出字典,双手递向他,“给。”慌乱的眼神极力的低掩,余光还是不经意的瞥到他那熠熠生光的眸子。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眸光璀璨着,和着教室里的流光,有一种说不出的华彩,照亮了她的整个胸膛,心中一片明亮,她呆呆的凝着他。 发现此时的他如此优雅迷人。 像是骄横的贵族。 很快,他单手握着字典转身离开。 她呆呆的视线里,只有那一道颀长削瘦的身影,直到消失,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却发现他离开了教室。 正当她又开始担心漫长的几个小时的时候。 他从外面折返,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直接将字典给了她,好久好久,江蓠才反应过来,她再次嗅到了那一抹好闻的海风香。 那香味,沁脾般的清冽。 晚上,她收拾完书本,准备回宿舍, 而他也同时起身,阴郁的眸子扫过窗外一眼,然后快速扫过那一道纤弱的小身影。 走出教室,江蓠才发现天空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像鹅毛般。 她和他一前一后的走着,不曾说一句话,却是那样的默契,就像回到了他们做同桌的半年。 只有吱吱的踩在厚厚雪上的脚步声。 她想,时光走得真快,真的如老师讲得白驹过隙,只是体会到有一点晚。 转眼都到年底了。 走到宿舍门口,看宿舍的大妈奇怪的看了眼江蓠,又看看她身后徐步的杜若蘅,眼神里揣着各种猜测,见到她在门口跺脚上的雪,大妈不客气的训诫,“小姑娘,学习很重要,不要谈对象影响了学习,赶紧上楼吧。” “不……是。”江蓠紧张的答道,小脸不自觉的红了下,她一个劲儿的摇头,舌头紧张的卡在口腔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怎么会,他们连话都珍惜到不说了。 她悄眼瞄了眼朝着里面男生宿舍楼里走去的杜若蘅脚步蓦的慢了下来,她的脸更红,她担心他听到刚才大妈的话,本来下雪了,这幢楼前就静悄悄的,那大妈瓮声瓮气的声音可以传很远…… 可是杜若蘅的身子丝毫却未停顿。 只是江蓠看不到的是他的眼睛微微弯下来,染上一丝温润,唇角也轻勾,勾出一丝好看的弧度。 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一抬眼,就看到窗外熟悉的玉树琼枝,粉雕玉砌,处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自己仿佛置身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她跳下床, 然后就接到叩门声, “江蓠,电话。”宿舍管理员大妈的声音。 她裹上衣服,披散着头发,就噔噔的下了楼,在宿舍楼的电话间里,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车开不了,要让自己先回去。 挂了电话,她小心的瞄向宿舍楼门前,已扫出一条路出来,再一抬眼,她看到一身黑色棉服的杜若蘅迅速的掠过电话室,然后转身离开。 返回楼上,她迅速的收拾东西,提着箱子离开宿舍。 因为今天全校查封,所以她必须要离开。 学校门口的车站,她提着箱子左顾右盼,却始终拦不到一辆车子,公交太慢了,因为雪有一尺厚,而且路面光滑得不行,所以根本就开不过来。 那时,她在想,如果是三个轮子的车也可以,平时可多呢? 她呼出的白气在面前萦绕,像一层薄雾缠缠绵绵的,遮住她俏丽青春的容颜。江蓠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不断的双手合起,然后抵在嘴边哈气、揉搓,然后郁闷的想:哪里可以拦到车子。 半个小时过去了,连一辆三轮车都没有? 唉,她叹气的将脑袋缩在棉袄领子里…… 几分钟后, 一辆绿色的出租车缓缓的驶过来,停在路边的人都疯涌的冲上前去,拍打车窗,询问……纷纷准备打车,江蓠叹了口气,恐怖的看着眼前包围了出租车的人群,就是有十辆,自己也挤不进去。 所以她默默的站在原地,小心的收回迈出去的一只脚,双眸含水,又爱又恨的盯着那一辆车子…… 僧多肉少, 如果再多来几辆就好了,她想再等等吧。 下一秒, 绿色出租车的窗子摇下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江蓠,你不坐车吗?”