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助理法医   五月份的怒江市已经有些奥热,作为最早一批同深圳市一起实行改革开放的试点城市,这里的经济发达,市容环境干净整洁,建筑大气而前卫,宽阔的街道两边衣着清凉的行人三三两两在林荫间轻笑低语,远处的青山郁郁葱葱连绵不绝。   怒江市公安局坐落在湛良路北侧,正对群山,大门宽敞而气派,如今正是上班时间,身穿警服或便衣的人们陆陆续续走进公安局大门,宽阔的广场上矗立着两座二十层高的崭新办公大楼,一座是公安局,一座是法证部,两座楼前只停放着几辆警车和法证部的采证车,其它陆续进入广场的车辆都开进了地下车库。   法证部大楼前,梳着修剪的一丝不苟的短发,戴着金丝眼镜面目英俊的刘洋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喂!秦羽!老大!我们的法医大人,上个礼拜你可是已经去掉‘实习’的帽子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医了,工资也涨了吧?还不自觉点,哥儿几个肚子里的油水这星期就全靠你了。”   前面叫秦羽的年轻人回过头来,这是一个身穿灰白色粗条纹短袖衬衫,下身着一条普通淡蓝色亚麻裤子的青年,身材挺拔而瘦削,面容清秀温和,却又透露出一丝刚毅,长得倒是很普通,却有一双剑眉和黑亮的眼睛,为他普通的容貌增色不少。   他无奈的看了看英俊潇洒的刘洋摇摇头道:“你不是又让叶展风黑进我的账户看我工资余额了吧?”   “怎么会?”刘洋得意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你的工资条,上次你走的急,我帮你拿了。”   二人走到电梯前,秦羽接过工资条收好,想了想说道:“上次我是急着去买票才先走的,网上买不到,我已经请好年假了,这个星期六走,咱们今天晚上去庆源斋吧。”   进入电梯以后刘洋按动了十五层的按钮,拉着秦羽向后靠去,躲开挤进电梯的人群,“这才像话吗,我去通知阿呆他们。”   秦羽笑了笑,“你们几个吃货!今天晚上一人准备五千块钱啊,三个月之内还你们。”   刘洋点点头:“行啊,没问题,不过你家老爷子能吃什么好吃的?你打算买点什么?”   “不是老爷子,是我爷爷,我已经五年没见他了。”秦羽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看向哪里。   “他老人家九十多了吧?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喂,他的事到底是真的假的?”   秦羽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饶了我吧,到你家得坐一天车,还得翻山越岭,我这小体格受不了,那么多小姑娘还眼巴巴的等着跟我‘亲切交流’呢!”   “难怪你的外号叫‘流氓’,还真是名副其实哪!”   二人出了电梯打开走廊对面一扇大门进入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大厅,这里干净整洁光线充足,许多半人高的隔间内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忙碌着,二人进了大厅以后便不再嘻笑,换上淡青色工作服在胸前戴上标牌进入隔间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秦羽经过一个隔间的时候俯身按到桌子上对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眼中布满红丝的青年说道:“展风,你不是一宿没睡吧?”   那个叫叶展风的青年紧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手里噼里啪啦打个不停,嘴里回应道:“老大,来了?我昨天晚上十二点走,今天早上六点来的,还差一点就弄完了。”   秦羽凑近叶展风耳边说道:“3D打印建模是你的理想,可不是局里的要求,咱们连3D打印机都没有,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死因虚拟建模和人物侧写建模做好没有?”   叶展风停下手中的工作一侧身子横了他一眼:“老大,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人也太没追求了!你说的那些东西原来法证部数据库里就有,我随便弄两下加一些参数就行了,那多没创意?我要干就干有创意的工作,等我把这些建模都弄好了就可以整合进‘展风系统’,你认为怎么样。”   秦羽楞了一下,直起身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这么快?我会一如既往支持你,如果真能成功了会对破案有很大帮助的!你继续吧,不过不要太累,今天如果有案子我会让阿呆跟进的,另外今天晚上庆源斋,我请客啊。”   “谢谢老大!”叶展风扑在电脑前又忙活起来。   秦羽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把上一个案子的资料罗列一下然后取出公文纸开始工工整整填写法证单,如今他的胸牌上写的虽然是“助理法医”四个字,但怎么说也去掉了“实习”两字,所以他填写的资料是可以作为证据递上法庭判人生死的,因此他写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仔细斟酌,既不遮掩也不夸大,而且绝不加入个人的看法,该如何定案自然由法官来判断。   时间不到九点钟,秦羽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他立刻抓起电话声音清晰的说道:“法证部助理法医秦羽。”   “是!周队长,您好。”   “……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秦羽放下电话把法证单往抽屉里一塞扭头喊了一句:“乔阿弟,带上采证箱,咱们走了!”   远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站起身应了一声:“来了!”   旁边叶展风抬起头说道:“阿呆辛苦了,我就不去了。”   那个叫乔阿弟的青年憨憨一笑背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合金箱子往外走去。   法证部大楼下,秦羽和乔阿弟钻进采证车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两辆警车和一辆运尸车等候,车门一关,四辆车风驰电掣向外驶去。   一个多小时后,四辆车来到怒江市东部郊区,公路两边有数十片大小不一的农田,半人高的早玉米长得郁郁葱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六月份就可以收获了。   