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001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一) 第001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一) 在我十五岁前,都以为人死了,烧成一把灰装进坟里深埋,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在十五岁后,开始跟爷爷去学本事,也见识了不少科学道理解释不清楚的事,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事,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爷爷跟小胖接单外出,我一个人守在丧葬店,白天卖几单符纸,纸钱,还有几个纸扎人,花圈什么的也没有卖上几个钱。 天黑下来的时候,丧葬店几乎没有了生意,但也不能熄灯。 万一有夜亡人来,就有一个提示,本店通宵营业。 起风了,风拍打半掩的门,嘎吱嘎吱响,在暗夜里特别刺耳。 风吹得屋里灯杆都在晃动,摇摇拽拽,墙壁上倒影一晃一晃,就像一只只厉鬼伺机扑来那么有立体感。 我紧了紧衣领,缩头缩脑看了一下门外,这还没有入秋就刮起了秋风,冷森森凉飕飕的。 店铺里的扎纸人,排列整齐,在光合作用下,有鼻子有眼儿栩栩如生好似在窃窃私语开小会。 我把半掩的门,用一根凳子抵好,正要转身休息一下。门毫无预兆发出巨响。 哐哐哐—— 有人拍打门? 我问一句:“谁啊?”顺手把门推开,门口一团黑。 黑咕隆咚的,我鼓起眼睛使劲的看,才看清楚门口站的原来是一女子。 此女子跟鬼一样,披头散发,刻意的站在阴影处看不清楚眼脸,还瓮声瓮气的说:“有绳子卖吗?” 妈那个喵!这个不开眼的女人,什么不好买,买绳子未必想寻短见?不得不说此女人真是奇怪。 再说了,咱麻五丧葬店,专门卖死人用品,出租冰棺,还带配阴婚,测八字,就是没有绳子卖。 “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卖绳子,你去别处。”我挥挥手,要关门的意思。 那女人没有动,就我关门的时候,她还是老样子跟木头人那样置身在那一团黑里。 等我把门重新掩上,从门缝偷看那女人,嗨~跑得这么快?眨眼功夫就不见人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这个时候出现来买啥子绳子。 我嘀咕一句,回转身躺在床上看书。看书也不能清静的看,不多一会,快11点钟的时候,有人来找我爷爷。 现在爷爷跟小胖一起,距离咱A城有千里之遥。 要是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联系,显然不现实,我咬咬牙,也不忍心把来者拒之门外,待看清楚外面的人后,就开了门。 开门之后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各方面都长得很节约,精瘦、矮小、就那眼睛鼻子都格外的小,唯独嘴巴特别大。 我把他让进来。 他一个劲的递给我烟,我摆手说:“不会……”来人用审视的眼光看我,看四周,摸了一把脑袋,客气的问道:“你爷爷不在家?” “不在,离开几天了。” “你……能行么?”他很担忧的瞥看我一眼,眼神匆忙质疑不信任。 我知道这个人的意思,这一片除了我们家,还有别的一家丧葬店,要是爷爷不行他就会去找第二家。 以我百分百的判断,一般他去找第二家的可能性不大。 在农村都是有忌讳的。 这种事不好办,各种忌讳,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所以,一旦认准了一家丧葬店就不能去找第二家,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 我让来人坐下,神情淡定的冲他指了指凳子说:“有什么事坐下说。” 来人干咳一声点头说:“我婆娘死了,悬梁自尽。” 本来死人也没什么,每一天都在死人,但这位说他婆娘是悬梁自尽的,我一时半会愣住,在以往也跟爷爷学了不少关于丧葬的事,但是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悬梁自尽的单,一时间我眉头打结,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来人打量我一眼,别开头,狠狠抽一口烟,又莫名的掐断说:“九点半她下楼来喝水,然后没有动静,十一点钟我去看她,还在睡觉,十一点半我听见楼上传来声音,然后没有去看,今天早上都忙各自的事,没有管她,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我们家借绳子,到处找不到。到了晚上,孩子们说没有看她出现,就去了楼上,看见一双脚,然后看见她悬梁自尽在横梁上。” 我问:“确定是……自杀?” “是……千真万确……是自杀。”他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眼神不定,对我的直视有点排斥,躲开我的眼神,看向别处低声道:“现在来请你爷爷他老人家去看看。” 其实,他不用对我保证什么。我也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他只需要告诉我死者生辰八字,什么时候死亡的准确时间就好。不过,看他多此一举的解释,我觉得有点多余。 还有他的眼神——为什么要躲避我的直视?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要对我解释这些?难道说……没有见到死者,我不好妄下断论,也不能把这件事往别处去想。 或许我是看多了福尔摩斯探案集,才会对这个陌生人的话感到有疑虑。福尔摩斯探案集是我的最爱,也十分钦佩福尔摩斯那高超的破案技巧,特别是他的鼻子。只要一个车轮印,就能闻出来这辆车属于哪一种类型,哪一个年代的车型。 我抱歉的语气说:“不好意思,爷爷出门在外,不定哪天才能回来,你看……”我这是缓兵之计,如果来人不在乎那些忌讳,他完全可以去找别家接这一单。 “你爷爷不在,他去哪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爷爷去的地方很远,坐火车都得一天一夜,关于他去什么地方,无可奉告。”这是做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但凡外人问起出行者的行踪,千万别说出来,避免遭遇不测。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得而知,但是爷爷叮嘱我也就只能这样子做。 来人踌躇片刻,抬头,很快的看我一眼,问:“你能接单不?”我看出他的不信任跟质疑。 “能,不过你信任我就接,如果你对我有半点质疑,那就算了。” 第1卷 第002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二) 第002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二) “我相信麻师,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之前对我不信任,现在语气这么坚决肯定,我真实无语了。 “那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彭,全名彭财富。”从头到尾,我看这个叫做彭财富的人,讲述发生事情经过,就像早就准备好的,倒背如流那种,没有一丝儿哀伤痛苦的表情,整个一张脸淡漠得就像说着别人的事。 虽然我没有经历爷爷经历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但是悬梁自尽的死者,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情况再说。 在以往,爷爷在家的时候,接单就要联系民间仪仗队。 这次我没有联系仪仗队是自有打算。 来人开的是三轮车,他的家在一个叫做东乐村的地方。 彭财富要我坐他的三轮车,我拒绝了,我有小摩托。突突的跟在三轮车后面跑也不赖,而且还能观赏夜景。 三轮车车速很快,在夜晚的城市边缘如一颗流动的星,很快这颗星滑行在暗黑中。我们到了郊区,朝东乐村方向奔去。 坑坑洼洼的乡村路,把我颠上抛下的,要不是手紧握住车把手,说不定我就摔跤了。 车轮在颠簸下行进数十分钟后,路稍微平坦了些。彭财富在驾驶室大声的说,这段路是乡村公路直通家门口的。 