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暖,不知道是小姨从遥远的城市帮自己寄来亲手织的当下最流行的蝙蝠衫,还是因为其它…… 正文 第9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江蓠和杜若蘅此后再无交集,而她也清晰记得,上次坐出租车的时候,她一高兴竟然忘记了要说道歉的话,本来她想说道歉来着,可是一着急,真的给忘了。 还有感谢上次的出手解困。 当她站在空荡荡的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没有给他说最重要的事。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会自己永远欠他一个道歉兼一个感谢吧? 1998年的夏天, 她们在高温的季节里迈进了紧张而残酷的高三,甚至暑假的大好游玩机会都象征性的被休了几天后,正式开课。 九月份的时候,校园的楼宇间又播放了一次史上最动人的感情大电影《泰坦尼克号》,学校主要是让高一高二年级的同学观看,而江蓠第二次模糊的知道了爱情那两个字眼儿。 莱昂那多的帅气,肥温的美丽,又让江蓠在脑海里绵绵了很久,甚至多年以后,仍然是那样的清晰如初。 催人泪下的昙花一现的相见相散,还有永远的遗憾深深的留在每个观影者的心里。 不过紧张的考试与复习,不容得她多想。不过有时一想,她却知道,那天表情沉重的杜若蘅好像又耐心的看了《泰坦尼克号》很久,神色很专注,直到播完,他才沉静的走开…… 高三下半年的一天, 她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子想着购买复习资料的事情,可是教室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而且声音里突然就冒出来了杜若蘅几个字。 江蓠的耳朵莫名的竖起, “听说,五霸今天集体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了。” “真的?” “问他们想报考哪一所大学。” “他们都想报哪一个?” “……” “杜若蘅据说没有说,想考虑一下。” “……” 江蓠的心思很快动摇了,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都有想去的大学,只是自己的成绩在这里摆着,不要说北京的学校,就是合东境内的能考上就不错了。 不然就以合东大学为目标,到时再说。 于是那一天中午,她的一张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合东大学,合东大学…… 不久,她和几名中游的同学也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逐一的填报了自己想考的大学,这样老师可以针对情况,适时的努力,或者说,你报考的学校其实可以好一点…… 懵圈的江蓠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心情有一点压抑。 其实她填的是宝成师范学院,这个学校如果努努力是可以的,合东大学是一本,恐怕她的成绩不行,她知道。 杜若蘅没有问题,她想杜若蘅一定是报考北京那里的学校,因为他的成绩是那样的优异。 高考的那几天, 真的好热, 她偏偏就感冒了。 七月考完第一天的科目后,她打算去诊所打针,正在这时杜若蘅骑了一辆自行车滋的一刹车,安稳的停在教室前。 江蓠的好舍友萧艾眼睛立刻发亮的讨好道,“杜大帅哥,能不能借你的车子一下?” 他不悦的挑眉,“干什么?”语气很傲。 江蓠看了眼杜若蘅逆天的长腿挂在自行车上,慵懒、惬意,那横跨动作说不出的撩人帅气,她迅速的低下头,都没敢看他那一张自带磁波的脸,怕吸进去拔不出来,然后她刚想转身,一声大大的喷嚏出声了。 她不敢麻烦他。 “阿嚏!” “上车!”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杜若蘅出口的声音很霸道。 连好基友萧艾都跟着愣了,下一秒,她比江蓠反应的快,赶紧双手在江蓠的后面推她一把,“愣什么,赶紧着,好不容易杜大帅哥发善心,过了这村没这店。” 她忐忑的站在他的车后,有些犹豫,更多的是紧张。 