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浮生若梦 随着上古诸神羽化凋零,现下天界五方五帝、凡界五荒五君。 九洲帝君按照仙资排下来,仅存也就只有南上帝君穹烨上神,东上帝君海噬上神;凡界大地地君寅夙上神,除却妖、魔界掌权者由上一届老妖王、老魔君任命,余下位置只待飞升得到上神之后使人接管。 却是那肴瀚宫中的神女芷汀生了个好命,由着她这一脉是远古真神仅存的其中一枝,随着天神的羽化,天地法则命定,西上帝君一职只待她神识觉醒便可接任。 可这神女生的命好,桃花运却是差了点,几万年来总共打包的花都没开几朵,却也泛的桃花中屡次都败在一个神仙手下。 这位神仙便是她的老邻居——旭尧。 所以,经验告诉我们,失败乃成功之母这句话其实是不对的。 我们应该另辟蹊径,许是我的蹊径太偏僻了每次都被旭尧踩到。 *********** 数万万年前,北冥上古凶兽为祸人间,导致睚眦残存之火漫延九洲八荒,直逼天界神柱动荡三日,民不聊生。此后,天神右翼以一己之力封印睚眦神竭羽化,唯遗留一女沉睡于肴瀚宫,百年不得苏醒。 但凡仙修神籍都要经历刮骨换胎的雷劫天火之痛,由着不同凡人修仙也需这般经历,却是不同品阶有着不同的天雷神火的劫数。 若是一朝天雷突发,中途结界抵当使得法力殆尽却还未历完这劫数,运气好的便打回原形,法术修炼从头再来;运气着实不佳的那便是灰飞烟灭,被天雷劈得渣都不剩。 因此修仙之路,若无仙骨慧根参透世间的机缘,你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过不了天柱台上发下的滚滚天雷九九八十一道神火。 —— 所以现如今我才知道,雷火劈在身上,那真叫一个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当初穹烨的话糊弄得我天真可爱信以为真,他那淡漠的语气仿若还在耳边徘徊:“芷汀,那天雷于你、于那几个小家伙,无非是隔靴搔痒,不足为忧。” 是啊,不足为忧,不足为忧你个大头鬼! 可怜我那心爱的鬼刃被他看上,狠下心后我拿着它将将去换做了这个回答,他却没给我历劫天雷一个准儿的说法。心下便也计较了一番,等回去定要把穹烨的头发给拔几根做支毛笔,再写副拜帖回谢回谢。 感谢穹烨上神的指点与栽培,这委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因着我现如今的糊焦状看来,滚滚天雷劈在身上没把我打回原形,已是万幸,倒是身上打出了许多花来,可这花疼得我已经分不清如今情势有几分真几分假; 几分分神后,灵台混沌模糊。 当我被天台上突降的几道天雷劈声震得愣神时,才知道有人修为得了一定境界,突破上神时引来了天劫雷劈的考验。想着谁会这么神气,闭眼神识一探,却是在冥想境界中看到了尚阳宫紫光一闪,滚滚天雷迎光而去的画面。 唏嘘咂舌了几下,就明白了我想的那神气伙子原来是旭尧。 如果是祈君腾蛇那斯或者钰葳这九尾狐渡天神之劫我可能会比较担心,但是一向法力高于我几人的旭尧,我是把心放肚子里,安心的得不能再安心的理了理我的思绪。 想当初我幻化成人觉醒之时,第一眼睁开,便看到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其形也,堪比我的配饰七彩石还较之夺目,但转眼细究仔细之处深深吸引幽幽不尽,难以揣测其真实目光。 这真真是一副万儿八千年都难得一见好眸子,真真算得做是一副惊世骇俗——而这双慧眼镶的脸便是旭尧。 父神曾在我还是颗石头之时就传话于我,旭尧乃是九重天外天唯一一个气像万物孕育的生命,其本体虽为兽尾龙身,但世间万物气息都汇其中化无形;因此,上古神兽的本体都会在他身上略见其一。 喏,父神有一点估计忘了传达,这个神仙面相如何如何? 依我当日初见,朦胧模糊里只觉得‘唰唰’灵光闪过,晃了晃眼待仔细看清才恍然察觉,旭尧若是修得个女儿身,该是何等的美艳不可方物,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 惊艳的暗叹道恁是太好了点,桃花眼一挑随意的淡看便是要老命的,当时想来,着实可惜可惜,他却堪堪修得一副男儿身,委实糟蹋了这副好相貌。 可总归算来,旭尧以后也定是个祸神殃仙的主儿。怪只怪千儿八百年里,他祸神殃仙也是祸害了我一个,总总恩怨纠葛里是他吃了个大亏。 品了一番旭尧的长相,待我随意转头一看,这一看可着天大的了不得,媚眼如波的祈君以及一脸惊叹的钰葳狐狸皆是鼓足了眼珠子的瞪我,那股骇人的眼神同生生要把我砍上几刀方解恨般,吓得我差点想一溜烟逃跑。 导致我心下暗想许久,我可曾在四海八荒的某一天欠了他们的孽债?可曾得过他们的庇佑使得后来忘了还?可曾是杀了他家飞禽走兽故作算计? 瞪我瞪得如此欢脱,难不成是在与我斗法干瞪眼? 等与他三人混熟,处了个千儿百年才知道当时九尾白狐钰葳的表情并不是惊叹,而是惊悚—— 他三人不知为何打了个赌,赌注就是谁得的我第一眼,败者就是给穹烨上神端三年的洗脚水。且是心也要甘、情也是愿的端。可怪了个哉的不知为何,这旭尧竟一口应允了下去。 他二人原本是怕旭尧太冰,把他宫中的花花草草给冻死了;想让这事他若是输了就把那冰块溶他一溶;其实另外一层含义就是,他二人合伙想整整旭尧。 依我当时高见,估摸是因着万万的修炼没有个雌儿相伴,数天对着几个不同种族的走兽飞禽,还是雄走兽,着实苦闷了些。 而至于那计划,就是分别轮流盯梢看我何时神识苏醒,亏得祈君心思聪颖,想出了此等鬼主意,这真是个可人的好办法,可人在想法不错,实际行动却欠缺得不是点吧点。 因而,他们忘了这事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他二人等了个百把年,硬是把我宫里的树皮都磨平了,我宫殿的宫娥都换了好几波,桃子都被他二人吃了几回,却还是没见我觉醒的预兆。 可是,那铁树都有逢春长几朵花骨朵的时候,菩萨还有凡间走一遭忘却生前修为的糊涂,任谁也会被精打的算盘给反算计,我也在某一天突然醒了。 这一天,草长莺飞,万物待长,气象更新,是个忘却修为打盹逃课的好时机—— 旭尧不知为何想来看看我,他这百吧年不曾在我宫殿露个脸,今儿得空就突发奇想的来走了一遭,却也是顺带把擎苍和钰葳一同揪了来。 世间的巧事就是这么神奇,你越想着什么要紧事它越磨蹭久久不得使你舒心,你越是偶尔不经意的走神说不定就会错过天大的好事。 这好事,就比如他几人的赌注,旭尧赢了! 祈君和钰葳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眼珠子出门,而旭尧却是刻意来看我。而我便是在这六只眼珠子,三双眼睛,其中还有两双微眯不醒的情况下,睁开了我的双眼。 我的眼睛虽然以往一直没有睁开,但是神识还算清醒,偶尔可以游荡天界听听奇闻看看轶事,因此天界的七七八八早在我睁眼前便心中有数。 我虽既不是由着身份继位的帝君,也非历劫九九八十一道天火后成的上神,虽只是不起眼小小品阶的仙君,却是由着众神仙对父神右翼的敬重,四海八荒的九洲仙家对我这个孤女很是贴切的唤做了句‘神女’。 这神女的称呼我听着委实受用无比,堪堪觉得我比他们老上那么千年万年,所以便时时觉得自己算作年长者,该以‘老身’自称。 后来,旭尧却说我的名字芷汀念着拗口,阿汀叫着别扭,汀汀叫着奇怪,我一一默念了几句,拗口?别扭?奇怪?…… 这这这汀汀又是什么称呼——果真是但凡有点姿色的神仙,脑子里的想法都比其他神仙来得诡异。 于是乎旭尧便给我取了一个独特的法号来唤做名讳去念,由着我命生得不错,出生后便是命定的西上帝君。所以旭尧给我这叫法,甚是贴切。那便是叫——西西。 是啊,西西,你说贴切不贴切。 所以如若以后旭尧飞升成了帝君或地君,我是不是也要爱称他一声哈哈,礼尚往来投桃报李,西西哈哈—— 这场面估计会让穹烨笑上几天还不待歇气,使得天庭众仙友茶前饭后又有了谈资笑料,唏嘘不已。 总归看来,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想着是不是该把珍藏的佳酿挖出来犒劳等会飞跃至上神的旭尧,可滚滚而来的天雷声响得我心拔凉拔凉,便放弃了挖酒的念想,须臾思称之下,捏了个诀遁去找了旭尧的天劫开雷之处。 我以为旭尧再是不济也不至于像我现在看到的这般虚弱,浑身上下无一寸完整的肌肤,先前几十道天雷的伤痕遍布全身,汩汩冒着夺目的鲜血,只见他面无血色的嘴唇硬抿着,却还是挺着打坐制结界。 “旭尧,你可还好。” 看到这样的他,我酝酿着该用何种语气表达此刻处境,吭吭呛呛半天才说出句,“你可真真千万不能有事。” 我深知天劫雷劈一定还没完,且是一波比一波来得凶猛,现如今他在这样下去怕是在劫难逃;瞅了一瞅黑云翻滚的天,灼热的骇人气息逼得人喘不过气,待我又神色复杂的望了望身边的旭尧。 因着他的名字是九重天里唯一算得上不错的,所以这个神是不同的,从来都不同。 旭尧一听我的声音,睁眼看了几秒;想着他还没失去听觉必定灵台未损,我正要对其欣喜一笑。却见他转眼盯着我手上的动作,苍白的脸瞬间黑得比头顶上的云还压得人将将胸闷。 神色瞬息万变的眉眼变化,旭尧最终还是漠然薄唇轻启,淡然道:“西西——回去。” 待他气息稍缓,又道:“西西,你素来知晓我的修为,这区区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地火,委实渡劫轻巧,算不上有什么作难与帮衬,我也定不会…….” 你定不会有事,你定不会死,还是定不会沉睡抑或羽化? 我笃定了开始是这般,结局便会如何。却不曾想,我算错了一劫,便是满盘皆输。这场劫难竟会与当初旭尧赠与我的魂玉连上线。 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如果当初我去穹烨那里再多询问几句关于旭尧丧失一魄渡劫会如何,抑或当初他在把魂玉给我的时候我能多问上几句,你让魂玉养我的一魂可是你的一魄又会怎样。 会如何,又会怎样…….终究我都没有问。若是我事先得知魂魄不齐的人历劫会如何,是不是我手中玉佩便不会被雷火劈开,不会使得我和他的一魂一魄先后受损。 可最终还是由一块魂玉引发了血案,导致后面劫难纠葛的发生。心冢坟墓下的爱恨嗔痴,往事成风如浓淡浮云流觞负,阆苑仙葩中的镜花水月,徒叹菩提树下万花枯骨成灰。 或许终究,我对旭尧的爱与他给予我的情没有同等。所以,索取惯了的我便总是认为他对我的好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世间的情爱,哪有这么多理所当然,而不付出一丁点代价。 正文 第一章:他说 三万年光景转瞬即逝,天界经历每逢数万年必有的洪荒浩瀚之劫洗礼后,又迎来了东上帝君海澨上神的寿诞,这神仙过寿不似凡人年年庆贺,海澨帝君因着九州八荒浩劫不久,为避铺张浪费,很是节俭的在这三万年才办一次。 受邀的神仙上至九州各方得到神仙下至新飞升而上的小仙童,总总算上各家麟儿,也是将他那偌大的宫殿塞得满满当当,这正儿八经的一次聚聚,气派热闹自是不在话下。 