当地的几位警察正等在农田前面,见警车停下便迎了过来。四十来岁精明强干的重案组组长周文重下车过去了解情况,他身后跟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着便服,也不说话,只是不住打量,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周文重了解完情况走到等在路边的秦羽和乔阿弟面前,“小秦哪,前边这块田里被人抛下一具烧焦的尸体,用蓝色塑料袋装着,不过袋口的绳子已经被发现它的农民解开了,你们过去看看吧。”   秦羽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周文重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小秦哪,今天法医老陈不在,你自己独挡一面,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啊!”   秦羽笑了笑:“您放心,我不会让领导失望的。”说完跟乔阿弟一起走下农田。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第一次自己办案就一点也不紧张,你们怒江市公安局法证部的四小龙果然名不虚传!”那个身着便装的中年人站在周文重身边看着秦羽的背影说道。   周文重摇了摇头:“这几个小家伙思维独特敢想敢干,不过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光靠奇思妙想可不行。”   “说得对,办案就得心思缜密谨小慎微,尤其是凶杀案,推理那一套在这儿可行不通,没有证据绝不能妄下断言。”   周文重扭头看了看他:“我说肖警官,你是省公安厅的大人物,没事不在省里呆着跑我们这穷乡僻壤干什么?”   “穷乡僻壤?你们这儿生活水平比我们那儿还高好不好?”那位肖警官有些大惊小怪的样子。   “你不是来挖墙脚的吧?”周文重忽然警惕起来,“不行,我得给老林打个电话,他可是我的老上级,当了十几年重案组组长,我看着他的面子才让你跟刑案的,你要是来玩的我就好好陪你,要是来挖人我可不管你们俩是不是同学了。”   “老周你这就没意思了,我不过是来学习一下,看看有什么新的破案手段,如今的罪案千奇百怪,犯罪手法日新月异,咱们也得跟上形势与时俱进不是。”   “那就最好了,你可别打这几个小家伙的主意啊。”   早玉米田里秦羽面对一个蓝色大塑料袋,这是一种比较结实的垃圾袋,一米二乘八十,能装不少东西,而现在里面装的则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秦羽向乔阿弟示意一下,由他用相机从各个角度拍照取证,自己则戴上一次性口罩和塑胶手套,等乔阿弟拍照完就轻轻蹲下缓缓拉下已经打开的袋口。   死者略微蜷曲着身体,双腿和双臂曲起做保护状,这是一般情况下人类或动物对于外来侵害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这个动作跟在冰天雪地里冻死的人差不多,也是人类在面对极端环境下的最后一个动作。他的身体大部呈深三度烧伤,皮肤碳化严重,手背和手臂有碳化脱落的表皮,形态也符合烧死的特征,只有被保护的胸腹部颜色较淡,烧伤略轻,未被烧毁的下腹部分可以看出这是一名男性。   单从外表判断这人就是被烧死的,秦羽从采证箱里取出一根棉签缓缓探入死者的鼻孔轻轻一转拿了出来,看到上面的东西微微点了点头把棉签放入扁平的玻璃取证盒里轻声说道:“他不是被烧死的。” 第一卷 第2章:焦尸   乔阿弟并不擅长这些,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对秦羽却非常信服,闻言道:“他是怎么死的?”   秦羽摇了摇头:“我只能说他不是死于烧伤,至于怎么死的还要再检查一下。”说着话又取出一把镊子,在死者的手指上轻轻敲起来,十个指头都敲过便直起身说道:“叫人把他带回去,我要解剖取证,刚才我从他鼻腔里采集到的东西你看见了么?”   “看见了。”   “他身体里应该也有你要的东西,多长时间能得出结论?”   “如果咱们领导肯让我使用那些最新仪器再加上叶疯子的帮忙我想一个小时就够了。”少言寡语的乔阿弟一谈到自己的强项便立刻信心十足。   二人走到路边,周文重迎过来问道:“这么快就检查完了?怎么样,有什么结果?”   “死者为男性,年龄六十到六十五岁,死于电击,我准备叫他们搬尸体了,您还有什么要查看的吗?”秦羽一边摘下口罩手套一边问道。   “死于电击?”周文重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而是说道:“死者是在公路上被抛到农田里的,没有留下脚印,估计抛尸时间是昨天夜里,发现死者的农民也是下地干活才看见,没有什么有用线索。”   秦羽把手套和口罩放进衣兜,“没事那就走吧,我要赶紧开始验尸了。”   那位肖警官忽然凑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死于电击?他最后的动作很符合烧伤的自我保护状态。”   秦羽不认识这人,而且案情没有侦破之前是不能随便下推论的,见周文重不说话他就知道这人身份肯定不低,便如实答道:“他的鼻腔里没有吸入多少碳灰,说明着火的时候他已基本没有呼吸,我用镊子逐一敲击了他的十根手指,发现回应略有不同,其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尖部位有皮革样反应,再经观察发现十指虽然碳化但左手食指和拇指第一关节指肚部位有椭圆形隆起,上小下大类似于火山口形状,这是典型的电流斑,不过由于碳化已经看不到水泡和充血环,但符合电击特征,我认为他是被电击导致心脏骤停进入休克状态,然后才被火烧死的,所以电击是主死因,火烧是辅因。”   肖警官看了看周文重,见他不置可否便又问道:“你通过对死者的观察还有什么发现?”   秦羽一挑眉毛看向周文重,见他还是不说话,就斟酌一下说道:“没有了,一切要等验尸以后才能下结论。”   肖警官撇撇嘴:“看来怒江市公安局四小龙不过如此吗。”   秦羽楞了一下:“周队长,这不合规矩吧?验尸之前可以什么都说的吗?”   周文重笑了笑:“没关系,他是考验你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不用顾忌,这些都不会作为证据的。”   秦羽深吸口气:“我说完咱们就走,不要耽误验尸时间。”接着他便语速极快一口气说道:“死者的四肢蜷曲,体表碳化,确实符合烧死的特征,也就是俗称的斗拳姿势,是骨骼肌遇高热而凝固收缩,也叫热强直。由于屈肌强于伸肌,四肢关节常成屈曲状,类似拳击手比赛中的防守状态故称为斗拳姿势。如果不是这种姿势他也不可能被装进一米二乘八十的袋子里,但这种斗拳姿势只能列为一种纯物理反应,任何人被火烧都是这个样子,除非他在遇火前已经死了六至十二小时出现全身尸僵才会维持原来的样子。