萧艾真是神助攻,直接扯着她的胳膊,拽到车后座,按着江蓠坐上去,然后萧艾笑咪咪的,“帅哥,江蓠交给你了。” 那话里暖昧极了。 可是杜若蘅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江蓠很窘,这什么意思嘛,她瞪了眼神助攻的萧艾,这么急着把自己推出去,好像和杜若蘅怎么了似的。 坐在他的后座上, 她紧张的双手无措的搭在腿上,而他骑得很慢很慢,遇到不平的路段,他会提醒,“前面路陡。” 果然,她颠了一下,害怕掉下去的她,猛的一把扯住他的腰,他的腰温度灼人,烫得她迅速的缩回手指,像是触了电一样。 小脸也跟着红润起来,像染了红油彩…… 心里砰砰的一声声打鼓,像是要冲破耳膜般的节奏。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气氛一时之间有一点尴尬。 过了十分钟, 来到诊所,她低着头,红着小脸,小声道:“我自己进去就好。” 然后她匆匆的走进诊所,眼神慌得像受到大灰狼惊吓,一只无处躲藏的小兔子般,脚步都有些凌乱。 江蓠应该确切的说是在他微弯的眸光里逃进诊所的。 出来的时候,她双手紧捏着裙角,头垂得恨不得扎进脖子里,她还在不安,还在紧张。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精壮的腰上那灼人的温度…… 他的眼睛明亮幽深,像是染了春风一样的和煦,淡淡的温雅,杜若蘅望着小脸红透的女生,薄薄的唇角勾勒出一道迷人的弧度。 像绽在春风里的瑾瑜花,干净透彻。 回去的路上, 他突然开始和她说话,“你准备考哪里?”声音有一丝莫名的低沉。 落在她的心里,却是化作融融的春风,吹沐着她的小心脏,她偷偷的看了眼他,刚才紧张得一直没有敢正眼看他,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这像他的风格,只是后背处已被汗液打湿了。 胳膊上的袖子免到肘处,露出结实的蜜色小臂。 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 他穿得这样正式做什么?江蓠看着他的样子,偷偷的抿嘴笑了,有时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这么热的天,穿这个? 好像相亲或者约会似的。 “不知道!”过了好久,她才想起回答他的问话。 “对了,你的字典里有我落的东西……”杜若蘅甩甩头,暖昧的扬起薄薄的唇角,眼睛迎着阳光咪了又咪。 …… 高考结束,报志愿的那一天, 江蓠来到学校收拾自己的书本,首先她看到那一本发旧的字典,不由的叹了口气,想到杜若蘅直接借了两次,不由的拿手静静的抚了下,又放回去。 像是一种留恋。 下铺的萧艾探出头,朝她招手,“用用你的字典,查一个字。” “好。”江蓠直接递给自己下铺的妹纸。 哗啦, 一封信掉了出来,萧艾惊奇的弯身捡起地上的信,“江蓠,你字典夹着一封信……” 江蓠的脑袋从上铺迅速的伸出来,望着铺下的妹纸,目光盯着她手中的信,伸出手,“给我看看。”她想,什么时候字典里有信了? “哇,还有三簇干枯的靡芜花?好浪漫!”妹纸一声艳羡的尖叫,“还在1314页,1314,一生一世啊!” 干脆,江蓠直接从上铺噔噔的爬下来,一把抢过字典,扯过信,噔噔噔的就爬上了自己的上铺。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杜若蘅的字迹吗,和第一次字还衬衣字条的字一模一样,江蓠的脑仁瞬间轰的大了,握着字典页面的双手手指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颤抖到呼吸也跟着一片凌乱。 最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缓缓取出信,手指按住信封一角,就要将信拆开的刹那,突然间,她想到上次杜若蘅带自己去诊所所说的,字典里落了他的东西。 砰的,指尖一缩,信从指尖滑落,缓缓落到床铺上。 “他说他落下的……那应该是他给云青芷的……”她想。 失望的看了眼信封上刚劲有力的字,她的杏波微转,有一丝莫名的哀伤,想一想,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江蓠从来不知道,她的这个想法,为她的一生带来了最惊心动魄的影响。 