觥筹交错,歌舞管弦,流觞曲水,好久不见的司命仙君在册宝阁里憋着写神仙历给闷坏了,见谁的面便都磕牙不停把酒言欢,闲谈近来诸多鸡毛蒜皮趣事。 待酒过半巡,这庆贺也只是些皮面上的功夫罢了,东上帝君一番义正言辞深明大义,告知了大家可随意后便携了小童子同去处理公务,这吃饭的功夫都是要靠挤的,可想而知万年前的天劫影响是有多久远。 众仙家见帝君要走,将将委婉邀留一番后便三个两个相相聚坐在一起,各成几堆人的围了个圈儿,敞开话匣子说起了故事。 谁谁谁家的花花又结了果,好吃得紧;谁谁谁家的小子又到了适婚的年纪,要给谁说媒;谁谁谁家的鲤鱼昨儿又被钓了,还是得道飞仙的等等趣事。 而这原刚得道飞仙的菡萏本事资历浅薄,遇到此等吃饭喝酒的喜事更是乐得喜开怀下几天没睡个好觉,想着在凡界每逢此等好事,不是各家消息对接的必佳之地,便是深闺女子寻姻问缘的好去场所,无非算来这种地方就是个生是是非非的地儿。 自己却是各中鲜花一朵奇葩,奔着这委实算不错的一顿饭而来,想着拿着酒杯品上一品,看看这帝君家的美酒与寻常酒窖里的有何不同。却是抬眼望去,大家等帝君走后都扼腕长叹,神色凄凄惨惨好不悲切。 咋舌唏嘘番,菡萏觉得这神仙翻脸其实也比翻书还快,刚才还眉眼眯成条缝的大笑,眼下那倒挂的嘴角都可以提一提夜壶。 将将好奇拉着路过的司命问道:“这吃吃喝喝天帝过寿的大好日子,为何众仙友坐立不安满面郁色?若是一个两个这般,小仙我还误以为是帝君的仇家,来摆脸色看的,可这百来十个都这般,小仙我瞧着甚是奇怪。” 司命一哽,捂脸不想看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仙,闪烁其词回:“你刚上来没有几百年,这仙界中事你知道得委实少了些。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司命呐呐摆了摆手,欲逃离菡萏的拉拉扯扯,想避开这个话题。 原这菡萏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司命那瘦胳膊瘦腿的哪里躲得过这菡萏的虎背熊腰,恰巧她也同知道司命仙君那个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称呼,便央着“好姐姐,好姐姐”的让仙君讲故事。 可巧得很,这册宝阁里的仙君司命,爱好怕是这九重天界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这刚得道不久的小仙都知道。可想这爱好被人们茶前饭后不知议论了多少回。充当了多久菜桌上的开场对话。 故事还要从几千年前讲述。 当是时,那司命仙君原是最最喜欢吃美食来着,只要东西能吃,都要尝上一口两口才觉得新奇,须知有人为了把刀而引发纠葛,有人因了一句话而改变运道,也会有人因着东西吃不到生生改了自己万儿百年的爱好。 想来爱好其实是可以改的,那些习惯了千儿百年的事若是哪天厌倦了,改了多好。这司命的被人唤声“姐姐”的嗜好不就是。 当初穹烨上神掌管二十四节气时,最喜欢凡间的奇花异卉 珍稀花萼,这不就有成语“百花齐放”嘛,约莫着是想看到“千花齐放”的场景, 想着如果能在千花中睡上一番,更是别有一番情怀与志趣,再加上钰葳那狐崽子闹着要用这花酿酒,着实一举多得。于是帝君上神财大气粗大手一挥,就举办了一场争艳大赛。 有比赛自然是有排名奖励,可这奖励就更了不得,梵音果一出,顿时吸引了四海八荒潜心修行的仙家,纷纷化身去了蓬莱、昆仑寻花萼…… 而这果子,若单单是梵音果就是给修炼之人增加千吧年的法力,对渡雷劫或者一直郁郁不得进的仙人很是有帮助,可若再放了千儿吧年的,那可是药中圣品。 再加上此果子是放了好多个千年的东西,自然穹烨上神这次下足了血本,舍了三升血才肯痛下决定。 司命当时原本也想去参加来着,混个果子尝尝也不枉在天界司万物之命的本事。 为应了味蕾的要求,便傻了吧唧的把自己的宝贝花并莩木莲给挖了出来,又一路趾高气昂的走到了穹烨上神的二十四季宫门口,想着得奖定是不在话下。 这厢她自己正意兴阑珊的要迈步进门,那厢看门的小斯便站出来甚是神气的对她挥手一拦,道了句:“仙友留步,仙友请慢,哦……原来是司命仙君,仙君可是前来参赛的?” 司命觉得眼前这小斯胆恁是肥了点,不怕自己将来给他写一场噱头情爱,磨一磨他的锐气?且看在他家主子本事还不错面子还挺大的份上,将将吸了口气肃然道:“正是。” 可这小斯神气劲不减的上前鞠了一躬,算作礼数,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道:“仙君看来消息不灵通,我家帝君定的规则好像星君有一条不符合的,所以仙君今日——” “什么……”司命大嗓门一吼,全然忘了此地是何处。 小斯神色不变立在一旁,眼神一指,意思如同是在说是:喏,你自己看吧,黄文书都挂在那。 司命见此望去,吭吭走了几步,鼓着眼珠子瞪了许久还不敢相信这是千真万确不容看错的,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在第一条上写着:‘若年岁未满五万,不得参加选美大赛。’ 还选美大赛?亏得穹烨上神能想出这么一个神气的名号来,自己写了多年的神仙历,还会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岁,和着这几个月的零头算上,怎么好数歹数都数不到五万。 所以强权压迫下的无可奈何,她也只有转身忿忿然离去,若是回得及时说不准自家的宝贝花还能存活。 那看门的小斯见她转身离开,顿时恭敬无比的弯了弯腰,长长道了句:“仙君慢走,下次有空记得再来找我家帝君喝茶……” 随着司命仙君的折回,小斯眺望看去见她远去的戚戚背影,拍手一笑后靠在门槛上,小憩片刻还不忘得瑟几下哼唱小曲,暗想,又赶走一个,将将快赶完了—— 对不住了,司命仙君,梵音果被老身我给看上了。 你没将我认出,想来我近日法力大增修为得当,钰葳不舍得把梵音果给我却给了穹烨这个老家伙用来拿果换花,真真是暴殄天物无度挥霍。 别无他法,老身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若是以往,凭借司命仙君的警觉定会发现,穹烨上神家的小斯何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连说话都不似以往的横眉冷目眼高于顶,还鞠躬又提点我的,还唤自己上门喝茶的,穹烨上神的茶是我等小仙喝得下的? 不会喝完回家腹泻不止?毕竟,小仙我的法力低微得很! 总总看来,那是因为守门小斯装扮的神仙是个捣蛋捣到穹烨上神家的芷汀。想来,这九洲八荒也只有芷汀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而后不被老虎拿去磨牙的神了。 除却了大地的某位地君,芷汀算得上是穹烨上神对得最好的一位神女。 正文 第二章:不堪回首 其实当初穹烨担心这奖品必定会招太多人参赛,想着没有一定年龄基础哪有什么见闻。听了当时还是闲神祈君的话这“姜还是老的辣,太嫩了的大家都看过”的道理,一道明晃晃的文书发了下来通知众仙友限了年龄。 本是限龄就限龄,却也并非是五万年岁规定,只不过当时被化身成小斯模样的芷汀,生生把三万给改成了五万,因人而异又改成六万罢了。 芷汀的从中作梗故作障碍,导致了穹烨的果子最终被区区几朵兰花给换了去。司命回去后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怪自己当时太年轻,没看穿芷汀的小把戏。 后想起来她阿爹、阿娘怎么没算到自己有这一霉运劫数,若是早遇到几百年或是没有过二人世界直接一来就有了我,一生就早些年岁,这不,年纪还不达到要求? 后来,司命想想就觉得心里梗着个大石头似的,压得自己整日喘不过气,暗道若是以后穹烨上神心血来潮去凡间历劫历练,自己定会给他一场好处磨他一层皮,以报当初这年龄限制的憋屈。 可是她却不知虽这年龄要求是穹烨颁布的,可从中周旋的却是另一个人,而年龄规定的也是那个人,不才就是闲得发慌无聊透顶的祈君上神。而罪魁祸首元凶巨恶,不才,却是芷汀上神。 只不过众仙友都不知晓罢了。 于是后来司命仙君回到天星阁就喜欢装老出门,衣着打扮的改变竟也在天庭引发了一场潮流,而她这一装就装了几千年,自然而然就成了习惯,别人叫她姐姐更是乐开了花。 所以一个习惯的改变,必定有一段血泪历史的惨痛教训,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习惯要么养个好的,要么就隔三差五换换,把那股习惯劲儿给压下去。 不然人人都知晓自己的秉性、爱好,终归出门像是戴个活招牌挂在脖子上。上面写着:有此习惯爱好若干若干,若有事相求者,请按此投其所好。 这不,菡萏就将此用就得很是到位。 菡萏寻思着,这装嫩的凡界随处可见,也还同形成一股潮流,这爱装老却是天界绝一人独往矣,果然神仙品味独特,有法术就是怎么地都舒畅。 司命美了一番后,想着自己又老上了那么一点,心满意足称心如意后便的给菡萏讲起了大家扼腕的故事前因。 “世间哪有便宜事可得,这远古真神也并不是一朝飞仙得道的,天地有其不变法则任谁也不能扭转乾坤,因便是每一位得道的上神均要经历天劫历练方能脱胎换骨一番。” 菡萏脖子直捣蒜泥似的点头赞同,想着历劫飞仙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后想还往不往上修都苦恼了多时,便觉得天地间的规则并不是谁都能消受得了的,唏嘘了一会儿便又听到司命道来。 “当初,四位上神还在修炼时,原本都商量好了,谁先招致雷劫另三人便竭力帮其护法,助另一人早日得道成上神,可这事情往往巧的很,那天刚好祈君上神,”说道这里,司命左右望了望看没人发现,随手抓了把瓜果又边吃边说,继续磕牙,“那时他还不是上神,说什么在凡界终于找到了一个天大的美人,嚷着嗓子便要去扛美人回来。” “这么——劲爆,”菡萏忍不住点评,“话说四位上神是那四位啊?我听着迷糊。” 司命仙君看了她一眼没回答,抿了一口茶后后继续讲着仙界流传已久的故事。 后来九州以为这祈君上神终于开了榆木脑袋的窍,或者是脑袋在哪里被门缝卡过想通了。于是众仙友都想把自家闺女与他认识、认识,那时的祈君可生的一副好皮囊,那桃花眼,啧啧,比钟黄的钰葳狐狸都还妖上几分,美名早就传到各界,连妖界的袭月刹为了与他一比谁美,都弄出了好大动荡。 却是那时等他回来后,为了躲避这些烂桃花,只有谎称自己好男风是断袖,才生生阻挡了各方神仙闺女的进攻,也连带把要与他比美的袭月刹给吓跑了。 “啧啧,你不知道,袭月刹当时那叫一个花容失色瞠目结舌,面色更是惨白得可怜,这祈君上神真是罪过、罪过”。 