终于,我看见了彭财富的家。 因为死人了,家门口跟别的住户多少有那么点不一样。 首先一地的鞭炮纸屑很不寻常。 院门口一边一只白色纸灯笼,昏黄的灯光下,给我的感觉阴气深深。四周太安静了这个,居然没有听到哭声。 听彭财富说他们家几个孩子,母亲去世怎么着也是该伤心的,一定有人哭的吧! 可真的没有人哭。 走进屋里,也没有人来接待。 彭财富直接把我带到死人面前。 死人还放在地上,乱糟糟的头发遮盖下露出半边紫乌的脸。 吊死的人样子,我是第一次看见。 看来,上吊是个很痛苦的过程,挣扎的时候自不自然的握紧拳头,死者的手依旧握紧,指关节都捏得发白僵硬了。 嘴巴张开处露出一截暗红色的舌头,隐藏在发丝下暴突的眼珠子严重充血,就像受到外伤造成的钝挫伤。黑乎乎的绳子断截处粗糙,好像是情急之下用钝刀割成这样的。 要说我不害怕那是假的,这不是逼上梁山硬起头皮接单,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能雄起,不能怂。 一股避免不了的死人气息扑鼻而来,我微微皱眉,耸耸鼻子,蹲下仔细看她脖子上的绳子。乍一看,越看越相似我在丧葬店门口看见的那女的,特别是她乱糟糟的头发耷拉在脸上的样子,我心里一紧,不好多说话了。 我别开头看绳子,绳子很长,卷曲着拖在地上就像一条拇指粗细的蛇。 尸体丢在这,她的子女们都不在,一定是躲起来怕看见母亲这一副死样。 我实在是不敢恭维悬梁自尽女人的样子,也极力排斥她出现在丧葬店的想法,一想到这事,我背心就寒森森的冷,我强自镇定看了一眼彭财富问道“没有换老衣?没有洗澡!”再问的时候,手去解开死者的绳子,触碰到死者的手,那手哇凉哇凉的,尼玛咱这活真不是人做的。 压住心慌感,我小心翼翼把绳子收起来,用一张符纸贴上。 “没有,不知道怎么做。”彭财富卑微的低垂头,又不自在的挺直了腰,他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这个毛头孩子的话。在他看来,我是那么小,跟他大的孩子一般大。 “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彭财富离开。 故作一脸冷漠,淡漠的点头,看他出去。我放下带来的东西,就着手准备给死者洗澡换老衣的事。 可对方是女人,我是男的,怎么好给她洗澡?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偷看了一个比我大很多女孩的身体,比这具死人的身体那简直没得比,好看诱人—— 其实,想明白了也没什么。 我跟她最大的孩子一般大,就权当做一回她的儿子,儿子给去世母亲洗澡没有亵渎的意思。只要认真做自己的事,应该不会发生意外。 其实我是真心不想接触死人,但是想到爷爷一大把年纪都还在接单,我总不能靠他一辈子,笨鸟总是要飞要靠自己闯出一条活路。 正在沉思怎么起头,怎么结尾的时候,彭财富悄然出现,手里多了几张什么纸,我虚眼一看,好像盖戳的什么东西。 “这是她的病历证明,她有多种病……” “你不用给我看这些,一个人问心无愧就好。”我拒绝看那一摞病历证明,这不是我们行业范围内的事。然后老成的端起茶水吱抿一口,轻轻放下茶杯,抬眼看彭财富说:“你家里的孩子有多大,懂事点的喊来,我有话说。” “好。我这就去喊。” 不多会,彭财富带来两个比较大的孩子。 大的一个是女孩,果真给我差不多大,小的一个是男孩,相差不多吧!男孩女孩的个子只差那么一点。 “燕子,什么事都听麻师的,他喊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后他喊彭海怎么怎么做。 彭海是男孩。看样子十四五岁的样子。比她姐姐小几岁,不用说是超生。是这个家庭多出来的那么一个活宝贝。 彭财富大概知道我要安排他孩子做什么,在不放心的情况下,悄声吩咐几句就站在一边不吭声了。 “逝者不能脏兮兮的去地府报道,必须要洗掉尘世的污垢,干干净净的去,还得换上老衣才得行。” 我说的话,作为一家之主的彭财富只能是点头的份。 接着我又说:“给她洗澡,不能没有章法的来,得从头到脚的洗,在洗澡期间,不能马虎,要以虔诚的心给你们的母亲清洗掉人世间残留下来的污垢。所谓,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也就是这个理。” “爸……” 彭财富两个孩子乍一听要给自己的母亲洗澡,面色剧变,很紧张的样子,朝彭财富身边靠了靠悄声道:“爸,要不然咱们多给钱,让他们代为操劳。” 钱的确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是有一样是金钱替代不了,那就是亲情。 我看彭财富的两个孩子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还说什么让我代劳的话。不由得面现怒色道:“如果你们不亲自洗,要是出什么事,别说我没有提醒,亲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要是可以的话,我大不了多辛苦一下,把这钱给你们赚了,可有些事真的不能代劳。” 第1卷 第003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三) 第003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三) 虽然我年轻,让彭财富的两个孩子用轻视不相信的眼光看我,但说的这些话,还是让彭财富那两孩子脸腾地通红,不能离开,只能在彭财富的逼视下一步步走过来。 彭海稍微胆大一些,叫燕子的女孩则别开脸盯着弟弟的后背,很小心的靠了过来。 按道理自己的亲人去世,除了哀伤之外,不应该感到害怕的。 哪怕是悬梁自尽,她还是他们的亲妈不是吗? 看彭财富出去,我开始给死者脱衣服,看似卷曲的身子,还有那捏紧的拳头,弯曲的胳膊,在我的祷告下,胳膊逐渐松软,拳头松开,紫乌色的指甲里塞满污垢,筋络在死灰色的皮肤衬托下就像一条条四通八达的细线。 在我脱去死者的衣物时,手不经意间接触到她的肌肤,冷冰冰的身体肌肤滑腻腻的就像抹了一层跟皮肤相近的油。 “你去端水顺带拿两条毛巾必须是新的。” 燕子出去端水,我看褪下衣物的死者,简直就是一把干柴,皮包骨头,瘦的不成样子。 “待会给你母亲洗澡的时候,千万别哭,别把眼泪掉在她的身上。”我这是多余的话,看他们这样怎么可能会哭? 燕子端水进来,我指导他们一个托头,一个抹身子。 燕子起初很是排斥,在弟弟托住头的状况下,勉强了的抹了一下母亲的脸,她是别开头胡乱抹了一下。 我轻咳一声说:“这样不行,认真点。” 燕子白了我一眼,眉毛一挑,稍微认真仔细的抹了一遍死者的脸。她的手,在经过那对鼓突瞪大的眼珠子时,浑身抖得就跟筛糠似的,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手一抖,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万状的盯着仰望她的母亲说:“妈……妈的眼珠子在动。” “不是眼珠子在动,是流血了。”看见血泪,男孩颇为紧张的仰望看上面,浑身绷紧,也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我提醒一句,伸出指头拈出一张纸静白色的纸,娴熟巧妙轻轻擦拭掉流出来的血泪。 死者无端流出来血泪,那是有原因的。 这个好像跟亲情有关,死者去世,亲人来洗澡,来吊唁,死者的七窍自不自然的要流出血色的液体。 褪下她所有的衣服,她整个身体展现出来,丑陋的臭皮囊,至多不过30几公斤左右。 我让彭海扶住死者软塌塌的脑袋,必须扶住,因为死者的脑袋不得力,跟初生婴儿那样没有骨力,东歪西倒,那总是虚开一线的眼皮还在淌出血水。死灰色的面皮,冷沁沁的肌肤,无论怎么看,都令人头皮发炸,不忍直视。 看她死亡时间不算多久,皮下层起了些星星点点污血块,相似死血团,又好似淤青没有散去,用手去拨动一下,变化不大。这或许是她生病原因造成的,我听爷爷说,生病的人吃了很多药,烧成灰都是黑色的。 因为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毒素积聚在身体的骨髓里形成毒素。 看我那么仔细的查看尸体,燕子没好气的说:“你是不是选错行了应该去做法医的。” 说实话,死人我是看得多,但是这么近距离伺候一个悬梁自尽女人,那是浑身不得劲,后脖颈老是窜风。要不是有家属两孩子在,特么的就跑一边去抽口烟压压情绪。 燕子把毛巾递给我,我赶紧把毛巾在盆里荡了荡,然后扭干净拿着毛巾给尸体从头开始擦,头发、脸皮、耳朵眼,然后是脖子,胸口,四肢。在他们看来我干得非常专业,动作熟练,一丝不苟,可自己知道心里还是发虚。 就怕什么地方出错! 