从死者的牙齿磨损程度判断他的年龄较大,介于六十至六十五之间,上臂较壮,指关节粗大,说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他的左腿胫骨比右腿略短,双腿肌肉较弱,有轻度先天性小儿麻痹,说明他从事的不是搬运等跑腿的工作而是修理或家居装饰一类。这么大年纪还干这种粗活说明他没有子女或子女不管他,所以他的经济条件窘迫,那么工作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工坊里一定有汽油或去漆喷雾等易燃物品,产生电火花以后才会立刻着火,我认为他是木工、装修工人或者汽车修理工。从电击情况来看说明他使用的应该不是家用电源而是动力电源,因为普通家用电源不会造成那么大伤害,一般情况下我国居民家庭用电都是220V的,360V电源只有工厂才用,而且专人操作。所以我的推论是这可能不是一起凶杀案而是意外死亡,抛尸者因为他没有家人而怀着侥幸心理不想赔偿,应该是他的老板,所以你们要找的是一个没有营业执照但有动力电源的汽车修理厂或者木工作坊。”   秦羽差不多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中间几乎没有停顿,话音一落便转身钻进了采证车,他有一种想笑的感觉,这些东西本来是他看到尸体以后产生的各种联想,是静态观察法基本要求之二,这种联想的错误率在百分之二十到四十之间,只是在刑侦初期给人一个大概思考方向而已,根本不能作为取证条件或破案线索,可今天一向严厉正经的周队长不知怎么了,竟然顺着那个人的意思让自己说出一些初步观察结果,这有点不合常理,不过这个“初步观察结果”已经够他们消化一阵了。   周文重和肖警官面面相觑,脸上的震惊可不是装出来的,周文重以前从来没听秦羽这么说过话,因为一般情况下在凶案现场只有他师父法医陈炳南说话的份,秦羽即便说话也都言简意赅中规中矩,今天这是让自己给逼急了?他苦笑一下,若真按照这些线索走下去那么侦查范围要小了许多,但是真的可行吗?看来还得再仔细考虑一下。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办案的吗?”肖警官捅了捅他的胳膊,脸上的震惊依旧未退。   周文重白了他一眼:“跟你开玩笑呢,小秦不是如此莽撞的人,我也不会这样办案,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他们所说的‘微证据’那一套但也不会就此把人撒下去,你知道怒江市有多少汽车修理铺和木材加工厂吗?就算能查出来又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这么说你真相信他的结论?如果按照这种方法走下去真能破案?”   周文重叹息一声:“这几个小家伙奇思妙想不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我还得看一下他们的后续检查结果,不过估计大方向不会错,他们会进一步缩小侦查范围的。唉,咱们都老了,有时候光凭经验并不能解决问题,我最擅长的就是审问嫌疑人或者调查目击证人,但这种案子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我上哪找嫌疑人去?”   肖警官摸了摸下巴,“我想去看秦羽验尸行不行?”   “那是法证部的事,你得去问他们,不过法证部规矩太多,你可别惹事啊。”   怒江市公安局法证部大楼十六层验尸房内,冰冷的解剖台上摆放着一具烧得漆黑的焦尸,解剖台对面靠墙立着一排不锈钢尸柜,在低温而干燥的环境下闪耀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芒。这里是一个长约十五米宽十米的巨大房间,干净整洁纤尘不染,三张解剖台的一侧是放置着各种实验器具的试验台,墙上一张醒目的条幅写着:逝者会告诉生者所有秘密。   秦羽戴着一次性头套、口罩、塑胶手套,穿着防尘服,脚上也套着鞋套,可谓全副武装,手捏一柄小巧的银色解剖刀站在解剖台前正准备开始工作,身后脚步声一响,穿着防尘服的肖警官走了进来,“我想旁观一下你解剖尸体行吗?”   秦羽皱了皱眉,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进验尸房?   “怎么不欢迎我?”肖警官笑了笑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   秦羽摇摇头口罩后面的声音有些发闷:“不是,只是侦破一个案子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我们的资源有些紧张。”   肖警官愣了愣:“什么资源紧张?我旁观验尸浪费你们资源了吗?”   这下轮到秦羽尴尬了,他含混不清的说道:“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我可是得到你们法证部领导批准的。”看来这位肖警官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不但不生气反而更来了兴趣,“那你跟我说说我怎么浪费资源了?”   “嗯……如果你要旁观验尸的话就得像我一样全副武装,这些东西虽然大都是一次性但也是要钱的,陈老师让我负责法医部门的器械检验和进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无端浪费会加重部门的负担,将来我再申请添置新仪器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什么?你不过是个助理法医,法证部怎么可能把采购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你?”   “不是采购,是法医部门需要什么东西都由我填写申请,陈老师会过目的,大到气相色谱仪、质谱仪,小到口罩鞋套都在我的申请范围内。”   “那你说说我到底浪费了你多少钱?”肖警官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是我的钱,是部门的钱,数目倒是不多,十几块总是有的。”   “那我只穿防尘服,其它的就不用了。”   “那绝对不行!万一你的头发、皮屑或者口水掉到死者身上被我采集到送去化验检查出你的DNA你就会成为本案的头号嫌疑人!” 第一卷 第3章:验尸   肖警官吓了一跳,仔细想想又觉得秦羽有点言过其实了,“不可能吧,尸体是你们从农田里运回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羽轻哼一声:“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自从DNA成为破案的重要证据以后这种例子屡见不鲜,国外许多有据可查的案例中都有办案警察涉案的描述,被冤枉判刑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肖警官咧了咧嘴:“那我还是全副武装吧,实在不行我自己掏钱买这些东西总成吧?”   “那倒不用,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今天阿呆那儿可能要破费一些。”   “阿呆?”   “哦,对不起,是‘微证据’科的乔阿弟,他是浙江绍兴会稽人,口音比较重,介绍自己的时候总说叫‘阿呆’,我们就这么叫他了。”   “你说他要破费是什么意思?”   秦羽皱了皱眉,“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你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了,咱们简单一点,就是说一个案件从接警开始,出警、取证、调查、检验证据都是要花钱的,乔阿弟那里使用的仪器、药剂、药液等等都很昂贵,我们本着对人民生命财产负责的态度小心谨慎侦破案件,但是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在花纳税人的钱,每个案件的侦破费用都在万元以上,我不认为破案有多风光,这些都是拿钱堆起来的,所以每次破案以后我都问他们几个从哪里可以再省些钱,如果一直大手大脚将来就再也申请不到新仪器了。”   肖警官听得目瞪口呆,这种说法也太新奇了,破案是拿钱堆起来的?也就是说只要钱到位就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案子,这可能吗?这位助理法医也很奇葩,竟然关心整个部门的预算,做起精打细算的小管家来!这令他对秦羽的兴趣越来越浓,立刻举起双手道:“我保证不再提问题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过验尸之后要跟你聊两句。”   秦羽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过身去面对解剖台,肖警官则从旁边操作台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次性发套、口罩、手套等穿戴整齐。   秦羽打开解剖台上方无影灯左侧的摄像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二零二四年五月八日星期一中午十二点二十六分,怒江市法证部助理法医秦羽对N240508MF案件男性尸体进行解剖。”说完对那具焦尸轻轻鞠了一躬然后由左边肩胛骨内侧锁骨上方下刀,稳定而匀速的切开烧焦的皮肉,直到胸部正中才急转向下一直切到腹部至肚脐上方止,再反手一刀从右侧肩胛骨开始切到胸部正中,一个巨大而完美的“Y”字型显现出来,他放下手术刀,右手轻轻掀开死者胸口的皮肉,左手掀起真皮组织下的肌肉组织,透过胸骨直接观察死者的心脏并稍微侧了一下身使摄像头能拍到死者的胸腔。   “根据血液凝结程度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为十八到二十小时,心脏肿大颜色略浅,另外由上皮基底延伸下来一些排列紧密颜色略深的栅状或树状组织,称为‘流水样结构’,可以判断是由电击造成的,触电接触点为左手食指和拇指。”秦羽说完拿起旁边的小型电动骨锯一点点锯开死者的胸骨,打开胸骨以后立刻下刀解剖肺部,当他小心翼翼用镊子从死者肺部夹出绿豆大的一点东西放入扁圆形玻璃皿中时也不过才过了十五分钟。   他拿起旁边带穿刺杆的肝温计直接从皮外插进了死者肝部,等了两分钟才抽出肝温计对摄像头晃了一下,“根据肝温推测死者死亡时间为十六到十八小时。此次验尸完毕!”说完便关了摄像头并用一张淡蓝色纸质床单盖住尸体,拿起旁边的玻璃皿向外走去。   肖警官看得惊讶极了,从打验尸开始到现在还不足半个小时,这就验完了?是否有些草率呢?他急忙追出去问道:“秦羽,这就验完了?其它地方还用不用看了?”   秦羽摇了摇头:“外在观察就是为了缩小检查范围,解剖是为确定主死因,他的体征说明曾受到强烈电击引起心脏骤停,鼻腔内烟灰不多,肺部更是一点没有,说明着火的时候已经处于休克状态无法呼吸,跟我判断的情况基本吻合。”   “那你从他肺里取出的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秦羽说着话推开前面一扇大门,门旁边挂着“法证科”三个字。   法证科里有三个相连的大开间,分别是“证物室”、“生物研究室”和“电子证据室”。这里的证物室当然不是公安局存放嫌犯罪证的地方,而是用来检查死者身上物证的。秦羽把玻璃皿往工作台前正盯着显微镜忙活的乔阿弟身边一放问道:“我给你的东西检测得怎么样了?”   乔阿弟回手一指对面的电子证据室:“结果已经出来了,在叶疯子那里。”   秦羽点了点头把玻璃皿推过去:“你再看看这个吧,从死者肺部提取出来的。”   “好的。”乔阿弟接过玻璃皿打开盖用棉签在那点东西上滚动了一下,又盖上盖子,在另一个空玻璃皿上用试剂瓶中的透明液体冲了一下棉签,然后小心地将玻璃皿中的液体倒了一滴在载玻片上,放上盖玻片轻轻将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的载物台上,压上压片夹,一边调焦距一边观察起来。   秦羽招呼一下肖警官扭头向电子证据室走去,对正在操作电脑的叶展风说道:“展风,阿呆给你的东西结果出来没有?”   叶展风侧身伸手按了一下旁边另一台电脑键盘的回车键,一个四十寸的大显示屏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一个带木纹的淡黄色卷曲物体的放大图像。   “这是一种树木的锯末,根据阿呆比对为白桦类嫁接新品锦榕桦,生长速度快,成材周期短,适应多种气候,生长于我国北部和中南部大范围地区,主要是用于植树造林防止水土流失的,木质较轻较软,不适合做家具,不过因为它成本低廉,最近几年不少黑作坊都用它打制家具送到家具城按正品卖。”   秦羽点点头:“在怒江市的分布状况呢?”   叶展风再点一下键盘,显示器画面变成了怒江市地图,他指着地图道:“怒江市东面许多地方都种了这种东西,一些有钱人喜欢这树名字的谐音‘锦绣荣华’,所以愿意出钱种它,我在地图上做了红色标记。”   秦羽回头看了看对面正在忙活的乔阿弟,喊了一句:“阿弟,图像呢?”   乔阿弟回道:“来了,来了!”接着在显微镜旁边的电脑上鼓捣几下,叶展风面前的显示屏上图像再次一变出现了一个白色细杆顶着的紫色绒球,秦羽问叶展风:“这是什么?”   叶展风耸耸肩:“不知道,这是阿呆的强项,他会告诉你的。”   话音未落乔阿弟已经走了过来,“这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异紫苏的花粉,怒江市生长得不多,疯子,剩下的该你了。”   叶展风点点头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了一阵,怒江市地图上又出现了一片紫色,这是异紫苏在怒江市的分布图,这种分布图电脑上是不会有的,必须人为输入指令,这些事就只有叶展风能做到了。   