菡萏忍不住插嘴:“这祈君上神恁是聪明机智,委实是个妙人,莫不是众仙闺女皆无相中的,才——”心里想着,才使现在众仙郁郁寡欢? “这正经故事还没开题,你就要结尾了不成,”司命极力否定了菡萏的猜想,又道,“若真是这样,那便好了……” 这钰葳上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个酒狐狸,一年不在钟黄山上酿他的梅子酒、竹叶酒、桃花酒——都会不痛快,若是谁惹了这头九尾狐狸酿酒,总之,总之,几个月来的那一年里,钰葳便见人都说鬼话,见鬼都爱说人话。 总总看来,还是有几分真相在里面。 菡萏做着疑惑状,司命见此哽了一下又道:“就是把惹到他的人有个什么偷窥仙女洗澡这样的损事儿给大肆说出来而已,惹得众仙友都不敢偷看仙女洗澡。” 所谓无巧不成书,恰恰就是在酿酒期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幺蛾子。 可不,最为冰块的旭尧上神仙缘极佳,从上仙修得不到三万年光景就招致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度上神之位。 可这一天,祈君远在他处,终是晓不得的;而钰葳这酒狐狸抱着个喝空了的酒罐子,正在他洞中呼呼大睡,不知外界千翻事物。 原本这旭尧上神仙骨好着,区区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身不在话下,可是却不知为何,历劫之时竟然引来的不是这九九八十一而是这堪堪两乘的倍数。 生生差点将其魂魄劈散使得修为大减,若不是芷汀上神赶到,怕是须臾之间,须臾之间旭尧上神的修为就会被劈得渣都不剩。 说道这里,司命却顿了好久,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感叹,菡萏压抑着心中的疑问,比如说“这旭尧上神是谁?”又比如说“这芷汀上神又是谁?”。 纠结着还是自己知识太浅,想着回去定要把苑枫阁里的书好好看看,掰着手指算了算看书的时间,想着还是算了,有这个闲工夫看书,还不如去找多宝仙君唠家常。 众仙均以为旭尧上神的天劫雷劈已险过,他也定会在得道后飞往尚阳宫居住,可是宫中的小童子携众人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上神身影。大家都以为上神定是和几位好友聚聚便回,却是在擎苍和钰葳杀上天悔过才知晓,这旭尧上神和芷汀上神都双双不见踪迹。 怪哉,怪哉,两个大活神仙能去哪里?许是去了哪个山洞做了对快活鸳鸯,去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这不久后的几千年里,祈君和钰葳却是拼了狠劲似的修炼,后来都历劫天雷时,旭尧和芷汀却不曾出现,大家都以为他二人已经羽化,可是那旭尧和芷汀的魂灯还明晃晃的在天池水中安置得好好的。 即便到了每三万年上天下达天地浩劫于神界人间,这两位上神都不曾露个衣角角。而后,连带着旭尧的坐骑蛊雕也不知去了哪里。而祈君上神和钰葳上神为让天地浩劫渡过不伤及人间百姓,现如今也受了伤在各自府邸养着,鲜有出来聚聚的说了。 而后世间万年已过,这次东上帝君寿诞原还是照常给钰葳上神的钟黄山、旭尧上神的尚阳宫,以及芷汀上神的肴瀚宫和祈君的幽冥界都发了请帖。 现如今,却他四人都没现身。 众仙家怕是还想着,这钰葳上神和祈君上神的伤还未痊愈,而那旭尧上神和芷汀上神去向还是不明,便呜呼哀哉扼腕而叹番罢了。 讲道此处,司命便不再理这个小仙菡萏,独自把茶换成了酒,一杯一杯下肚,没有停下来的意向。菡萏见此便也学众仙友扼腕叹息了番,少留后心满意足的端着酒杯走开了。 司命偷瞥一眼,见她称心满意的踱步走后,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自己的说书功力看来长进不少,又骗了个小姑娘,这旭尧上神的面若是被尔等心智还不齐的仙给看了去,芷汀上神的桃花劫怕是会来的。 我还是多积攒功德,少作孽是好。 不过,想到这四方上神如果还在,天界也不至于像现在被魔妖两界中人打压,年年兵戎相见,虽有樾泽水君常年驻守往东十万里开外的东海以避天界被妖魔所扰,但是樾泽毕竟形单影只,顾左不能照右的,终究,在人们心里还是少了点什么—— 还能少点什么,少点热闹呗! 以往芷汀在的时候,天庭这九重天就没消停过片刻,今儿不是谁家的麟儿被偷偷拐走了,明儿就是谁家的后院起了火。今儿不是谁家的房梁被打了个洞,明儿就是谁家的阿猫阿狗被捉了去练法术。 连带钟黄山的狐狸都爱蹿到天庭玩,将将惹得狐族险些没把家给挪道天庭,芷汀能不多几个帮凶去惹是生非? 可是他们这些神仙以为芷汀和旭尧均双双飞升成了上神,却是不知道,其实有时候,自己的神格也不是魂灯显示得那么准。 眼见不一定为实,即便你伸手触摸感觉那是真的,也说不准你摸的到底是人家的大股还是脊梁。 毕竟,一样都是有肉有骨头。 正文 第三章:若有来世 我庆幸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旭尧,却遗憾自己在最好的年华中将他忘记——芷汀 二万七千五百三十三年前,四海八荒外的行不周峰上,苍崖洞下突降一颗不知是何方飞来的蛋,且不说这行不周峰是一座神仙妖魔难过的山峰,它的曲折抑或里面瘴气阻挡难过,又不管何方神圣到此均会让其神、仙、妖力通无,此为外话。 而这不能完全称作是蛋的硕大物体,竟通体泛紫,降蛋之时,世间气候骤然冬转夏凉,万物复苏。 神、仙、人、妖、魔、鬼六界药圣之物离奇消失。 原妖界动荡不止刚易主,新主袭月刹上任百来年,却发生此等怪事,便派将人将此紫蛋押回,却不料心术不正之人,但凡靠近行不周峰百里,其煞气难挡。 不管何物瞬间灰飞烟灭,百里之内竟是寸草不生,只留得苍崖洞下一棵枝桠树开满奇花、何其繁华,花开不败千年。 天界主掌者穹烨上神派遣将领木鸠下界查探,在九州通传之下,终未果。 千万年转瞬即逝,原以为行不周峰不会孕育生命,却不料每天刮过这里的东南风竟吸收了这蛋排出的余气,万万年不到的光景就修得一副孩童身躯,而这颗不知何种的怪蛋,却在以肉眼难以瞧见的速度下生长变大。 六界均盯着这颗蛋的生长已久,以为会孕育出什么通天的宝贝,却因难以进入行不周峰,心思就慢慢淡了下去,万年一过,大家对这颗蛋却是再也提不起一丁点儿注意。 那一年,轻风微拂,桃夭正茂。 那一年,陌上花开,岸芷汀兰。 不曾想,在大家的恍神不察中,这蛋竟破了小口,晃晃悠悠地溜出了一条奄奄的小尾蛇。 小尾巴蛇每天晃悠悠的在行不周峰上,日子过得很是无聊,除了她一出生便看到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大高个子外,就再也没见过其他物种。 哦,除了那颗风骚的莨菪桠! 有人说,百花尽开的相逢衬得上漫步于落红上的白衣飘飘,行到之处,花雨翩跹飞舞便会惊起阵阵蝴蝶香。 有人也说,风吹花落的时节终究敌不过流星轻擦的年华,恍若隔世的一眼,看透的是前世,抑或是今生。 我想,我与榣风的初遇只能算是前者,是带着花色的季节;而与旭尧的初见,便是后者,是带着血色的朦胧。 这个缓步向我走来的大高个便是榣风,初次见面就觉得他的面相身段长得很是奇怪了些,怎样奇怪? 他无拖地游走鳞片外显的长尾,却有两条可以直着行走妙步生莲的‘尾巴’。 只见他上半身处相衬的身体左右,各劈开一条不长不短的胳膊,形状较之我的身形很是别样,这东西居然还垂挂着五根纤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灵活‘物件’——手。 喏,最奇怪的当属他的头了,他居然不似我这般吐芯子! 我纳闷了半天后,还好见到他的嘴上有个高耸的两孔洞,他说那叫鼻子,想来这物件和我的蛇鼻子也差不多,都是出气用的。 至于我身上的有什么,较之于他简直可以说少得可怜。 一条从头到尾的带鳞紫尾时不时摇一摇,这尾长度是他身长的三倍,他说蛇就是这样的,我顿了几秒才知道他口中的蛇就是我。 原来我是一条蛇,原来蛇有的只是一条尾巴而已…… 榣风的行走缓步流云,脚底生花,步伐带动衣衫的摆动,步步兰花尽开放,生艳到曼美至极。 我便寻思以后要不要把自己的尾巴也直着行走,瞧着走路都给人一种美感。学他人之行,我又何乐不为? 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便告知了他的名字‘榣风’,我竟不知,这也会是他最后与我说的一句话。 他弯下腰对着我的眼睛笑道:“乃万物生长所汇之气流,因每日飘过此处吸取了你一部分外泄的精华,万年得道幻化成人身,以后,你若有何不懂之处,问我便好。” 想来他不过是觉得修成人身这功劳我占十之八九,所以随着我破壳而出的两万年里,他便当起了闲暇夫子要做回报。 因果循环便是这般,我给了他一个果子,他自然要还我另一个果子,至于份量问题,便是对等抑或高等的外话,所以我们时常会看见那些说什么投桃报李、付出与收获的混账话。 谁规定过付出就一定有收获?九重天上、大地规则里的明文法规下这条从没被写进去过,因着用来敷衍那些踌躇满怀却郁郁不得志的愤发青年甚是有用,所以这话便也流传了下去。 我看了看他这长相,心中也没什么可以相较之的,却是见他额头红光闪过,问了句:“你的……什么……颜色真甚是稀罕,我可摸摸?” 并非蛇我不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实在是他的眼睛真的璀璨若九重天外的星辰,漂亮得很,话说那是唤眼睛吧。 我自出生起便有法术,这通言语、晓万物的本是榣风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对这我刚才的话笑了笑算是默许。 许是我生来对美便有别样的见解,会把他额头上的兰花印认做是稀罕物。 见此我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红印子,暗暗揣测:这眼睛怎么不动啊? 我这动作让他有了须臾愣神,却被他误以为我道行不错,点头开口又道,“你这小尾蛇在蛋中呆了万年,有这修为委实不错,竟能看穿我额头的封印。” 待反应品味了刚才的经过,蹭的一下血脉上涌,略觉发热,还好刚才问的话不明显,否则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一股尴尬劲犯,在这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情况下,以后定不容易融洽相处。 我这通身紫得泛黑的鳞片也有它过人之处啊,比如掩面容色,突然,我有点喜欢自己的圆蛇滚滚。 好歹,我真的以为那红印是你的眸子来着。 在这灵气浓郁甚为修炼佳地的行不周峰上,过了五百年又五百年。而这千百年间,行不周峰居然迎来了春天,各种花花草草竟能繁荣的生长,葳蕤可人。 从此,我便有了许多飞禽走兽的邻居。 许是山峰之巅有榣风的陪伴与教养,千百年来,我从他口中学会了不少摸鱼捉虾的技巧,其实说来他教会我再多的法术,我也只会大材小用的拿周边的飞禽练手。 