好在,他们俩都把不满埋在心底,表面上没有异议。在我的吩咐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特别是燕子,老是阴一眼阳一眼的盯着我看,是那种悄悄的看,我看她,她急忙别开头。 我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问:“你们妈妈都得的什么病?”然后手指无意识的拨开死者后脑勺部位,发现这里缺失头发特别严重,而且头皮有轻微的损伤已经变色。 手指触及不软和,貌似血痂,也不像是。 按道理,人掉头发也不是一把一把的掉,除非病人经过化疗。 “糖尿病,胆结石,还有肺气肿……”彭海满脸青春痘,有的痘痘黑且增大这是他抠烂,吃了酱油变成这样的。 我也是从十四五岁过来的,这个年龄段的人,正是荷尔蒙旺盛期,情绪不稳,充满叛逆、暴躁、易怒,对异性充满好奇向往甚至于渴望。 听彭海说的这些病,没有一列是需要化疗的,而且这些病不会致命,只能说是消耗体力财力的病,那么这一缺失空缺一块头皮,头发怎么没有了?“好了别说了。”我止住彭海继续说下去,用准备好的棉球,把死者的窍洞全部填塞住,然后一张黄纸盖脸,再对他们讲穿老衣的事宜。 穿老衣有讲究。 得是死者至亲之人,把一件件衣服倒穿在自己的身上,入袖,肩领对齐,活人的手抓住死者的手面对面套过去。 穿裤过程亦是如此,双手穿过裤管,抓住死者的双脚,裤子上到死者的臀部,抬起死者臀部将裤腰带动到位。 听我这么一说,燕子的一张脸瞬间变成驴脸,特别阴沉。 “彭海你是她宝贝儿子,你给她穿。” “姐,话不能这样说,她生前踩缝纫机赚不少钱,都给你交学费,你用她那么多钱,该你给她穿衣服才对。” “我用她什么钱,你是超生罚款,还有吃的喝的那样不是比我好,我从没有吃过牛奶,你是牛奶不断。” “你小学到初中到农业大学,不都是她熬夜踩缝纫机的钱供你的?” 看两姐弟为了谁给去世母亲穿衣服争论不休。并且在死者面前吵闹,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我低沉的说一句道:“别吵了,准备好一千二,我来做一回孝子贤孙。” “一千二,你……太过分了……”彭燕气呼呼的跺脚。 彭海冷笑一声道:“你舍不得花钱,就自己去给妈穿衣服。” “别吵了,去给我封红包。”我压住怒气,冷冷的说道。 彭燕狠狠瞪了一眼她弟弟,对我翻白眼,然后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彭海没有离开,他看一眼去世的母亲,看一眼我说:“师傅,你是怎么整,我配合你就是。” “好,按照我说的做。” 彭海点头,蹭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你教我怎么做,待会我姐封的红包,我们俩分。” ……我只能说无语了,在我的教授下,彭海掌握了要领,即便是这样,他长满青春痘的脸上也是冷汗直冒。手不住的抖,是咬紧牙巴骨屏蔽气息专注的做完一切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果真,彭燕封的红包拿来,彭海专注盯着我,看我接过红包,猴急的朝我使眼色。 我去,这货真是够了。 接着有村里自己组织的八大金刚来了,(抬棺下葬的八个精壮男子)由四个人抬起洗得干干净净的死者去了堂屋。四个人做一些善后事,清理屋里的脏东西,衣物,蚊帐统统丢在主家的屋顶上。 在堂屋摆放好,我在死者的手里一边塞了一饭团。一边塞饭团,我一边在心里骂:“吝啬鬼,人死了连冰棺都舍不得花钱租用,就把尸体摆放在堂屋里,也不怕野猫野狗来惊炸了尸。” 第1卷 第004章悬梁自尽的女人(四) 第004章悬梁自尽的女人(四) 实在是不愿意触碰死者的手,受不了那种哇凉哇凉的感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还是伸出手,隐忍各种不适大力扳开死者的手。在扳开死者的手,不经意瞥看一下,她的手指卡白指甲紫乌——我把饭团塞进死者手掌心,怎么也合不拢已经僵硬的手指,只好用白线捆了一下。完事看燕子把红包分发给八大金刚。 人习惯以虚伪一面出现在对方面前,明明想要的东西,嘴里要客气一番。但在丧事这件事上,主家打赏红包是不能客气的,要接受的理所当然,也不能嫌少,总之接了就得做事,无论这件事是脏还是累。 八大金刚离开,燕子递给我一盒烟。我看一眼,是中华,心想还不错。 抽一支,其余的装兜里。 燕子鼻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看我一眼,伸手——她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 小气,我把烟盒递给她。看她转身,我看那只手捏了一部书,书名没有看清楚,一定是言情小说。 烟还没有点燃,彭财富急匆匆进来,手里捏了一把东西。 我看这把东西,就火冒三丈。 彭财富手里捏了一把柳枝,还有一把新买的剪刀。 这些东西用迷信的说法,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死者家属手里,除非这个人跟死者有莫大的仇恨,柳枝打鬼,剪刀是胸器,以胸器压制邪气,说白了,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却可以封杀死者灵魂。 如果彭财富要用来对付死者,那他就太狠心了。 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眼里闪现一丝阴狠,指引我一一边儿说话,我就料定他要说什么话。果不其然,待站定他迫不及待的说:“小兄弟,我给你说,这事你得帮我。”说话间,回头看彭海跟过来,他骂一句:“去给你妈烧纸。”然后拉住我朝一边走几步才停下。 尼玛,他跟来无非就是要红包。 我被彭财富拉到一边说话,他儿子气得干瞪眼却不好意思把话言明。 “小兄弟~这样子的,有人说悬梁自尽的人要找替身,必须要柳枝剪刀避凶邪,这个放在孩子他妈身下,你看……” 在农村,悬梁自尽寻找替身的说法古来有之。 这个事还真不好说,就我爷爷曾经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死者咽气,突然诈尸,跳起来跟人追,见谁逮谁咬谁,吓得一家子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我爷爷出面,往那诈尸手里塞了半截砖头,诈尸砰然倒地才摆平那件事。 爷爷说对付诈尸其实很简单,诈尸目的就是抓东西,只要懂得起的往诈尸怀里手里塞进一样东西,他保准倒地。 这不是吹的的,我爷爷开了几十年的丧葬店,可不是靠骗来赚死人钱的,他凭的就是实力。驱邪捉鬼是一方面,风水又是一方面,他能以风水看出一个人的运势,家宅平安等。 埋葬方面也得靠风水。 风水亦可以养人,亦可以害人,也就是这个理。 虽然鬼找替身,听得不少传闻,却真的亲眼见过。但乍一听听彭财富这样说,也是很生气的。 死者是他的爱人,是跟他共同生育两个孩子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在她去世之后,做出要封杀她魂魄的想法。 不管这个世上有没有真的鬼魂存在,他的做法显然是不理智的。 “大叔,如果你妻子是怕拖累你们,心甘情愿选择自杀,她不会找替身生事,但~要是她死于不甘心,是某一种不明原因造成她非选择死亡不可,寻找替身是必然的,会根据生前所受的苦来报复让她受苦的人。” 彭财富听我说,我专注的盯着他一对黄褐色的眼珠子。 他不自然的别开眼睛,躲避我的注视,手里的东西捏得很紧,就怕被谁抢了去。 “大叔……听见我的话了?” “听见了。”他抬起手,把柳枝剪刀送到我跟前说:“那这个?” “如果你不愿意她离开,那么就把这些东西压在她的尸身下,这样子她的魂魄就永远留在这里了,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每一天都给你们在一起。” 听我这话彭财富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好像真的看见她站立在面前那样,一霎的惊恐表情,干咳一声又故作镇定心虚的看四周,吸了吸鼻子说:“小兄弟,辛苦你,你看这一趟预计下来得多少钱?” “这个得看你们,大操办,还是小操办。” 彭财富急不可耐一副只有守财奴才有的嘴脸问:“大操办怎么说,小操办又怎么说?” 我记得爷爷曾经有一次也在东乐村帮忙操办丧事,那家很有钱。加上去世之人是主家的老母亲,寿终正寝,丧事办得热热闹闹,念家祭、歌舞助兴,还有仪仗队,加上宴请宾客的花销下来用了十来万。 彭财富是没有这个财力来操办的。还有就是,农村习俗,没有满五十岁而死的人,是不能就不能请丧乐队的。