秦羽看着地图道:“异紫苏主要分布在怒江市北部,与锦榕桦有交集,死者应该就在那一带工作。”   叶展风再次输入一些指令,然后说道:“那里有一个木材加工厂还有两个派出所,加上咱们的警力应该可以了。”   秦羽摇了摇头:“范围还是太大。”   肖警官惊异的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一具被抛置的焦尸能有多少线索?他们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确定死者工作的地方,这已经很节省警力了,他们还能再缩小范围吗?   秦羽忽然问道:“五月份怒江市刮什么风?”   叶展风再查了一下,“主要是东南风。”   “这么说如果死者处于交集的最南端就不会经常吸到异紫苏的花粉,把范围再往北推十公里!以锦榕桦作为木工材料的人可能哪里都有,但经常吸入异紫苏花粉的就不多了。”秦羽指了指屏幕。   叶展风再做调整将锦榕桦和异紫苏的交集缩小到怒江市东北部很小的一片地方。   “就是它了!”秦羽立刻拍板,“把图像传给周队长,我去他那儿一趟。噢!不行!我还得给死者缝合伤口!”   肖警官急忙说道:“我去吧,我跟他们一起去抓人。”   秦羽感激的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着火的木工车间应该已经被重新粉刷过了,哪家是新粉刷的就是哪家了。”   肖警官翘起大拇指一边走一边笑:“好样的!真有你们的!” 第一卷 第4章:结案   送走肖警官,缝合完死者的伤口将其放入尸柜秦羽的工作基本上就做完了,还有一些笔头上的工作,不过目前得先解决肚子的问题,现在已经一点多,可他还没吃午饭呢,乔阿弟也是一样。   “阿呆,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疯子,你吃了没有?”十五层的办公大厅里,秦羽招呼乔阿弟和叶展风。   “我吃过了。”叶展风依旧埋头在电脑前,“刘洋替你们打饭了,放在休息间微波炉上边了。”   “谢了。”   秦羽和乔阿弟坐在休息间里吃饭,旁边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打开窗户一边吸烟一边聊天,秦羽面前的是三两米饭和烧茄子,而乔阿弟则是米饭和他最爱的红烧肉。   “老大,你说那些人为什么不找个地方把他埋了,也许几年以后才能发现尸体,为什么要抛尸这么麻烦?”乔阿弟对案情还有些疑惑。   秦羽边吃边点头:“这是案情的疑点,确实有些不合常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他们要是把人抓来了一问便知,不过埋不埋尸对你来说还不都一样。”   “那倒是,我还没见过一具没有任何线索的尸体,你们法医验尸房挂的那张条幅还真是至理名言哪。”   “嗯,自从有了法医这个行当以来这句话这是所有法医的座右铭了,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我们能用的手段也就越来越多,而普通人犯罪大多是一时糊涂或者说激•情犯罪,没什么技术含量,就算是谋杀也不可能湮灭所有证据,完全没有侦破方向的案件目前是不存在的,基本上来说只要罪犯的实力不超过咱们法证部的综合实力就一定跑不了。”   乔阿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明白,这可能吗?如果罪犯非常聪明呢?这两样东西可以这样进行比较的吗?”   秦羽三两口扒完饭把饭盒往前一推,“大概是因为咱们这个小地方没什么高科技犯罪吧,我跟疯子商量过了,要打造一个破案系统,任何案件都可按照既定步骤一步一步破解,最终都能破案的。”   乔阿弟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各种案件千奇百怪,你们怎么可能把它量化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总结了这一年来咱们经手的案件,按照破案系统的步骤来操作可以破获一半左右的案子,还有百分之三十需要用到你和疯子还有刘洋的专业知识。”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就靠你的推理了?”   秦羽摇摇头:“留下百分之二十让咱们费费脑筋不好吗?我最不相信推理那一套了,我可没那脑子。”   “啊?那你今天跟周队他们说的那一大堆不是推理吗?”乔阿弟惊讶得不行。   “那是他们逼着我说的,这种事以后我不会再做了,万一方向错误就是工作纰漏,一切都还是要讲证据,幸亏最后验尸证明了我的想法,只有死者是不会骗人的。”   乔阿弟吐了吐舌头:“真有你的!”   “好了,回去工作吧。”   等秦羽填写完案头的法证单和今天的验尸报告时间已过去两个多小时,周文重他们已经抓人回来,打电话叫秦羽过去旁听一下审讯过程。   公安局大楼六层审讯室外,周文重、肖警官和秦羽隔着单向玻璃观看两位资深警员审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是那家木工作坊的老板,车间果然被简单粉刷过了,铲掉以后还能找到烟熏痕迹,案发时间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因为是星期天,只有这老板和他小舅子还有两个工人在,其中一个就是死者张大维。”周文重介绍道。   “死者是触电身亡的吗?”秦羽问道。   “是,当时车间里很凌乱,张大维挪开一堆木板去墙边接电源,不小心被电击,电火花引燃了车间里的稀料进而引燃了木材,老板和他小舅子跑了,另外一个工人烧伤,现在还在医院里。”   “他们为什么不找地方把死者埋了?”   “这跟当地风俗有关,被烧伤的那个工人是当地人,他们给了他十万块钱封口费,并保证绝不把死者葬在本地,以免冤魂找上门,张大维是外地人,没有亲戚,老板和他小舅子不想惹麻烦就把他装袋以后开车带走,车上有铁锹等工具,本来是想把他埋了的,后来觉得人不是他们杀的,又已经烧成这样,不可能有人认得出来,就随便一扔了事。”   秦羽暗暗舒了口气,忽然问道:“陈老师去省里,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你找他有事?”   “嗯,今天的案子能这么快破获主要是乔阿弟和叶展风的功劳,他们手里的仪器越精密办案效率就越高,我想问问上次替他们申请的激光全息扫描仪有没有消息了。”   周文重呵呵一笑:“那得问你们法证部领导了,不过我这边有几台扫描仪,如果你实在需要的话就先搬过去一台。”   秦羽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激光全息扫描仪是用激光扫描死者全身然后在电脑中形成全息图像的,将来死者身上的伤痕和受力情况模拟都得以全息图像为前提。”   “你申请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了。”   “半年多都下不来?那得是多贵呀?”   “嗯……是有点贵,加上专用全息显示屏和激光反射载物台大概得三百万吧。”   “三百万?”周文重也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是买彩票去吧,你们这帮家伙,没钱就不破案了?”   秦羽嘿嘿一笑:“我也是为了提高破案效率吗。”   “你们的效率已经很高了,上头很满意,尤其今天,接警七个小时就把案犯抓回来了,法证部一定会有奖励的。”   “您过奖了,这都是大家团结协作的结果。”   旁边肖警官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周,我想跟秦医生聊两句行不行?”   “行啊,到我办公室吧,我那儿宽敞。”   “这……”   肖警官还想说什么,周文重已经拉着秦羽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刑警队长宽大的办公室里,周文重把秦羽按坐在自己旁边,肖警官只得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周文重给三个人倒上茶水,“尝尝我的西湖龙井,忙活一天都没来得及喝呢。”   等三人都喝了一口他才问道:“怎么样小秦,我这茶还合口吗?”   “我对茶没什么研究,不过一口下去能体会到什么叫唇齿留香就是。”   “哈哈,你这小子还真会说话!难怪他们几个都叫你老大。”   秦羽急忙放下茶杯,“我可不敢自称什么老大,那在您刑警队长面前可是属于打击范畴的。”   “臭小子,油嘴滑舌!”   “也不是啦,我们四个虽然都毕业于南海大学但都不同系,平时也不怎么认识,就是实习这一年才熟悉起来,他们人都很好,经常互相帮助,我年龄最大就是老大喽。”   周文重还想说什么,肖警官已经迫不及待打断他:“老周,你们俩天天在一起,有的是时间聊,我说两句行不行。”   “行,行,你们聊。”周文重话音未落,他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显示立刻严肃起来:“李局,您好!是……是,我马上就来。”他收好电话站起身:“你们聊吧,我得上去一趟。”说完匆匆走出门去。   肖警官放下茶杯郑重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南海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肖正平。”   秦羽欠身伸手道:“失敬,失敬,肖处长好。”   肖正平起身跟他握了握手,“不客气,关于今天的案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尽管问。”   “那我就直接一点了,你每次办案都会考虑查案的整个费用吗?”   “那倒不是,我只管法证部这边的花费,一般情况下需要用到的消耗品和必要支出基本上是固定的,我劝他们节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申请到更好的仪器。” 第一卷 第5章:交谈   “好,这个问题就到这里吧。你每次验尸前都对死者鞠躬吗?这是不是你们法医界的传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不是什么传统也不是什么规矩,我觉得作为人类应该是尊重生命的,即便一个人死后再也无知无识而且很快就会腐烂但他曾经也是一个生命,所以应该得到尊重,无论他生前做过好事还是坏事,对于法医来说他就是一个证据组合,是破案的关键,甚至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法医存在,虽然我们的工作是为了还逝者公道为了使生者得到安慰,但必定要破坏逝者的躯体,所以鞠个躬并不过分,就像我要一个陌生人帮我的忙一样,必须得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肖正平深吸口气,“你竟然是这样理解法医的,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份普通工作,这种论调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哦,对了,你在现场和在解剖台上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不一致,有两个小时误差,这是为什么?”   “查探肝温以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是通用的标准程序,但并不一定准确,比如死者曾被火烧或者放进冷水里,那么同一时间死亡的人肝温就会不一样,并不能作为判断死亡时间的唯一依据,实际上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测出死亡时间,比如尸僵,比如血液凝固程度等,如果是腐烂的尸体在开放环境中就一定会滋生食腐类蚊蝇和蛆虫,这时候判断死亡时间就需要生物学知识了,这是乔阿弟的强项。”   “呃……你认为办案的时候什么最重要?是细致的观察还是缜密的推理?”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肖正平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你更趋向于集中火力快速破案还是罗致证据达到铁证如山?”   秦羽斟酌一下说道:“我不善于推理,因为我没这个能力,一切都要看证据,比如现在有一个人推门进来走到茶几前,他的左脚有些跛,你能做出什么推断呢?他的鞋里有沙子?他的左脚受伤了?他的左腿刚才抽筋了?还是他有先天性小儿麻痹或者他根本就是装的?答案至少有几十个,你如何判断哪一个才是真的呢?这就需要观察这人的其它方面进行综合分析,而组合下来的可能性多达上万种,我没能力筛选其必然性。”   “哦,那你今天在现场跟我说的那些推论呢?”   “那是您逼我的,推理这种东西如果你对自己要求不严格不用达到百分之百正确的话那么每次在案发现场我都可以进行推理,因为我跟陈老师学的就是‘静态观察法’,它要求细致观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的那些假设最后在死者身上都验证了。”   “我就是听说老陈收了个得意门生才特意过来看看的,你既然这么厉害能不能观察一下我啊?”   “呃……这个……”秦羽揉了揉鼻子,“真对不起,我只会看死人。”   肖正平脸色一僵讪讪的说道:“那就算了,你的尸检没做完是不是?”   “是的,因为当时还没破案,时间是非常宝贵的,越早下结论才能早些抓到嫌犯,所以我只验证死因和提取线索,其它的就没必要了,比如他的双手拇指第二关节粗大,如果去掉皮肉肯定能发现那里有许多细微的陈旧性骨裂和骨骺,那是自我愈合的特徵,说明他常年使用斧凿刨锯等工具,所以他是一位老木匠。