久而久之,这峰里的飞禽都习得一身躲闪的好本领。 我的另一位邻居教会了我如何说话斯文言语含沙射影得令人无可奈何。 那是一棵有了一定修为的梓桠树,榣风说他幻化成人前这行不周峰就只见过这一颗缤纷百花、争艳齐放的灵树。 我却因此唤它风骚的莨菪桠,听着多贴切,人家一生专一只开一种花,你一开就开十来百种的,不是招蜂引蝶是什么。 这莨菪桠在我化做小尾蛇后的三百年立地成了一个地仙,却也甚是嚣张的时常在我面前温柔相劝:“蛇宝,你说你出世比我早,怎么在这浓郁的仙气下还是一条腰肥体壮的蛇,我见你每日并无断去修炼,想来你慧根种得不深啊……” 说我腰肥体壮?那是因为如今,老蛇我的腰身已是孩童腰那么粗得结实非常。 他这树无非嫉妒我可以自有行走,所以嫉妒这种感情,一旦滋生若遇见什么言语推波助澜便如水到渠成,一发不可收拾。 由着他是山中的老前辈,我也时常回敬他,比如偶尔替他修理修理繁茂的花朵把这扛去做花肥,再比如拿他练练榣风新传授的法术。 飞禽们已经摸熟了我施法路数,算得上是杂乱无章。 因此在半空中若是见了我抬手闭眼,眉间紧皱多半是我的修炼还欠火候需要继续反复挥指练习不得,所以飞禽们每次这时都像见了鬼般的拼命闪躲。 我却认为,许是我的法术高超不是点吧点,不然为何每次修炼,周边的树林定会扑腾出一群栖鸟咿呀嘎哈地叫着飞走,我怕伤着它们这些邻居就可不得了,因此,我想这立地的莨菪桠应该也想练得和飞禽般的行走速度。 所以每次我学会的新法术也必定会在它面前划弄一番,没办法,我这半吊子的施法却也总爱误伤这莨菪桠的枝发。 记得我新学会指间在意念间发出雷鸣杂火光时,欢喜之下第一时间我便前去找莨菪桠开开眼界,也算是我孝敬给老树的礼物, 一次,在一番酣畅淋漓的法术表演后,我随手化出张帕子擦着面上的汗,抬眼望去桠树想得一声表扬,却是被眼中莨菪桠原本枝容叶茂变成焦黑冒着股股白烟的景象惊得癫狂不止。 点头拍手欢呼一声,道来:“榣风教与的法术真是太神奇了,啧啧,这般功效,啧啧,这个力道,我定要好好修炼。” 对面的莨菪桠看着自己转瞬枯萎的枝叶萎靡不堪,顿时心中一口怒火袭上全身,朝对面的我大吼了几句:“你这又肥又懒又笨又蠢的蛇若是再有下次,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又如何,你总不能背着榣风往我洞口吹冷风,这一时生气说得话从来都半真半假,信不得全。 莨菪桠终究败下阵来,每次我意兴盎然的对他示范一番法术后,他恢复的法力也随之大大增强。 想想这些鸟儿比莨菪桠还蠢,瞧瞧他如今的枝腰练得多好,多细。 所以经验告诉我们,大智若愚需要的是吃亏,这亏吃多了就习惯成自然,利处就来了。 正文 第四章:金风玉露 莨菪桠的一生从遇到我开始变得跌宕起伏、波谲云诡、异花尽折,怎一个丰富了得。 我与旭尧的初遇夹杂着血色的朦胧,至于这血色何来,无非是他吊着半口气通身染血躺在了莨菪桠的落花萼石上,被好巧不巧的我前去偷花时给踩到罢了。 那一天,轻风吹起落叶伴着婀娜娉婷的杜若飞舞,我见前方的落花萼石颜色翻了翻新,大片大片的染红刺得眼神迷离朦胧了些,让我误以为那是莨菪闲暇抖落的芍药花瓣,欢喜得拍了拍了手。 芍药花今年开得约莫早了些,或许莨菪桠春心荡漾得厉害,一棵树过了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这次连花开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想来莨菪很是寂寞! 找个时间我也该挪棵树给他当个伴。 我会心一笑觉得主意不错后,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向那石头踱了过去,想着踩在高处,自然摘花容易。 若是回去让妍姗看到我偷采的芍药,定会博得美人一笑,美人一笑,春风十里百花香。 妍姗是三百年前榣风在山下救回来的九尾红狐狸,当时我误以为榣风怜我幼小想给我做件狐皮裘衣,却是见到焉焉的妍姗后,对她的皮毛更是爱不释手。 每天不抱着她用手摸个九遍十遍,那一天定会手痒非常,胸口比猫爪挠得厉害。 人们常说手痒手痒,缓解之法无非是去赌坊赌几把,后来我才得知,他们这些手痒缓解之道有点剑走偏锋,今儿我却觉得手痒爱上了摸狐狸毛才是上乘之法可缓解。 为什么蛇没有皮毛?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三百年。 不幸的是我摸狐狸皮也没摸多久。妍姗来后可能被行不周峰仙气充沛的苍崖通了修炼的门道,两百年不到竟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个狐狸美人儿。 通身妖艳的杉衣拖长至脚,皮毛上再绣着古老九尾一族的图腾,狐狸美人儿眼尾一挑的给我抛了个媚眼,吐字甚是动听道:“小彩蛇,我美吗?” 因着榣风在妍姗问这问题时看了我一眼,我顿时虚了半口气,别扭着过了好久才憋着回她道:“不美,不美,还没我好看呢。” 当时的我恁是太有自知之明了,这股自信劲也不知怎么给冒了出来。想来皮厚的遇上不怕面红的,二者加一就成了厚颜无耻。 妍姗这走兽模样,其实若没有榣风那一眼,我定会笑若春风惊叹着四海八荒造物神奇般的语气回她,美、美、美,美极了; 若我幻化成人,有着你一半的风采卓越,也是对得住这行不周峰浓郁的仙气,对得住日日教习我法术的榣风,对得住每次都被我伤得体无完肤的莨菪桠。 妍姗一听我的回答,也不生气似的,对我抿嘴一笑后娇嗔道:“我猜了这么久,才明白,原来” 此刻她一顿,我拉长着耳朵仔细听,难道她是知道我刚才的心虚,结果却听她说我:“原来,你是条母的啊。” 我一直都是雌儿的,你与我处了这么久居然没看出?听这话哀嚎了几声,顿时仰头欲倒,难不成我这与她相处的几百年里活得太像条雄蛇? 头一遭有狐狸说我不像个雌的。 我原本想着修炼已两万年余,连来此处与我做伴几百年的狐狸都修得了一副女儿身,我却无可奈何只有用法术强行化做人形立世。 两万岁的蛇算得上是凡人的垂暮之年,可是老蛇我这亲都还没成,顶多算个老蛇姑娘。 许是,我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才能幻化成人,这个契机可以是迟钝不前的法力提升,可以是茅塞顿开后的醍醐灌顶,也可以是一口老血给的灵光一闪。 这口老血,给的就是旭尧。 当时我脚步已经轻得不能再轻,漫天的杜若飞舞让我感慨了下此刻真是良辰美景,果真是天助我也!这样的情形下莨菪桠自然会找个舒服的姿势瞌睡。 我便放心大胆的向着落花萼石踩去,心道着,石头,石头,对不住了,你今儿就当块垫脚石给我采采花吧,明儿我定不会再让妍姗来躺你身上,让你可以晒太阳一整天。 原本现在我的人身是个虚体,自身的重量当然也有几百斤之余,两万年虽说我没有修成人身,这养了几百斤蛇肉也不错,只不过用来踩石头老蛇我有些汗颜。 一脚踩下去,石头闷哼了一声,我暗道难不成最近又长肉了不少?他这闷哼学得惟妙惟肖,力道发出得又恰到好处,既不是说你使劲重了让你觉得尴尬,也不是说它承受不起你可以继续,只是想告知于你最近你还少吃点而已。 不过,上次踩它毫无反应,这次居然轻轻一碰还会发出不满嗯哼…… 想来这行不周峰的浓郁仙气的的确确适合修炼,连石头都快成精了,老蛇我再不努力,就成了那句河岸上的死鱼,游回水里都会遭受排挤。 于是我换了个姿势,抬起另一只脚欲踩下去,却是还没碰到石头,它又闷哼了一声。 石头啊石头,我近来没有对不住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得闷哼无非是想提醒我,我又重了而已,这皮毛都没沾到何必唉声叹气不要我踩? 我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数了数他闷哼的次数,心惊肉跳唯恐莨菪醒来,在数到第七次时,终于发现了这声音有何不同寻常。 但凡有了灵性的草木石头,声音不该如此低沉虚弱毫无力道,且语气发音也不该总是‘嗯哼’来‘嗯哼’去,至少应该换换,比如,石头我何其幸运,今日神功大成;又比如对着莨菪唱情歌。 此刻莨菪抖了抖欲落的芍药,我估计他是在换姿势便还是如木头般立在一旁见机行事,眼前盘旋的杜若使得落花萼石上的花瓣散了开来。 我低头一看,一阵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起飞迷乱了谁的双眼,此刻落花萼石上渐隐渐显的滑出一个轮廓来,仔细看去,刺眼的芍药花色中掺杂着血色的迷离。 一个透身是血的男子此刻应景闷哼了一声,这熟悉的第八声闷哼让我回神片刻后急忙上前搀扶,可能老蛇我实在是法力不济,连区区近身的偷袭都能遭了道。 男子被我扶住片刻咳嗽了几下,见此我甚是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想来我力道没有拿捏得当,使得大了些,他便一口老血向我吐来。 你眼神迷离是因为受了伤,我眼神朦胧无非又被美色所惑,他一口血好巧不巧吐到了我挂的玉佩上,等我回神才发现这是榣风说我出生便有的魂玉。 魂玉此刻散出几道光来,顿时我通身的法力涌上灵台,一股热气袭向双眼,身体的燥热与不适使得右手随意一挥,伴着法力的外泄激荡起芍药片片飞舞。 不消片刻,我便真正幻化成了人,立身看着对面带着幽兰花香的男子神色复杂,虽然他如今身受重伤,但凭借我多年的半吊子法术,即便拼了老命,我也要救回这个使我幻化成人的男子。 他对我有一血之恩,简直是恩同再造,我修炼了两万年不得成人,他一口血就使得我法力充沛有了那个能力幻化。 你说我该以身相许还是投桃报李? 终究,我什么都没做,我的法力外泄引来了在峰尖打坐的榣风,他幻化而来后见我化做了人形有些无奈 当时我并不知他这股无奈从何而来,想来该来的总会来,不愿来的你即便处心积虑得按部就班也无济于事。 却是榣风看到了落花萼石上的男子后,眉头大皱急忙挥手将法力向他输去,见此我立马化了结界为他二人护法。 衣衫一摆席地坐了下来,妍姗许是也被我弄出的动静引了来,见我化成人后欣喜若狂。 无非是我这老蛇的面没她这天生狐狸媚态幻化出的好相貌,有必要如此明目张胆的为自己开心嘛! 想来那些有一定过人之处的不管是神还是妖,这攀比心理总归少不了,总而言之遇上比自己差的,要么心底背地里偷着乐,要么明面上彰显她的过人优势。 妍姗就属后者。 好在妍姗属于后者,老蛇不才,平生极是厌烦那些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城府极深的伪君子,若是妍姗属于前者,估摸着我也不能和她和平共处几百年。 我见妍姗乐完了,索然无味,你就不能看看,我化做了人后这身子骨可瘦小不少。 狐狸眼尖,没有发现我瘦弱的身子骨,嘲笑完了我的相貌平平转眼便发现了我施法画进结界里的人,而这眼神看去却也并不是一旁的榣风,当属那个受重伤带着幽兰花香的男子。 只见妍姗此刻鼓着眼珠子满面疑惑与惊讶,后又变成了难以置信转而神色凄凄,我在旁边盯着她面部颜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的变化给惊叹不止。 