彭财富婆娘未满五十,看她死亡准确的年龄四十二。 未满五十死亡者,安葬一切从简低调。这一点我必须遵守,再说了就彭财富这样,也巴不得早点把婆娘安葬完事。 不过,他要听,我必须得说。 我说大操办就是仪仗队助力,歌舞尽兴,念家祭就不必了。 死得年轻,可以说是过劳死。 只是这种过劳死很不值。 我是看死者一对儿女争论不休是谁该给母亲穿衣,觉得她死得很不值。 小操办,就是简简单单举行葬礼仪式,然后良辰吉日埋葬,死者入土为安万事大吉。 彭财富听我说完,毅然而然选择了小操办。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所以没有惊动仪仗队。 一般惊动了仪仗队,就要从死者去世当晚开始吹吹打打,搞出气氛来。 “那下葬的时辰,你尽快搞出来,我还得去工地上打工,这次是请假回来的。” 我点头说:“这个当然。”说话,回头看了一眼临时搭建的灵棚,想起那个噩梦,后脑勺就像过冷风那样,凉飕飕的冷。 彭财富没有再提把柳枝剪刀放在死者身下的事,看我要离开,他送我到门口说了一句:“小兄弟,你干这行很来钱。” “你可以改行试试。” 他语塞顿住。 我大声答复一句看到摩托车,就走了过去,没有再理会他。 钥匙启动摩托车,突突~跨上车,突感车轮下陷,仔细一看。 暗吃一惊。 是谁把摩托车的车轮戳破,轮胎早就没气了。 “草,谁把我车破洞了?” “不能,没有谁,村里的孩子们都在睡觉。” 我明白了,一定是彭海。没有拿到红包,用这种法子报复我,真实日了狗了。 摩托车不能骑,我问彭财富这里有没有修车的。 “没有,就是有黑更半夜也没有人愿意来。” 怎么办? 我郁闷,发狠的拍打摩托车坐垫。 看我生气,彭财富陪着小心的问:“看天快亮了,要不你将就在小海屋里歇息?” 去你妹的。 这就是彭海想要的结果。 莫奈的跟在彭财富身后,去了彭海的屋。 彭海在玩游戏。 这一家子真够奇葩的。 死了一个人,没有哀伤,玩游戏的玩游戏,看小说的看小说,还有彭财富,居然想要把死者的魂魄封杀掉。 第1卷 第005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五) 第005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五) 彭海的卧室。 一台老式电脑,他神情专注,手指娴熟超快按动手柄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看我进来,面色一变,腾地站起来,眼神慌乱看他老子,张张嘴话还没有说出来。彭财富说:“今晚上守灵,床空着。小师傅歇息在这屋里,别玩游戏了。” “哦。”一个哦字答复得很勉强,眼里充满不屑跟轻视,还有别的。 “小师傅今晚上就这样,你多辛苦。”听彭财富这句话,我怎么觉得那车子的轮胎是他搞鬼戳破的? 我屏蔽气息专注的看他,看穿到他的内心深处,在他佝偻的背影后,阴影下、好似依附着一个隐形的“鬼”。“鬼”附在他耳边说:“想法子留下他,这样就不会担心死鬼来找你了。” 迅疾隔世般的惊醒,彭财富已转身离开,彭海对我的来临,充满戒备心,举止淡定,对他老子的分派没有马上执行,继续热衷于他的游戏。 凑近一看,他玩这款游戏我还没有玩过。 “DOTA2,国服也没开,但是看过不少视频了。” “这个不咋样,很多英雄都被改的反差很大,比如虚空假面那根令很多怀春少女心神荡漾的JB脸就被改没了。” “也不一定,但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还是觉得挺带感的,就像现在很多人忘记了原版贴吧是怎么样的一样。”彭海见我对游戏有兴趣,就跟我无距离的讨论起来。 “魔兽争霸3冰封王座,你玩过……”他脸上有了嘚瑟的笑意,那密密麻麻挤压在脸上的青春痘也没有之前那么刺眼了,正要跟我进一步的讨论游戏,门砰地被人大力推开,跑进来慌慌张张一脸惨白的彭燕。 “鬼……真的有鬼……妈……她~她在我屋里。”没有谁知道女人养育小孩是以哪一种策略来应付每一天那么多繁杂的琐事,但是这位母亲去世了。 在别人看来,她解脱了。 因为生前她受尽了病痛的折磨,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经历了病痛折磨变得没有了人形,却还是顽固的存活在人们的视线里,突然死了。 人们的想象力会联想到很多死者生前的事,尤其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女孩,她是人类的后代,就会有人类的思想,我是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对自己母亲死亡的看法。 总之在她的心里,一定有母亲曾经辛苦养育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或许在母亲悬梁自尽后,她就活在一个充满幽灵的空间里,而且那些幽灵,不是恐怖片里的恶鬼,而是自己的母亲。母亲不再有挺直的脊梁骨,而是弯曲脊背一个瘦弱的女人,一脸惨白,歪着的脖子,吐出来一截紫色的舌头,脖子上还拖了一根很长的绳子,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沙沙脚步声——彭燕吓坏了。 在她屋里,明明是摆放在灵堂母亲遗体身边的鞋子,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床边。 这不是童话,鞋子不会走路。 闹鬼! “你,看见她了?”我问这话很想笑,笑不出来。 彭海很紧张,狂吞口水,一声不吭。 彭财富心慌慌的不知所措。 彭燕点头又摇头说:“之前没有看见鞋子,就我听见沙沙脚步声后,突然看见鞋子就摆放在这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浑身都在发抖,眼里充满恐惧。 在她内心深处有一只懦弱胆小却狂妄自大自私、狭隘、嫉妒、懒惰、愚蠢的“鬼”在嘟哝着什么。 彭燕看我的眼神变了,是求助,迷惘,还有点别的什么,看不真实。 “鞋子,会不会是你自己穿着带进来的?”我低沉的问一句。 “啊……你别吓我……”彭燕一下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神经质的跳起来,竟然躲到我的身后,超紧张的抓住我的衣服浑身都在抖。 “别怕,我把鞋子拿出去,告诉你妈妈别来看你。”我避开她,一脸严肃走过去,躬身拾起鞋子,经过彭燕身边时,她别开头,看都不敢看鞋子一眼。 我低声一句:“心虚做怪梦。”把鞋子放回原处,双手合十,虔诚的行李,心说:见怪不怪,给我面子,别吓坏你的家人。 到了守灵的时候,发生了彭燕这件事。 轮班,该是小儿子彭海守灵,可没想到他倔犟的呆在屋里,断然不敢一个人去守灵。 我递给他红包。 他拒绝说:“师傅,这红包我就不要了,要不你陪我去?” 我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陪去守灵?看见彭财富还没有休息,我冲他喊一声:“大叔你过来一下。” 彭财富熬夜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大叔,引魂灯不能熄,灵堂前不能离人,如是有什么野猫野狗进来,就不得了了,惊尸的后果你们知道的。” “是……”彭财富眼一瞪冲彭海怒道:“你不许打瞌睡,死盯着引魂灯,注意供奉的蹬脚鸡别被野狗叼走了。” 彭海怒了,甩手走人丢一句话说:“她是你婆娘,你去守灵最合适。” “你……你这个不孝子。” “我不孝,你怎么样子对我的妈的,她又是怎么去悬梁自尽的,你自己告诉麻师傅。” 看来事有蹊跷。 我不动声色的看彭财富。 彭财富心虚的撇撇嘴骂道:“滚犊子,你个不孝子,老子怎么生下你这个混账东西。” 起初是两姐弟在死者面前吵,现在是两父子在死者面前吵。 这一家子要疯了。 我沉声道:“你们这样吵,死者该起来劝架了。” 这一招见效,彭财富跟彭海各自住嘴一个去灵堂看,一个背起手气呼呼的朝院门口走去。 这一夜了,彭财富还要去哪? 哎!不行了,我必须去休息一下。 撇下彭海,我去了屋里。 躺在床上,把包放平,掏出绳子—— 耳朵听觉还在工作,能听见外面什么门发出吱嘎的响声,然后有人在说三缺一怎么玩,看来彭财富是出去找人来陪彭海守灵。 看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夜色很重,乌暗暗的夜空看不清楚是雾还是什么—— 蹑手蹑脚起来,站在阴暗,视角度正好一览无余院子里整个景象,这感觉不错。 彭家院子就彭财富家灯火通明,麻将搓得哗哗响,粗鲁调侃男欢女爱的言语,接踵而来就是夸张的大笑,风声伴着狗的呜咽声,还有远处猫叫的声音。 