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提供你那台价值三百万的激光全息扫描仪你能不能到我那儿去干?”肖正平说完紧盯着秦羽的眼睛。   “呵呵,终于说到正题了。”秦羽笑眯眯的说道:“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谢谢肖处长的关照,我当然愿意去更有发展前景的地方,而且我确实缺钱,不过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因为我现在所具有的能力都是学来的,尤其这一年里学了很多东西,将来还有更多的东西要学,所以暂时还不打算挪窝。”   “省里有更高级的设备和更多的案子,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是,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将来我也一定会去,但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你现在不是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吗?”   “呃……您就当我修炼还没完成吧,等我神功大成了立刻就去找您!”   肖正平被他逗笑了,“你这小子,真能扯,难怪老周说我撬不动你,另外几个家伙也唯你马首是瞻吧?”   “他们目前处于高速发展阶段,短期来说是不会动摇的。”   肖正平点点头取出一张名片:“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也算开了眼界了,你们几个小家伙真有意思,记着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秦羽扫了一眼名片含笑轻轻推了回去。   肖正平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地址、电话我都记住了,不会忘的。”   “你?”这是在敷衍自己吗?这家伙也太没品了,就算你不想去我那儿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秦羽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过目不忘。”   “什么!”肖正平彻底震惊了,天底下有谁敢说自己是过目不忘的?   “这是我刚刚掌握的能力,还没有别人知道,只是希望将来能跟您合作愉快。”   通过锻炼是可以提高记忆力的,但过目不忘就太夸张了吧?跟自己合作愉快?这小子野心不小呢!肖正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向他挑了一下大拇指抓起茶几上的名片就走,出门前回头扔下一句:“我等你!”   秦羽、刘洋、叶展风、乔阿弟几个人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在工作上还是相当严谨的,下班后认认真真做完当天的收尾工作才一起离开公安局大院。   庆源斋就在两个街区之外,主要经营川鲁风味,档次中等,不过菜味还是比较正宗的,几人也算这里的常客了,进门打个招呼便上二楼进了一个小包间。   落座以后几人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丝毫没有年轻人对侦破一个案件的兴奋与激动,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喝过茶点过菜趁着服务员出去的工夫刘洋吧一张卡片从桌上推到秦羽面前:“老大,这是一张现金卡,密码六个六,里边有五千。”   秦羽点点头收了卡:“谢了。”   叶展风和乔阿弟先后说道:“下班前我们已经把钱打到你卡上了。”   秦羽取出手机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又把现金卡取出来递到叶展风面前。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叶展风向后错了错身子。   “我说向你们一人借五千就是五千,你给我一万干什么?”   “我平时又不怎么花钱,就多借你一点喽,到时候你还我就是了。”   秦羽微微一笑:“哥几个一视同仁,我不能厚此薄彼呀,该多少就是多少。”   “对呀,对呀,你要这么干我们可是会心理不平衡的,炫富还是怎么地?”刘洋笑着在旁边起哄。   “滚!”叶展风无奈的笑了笑,他是本地人,要论家境是这几人中最好的,就怕别人这么说他,闻言只得收了那张现金卡。   笑闹过后秦羽敲了敲桌子:“好了,我星期六就走,五天年假加上两个双休日一共九天,这九天中要是有什么案子可就靠你们自己了,陈老师也不知道这个礼拜能不能回来,大家都先说说自己‘作业’做得怎么样了吧?”   刘洋立刻举手道:“心理学过关,微表情一级,财务调查那一块有疯子帮我做的软件也没问题,另外我已经学会了疯子的数据入侵,所有外围调查一只手机搞定!”   秦羽点了点头:“那以后你跟我出现场吧,看来疯子是不弄完展风系统就不打算出门了。” 第一卷 第6章:秦鼎天   叶展风急忙点头:“老大,再给我几天时间,保证一切搞定!”   秦羽沉吟一下说道:“我相信你,不过什么系统都不是万能的,你千万要慎之又慎!”   “老大放心,展风系统试用期间我只拿它做模拟指导,绝不参与到案件当中!”   秦羽摇了摇头:“模拟指导也不行,你最多建立一个完全相同的虚拟案件进行平行演示,不可以有任何东西影响到现实中对案件的判断,然后不断修正参数、命令和锚点,等我回来再决定它能不能正式运行。”   “老大放心,我不会莽撞的。”   秦羽转向乔阿弟:“阿呆你呢?”   “植物学二级,微生物学一级。”   秦羽抿了抿嘴唇:“我的法医解剖学二级,静态观察法一级。对于某一学科的分级是咱们几个研究后定义的,并不准确也不严谨,但大家都知道一级的水准是不能用来检验证物的,也就是不具有法律效力,在大学生来说就跟没拿到毕业证一样,所以咱们都要努力了,半年之内必须都能独当一面,那个时候你们才有资格考虑是否能单飞。”   刘洋立刻说道:“谁说过要单飞了?跟着老大吃香喝辣,每个人都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干嘛要单飞?老大你不是缺钱缺到这种程度吧?”   秦羽指了指叶展风:“不是我,是疯子瞧不上咱们这份工作哪。”   “我不是瞧不上这份工作,是瞧不上任何没有创意的工作。”叶展风解释道:“只要不能让大脑疯狂运转的工作就算钱再多我也不喜欢,虽然老大很关照我,每天又都能碰到新的挑战,但这工作终究不如每天创造新东西有意思。”   “我靠!那你怎么不去当发明家?”刘洋撇了撇嘴。   “总有一天我会的!”   “嘁!”