妍姗许是看上我的一血恩人。 不然怎会在这片刻之间有这如此丰富情感外泄的变化,所谓一见倾心,估计指的就是现下这般情形。 正文 第五章:淇则有岸 旭尧曾说:淇则有岸是为‘汀’,搴汀洲兮杜若是为‘芷汀去采’,所以后来面对失忆的我他口中唤的‘彩彩’抑或‘采采’,是唤我去采香草还是唤我容颜姣好…… 其实二者选一都不是,旭尧他无非还记恨我当初的一脚之踩罢了。 所以时刻唤我‘彩彩’,以铭记当初他的血泪史,也提醒我当初是如何给他那微乎其微的力道造成的一脚之伤,老蛇我用力真的甚是轻啊! 坐在日行万里的白翅蛊雕人鸟背上,望了望天际下方的小斑点,视线模糊了瞳孔的行不周峰上、苍崖洞下,我生活了两万年的地方; 自出生我便没有出过这行不周峰半步,一来我需要什么榣风会去凡界给我化回来,再来我听信了老灵树莨菪的话,人世间的险恶岂是你这等心智不齐的小妮子该去游历的。 我向来听话都挑好的捡,比如这句‘心智不齐的小妮子’,我就自动听成他爱称我‘小妮子’而非‘蛇宝’,至于‘心智不齐’这样的糊涂话我的人生中还是头一遭听到。 想来我在他十几万的高龄前委实还很是嫩了些。 后来妍姗来了行不周峰,又给我说了许多,比如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善男信女,特别是那些自以为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子都不是什么善良可亲之辈。 面相好的更是猥琐至极、人面兽心、两面三刀,仗着自己容貌不错横行霸道,以为谁都有爱美之心不成。 我还记忆犹新当初妍姗还是只狐狸趴在我腿上说着话的愤懑,措词用得那叫一个惊世骇俗丧心病狂,想来妍姗是个有故事的狐狸,所以每当她说什么面相好的男子不是时我都尽量避着榣风。 这话要是让榣风听去了,味道就有点尴尬而非兴趣盎然。 此次出谷让我思绪回到了三日前,当时榣风把自身的法术灌输给了我的‘一血恩人’,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男子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 若不是他那透身的血色外衣没怎么变化险些我就误认为‘一血恩人’刚才并非气息焉焉。 妍姗许是一见钟情后有些急迫,想霸王硬上弓,看到了恩人面色转好后就上前去拉他,虽说此情此景我也见怪不怪,由着我们行不周峰的走兽姑娘都甚是热情奔放,可却没有哪一个比得上妍姗的奔放。 头一次见到相中的男子便上前拉拉小手的,想来不过是摸个一把两把,恩人也不会吃什么亏。 却是妍姗没有上前拉拉小手,而是对着恩人一伏顿时狐狸眼睛挤出了几滴豆大的眼泪,对着恩人哽咽道:“旭尧,你还活着,阿汀呢,阿汀在哪?我找了她三万年,却是连祈君的地狱岩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旭尧?原来‘一血恩人’名叫旭尧。 这名字好生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看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许是我对美的事物美的人都莫名熟悉。 旭尧伸手扶了一下妍姗,皱着眉道:“前段时间我便觉醒,祈君他们都知道,想来我上次去钰葳那里他说你失踪了几百年,所以现下你才不得而知我已然活着,却是西西,我寻了她三万年,只可惜,她仿佛消失得在这天地间找不到一丝留过痕迹。” 妍姗竟是和恩公认识的,那一见钟情自然就要否定,却是原本热泪盈眶的她在听到旭尧说的话后愣了愣神,木然沉默了会。 既然妍姗是个有故事的狐狸,她当初化成人形却并未离开,想来以前的经历甚是坎坷凄苦不愿再回去,否则她怎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行不周峰陪我这条老蛇过日子。 我和榣风此刻见他二人相认不便插嘴打扰,唯有立在一旁当两根木头桩子。 许是妍姗木然久了,面部表情抽了抽,呢喃着:“是吗?” 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对我和榣风一指道:“旭尧,这是我新结交的朋友,行不周峰的彩蛇,这是上次救我的榣风,若没有他二人的照料,你怕是见不到我了……” 我感动得看了看妍姗,嗯,再不介绍我与恩人,我真成木头人了,以我这热情奔放的性子怕是都要自己上前搭话聊,此刻靠你靠他,不如靠自己开辟康庄大道。 旭尧转头看了我,盯着我脖颈的魂玉神色微变,想来他是觉得这血与他亲厚了些,我对他一笑解释了刚才的经过,描述这你的一口老血使我神功大成,简直是再造之恩。 他却闻声颤了颤。 手疾眼快的我急忙上前搀扶道:“恩公刚才大病初愈,还是到我的蛇洞将养将养些时日才好。” 妍姗哑然失笑,道:“孤男寡女,彩蛇你也好意思唤你的恩公住蛇洞,即便旭尧愿意,我也不愿,榣风也定不愿。” 想来妍姗在人世间呆久了思想也复杂了起来,之前我怎么没发现她得伶牙俐齿功夫如此了得,见她笑完后我还她一笑道:“数来数去就我的蛇洞最大,这待客之道不是写着迎客要挑好的住宿给客人吗?” 榣风对着旭尧一揖,道:“即是小彩的恩人自当要好好安置,旭尧兄与我同住便可。” 旭尧见此点了点头道:“有劳榣风。”算作答应 几天相处下来,旭尧与榣风同榻而眠也足三日,却是这日榣风提出了想出峰游历的看法,妍姗自然在旁煽风点火,旭尧则是时不时也冒出几句助纣为虐推波助澜,想着我过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没去看看人间烟火委实有些可惜,便拍手嘟囔了几句算作赞同。 想来他二人这几天晚上不知做过什么,竟然相识不到几日便沆瀣一气,看来榣风这几万年对着我这一条大蛇也很是寂寞,当闲暇师傅的日子很是枯燥!日日教习相同的法术,百日多余才换另一种,任谁都会教得厌倦!毕竟榣风是个正常成年男子,行不周峰没有姑娘顶多我一条雌蛇他也不好下手。 这么多年,果真是委屈他了 终归我身边的神和妖都寂寞非常。 我回神看了要旭尧,询问他为何唤我‘彩彩’,为何却又让我不用唤他恩公。 他直勾勾看我半响后没有回复,虽说我行不周峰的女蛇都是豪情奔放的走兽,但任谁被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目光如三伏天的太阳般盯着都会面若桃花。 好在我的面若桃花色煞是好看,一会儿红一会白,老蛇我用法不当,实在是压制不住脖颈上的血气翻滚,这才使得面上颜色一会儿娇若桃花,一会儿枯容杂草。 一般这个时候沉默不语当是上策,因着沉默是爆发的征兆,沉默是也是尴尬缓解的良方,许是此刻旭尧明白,所以半响后才回:“嗯,彩字与你,甚是般配。” 所以你唤我‘彩彩’,是否也因着每次我都被你美色所惑后的面容七彩变化? 果真‘彩彩’可以引申出甚多含义,不过只要不是唤我‘彩花蛇’,其他任何称呼我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榣风说待我下次过生便回苍崖洞小住,我约莫掰了掰手指,还有整整三季时间,时间有点长…… 不过可惜的是,一出行不周峰,妍姗就变成狐狸和我们道了别,遗憾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我没有了暖手的皮毛,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几百年的老相好。 三月三桃夭开得恰好,草长莺飞、栖鸟轻啼,若在外游历别有一番韵味。 此番人界一游可谓与现下的天气应景得很,当属如这般‘料峭春寒、冻杀年少;初暖乍寒、不可小觑’。 我闲暇时问过旭尧他当初是如何受了重伤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莨菪桠的石头上。 他却说受伤的原由是修炼之时洞穴不知怎么来了一对上古凶兽捣乱强行占领了他的居住之所,至于后来,他说后来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这真是个机智的答复,旭尧真真是颖悟绝伦! 结果我都知道还用你回? 如我所见般你躺在了莨菪桠下落花萼石上命在旦夕的闷哼了几句,血色的朦胧夹杂你自身幽兰香吸引了前去偷花的我,被我一掌拍出了口老血后引来了后面的荒唐。 于是一段饱经风霜命运多舛的爱恨纠葛便由此引发,我遗憾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里将你忘记,却庆幸自己能够与你重逢。 纵使相逢应不识! ‘纵使相逢应不识’这句话出自一位凡界颇有名的苏诗人之笔。我却觉得这句与我的经历甚为贴切。 遗忘是时间最强大的知己,我没有打破时间对我的束缚却终究遗憾自己没将他们早日记起,所以总归说来,遗忘这种天灾挡都挡不住,落在谁的头上她定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想来我定不止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然我都用遗忘来挡煞了这后来遇到的荒唐事又作何解释。 正文 第六章:丰都鬼城 世间有一种羽毛通体黑色,前额带有长而竖直的羽簇,有如冠状,翅具白色斑点,嘴、脚显色黄的飞禽,名唤‘八哥’。我没料到原着我也是有只‘八哥’的,只不过我的这只八哥是个约莫着大得不是点吧点的大物! 初到人间就遇到一只。 漫天的飞星流火落地成灰,百木逡巡之间凋零枯萎,吚吚哑哑的飞鸟扑腾几声后飞走不做片刻停留,民间怨声载道,惊慌失措行走的过客,除了无可奈何的,就剩止步的望洋兴叹。 我以为至少人世间的运作应该是欣欣向荣,扶摇直上,百姓出门不闭而不惑,所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而非现下我见到的这般即似身处一片荒野孤林中使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许是我三人此刻有种气质散发了出来,这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遇事沉稳中又积极果断,老练里却又重视有佳,胜不骄败不馁的气质。 说明白一点,就是淡定,淡定的逆行而走,这使得惊慌的过客如见鬼般的看了我三人后更拼命的逃跑。 我纳闷啊,老蛇我即无化出本体爬在地上吐芯子,也无装腔作势买弄法术让你以为我是个妖怪,旭尧和榣风他两个大老爷们无非长得过于漂亮了些,总归看来其他并无不妥,人界算是我初来乍到,好歹也要和睦共处。 