今晚上的夜晚显得有点不寻常,彷如那不甘幽灵徘徊在彭家院子久久不愿离去。 第1卷 第006章悬梁自尽的女人(六) 第006章悬梁自尽的女人(六) 尽管彭财富家灯亮如白昼,但被盛情邀请逼来玩的人,心里还是未免有些发虚。 一张桌子四个人,都是近邻,平素清楚他们家情况的,在心里存在疑虑。时不时、总是想刻意的镇定,却又忍不住看向灯火摇曳的灵堂。 灵堂有一张小供桌。 供桌上是死者的近照,黑白色的近照,那深邃的眼,在忽明忽暗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特别怪异。加上一抹黑纱衬托陡增阴森感,一不小眼睛撞上遗照上那对鬼气森森死气沉沉的瞳孔,奶奶滴那视角度当真谲诡莫测,无论从那个位置看,都在盯着他们其中某一个人,令人倍感恐惧毛骨悚然。 其中一个撞到死者视角度的人急忙抽回视线,想把注意力放在牌桌上。 可是抽回视线,或许还是感觉到某一种危险存在,特别是想到那双死人眸孔的注视,就像是幽冥中的鬼灯,无时不刻在扫视他们。 那人最终失去耐性,粗鲁推倒砌好的麻将,稀里哗啦的乱响,他骂道:“球,不玩了,这里不对劲,我感觉有点邪。” “邪麻痹,钱拿来。”一翘起一条腿在凳子上的人,伸手要钱,说话嘴巴上的烟一抖一抖的。 推倒牌的人赫地站起,朝供桌边上那口大铁锅随手一指说:“钱,那口锅里多的是,你去抓一把一辈子用不完。” 当中三人再也无心玩牌,起身来,其中一人不甘示弱碎了一口骂道:“呸,那是你用的,老子命长得很。” “猫唔……”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静寂的夜空,惊得吵闹的人霎时雅静无声,同时每一个人神经都绷紧。有人一只脚都做好了跑的准备,有人心虚的看灵堂,彭海在打瞌睡。 引魂灯很弱,下一秒就要熄灭那般奋力挣扎,火苗飘飘荡荡,绿幽幽、阴森森酷似地狱鬼火。 咕嘟——急吞口水中。来自门口,风吹院坝门发出吱嘎刺耳厚重的响声,惊得四个面面相觑的人心里一跳,妈呀一声鬼叫,不由分说,争先恐后朝门口跑去。 门外,黑洞洞的。但也好比呆在死人家里强。 他们跑,惊动了打瞌睡的彭海。 他睁开眼,原本在灵堂屋檐下玩麻将的几个人早就不见踪影,整个灵堂就他一个人。 他不由得看向供桌上母亲的遗照,猛然看见遗照眼睛在流血,他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紧张,恐惧、喊不出来声音,一步步后退,扑倒凳子,爬起来,双腿好软,不敢回身看。 他能想象中预见母亲身着深蓝色的死人服,滴血的眼,深深的凝望着他。 “妈……我错了,我不该偷你钱……妈……放过我……” 彭海跌跌撞撞顾不得引魂灯熄灭的事直奔彭财富的房间,口不择言大喊:“爸……妈……鬼……” 几个冲出彭财富家的牌友,跑出去后融入暗夜中,远离了彭财富的家,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然后就刚才的事讨论一番。 牌友甲说:“锤子,刚才是谁带头跑的?” 牌友乙说:“反正不是我。” 牌友丙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门是有人推开……” 牌友丁说:“唉!别吓人了,其实财富叔真不是东西,就财富婶吊死前,我听见她哭的声音,还有财富叔抽打发出的惨叫声,你说财富婶这一辈子真够可怜,年轻时,财富叔好赌好酒贪杯,看两孩子长大了,要享清福了,她得病了,得病财富叔就冒火,不止一次打她。” 牌友甲说:“财富叔死了我还觉得情有可原,偏偏财富婶……我妈说财富婶死了要找替身,让我晚上别去财富叔家的。” 牌友乙说:“我也是,要不是财富叔给我钱,我才不去。” 牌友丙说:“别说了别说了,我怎么就觉得有人跟来?” 听这话,哥几个头皮一炸,齐刷刷的回头看。 一晃一晃的白影一闪而过,吓得哥几个怪叫一声,恨不得多生出来几条腿,狂奔朝家里跑去。 我捂嘴强忍笑意,阴悄悄回转—— 彭家,灵堂乱成一锅粥。 彭财富咬牙切齿骂彭海不争气,引魂灯熄了都不知道。正骂得起劲,啪嗒一声脆响,黑纱遗照框好端端的从供桌上掉下来,惊得骂人的彭财富本能后跳一下,看清楚是遗照框掉了,低骂一句:“日怪了。” 彭财富上前一步拾起遗照框,本能的拍打一下灰尘,就在他把遗照框放在供桌上的时候,突然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双手死死抓住遗照框,大喊:“别抓我,放开,别抓我放开。” 他的嚎叫声很大,惊得彭燕跑出房间,吓得彭海面无人色瘫坐在地。 我也跑出来看。 看见彭财富怀里抱住遗照框,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忏悔:“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爱珍放过我。” “爸……爸,你……”彭燕看我在,下意识的把声音放低,走过去扶起彭财富悄声说:“你这样好丢人。” 彭财富低头看遗照框,惊恐万状,满脸泪痕,声泪俱下道:“你妈刚才伸手来抓我,要我去陪她……” “你喝多了,根本就没有抓你,是你自己抓住遗照框的。”彭燕朝彭海使眼色,两姐弟把彭财富扶起,顺道把遗照框放下在供桌上离开了。 我安静的看,安静的走过去点燃引魂灯。 “阿姨,稍安勿躁,该报应的终究要遭报应。”完事我回到彭海卧室倒头就睡。 重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彭财富要我尽快给出埋葬的时辰,我不能继续淡定等下去,是时候启用我的超能直觉去感应曾经发生在这栋房子里的事。 屏蔽一切外在的因素,思绪沉淀,点点滴滴汇聚,所见所闻凭超人的记忆,在我脑子里形成的零碎,逐渐拼凑起完整的画面。我手下意识的捏着绳子,来自绳子另一端的异常信息,彷如这条绳子在暗黑的夜中,就像一条游走冷冰冰的蛇。 迷糊中,我仿佛听见从屋里传来哭声,叫骂声、摔桌子,踢凳子的巨响。 女人哀哀的哭泣。如怨如泣,阴森森,十分诡异,就像真的看见发生了什么事那样。 “你咋不早死,家里都欠账了,你这病没有得救,还医什么医?”尖锐的叫骂声。 还有撕裂般的惨叫声。 暴跳如雷的吼声:“叫什么叫,病得坏了是你自己的事,怪谁!”抓扯头发发出的凄惨叫声,镜头拉近,我看到彭财富手指抓住婆娘后脑勺一抓一把头发,狠命一扯——头发掉了,女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我彷如就站在一边,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得我热血沸腾,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向那个暴打垂危病人的人身上去。 哭声停止,我的世界安静下来,绳子在动。 一端在我收拾,另一端在她手上。 第1卷 第007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七) 第007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七) 我突感情绪变得沮丧、秃废、绝望,对生活绝望,对亲情绝望。这是一种另度空间的磁力相吸,她在试图告诉我什么?卧槽~灵力附体! 这是她在传递某一种信息给我,感染了我的原因。我好像看见她儿子的冷漠,女儿的无情,丈夫的暴虐,她不得不选择走这么一天不归路。至少她可以解脱病痛的折磨,再也不用苦苦哀求他们送她去医院输液止痛,再也不用为了一瓶价值不菲的药跪倒在地哀求他们。 再也不要看女儿的脸色,看儿子对她痛苦的样子充耳不闻。 女人踏足进婚姻的坟墓,在坟墓中的岁月,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形同枯槁。 不能苟活,没有权力生存,有权力选择放弃生命。她以最大的力量捏住绳子,一步一步的朝楼上空屋里走去。每走一步她都很艰难,我好几次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她一把,却恍若隔世,不能制止眼前发生的怪异事件。 一步一步朝死亡地带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沉重得就像捆绑了铅块在腿上,走几步都感觉吃力,感到心脏要蹦出来。 楼下,欢声笑语。 楼上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令人无不唏嘘悍然泪下。 绳子是带她去另一个世界的媒介,绳子上留下她的气息,我能嗅闻来自绳子上的死亡气息。能感受到她死亡前的挣扎,绝望,还有那没有完成的未了心愿。 绳子啊绳子,你乖乖的。 女人的哀求没有起到作用,她太虚弱了,几乎没有力气把绳子丢上去穿过瓦脊下的横梁。 