如果她早知道结果,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这封信…… 正文 第10章 白杨树下的少年 1999年七月底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江蓠踮着脚远远的见到他正倚在一棵颀长的白杨树下,双手插袋,目光幽远的盯着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担心身后的同学看到自己瞧杜若蘅,所以干脆很快的收回视线。 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又是那样的正式…… 像一米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拿着答案她估了自己的分数,很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她只是胡乱的填了一个志愿,江蓠清楚以自己的成绩,今年应该是哪里也去不了了。 落榜了。 收拾完东西,她准备坐车回家。 后来想到杜若蘅落在字典里的那一封信,不由的将东西放在床铺上,从提袋中掏出字典,掀开字典,双手取了信折回到刚才填志愿时看到他所在的地方。 奇怪的是,他依然还在,保持刚才出神的样子。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下意识的将双手反扣到后背处,双手中捏着那一封有些烫手的信。 江蓠的心有些忐忑,不知道如何开口将他落下的东西还给他,但已经毕业了,或许以后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应该还给人家。 不然以后,她怕没有机会。 明明几十米的距离,而她像是走了几公里似的,心也仿佛接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直到还有几米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临近的脚步声,侧过脸,正好有一道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像涂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光晕淡淡的,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涂了一丝浅橙,看上去有些暖,不似平时的冷漠,而且她仿似看到他的眼角弯了下来,绽出一丝清冽的笑。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被时光定格似的,江蓠好久没有看到他的笑了。自从很久之前的那一次看到打球时的微笑之后,似乎相隔很长时间了。 他咪起眼睛,身子从树干上直起,带着一丝探究的意昧望着她,眼睛明亮的像清泉,清澈通透,“ 有事?”极度喑哑低沉的弦音。 杜若蘅双手并未从口袋里掏出来,而是冲着她的方向优雅的踱了几步,幽静的目光却从未离开她那一张心慌意乱的小脸。 薄唇得意的勾了起来,弧度很漂亮。 杜若蘅的字很少,总是惜墨如金。 “我……”江蓠张口结舌的样子,惹得他唇角的弧度扩大不少,而且他不慌不忙又朝着她的正前方走了几步,眼角弯了下来,像一轮明月剪去了一抹皎洁似的,盯着那一张添了粉晕的小脸一丝不离,目色和煦如阳,温润如春。 海风香渐渐的萦了过来,一缕缕的,像轻纱一样,一圈圈的缠了起来,包裹了她,直到将她的整个身子完全置于那一抹淡淡的香味里,绕得她的思绪迷失了方向。 她有些眩晕。 远处一道大声的呼唤,“江蓠,萧艾找你有事。” 猛的,她从一片恍然之中惊醒,慌张的看了眼匆匆而过的同学,小脸更加通红,像是染了晚间的霞光,喊自己的那个同学一双暖昧的眼神朝着自己和杜若蘅瞄了又瞄…… 江蓠意识到了什么,感觉脸一阵阵像作了贼似的发烫,迅速低下头,不敢看那一双灼过来的眸子,她知道刚才自己懵了呆了傻了。 呵呵,一道浅笑在耳边响起,她垂下的眸子忍不住的被这一声清朗的笑所迷惑,所感染,不由的抬起头,一抬头,她的一双秋水就那样懵然的撞进那一双灼热闪亮的明眸里,那里熠熠生光,遂若穹空的暖阳,江蓠刹那间全身的神经都凝固住了。 整个人陷入一片无穷无尽的漩涡,无论她如何想逃,却也逃不出来那一股漩涡里的吸吞魔力。 