一个估计魂魄刚刚归体的小童子跑得急了些,没有看到逆行的我们,也没看到脚下一根长长的枯木在那里歪躺着,情急之下一个趔趄后朝我直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挥手一挡按住了他蓄势待发前扑的力道,笑靥如花的看着他说:“小童子,为何这般惊慌失措找不到路走?这丰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是我面相不好,笑靥如花学得不像,有点东施效颦的感觉,小童子原本已经够胆战心惊,被我这一吓更是三魂离体的大叫了声:“鬼啊……” 我自认长相虽然朦胧了些,貌不惊人了些,才不扬外了些,总归说来也不至于像鬼? 我听说人间有一类女子名唤‘无盐’,其长相落陋不堪,生得臼头深目,长指大节,卯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如漆,令人望而却步! 这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身段,寻常人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的都没被唤做是‘鬼’。 细数上面的特点,我并无占有之处,何故骂我是‘鬼’?老蛇我不发威你当我是病泥鳅不成? 榣风在一旁抖了抖,旭尧紧接着又抖了抖,我也依葫芦画瓢的颤了几颤,这刻板的照做又惊得小童子七魄离了体,如今他真真是应了那句‘魂飞魄散’,使得他不得不拼命往前逃窜。 且边惶恐地逃跑,边大喊大叫:“鬼啊……” 即便我学得西施再是不像,也有几分活灵活现,小童子也不至于如此说话伤人伤蛇。 我被他的又一句‘鬼啊’给伤透了心,不愿再多去拉人询问为何这些人都如此惊慌失措。 旭尧挥手拦了一个走路颤颤巍巍衣不蔽体的老者,想来老者的话中听些便也实话相告,这也算是最好拦的。 原是这丰都前段时间也是草木葳蕤并非眼前这般呜呼哀哉的景象,而是不知何日起城中像是有人得罪了妖界子弟,使得妖界半夜发难向丰都洒了流火飞星,使得城中作物颗粒不生,沾星带火的人也会顿时灰飞烟灭。 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找不出是谁得罪了妖人,那以安妖界之怒的想法没有得逞,无奈最终只有纷纷出逃远走他乡。 飞星流火是妖君袭月刹的独门秘术,我从四海八荒遗闻轶事的册子里看过,书中写着:妖界妖君袭月刹乃第七届在册妖王,其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粉、长身玉立,一把绯紫流扇摇曳于怀,半笑间杀人于无形,且被俘之人不管是妖还是魔抑或是神在他手上的都会被折磨得不成原形,更别说逃出其妖掌,他杀人的手法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袭月刹也不愧为一个不折不扣心狠手辣的一代妖君,不负盛名。 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指的莫过于那场大晚上飞星流火降城使得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的情形。 如今留下一堆老弱病残,孤儿寡妇还没来得及走出城便遇上了我等三人的逆行,想来任谁见了都会大叫‘鬼’吧,考虑到此我便不再生那小童子的气,他无非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罢了。 彼时这般情形看来,城中定是有位高人得罪了这位妖君才使得丰都成了鬼城,想来这位高人定是个妙人,否则怎会一身是胆的公然惹怒妖君招致这无端祸事? 旭尧有颗菩萨心肠,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客死他乡,索性一脚踏进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向来榣风和他一个鼻子出气出惯了,我即便不想在此等妖君的出现但他二人风雨不动不走愿留,我那想逃的念想也就只有胎死腹中。 客栈几日住下来最令我激动的一件事那便是我居然救了一位江洋大盗,此情此景下还有盗贼猖獗的想必妖君是不会来了。 其实按照榣风的说法是某一天晚上,我在施展新学使物隐身法术时救了一位采花的江洋大盗。 此大盗身长八尺有余、着赤色长衫、腰间挂一只翡翠长笛,一双丹凤眼下有着不相衬托的满脸络腮胡子,身怀绝技的飞檐走壁。 不,是身怀七星曼珠花被黑白鬼宦吏追赶于我的屋檐下,好巧不巧我一发法术打在了贼人身上,那两小鬼道行不到家,自然没看穿我的法术,无奈空手而归。 我虽说对物隐身术极好,可现身术却还没修得,原本榣风欲用转他之法使那贼人现身,却不料怎得都不见有效。无奈之下只有等我习好了对物现身术再帮他解咒才可。 此后一段时间,我遗忘了自己是身处绝境的丰都,也遗忘了不想见到那心狠手辣的袭月刹,有了采花贼这个如同莨菪桠的邻居,这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贼人,贼人,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当个采花贼!”对着被我施了隐身法的络腮胡问道,“你采花为何不采一朵正常点的,这个品种的甚是罕见,不易养活,下次可别做这亏本的买卖了。” “我不是采花大盗,我再说一次。”空气中传来一句暴呵。 我应:“上次旭尧的坐骑说过,但凡长得漂亮一点的花花草草都容易被居心叵测之人惦记,这花一旦被人惦记着就总归不安全。” 咯吱……咯吱…… 兴许我说到正题上,逼得他无话可说,所以我便一次性说完,以免等会又忘了,道:“若不是我不小心施法打住了你,还不知这花会被怎样摧残,这花真是我见犹怜,竟被你给觊觎了去,不过你也该好好感谢我,若不是我那一掌打中于你,说不准你今儿已经是那幽冥界的小鬼衙差……” 咯吱……咯吱…… 我又说:“真是罪过,罪过,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是真心实意的想谢我,这以身相许就不用了,榣风说过,我们要以德报怨,要维护正义,要除恶扬善。这最重要的是要英雄救美,哦,最后这是我自己加的,够贴切吧,我是英雄你是美人?……” 咯吱……咯吱…… 他还是不说不答,我随手抓了几颗葵花子磕了起来,与这咯吱咯吱声形成一唱一和,声音还蛮动听,比我行不周峰中的爬杈声还动听。 于是,边磕边又说:“诶,你最近是不是牙口不好,怎么老是磨牙?我听说老是磨牙的鬼人脾胃不好,建议你饮食规律些,睡眠充足些,平时锻炼些……” 咯吱……咯吱…… 许是不是他在磨牙,我都这般念叨了这‘咯吱,咯吱’声还不间断,便道出了心中猜想:“上次我的床脚被老鼠啃了几条裂缝,你看到过吗,若是见到那个老鼠,记得告诉它在另一个床脚啃,这样我睡觉便不会觉得太摇晃,否则,客栈的大爷又要闹嚷着来加房钱,我可甚是穷困。” “………” “哦,我忘了,你不会和老鼠交流……” “你……你……快速速把解咒学会,真是一刻也不想与你共处。”终于开口的采花贼想用这句结束今天的聊天。 “哎呀,你别生气,明天我们再换个问题聊。”谁让我说话总说不过旭尧和榣风,每次与旭尧闲聊时,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外加一句‘彩彩,你说得甚有道理’。 我即便把死的说成活的他怕是也会一句回后,让我听了哽回所有想说的,这旭尧与榣风共处的时日不长,我竟发现他二人言语之间何其相似,简直是如出一辙。 蛊雕又爱睡懒觉,弄得好似旭尧虐待它一般,我可不能再把这唯一的聊天邻居给得罪。 索性得罪后我回去把莨菪桠给扛在路上,这主意也甚好,你不懂,对于这种耐不住寂寞的蛇来说,没有人陪聊的日子真真会是对什么都兴味索然。 正文 第七章:妖君月刹 五日后,城中百姓逃的逃,走的走,所剩无几唯有我们三人外加一只鬼人。早在两日前我就习得了法术将‘采花贼’敛去了隐身的术法,他化出真身后,对着我身后的榣风一笑。 道:“我被这小屁孩法术折磨这几日看不见外物如何,今儿现身才发现原来是你这个小哥哥,原这是你榣风家的小屁孩捣乱的啊……” 以前我不懂得什么叫‘人模鬼样’,约莫说得是长相有点对不起父老乡亲,今儿听他话说来我才恍然大悟,这‘人模鬼样’是可以拆开来看的,他前半句说得人模人样,后半句说得鬼模鬼样,终归说来,他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榣风随手道了个歉指着我说:“这便是你口中的小屁孩,你唤她‘彩花蛇’便可。” 想来榣风和顾寻之是认识的,不然怎会胳膊肘往外拐。 许是我的名字有点惊世骇俗不伦不类,采花贼一听我的名字唤‘彩花蛇’顿时捧腹大笑,道:“什么?彩花蛇……哈哈哈……” …… 有时候命运便是这般神奇,你不懂得下一秒会见到恍若隔世的什么稀罕事,也不会料想到世事无常有时候处心积虑得做一件事,顺其自然它就会发生,可是有时候我们都会被命运做弄,不懂得那是顺其自然。 眼前笑意不止的男子我唤他‘采花贼’,他唤我‘彩花蛇’,同是‘采花’二字,是否老天爷你本就在暗示也在指引,我便是他寻了上万年的妹妹,他便是我第一次下凡历世的‘八哥’。 这些都是谜题,只有流逝的时间才能告知揭晓答案。 ‘采花贼’想来笑够了,咳嗽了几声寓意缓解我面部木然的尴尬。 榣风告知了‘采花贼’本命唤顾寻之,这让我大顺了一口气。还好他不姓‘采花’! 却是顾寻之的下一句话惊得我魂魄离体,待他看清了我的容貌后,纳闷着踯躅着突的上前抱住了大吼:“妹妹,妹妹,我的九九,是你吗?是你吗?我是八哥啊……”我被他吼得心惊肉跳。 是你个大头鬼……八哥?你是鸟不成?你是八哥我就定要是九妹? 我仔细品味了他刚才的话,使劲回忆了下,当初我否忽略了什么,破壳而出时周边是否还有条被我压着的奄奄小尾巴蛇? 想破脑袋都没找到行不周峰上哪里有另一条雄蛇,难不成我那离世的阿爹以前做过什么风流韵事,给我留了个哥哥在人世间,可是至少说来,他该是一条蛇才对。 我透过灵台探了探他的真身,这半鬼半人并非是蛇的男子约莫是想吃我豆腐,老蛇的豆腐是那么容易吃的吗? 想来但凡被一些居心叵测的男子调戏的美貌姑娘此刻反应应该是挣脱束缚,再反手给他一巴掌,顺带面容忿忿的回吼一句:“臭流氓!” 可是老蛇我实在是舍不得手掌回贴这个人面兽心家伙的侧脸。现下我有点明白当初妍姗那几句话含义了:‘比如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善男信女,特别是那些自以为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子都不是什么善良可亲之辈;面相好的更是猥琐至极、人面兽心、两面三刀’。 妍姗的忠告言犹在耳,顾寻之约莫着就是妍姗口中这一败类中的男子。 