她累了,瘫坐在地,倚靠在墙壁边,绝望无助的凝望高不可攀的横梁。 我走上前,傻乎乎的对她说:“阿姨,你要坚强,不能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是多留在人世间一天也是好的,如果我有妈妈,我才不要她这样……” 我哭了。是真的哭了,能感觉液体滑动在面颊的温热,能尝试泪水咸的味道。 可是她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有脚步声,很重的脚步声走来。 她惊恐万状,很紧张看向门口。 门——阻隔不住暴虐。 我看见了进来的人,是彭财富,一双凶狠的眼,张口骂人露出满口烟牙。 “死人,你想死还不容易,我帮你。” 我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见彭财富把绳子系在横梁上,抱起婆娘把她的头塞进绳套里,然后扬长而去。 “咕~咕~呃……”女人大力蹬动双脚,想要找到支撑点,或许她拖绳子上楼来,还没有准备好自杀。狠心的丈夫帮了她一把,女人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也不能挣脱绳子的索博。 我流泪了,眼泪水无声的划过面颊,流淌到唇角乃至脖颈。 之后,我无能为力仰望的模式看向一动不动悬空的双脚。“麻小七……麻小七……麻小七……” 我骂,是哭着的骂道:“吵什么吵,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不好过你也让他不好过就得了。” 骂完,耳畔的嘈杂声消失,影像没了。 却模糊感觉到近前有一个人,来不及定睛细看,就听见一声喊:“鬼……啊……”原来所以一个人?这个人吓跑了,是因为我手里捏了一截绳子。 这根绳子是悬梁自尽女人用来上吊的。 我睁开眼,开灯。她到底还是托梦给我,告诉了发生的一切,我是不是该——咬咬牙,我果断摸出手机。 开启手机屏幕,照看到地上,掉下的是床头柜上的台灯。 台灯还算结实,没有摔坏。 门还在一晃一晃的动,猜测因为恐惧跑出去的人是彭海。 彭海吓坏,到早晨都没有露面,就彭财富也是一夜间变了一个人那样,蓬头垢面跟叫花子差不多。 彭燕黑眼圈,脸色不好看。整个人跟焉茄子似的没精神,她说彭海去了隔壁邻居家在睡大觉,彭财富没有说什么,背起手去了茅坑。 闹腾一晚上,不光是我没有休息好,看他们一家子也是够呛。 彭财富这样了,还有兴趣关心婆娘死的时辰好不好,她上吊死了对后代有没有影响。 特么的真是够了。 这种男人也配成家?还生下一对没有良心的活宝。 这也是遇到我年轻气盛,能忍就忍,把一腔怒火压住在心头。要是遇到我爷爷,肯定免不了狠狠骂人一顿。 我说:“你婆娘死在早饭,那么就留下了三餐给子孙后代,如果你婆娘死在中午,那对不起,还剩下最后一顿,那么你的子孙后代免不了要受些苦头……” “这还差不多,她……”余下的话,彭财富没有说出来,是让我给冷了回去,我甩了一个冷脸给他,他自己还好意思说下去才怪。 彭财富吝啬,一再要求缩短丧葬期间的时辰。 我得在下葬前把需要的东西一并送来。 亏就亏在没有帮手,也不能去惊动仪仗队。 摩托车是彭财富找人来修好的,我骑摩托车回城里,然后雇用了一辆拖板车把所需的花圈,纸扎品一应装载上车。到了彭财富家,我让他给人司机封一大红包。 司机喜滋滋的收下红包,千恩万谢的离开。 没有仪仗队的丧家,冷清、就来帮忙的人也不多,亲戚中,有人哭倒在死者遗照框前。听彭燕喊他舅舅,应该是死者的哥哥或者是弟弟,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颤巍巍的走到遗照框前,老泪纵横,张大嘴,哭不出声来。 彭海喊她外婆。 死者可怜,老母亲都在,她自己却走了绝路。 娘家人哭够了,狠声拌气的骂几句气话,饭也不吃不顾彭财富的阻拦,愤然离开了。 出殡时辰到了。 来帮忙的拿走花圈,孝子跪倒在灵堂前,摔盆起棺。 这个盆叫“阴阳盆”民间俗称“丧盆”。摔盆者一般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至亲之人才能摔,摔盆之后,孝子大哭送哭神,家宅平安。 摔盆是彭海的事,他抱起盆狠狠一摔—— 没有哭声,彭燕板起脸,跟她的男朋友呆呆的站在那。 “嗨,哭……” 彭燕一怔,急忙呜咽大哭起来,却没有眼泪流下。 彭财富听人劝,早就躲起来。爬得越高越好,这叫做躲丧,怕的是撵伴儿。 一声起棺。 八大金刚齐用力,棺材纹丝不动。 我知道要出状况,走上前,一张黄符贴上,口里说:“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没有回头岸,只有黄泉路,舍得舍得才会得。”我一跺脚,冲八大金刚吼一嗓子道:“八大金刚起……” “起……”洪亮的吼声之后,棺材轻飘飘的起来了。 最初来彭家,有那些婆婆客看我年轻,私下里议论纷纷这会看我还真有些本事,不得不刮目相看。暗地里啧啧称奇,然后帮忙的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在出殡之后拿起烧掉。 天阴沉沉的很低,天可怜见去世之人命运多蹇,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这么去了。 一路走,彭燕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八大金刚走一路歇一路,棺材不能落地,歇息也是有换班的,一路走走停停,跪跪拜拜终于到了坟场。 第1卷 第008章悬梁自尽的女人(八) 第008章悬梁自尽的女人(八) 无论是阴宅,还是阳宅,都有一个先来后到。新魂进坟场,得有起码的礼数。 礼数做到了,才后顾无忧。进入坟场我开金口,主家要封红包,红包封得多少且看主家会不会做事。如此我念:“借光借光,你好我好大家好,散财买平安。”有专门负责撒纸钱的人,急忙大把大把的把纸钱撒在坟场算是买路钱。 待达到场地,棺材放进坟坑。 时辰恰恰好,填土,我念叨:“孝子跪,一进人家坟,便知其家人。左高发长子,又高发次门……撒金进斗,接好。”撒米完毕,孝子们争先恐后朝家里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摸香炉里的钱,谁摸得多就意味着一辈子顺序发财在望。 花圈燃烧起来,我默默无语凝望堆积起来的坟墓,低语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你放心的走吧!去到该去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苦难,你要好好的熬下去,等待再次的轮回机会,下一辈子好好做人。” 走在回归的路上,我拿起电话报警—— 很快,警察来了。 彭家来了警察调查彭财富婆娘死亡的真相。 根据我用手机录制下来的证据,彭财富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彭燕对警察的询问,东一句西一句的说。 最后在警察们强烈的心理攻势下,她哇一声大哭起来,说:“其实,我怕妈妈的病拖累我们,因为我刚刚谈了一个男朋友,如果家里没有钱了,就没有嫁妆……嫁过去要受气的。” “所以你就协助你爸爸逼你妈妈悬梁自尽?”警察叔叔的话够直接。 彭燕摇头说:“其实我没有想她死,就是觉得她是累赘,拖累了我们,花了那么多钱,都没有治好的病,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治疗。我……就是看不惯,骂了几句。” “你弟弟怎么对待你妈妈的?” “我弟弟贪玩,不读书,玩游戏。去网吧也是需要钱的,他……他还吸毒……并且偷了我妈藏起来买药的钱去买毒品,我妈没有钱了,就问我爸要,我爸就揍她……” 彭财富是被警察在茅坑里抓出来的。 他畏畏缩缩,手脚无措,眼神慌张。 “你叫彭财富?”警察威严的询问,也吓得他一哆嗦,双腿抖个不停。 “你有严重的暴虐倾向,年轻时好酒贪杯,暴打妻子,你妻子患病期间,也没有消停,直至于把她打成这样,还逼她上吊自杀。” 彭财富惊得如遭雷击,他懵逼了。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没有谁知道,现场也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警察们真是神了,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他欠扁的还想说什么,警察拿出那截绳子说:“这上面有你的指纹。” 指纹! 