那里竟然不是黑暗,也不是恐惧…… 她完全被那一双幽亮的如同阳光一样温暖的明眸所吸引,刚才甚至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跌了进去,自己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瞬间,一丝明亮的希望在自己的视线里点燃,熊熊而起,将她刚才的糟粕与忐忑一扫而光。 像一股春风沐浴了自己所有的神经与细胞。 四瞳胶着。 周围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直到,直到有人再次呼喊她的名字,她才从他的世界里走出来,迅速的垂下眸子,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胸口的燥动强烈的按压下去。 感觉自己的脸烫得一定吓人。 江蓠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好像有一种被施了魔的感觉。 清清嗓子,“杜……若蘅……”她挺直身子,舔舔干涩的粉唇,错过他灼人的目光,平视着一处没有焦点的空间,极认真的强调,同时将背着的双手移到身前,平举到胸口,很正式的递向杜若蘅,“这是你落下的。” 她咬咬唇,知道脸已经红到快要滴血了。 时间再次定格。 杜若蘅扬在唇角的笑突然停滞,仿佛有一丝讽刺从刚才的弧度里溢出来,他漠然的凝着她,仿佛瞬间不认识她,那一双弯下来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就挑了起来,有一股冷冽的寒气缓缓升起,浮满他的眼角。 接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恢复之前的样子,冷漠淡然,平视她手中的信几秒钟之后,他单手迅速的扯过来,很粗暴,然后蓦的转身,离开了颀长的白杨树下。 他握着白色信封的手指有些抖。 漂亮骄傲的眼角挂了一层落寞与哀伤。 江蓠看到他转身才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是满满的潮渍,一丝夏风吹来,她的掌心有些凉意,再一抬头,发现杜若蘅远远的消失在教室拐角处。 她呆呆的凝着教室的拐角处,眉头攒紧,自己好像没有惹到他吧。 感觉他不高兴了。 过了好久,江蓠才一脸灰颓的回到宿舍,推开门,她有些无力的坐在自己铺下的位置,仰头看着忙碌的宿舍排行老三的萧艾,“三姐,怎么了?” 看到怏怏的江蓠,萧艾吐下舌头,一下子从二楼爬下来,坐在她的左面,拽着她的胳膊,“脸这么差,谁惹你了?” “没事,说你的。”江蓠抬头侧过脸盯着萧艾那一张逼问的脸,迅速的拽了话题。 “我今年考得不好,想复习,你呢?” “大约也会吧。”江蓠确实要复读的想法,不过这得和父母商量一下。脑海还想着当自己将信递给杜若蘅时,他的脸一下子冷下来的样子。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生气? 是不是还他的信晚了? 江蓠承认确实是还得晚了,而且隔得日子有些久,主要是因为自己给忘了,上次的道歉还欠着,这次又欠了一次,唉。 “你想什么呢,发呆?” “对了,给你说另外一件事。”萧艾煞有介事的说,很一本正经的语气,“听说五霸纷纷报了北京的名校,不过有一个人太怪了,就是杜若蘅,听说他这次考得很不错,估分差不多北京清华大学都没有问题,可惜,他只报了一个合东大学……” “哦。啊?” 老三翻了下眼皮,咬字道,“肯定是大脑抽筋了。” 江蓠勉强的笑笑,抽离她拽着自己的胳膊,叹口气,“不管哪里,他们都考上了,还留下我们这些遗老们,马上又要接着奋斗一年。” 她爬上自己的上铺,留恋的看了眼生活三年的地方,不由的眼角有些湿润,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即便是复读,也会住另外的地方。 目光停留在那一本厚厚泛旧的字典上,江蓠的眉间瞬时柔软了些,抬手将字典揣在胸口,停了一秒,低头将字典摊在蜷着的右膝上,缓缓的翻开1314页,幽幽的香味卷来,她低头疑惑的凝着三簇洁白江蓠的靡芜花,繁星般静静的躺在书中,像睡着了一样。 花瓣已经风干,骨络透明,薄如蝉翼。 似乎已经放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