想来我即便愿意这么被他抱着,榣风也定不会愿意,自己养大的蛇岂是这么随便被他人揩油的,所以旭尧首先站了出来替我解释:“公子约莫是看错人了,彩彩是和你的真身有些不同,断然不会是你口中的‘九九’。” 顾寻之佯装惊讶,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戏谑,原来这厮是在报那几日我取笑他之仇,士可杀不可辱,你敬我一个桃子我自然要还你一个李子,这白捡的‘八哥’,我不认就是条傻不拉几的蛇。 于是我面容憔悴的看了看他,神色做得八分到位后回吼了一句:“八哥,以后妹妹的吃穿住行就靠你养了。” 九妹我定吃穷你不负恩泽,顾寻之闻声一震,我趁机挣脱了束缚踱到旭尧身后,榣风近来有些不靠谱,我要敬而远之却又不能明面上拒人千里。 我这个‘八哥’是个人才,后来我才知道,原这丰都的飞星流火之灾是他引起的。 他说当初他去妖界盗妖草不小心被妖君发现,袭月刹大怒之下追赶他到了阴曹地府幽冥祈君那里,由着他本就有着魂魄一半是人一半是鬼的得天独厚条件,索性摇身一变化成个小鬼逃窜了出来。 可能他时运不济,不知为何逃出来时遇上了勾魂的黑白鬼宦吏,那两个勾魂官以为顾寻之是哪里遗漏的孤魂野鬼,且还是个法术不错的孤魂野鬼,索性今儿给遇上了一并勾回去到鬼君那邀功。 于是便被穷追猛打的追赶到了丰都,再巧不过的便是妖君袭月刹也听到了风声说是七星曼珠花突显丰都。 于是妖君一怒,发难于人间百姓,让他们势必五日内交出那个‘采花贼’,否则飞星流火必定降世一月,丰都不变成鬼城都对不住妖君那一身的法术。 丰都百姓的眼力自然是看不出法力不错的‘采花贼’是顾寻之,无奈之下纷纷行走他乡躲这一月之灾,却是老蛇我道行颇深一招之下生擒了顾寻之。 我数了数他口中的五日便是今日,原本以我那斗大的蛇胆不必担心袭月刹的攻城,却是我生来甚是害怕流火这类厉害法术,许是蛇生来冷血,但凡有一丝带暖带火的东西都有点忌惮。 榣风明白,旭尧明白,顾寻之不明白。 所以这天我半眯着眼便被刚认的这个‘八哥’给生拉硬扯的扯到了城门之上的观望台,他怕是觉得今日天气尚早,喻意拉我来看飞星流火姹紫嫣红开遍的天! 可是飞星流火的天没见着,却见着了烟火阑珊后的城中萧瑟,感慨之际后片刻滚滚黑云便从远方压了来,一阵狂风席卷了凋零的草木,刹那间尘土飞扬迷乱了双眼,鬓角的尾发、肆意垂钓的衣衫随风吹之不定摇摆。 我转身看了看上方滚滚黑云逼近的天空,顾寻之在一侧暗道不妙。 八哥啊,你没算今日初几吗?袭月刹说了五日后袭城定不会七日后来犯,你估摸着自己法力高超不怕他的绯紫流扇,可是老蛇我怕啊,我怕他的飞星流火,我怕他对我敛眉半笑…… 逡巡间丰都从破晓转回了黑夜,四下漆黑老蛇我眼力却极好,顾寻之将我挡在了身后,想来八哥也是疼妹妹的。 却是片刻光景不到,上方的黑压压显出一拍亮光,我伸手挡了挡露出缝隙一看之下,顿时叹为观止。 为首的男子绯紫流扇摇曳于怀,娴熟的半笑看着城墙上观望台的我二人,嗔斥道:“本君以为这丰都成了鬼城会连半个人影都寻不到,却不想今日开了眼界在这里看到了久违的北上帝君。” 四海八荒遗闻轶事的册子里果然所述非假,袭月刹的容貌却如书中所写那般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却是有一点没有表明的便是他的声音,魅惑中带着沙哑,想必他今日患了咳疾。 他刚说什么,北上帝君? 我身后发出一声不卑不亢的回答:“袭月刹,多日不见,脾气也越发乖戾,这般残害无辜百姓可知因果循环报应不减。” 旭尧从身后走了出来,他是何时到的,我怎么一丝迹象都没察觉,原着他便是妖君口中的‘北上帝君’,可是我从四海八荒遗闻轶事的册子里并无看到这个名号? 想来这个名号太响亮,那遗闻轶事的册子容不下。 却是我不知这册子原本就被榣风改过才拿来给我看得,榣风对我也欺瞒了许多。 袭月刹闻了这话片刻之间有些恍惚,但少留后便回神,待看清了我身旁的顾寻之认出了他便是当时的采花贼,半笑着道:“旭尧,今日我来人间不是与你来做口舌之争的,那个鬼人,我要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东上老儿那自然对此事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别做这无端的阻挠。” 旭尧看了眼顾寻之道:“我深知妖君喜好男色之美,怎么,近来换了口味不成,不爱妖界子弟爱上了凡人?这位公子我虽与他新交,但也断断不会坐视不理看着他被你带走无生还之路。” 袭月刹不怒反笑:“你明知我爱的是谁,在这里与我拖延时间不成,北上帝君,我不管你是帝君还是品阶高位的上神,今日,这个鬼人你若要与我争抢,那咋们就只有手上见真招,看看这几万年来是你的法术修炼得好些还是我的法术修炼得好些……” 眼下这般情形是要斗法术不成?我要不要趁机找个地方隔岸观火看热闹? 我不知袭月刹要顾寻之做什,既然当初八哥盗了他的妖草今儿还给他便是,可是他莫不是真的看上了八哥想扛回去做回新郎官? 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允许的,一来你要扛好歹也扛个女的,眼下一对大老爷们中只有我一个是雌的,我就委屈下,勉强被你扛回去; 二来,八哥也算是自家兄弟,他这婚姻大事我这做妹妹的不把把关岂不是对不住他那糊涂老爹? 正文 第八章:血色朦胧 顾寻之见他二人为自己马上就要大动干戈,对着半空中的袭月刹说道:“妖君,你无非是想要回那七星曼珠花罢了,可惜现下那花早已枯萎,当初虽说我盗花有错,可是错不在这丰都城百姓,你施法降落的流火使得大地寸草不生,即便那花没有凋零我若知结果会是这般,也断断不会让它再在这世间开一天。” 不对不对,那花我当初还在你房间看过,怎么就被说成‘枯萎了’?八哥即便想激一激袭月刹也不该这样说,这会惹得妖君心中不畅快。 “什么……” 终究妖君有备而来,他一听自己的宝贝给弄死了,一口气下不去对着顾寻之就是一掌拍来。 掌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气,席卷而来的狂风于耳边呼啸不止,杀气行过之处顿时枯骨成堆,寒气凛冽咄咄逼人。 现下我就离八哥一步之遥,为他受这掌绰绰有余。 平生老蛇我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这类事件的发生。 所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 所以就此话告诉我们,今日之错酿成他日之祸,柿子要捡软的捏。 现下此类事件就在我蛇眼皮子底下发生,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伸手将八哥拉在了身后,霎时化出结界抵当,以前在行不周峰时榣风总是护着我的弄鬼掉猴,我从来不知护着一个的行为是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一个人但凡天真烂漫惯了便会傻得如一盘菜加了油盐酱醋茶般有盐有味,这‘有盐有味’本是一般菜肴必备的特点,可是稍微佐料加错了加多了便是另一句傻的解释。 以前我不懂为什么这会和傻得天真无邪挂上勾,后来理解许是什么都要勤加练习,不是古语常说‘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嘛,约莫若是功夫底子没有打好,比如炒菜这种家常功夫没有练习,新手上路会因为技艺不娴熟使得菜品处于下乘,不知道添加辅料的份量,菜肴的味道自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便是傻,傻得有盐有味。 所以说炒菜是门大学问,要学会做人首先要做好一盘菜。 而如今我炒菜功夫一般,想来都是榣风负责做饭,所以我傻得有盐有味。 袭月刹的那一掌带着移山倒海之势,势必要将顾寻之杀之而后快才肯罢休,我一条小蛇区区两万年修为怎能抵得过那样强劲的掌风。 所以受这掌的不是我,也不是旭尧,而是榣风。 榣风的修为自然不在旭尧之上,他顶多比我高万吧年的修为,原这我转身拉顾寻之之际旭尧并没有看见,所以便是这片刻的分神导致榣风生生受了那一掌。 我神色顿时凄然大叫了句:“榣风……” 他吐了一口血对我笑道:“小彩,我没事,袭月刹的法术也不过如此,喏,咳血就是喉咙有点痒,你回去给我熬点枇杷膏便好了。” 是啊,你没事,只吐了几口血罢了,以往你也时常吐血,也总是这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是自己血太多要时不时吐几口,……不周峰的相处下刚开始我看着还有点胆颤,后来便习以为常。 可是眼下这般情形怎能与昔日相比?袭月刹是一代妖君,法力怎么会如一般小妖小怪那样低微,这一掌没将他灵台打碎已是万幸。 可惜榣风装得极好,他往日吐血的情形和现下吐血的状况相较并无异样,我便信以为真,以为他真的无事,以为袭月刹的法术也仅此而已。 怪只怪我总是把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思考,从来不懂得居安思危,榣风他即便装得再好也定撑不过一刻便会露出异样,我却是连这一刻都不愿留给自己等。 若是我真的心急用法术一探便知,他的身子骨如今是何等的孱弱! 可惜,我终究没有这般做…… 我咧嘴一笑道:“好,现下我便回客栈去给你熬,等旭尧赶走了袭月刹你一回来便可喝。” 他神色如常对我说道:“好。” 我又道:“待会你可在一旁看好旭尧是如何赶走袭月刹的,这样难得一见的斗法大戏回来好告知与我。” 我无非是想榣风如今受着伤不便挪动,若是注意力换在了其他方面上疼痛感想是会降低不少,这法子还是以前莨菪桠告诉我的。 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笑了笑道:“好。” 眼下我还有些不放心,又道:“等会旭尧若是不敌你就趁机躲起来,不过旭尧应该法术不低,我回去熬枇杷膏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会热闹看够了记得回来喝。” 顾寻之有些看不下去,觉得我做事怎会如此婆婆妈妈,有些不耐烦说:“榣风即便身强体壮,若是时时被你这般念叨都会清瘦不少。” 我轻哼了一句看着榣风,眼神是说,可明白了。 他却佯装重咳憋着笑道:“好!” 有了这三个‘好’我便心满意足飞身下了城墙,想着榣风有顾寻之照料,丰都有旭尧保护,我很放心。 可是待我飞身下落逡巡间榣风便又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顾寻之将自身的法力输送给了他骂道:“你就知硬撑,我一眼便看了出你受伤不轻,彩蛇被你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才肯咳嗽,我以前怎么没察觉这条蛇竟笨得无药可救。” 旭尧转头询问了句:“可还好?” 