彭财富这次真的就像漏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在地,头就像得了鸭颠子,不住的点,口里嘟哝道:“我没有想弄死她,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没想到就忘记了这事去了工地,到了晚上回来才想起,她已经死了。” 警察出马我省了不少事,他们做事我放心,我做事他们也放心。彼此心照不宣,我们是隐形的,偶尔去帮忙,除了局子里几个主要人物知道我们存在,其他人都不知情。 那绳子上的指纹,不止是他的还有我的。 只是在报警之前,我用东西抹了一下手指捏的部位。还有就是手机录音,录制下他们一家子在死者面前所作所为的事例。 彭财富老实交代一切,在众目睽睽下签字画押,最后落得被刑拘。 彭燕缺乏教养,对母亲大不孝,男朋友当即退婚。 彭海因为涉嫌吸毒,被送到少管所进行改造。 最后彭家就留下彭燕一个。 处理好悬梁自尽女人事件后,我再也没有梦见那双悬空的脚。 回到丧葬店,爷爷跟小胖还没有回来。 唉!摩托车在维修点,因为时不时的有生意上门也不能出门去找他们。干脆大睡一觉,等车修好取回之后,去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丧葬店开门营业,我躺在间隔开的布帘子后睡觉。 有人来了,就会敲打柜台上的铃铛。 迷迷糊糊的睡,一忽儿是爷爷在对我说话,一忽儿又是小胖跑咚咚的来对我说爷爷失踪了,乱七八糟的梦境。 搞得我昏天黑地辨不清白天黑夜。 叮铃铃,叮铃铃。 “谁,谁有事?”我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布帘子钻出去,眼睛还半睁半闭。 柜台前站了一个人。 很眼熟。 仔细看,她抿嘴一笑说:“麻小七,你不认识我了?” 不速之客竟然是她,我觉得奇怪随口一句问:“彭燕,你来干啥?” 彭燕扭捏羞涩故作萌态,朝我看一眼,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说:“我想问,我妈那事什么时候可以除孝?” “你还惦记这事,阿……”我打了一个哈欠,抻懒腰好舒服,然后爱理不理她说:“问题不大,随时都可以。” “你是骗子对不对,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还有,是你打的举报电话是不是?” “何出此言?”我翘起二郎腿,淡然的扫了她一眼,此女不简单,来这里问关于除孝的事,还特意化妆来的。那眉毛画得太长,嘴巴抹得太红,还有粉底也涂得太厚了,整个脸白生生的就跟鬼一样。 实在是没有素颜好看。 “你,手里捏了一截绳子为什么没有你的指纹,还有就是,我妈妈的鞋子,有人看你拿了送我屋里。还有……你装鬼吓人?” 死丫头一定是看上本帅哥,才借口说什么除孝的事找上门来,跟我在这里胡搅蛮缠有毛意思,老子一分钟都不愿意看见你,你不是我麻小七一生中需要保护的女人,你他娘的根本就不配。 心里骂,看她精神头没有之前那么冲,就像泄气的皮球。哭丧着脸说:“其实,我也是看小说,是小说迷,在小说里有这样的设定,我把你设定是搞鬼的人……觉得蛮好玩的。” 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本帅忙得很哪有闲工夫闲得蛋疼装鬼吓人?尼玛,心里没鬼,怕什么鬼!我赫地站起,抬手一指道:“你打哪来滚回哪去,本少爷这里只是接死人的单,如果你老子那天死了,我再跟你合作一次,其他就免谈,拜。” 彭家的事还没完。 就在彭财富被带到局子里,接受审查,因为他有暴力倾向,对病重的发妻林爱珍拳打脚踢最终逼迫她自寻短见,不但如此还被他强制吊在房梁上,虽然是无心,却也造成过失杀入。 彭财富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加上长期的家暴,会导致发生这件惨案。什么是过失杀人,他还不明白,等律师把细节分析给他听后,他才后悔不已,托人找彭燕去求妻子的娘家人,希望得到他们的谅解,能从轻发落。 彭燕跪倒在外婆门口,哭哭啼啼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是忏悔又是苦求,外婆舅舅心软,答应谅解,也去了法庭。家属的谅解只能酌情处理从轻发落,没有卵用,判决很快下来,他被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起初,彭财富情绪还正常,心里是吓,却还是不得不接受判决。 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变得很奇怪。 大小便不能自理,阿什么吃什么。 很恶心对不对! 第1卷 第009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九) 第009章悬梁自尽的女人(九) 我也觉得恶心,彭燕来找我,讲述这些,我开始不相信,看她面色苍白,也是没有休息好,来来回回的跑,还说老做噩梦,梦见她妈还在家里,老是听见她的脚步声很重很重的在屋里回荡。 还有她妈最喜欢过年过节用来磨刀的石头,也会在半夜三更发出夸嚓夸嚓酷似磨刀的声音。吓得她整晚睡不着,睡着了,又觉得有人在摸她,那感觉凉飕飕的,惊醒来,是身上的被子滑落掉在床下了。 这样她就想起林爱珍的好处来,在以往她睡觉,母亲总是习惯性的来看她,把被子给她盖好。 想到心酸处,她万分懊悔以前对母亲的所作所为。 我敢说,这不是埋葬日子不干净,而是林爱珍怨气太深。 在彭燕的一再要求下,我勉为其难去探视彭财富一下。 一路上的细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彭燕的心思我懂。 杏林湾看守所,我见到了近乎癫狂状的彭财富。 他目光呆滞,双眼无神,四肢着地趴在地上,那姿势颇为诡奇。好似肩膀上蹲坐了一个人,双肩不堪重负,只能以下蹲靠墙的姿势来勉强支撑住。 “爸……”彭燕低声喊。 彭财富没有抬头看,双手撑住地上,嘴里呐呐念道:“这样玩好不好……吃饭时间没有到。” 管教人员说他所谓的吃饭,就是拉屎撒尿的时间没有到。他这样,上面怀疑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可是带去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他不犯病了,比正常人还正常。 彭燕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没有掉下来,眼眶乏红,低声对我提示道:“我爸曾经骂我妈,你吃药,还不如吃屎喝尿省钱还能治病。” “你是说……” 有管教人员在,我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双手扶住阻隔着我们的铁栏杆。没有感觉到什么,也没有看出彭财富身上的问题,难道是—— 管教人员是大叔,我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掏出兜里两百块卷状递给他说:“小意思,我们想单独跟他谈谈,你去休息一下。” 管教大叔摆手说:“别坑我,你们要单独说话,我离开一下,不过要快点,他具备攻击性,你们小心点的好。” 看人走开,我让彭燕闪一边去。 然后屏蔽气息,心神合一,久违了的灵觉缓缓凝聚。 再次抬头看,在彭财富肩膀上趴着的不正是林爱珍?她披头散发下一张扭曲惨白的面孔,手里还捏了一根绳子。 我拿出符纸,手打诀,口念咒语:喊一声:“林爱珍可在……”骑跨在彭财富身上的林爱珍恶魂,缓缓抬头,嗖,我手打魂印出击,一道白影之后,我迅疾卷起符纸,咬破舌尖噗喷一口封住恶魂在符中,塞进瓶子里。 这可不是简单的瓶子,爷爷说这是菩提圣尊座前弟子的玉净瓶。 (爷爷忽悠我的,其实就是用来镇邪装鬼魂的道瓶。) 再看彭财富。 他惊恐万状,双手抱头,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彭财富正常了。 知道饿了,嚷嚷要吃东西。 我跟彭燕离开,在回转的路上,她说:“谢谢你麻七,我们最初看轻你,觉得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现在看来你是真人不露面,的确不简单。我想,请你去家里看看,如果我妈不放过我,我……” 我把符纸掏出来,一道红色赦令万分触目,惊得彭燕急急后退说:“这是干什么的?” “我去你家。今晚上,你端上香炉,一路念叨经文,要有悔过之心,要念及你母亲生前对你的好,从家里出发到她坟头,在路上不能回头看,回头看我也救不了你。” “哦。”看彭燕这样也可怜,我如是不管她,想必不久之后,她也要随林爱珍去了。 快要到她家的时候,我又叮嘱一句道:“如果中途发生邪门的事,是蜡烛火熄灭了,就把打火机放双腿下边去点燃蜡烛,千万别回头看。” 当晚,彭燕按照我的吩咐,沐浴焚香,怀着一颗忏悔虔诚的心,端起香炉一路上念叨超度母亲的经文朝坟场走去。 她在后来告诉我说,那晚上她没有被吓死,就阿弥陀佛了。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晚上的经历。 彭燕从家里出发,一路走一路念叨,倒也没有出什么事,可就到了坟场之后,完成了对母亲忏悔的叨念,在回转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吹来一阵凉风,打了个冷战,手里捧起想香炉蜡烛火莫名的灭了。 她半蹲在地,用打火机点燃香烛。 可是她不管怎么打,都不亮,没多想,继续在弄。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条狗,满嘴是血,对着她很凶的龇牙咧嘴,狂吼大叫。 彭燕说那条狗她认出来了,就是隔壁邻居家的大黄。 在平日里大黄看见她总是摇头摆尾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发出凶狠的扑咬。 她吓坏了。 这时候她想起了我的叮嘱。 急忙把打火机放双腿下,啪嗒,打火机冒出火苗,她迅疾点燃蜡烛。虽然有一种奇怪很想回头看的想法,也感觉全身凉嗖嗖的,却还是强忍住,借助蜡烛火看,她发现阿黄不是咬她,而是冲她身后在扑咬,那绿幽幽的眼珠子当真吓人。 还有比阿黄眼珠子更吓人的东西在身后,彭燕不敢停留,也不敢回头看,对阿黄喊一句:“阿黄跑。”就拼命的跑,可是她两脚发软,没跑两步就摔倒了,接着又跑,还是不行。 她吓得大哭大叫,能感觉有东西在向她靠近,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然后我出现了,就我看见,在她的身后跟来一群奇形怪状的恶鬼。 彭燕看见我,嗷一下子晕过去倒在地上。 我英姿飒爽站定,(扮酷)任凭冷风刮脸,手指拈起一张张符纸,口念咒语,歘歘——五雷咒,霹雳咒,一阵噼里啪啦的怪响,雾气弥漫,一条狗哈赤哈赤跑来蹭我的腿。 我抱起晕厥过去的彭燕迅速撤离。 在彭燕身后的确有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是游荡在阴阳两界无法脱离苦海,失去了轮回机会的孤魂野鬼。 第1卷 第010章白痴女 第010章白痴女 “麻七,我……你喜欢我吗?”彭燕面含羞红,扭扭捏捏的说道。 “干嘛,想以身相许?”我警惕的瞥了她一眼,这女的犯花痴了?不由得感到好笑。 彭燕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压低声音说:“我~,如果你没意见,你找人来说媒……” “还没有睡醒吧!在说梦话?”我看着意打扮一番,专门冲我来的彭燕冷冷问道。 彭燕惊讶,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喜欢你?谈不上,你不是我的菜。” 失望的表情挂在彭燕脸上,她双手扶住柜台,要不是柜台阻隔特么的就扑进来了,她好不容易压住情绪低声道:“你不喜欢我干嘛对我那么好,还抱我回家?” “你用点脑子好不好,但凡是双腿走路的有那么点人性的,都会出手相救,更何况,你是我的客户,我要在你手里拿报酬,你死了谁给我?所以,必须帮你一把。” “你牛什么牛?不就是阴阳师而已,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浑身都是死人的味儿。”彭燕气急,口不择言,颤抖着手指着我骂道。 “死人怎么了,死人比活人单纯,不像是有些人,大逆不道胡作非为。” “你混蛋。”彭燕气呼呼骂道。 “我混蛋我乐意。关你屁事。” 彭燕大哭双手捂脸,呜咽着跑了。 送走一个彭燕,正惬意的眯眼,在掐算爷爷跟小胖的归期,柜台铃铛响。一股冷风,一个冷噤,我睁开眼看,是一小女孩,长得白白净净干干净净的,扎翘辫子,大眼睛,双眼皮,小嘴唇,整个长得水灵灵,活脱脱就跟卡通娃娃似的。 这女娃长大又是祸国殃民的美女。 “小美女,什么事?”一般来我们这里的女娃很少,因为我们这里不是糖果店,也不是商店,而是专门为了去世人做事的地方。抬头看天,天灰蒙蒙的好像在飘细雨。 可小女孩头发丝上也没有水珠——她是怎么来的? 小女孩踮起脚看向我,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冲我说道:“哥哥,我想喝水。” “好,哥哥给你端水。” 我去倒杯水来,递给小女孩。她像是渴坏了,不由分说端起水杯就大口大口的喝。 一杯水眨眼功夫底朝天,她又说:“哥哥我想喝水。” “你吃什么了,怎么那么口渴?” “哥哥我想喝水。” “好,好,哥哥去给你倒水。” 我转身去倒水,倒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水杯。手一抖,水杯差点失手掉下,疑心自己看错,再次定睛细看,水杯里有一根蛆虫,还有血—— 怎么回事! 刚才倒水明明是干净的水,血跟蛆虫怎么来的?疑问一出我回转式看女孩,柜台前空荡荡的,哪还有女孩的踪影,我急忙放下水杯走几步追去看。 因为太早,加上在下雨,湿哒哒的路面,没有人行走,一串细小的脚印至柜台延伸到街面上不见了。 我心中一凛,刚才的女孩她不是人? “捉鬼抓妖我最在行,来来来,凭你妖艳女鬼还是妖魔鬼怪,哥照单全收……”这是自己设定的手机铃声,手机一响,我立马想到会不会是爷爷打电话回来了。 接起一看,是一组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不是外地,就是咱本地区的,不由得皱眉头,沉思片刻还是接起。 “喂——麻五丧葬店,你家里有去世的人,告诉我身高、体重……” 话还没有说完,对方迫不及待打断我的话问:“麻五在不在?” “不在,你是哪位?” “局子。”这是接头暗号,对方说是局子,那就是局子里有人找我们。 而去是找爷爷的? 我惊了一下,急忙压低声音说:“爷爷不在,我能行么?” “你是小麻七?” 我最不喜欢人喊我小麻七,听起就像小麻雀。 我不乐意了,冷哼一声道:“我不是小麻雀,是麻七。” “麻七,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来看看,如果没有把握,你就别来。” “来。”我喜欢挑战性的工作。放下电话,水杯的事还存在脑子里,去看水杯,水杯又干干净净的了,刚才是眼花了?可能吗?明明看见血跟蠕动的蛆虫,尽管用手指去仔仔细细的摸了看,看了摸,我想以后再也不能用这个水杯喝水了。 要去局子,心里无比激动。一般局子里的事,不比民间的事,喊我们去,都是超难办,他们没法破获的疑难杂案列。特别具备挑战性,爷爷不在我独自操办了悬梁自尽女人的善后事,还接到局子里的电话要求去看看。 车子没有修好,我只能走路去,走在雨蒙蒙中。风鼓动衣服一掀一掀,跟御风而行还有那么点豪情万丈的感觉。 局子距离我们家有老远一段路,我还得赶公交车,转两站路才能到。 路上有人打招呼问:“小麻七(小麻雀)你爷爷回来没?” “你家死人了?” “打死你。”在打招呼的人瞪我一眼,赶紧跑路。 然后再也没有人给我打招呼,看见就当没有看见。 上车赶车转车,再下车,就到了局子门口。 我手指捏着一张纸片,蛮紧张的朝门口走去。 门口有人看我一眼,伸手—— 我把纸片递给他,他拿起看一眼,朝我挥手,我顺溜的进了大院。 院子里停放了几辆警车,有几个警察在忙碌什么。 这里没有我熟悉的面孔,一切都得从今天开始。 有人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看此人,身材高大就像一座山,方脸膛,浓眉大眼,眼神犀利表情威严。 “麻小七?” 感谢他没有喊我小麻雀,我不卑不亢的站定,应了一句:“是的。” “你好我是法医张科。” 法医,是我最崇拜的职业之一,想每一天跟死人近距离接触,死者身上的某一处细节来判断案情,寻找真相,跟我们殡葬师工作比较相近。 只是,我好像跟他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我属于编外人员,是专门针对特殊事例而存在的。 “张叔叔好。” “好,我带你进去看看。” 张科带着我七弯八拐,来到一处比较幽静的白色房子门口,他站在门口对我说:“在里面,你去看,我就不打扰你的思路。”其实我还想从他口里探听点死者的情况,人家是法医,我没有资格问。 进得门,一股子怪异的气息膈应人,我顿了顿,察觉张科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默默注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