现如今榣风已经没那个力气去多说一字,重咳了几声后顾寻之无奈的答道:“不好!” …… 袭月刹眼看自己一招没中情急之下又挥出了一掌,旭尧转身为顾寻之二人化了结界,以一己之力挡住了这毁天灭地的杀气,道:“袭月刹,现下你又害得另一名男子受伤,你的罪孽难道要再加深重不成,若是照这般情形下去,你怕是等不回芷汀觉醒便会被这天地法则降下惩罚,那七七四十九道烈火定会将你烧得渣都不剩!” 袭月刹一听,情绪颇有些激动,问道:“你说什么,旭尧,你把刚才的话说清除?小阿汀她还活着?” 旭尧顿了顿回答:“是,她还活着,从九重天上的天池水里魂灯芯下便可看出,其实她一直都活着。” 袭月刹闻此踉跄着后退一步,说:“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好,旭尧,只要你肯告诉我她如今在哪沉睡,我就放过那个胆大包天盗我圣宫宝贝的鬼人,我也会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顺带施法将这丰都城恢复旧容。” 旭尧闻声一顿,却见此刻一贴身将领附在袭月刹耳边说了几句,他便顿时桃花眼一皱后显出一副无可奈何之容。 原是他本想继续询问小阿汀的消息,按照现下这般情形看来若再僵持下去,旭尧定会为了这丰都城不被毁灭把芷汀的消息告知于我。 可是另一则消息却显得更重要,想来小阿汀若是知晓他今日的抉择,也断不会怪他对有自己消息的事不上心。 刚才那一掌若没有自己独门心法施救,那受伤的人定不会活过七日,若是旭尧想救那男子必定会来我圣宫相求,到时再询问也不迟。 如今算来,小阿汀已经失踪了三万年。 三万年没见,自己真的有点想她了呀。 在这三万年的岁月时日里,芷汀,你可曾在一时对我拾起丁点念想? …… 正文 第九章:上古禁术 现下我才得知榣风的伤是有多重…… 他被顾寻之搀扶回来时已毫无意识,见此我伸手扶住了另一侧,可是任由我百般唤他,他都纹丝不动,仿若已经沉睡多时。 只见他略显青黑的面上还挂着几丝刚被摸过的血迹,眼角下方黑血浮动若隐若现。 我心下大悲片刻,这显然是中了妖毒的征兆。 回神才明白他刚才说得鬼话都是在骗我! 榣风这个人就是这样,连受伤都这般藏着掖着,显然是在他眼里我连这个新认的八哥都抵不过。 我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旭尧随后进屋,告知我救榣风一事不必过多担心,现下他要施法救人,便让我和八哥先回屋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再来照顾。 休息? 现如今我哪有心思休息,也只有这个鬼人没心没肺才会答了声好后,果真回了屋中。 我也回了屋中佯装休息,无非是让他二人都以为我今日甚是听话。 片刻不到,我屋内窗口便飞出了只蛾子转身附在了旭尧屋顶的瓦片上,我向来任性妄为惯了,怎会在这紧要关头回屋蒙头大睡。 眼下,我便要去做一件伤天害理的糊涂事,那便是 …… 偷听! 偷听这种伎俩考的就是耐心,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在墙角根偷听上一句半句后曲解意思便愤然转身离开,要么是以为自己偷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损人秘密,要么是心中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亮后没听完后面的“但是……” 所以自古以来这后院的偷听毁了多少奋发图强的书生才俊,又折了多少芳心暗许的懵懂少女。 想来偷听这种歪门邪道一旦尝试,这听后发生的相关事件,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若非我这样的情急状况,这害人害己的勾当还是少做为妙。 我附在瓦片上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立着飞蛾耳朵贴着以便更好的探听虚实,旭尧法力颇高,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察觉,至于这偷听的被捉到会如何…… 我听说有被乱棍打死的,有被幽闭关押的,有被威逼利诱的,想来我即便被发现都不会被旭尧如何,便降低了心跳声耐心的偷听起来。 只听旭尧的声音传来,说:“刚才我已经为他诊治了番,现下袭月刹那一掌带着妖毒已经侵入肺腑,虽说顾寻之给他输了些法力但也治标不治本,现在看来,你可有什么方法将此毒逼出?” 一极其清冷飘渺的女声传来,说:“我在四海八荒遗闻轶事的册子里看过,但若有人中了妖君袭月刹毁天灭地的一掌后,其心肺皆损,当然,这是普通人。” 这书我也看过,怎么没瞧到有这一说法?想必这书分很多册,我看得许是其中一本。 那女子又道:“不过好在他自身法术修为不错,化去了一部分妖毒,可惜的是……”女子叹息一声,顿了顿。 我立在瓦上心急如焚,你倒是说啊! 顾寻之说我婆妈,我至少不是话说一半欲言又止,这半说不说才真真让人觉得婆妈。 旭尧问出我心中所想,道:“可惜什么?” 女子道:“可惜,即便他法术再高也并非在册神仙,没有仙籍,自然不受九重天天池水恩泽,袭月刹那一掌可谓要了他的命。唯今之计,解铃还须系铃人,毒既然是袭月刹掌风自带的,他自然也有解毒之法。” 什么?这句话我听得真真切切,这杀千刀的袭月刹,等蛇奶奶也来咬你几口,看看是你的掌风毒深还是我的獠牙毒厉害。 我本欲扑腾翅膀离开,却是走之前又闻见了旭尧的声音传来。 只闻他顿了顿道:“他现如今还有几日命可活?” 我立刻停下了翅膀,待这句听完便前去找妖君算账也不迟。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说:“七天。” 好,七天,时间够了! 榣风老哥哥,这七天是你的大劫,渡过后我也想通了,以后你爱顾寻之也好,爱旭尧也罢,我都不做过多阻拦,顶多我把八哥让给你…… 待我飞走片刻后,屋内的女子又说出了几句。 没错,实则这几句才是关键,可是但凡偷听这勾当不耐下心来后面的重中之重便会被忽略,显然我就是忽略了惯来被遗忘的‘但是……’,所以才会马失前蹄。 本是我就不擅长偷听这损人损己的事,自然听到半句后便信做了全部,心满意足的以为待我去盗得妖君的秘籍后榣风之伤指日可好。 想到连八哥都可以盗得妖界的圣物,我即便再不济也不会无功而返,便唤来了祥云驾着雾只身前往传说中的圣宫。 …… 却是屋内女子继续与旭尧说道:“但是……其实,旭尧,四海八荒遗闻轶事的册子里对此写得也有些混乱,我从另一本典籍里看过类似的妖毒,上面写着的解救之法除了让妖君袭月刹为其疗伤外,还有便是……” 旭尧原本也不想去找袭月刹,一来榣风的伤本就是他伤得,他若会救便是承认自己当初的错误做法。 一个高高在上的一代君王,论谁会这般轻而易举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承认自己的一掌打错了吗?那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事。 再来,以他不服软的性格如今得知芷汀还在世,定会让自己拿她的消息作为交换,也作为他救人的台阶下,想必他也算到这一点,所以刚才才那般从容不迫的折返。 他既笃定我一定会去,我又为何要顺他所愿? 其实总归说来旭尧的脾气又何其不固执,他认定的事断然不会轻易更改。 不会因为榣风受伤就把芷汀的消息透露给他,不会轻而易举就对袭月刹示弱,帝君自然会有帝君的气魄与执着,怎会随便被他人驱使。 旭尧回神对着旁边的女子问道:“寅夙,另一法子又是什么?” 这名被唤寅夙的神仙实则是大地地君,年岁虽然略长旭尧几万,却是修为较之旗鼓相当,她这几万年来自从做了个闲暇地君开始,日子过得也甚是无聊。 除了上次的天劫祸降大地,她损了些修为后便一直呆在宫殿休养,之后更是鲜有出宫与外界联系。 由着总归说来,她是懒, 懒得出门…… 别听她语气清冷了些,面容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了些,实则心中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 想来,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其实旭尧若按照四海八荒排下来的辈分需要唤寅夙一声‘姑姑’,但后来寅夙想那个为老不尊的穹烨都没让这些后辈唤称呼‘爷爷’。 自己自然不必在乎这些虚礼,因而也不喜他人唤自己前辈,由着这一点九洲的神仙都知,不熟悉的仙家见到她自然会恭敬的唤句‘姑姑’,有的也会唤名号,无非是‘大地’、‘地君’。 可知根知底的便是直呼名讳——寅夙。 …… 寅夙顿了顿,答道:“以法换血。” 旭尧以为自己听错了,换血?这使得他有片刻的恍惚分神。 ‘以法换血’是上古遗留下不得被使用的禁术,施法之人在救人之际若有稍微分神,轻则损失千百年修为,重则走火入魔轮生成了不仙不魔的异物。 总得说来,这是种难以控制的法术。 ‘以法换血’其实并非是说将他人的血换给病者而将之治愈,而是用法术将病者体内的毒血吸出,经过禁术将多余的妖毒消除或者转化,最后再将血再灌入病者体内以治疗病者。 这种禁术对病者没有过多危害,因着吸血之时不会要其性命,毒血的吸出也有一定份量的限制。 所以,禁术厉害之处,便是对于施法人来说的将毒转化抑或排除,在此期间施法者身体最是薄弱,因着没有结界庇护,稍微有所差迟便会将毒引到自身体内。 这门法术原本失传已久,相传上古戎惑神为救爱子遄珝曾用过此法。 却是用法之际操之过急了些导致毒液侵体,原着戎惑神已将法力抽出体外,毒液霎时进去脏腑致后来回天乏术,羽化于爱子身侧。 后来遄珝继位帝君,通传了四海八荒此等法术已被禁制,久而久之,这换血说法便显得有些异样的诡异。 如此看来,今日禁术之法再现,是阻止不了了。 虽说换血是禁术,其实旭尧却是曾修炼过,并非像传说中那么夸大危言耸听,但显然也会有一定风险。 自古禁术实施没有一丝风险,这法术都担不起禁术的称讳。 如今旭尧本就是上神品阶,法力自然不低,‘以法换血’之际不用将自身法术全部抽离,可留一部分护体,再加上有寅夙的护法,自然不必担心妖毒的反噬。 可是旭尧与戎惑神想比,谁的法力修为会高一些呢? 书中记载,上古中上帝君戎惑救子遄珝致毒液浸入灵台终神竭羽化,享年四十三万八千九百余岁。 而旭尧呢,旭尧如今连十万岁都不到,在戎惑神面前显然就是个未长大的毛头小子,法力修为与之想较,自然可见一斑。 可是即便如此,旭尧也做好了万全之策。 寅夙与旭尧相识几万年,此刻更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虽不知为何他会修习得如此失传已久的禁术,但若他想要救人,自己今日便会送佛送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