刘洋翻了个白眼不理他,转而神秘兮兮的问秦羽:“我的微表情专业虽然不过关但也能大约看出来那位肖警官是不是来挖人的?”   秦羽点点头:“他是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确实是来挖人的,不过大家都未能达标,我希望你们抓紧时间修炼,一年内做出成绩给领导看,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刘洋微微一叹:“跟着老大混就是有前途,不过有点辛苦,连泡妞的时间都没有了。”   秦羽呵呵一笑:“放心吧流氓,几年之内你们都会成为业内最璀璨的明星的,到时候有的是小姑娘往你身上扑。”   刘洋深以为然:“我听老大的,十年寒窗苦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天下皆知吗?妹子们,再耐心等几年,哥哥马上就会来找你们的!”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秦羽结了账,这种情况他很少让其他人掏钱,即便是家境富裕的叶展风,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众人心目中的老大了。虽然他并不想当这个老大,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照顾别人,但在每一个案件中这几个人的能力都缺一不可,他已经成功的将几个人凝聚在身边形成一个小集体并在逐渐加快着这个团体的运行速度。   秦羽租住在离公安局不远的橡桦街十六号漱玉小区里,十五楼顶层东向,简单的一居室,不通风,夏天很热,即便这样租金也达两千元一个月了,但秦羽很喜欢,因为他每天早晨都会在阳台上锻炼身体,而整栋楼里没封阳台的算上他也不到十家了。   屋内装修简单,门厅跟卧室差不多大,说是没厅的两居室也行,厨房不大,灶具齐全,厕所可以洗澡,再加上空调、电视,差不多也能过日子了,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秦羽将屋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他的私人物品很少,只在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相框,一张是他上小学之前在老宅大门口前照的,穿着对襟小褂和缅裆裤,样子傻极了,不过很衬背后古朴庄严的老宅。2000年以后几乎没有人穿这种衣服的,即便小孩也一样,简直土得掉渣,每次秦羽看到这张照片都想笑,他对自己的童年实在没什么印象,但还记得当时爷爷怎么逼着自己照相的,果然那张小脸看上去无限委屈。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旁边另外一张照片,这是他高三放暑假时回老家跟爷爷的一张合影,照片中的老人家长须及胸,头发胡子都是银白色,满面红光气色极佳,仿佛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一样,虽然秦羽比他高了半个头,但见过这幅画面的每个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位老人家,他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爷爷叫秦鼎天,这是二零一九年的照片,那时候爷爷已经八十五岁,脸型还是圆鼓鼓的皮肤光滑像个小孩子,也不知这几年有没有多添几道皱纹,自己这次回去虽然待不了几天也得把他老人家的九十大寿给办了,然后说服他跟自己一起到城里来住,要不然自己都没法安心工作,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绝不能再一个人过!   秦羽三岁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双双身亡,他是由爷爷一手带大的,想到爷爷他就觉得心中充满温暖亲切,但也非常头疼,因为爷爷有一个毛病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到城里来住,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搬到县城,爷爷还去看了自己几次,等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几乎就不出现了,等到高三暑假时他老人家直接说他要进深山修炼,五年以后才能出关,任凭秦羽怎么苦求也没用,最后还真就消失无踪了!弄得秦羽难过之极,即便到了现在也不敢肯定自己这趟回去能不能见到爷爷。   对着相片一直坐到九点,秦羽长叹一声起身洗澡换上睡衣睡觉,这个时间睡觉的年轻人绝无仅有,不过秦羽一直就是这样做的,只要没有特殊事情他都会在十点左右睡觉,因为他得保证每天五个小时睡眠。   凌晨三点,秦羽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准时醒来此时正是寅时之初,他下了床光着脚一直闭着眼睛轻轻活动颈、肩、腰、肘、膝等关节,然后缓缓打出一套似是太极又像街舞中的柔技一样的动作,没有任何发力点也没什么神韵,就像一个神经病在乱舞又仿佛民间巫师在跳大神,不过没那么疯癫就是,如果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了一定以为他在梦游,而实际上秦羽差不多就是在梦游,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意识并没有指挥身体,所有动作都好像由肌体单独完成的,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可惜秦羽并不理解,他的意念一直在告诉自己再睡一会,醒醒盹再睁开眼睛。   这种奇怪的锻炼方式是他爷爷秦鼎天教的,也可以说是强逼着他学的,从四岁起开始天天如此,爷爷慈爱之极,对他的关心可谓无微不至,唯独在这方面要求非常严格,不允许一丝错漏,秦羽完全不明白这样锻炼有什么用处,但二十一年的苦功早已令他习惯成自然,即便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严重缺觉,到现在依然是这种感觉,可不这样做就会令他觉得白天很难受甚至有些精神恍惚,所以寅时一个时辰的锻炼已经成了他的催眠药,想不做都不行了。   半个时辰后他穿上拖鞋打开阳台门睡眼惺忪的爬上阳台里摆的一张四方桌子,盘膝坐在桌上的一张蒲团上,双手置于丹田之下,拇指捏住中指呈莲花状,头却微微一点一点的好像又在打瞌睡。   五点钟左右也就是寅末卯初时分,他忽然抬起头来面向东方双目大睁,眼中精光吞吐,嘴唇一撅做长鲸吸水状狂吸起来,这一吸便是一分多钟!   天底下有的是人可以憋气超过三分钟甚至五分钟,但能一直大量吸气超过一分钟的还真不多见。吸完这口气秦羽才算收功,返身下了桌子回到屋内,他的阳台就只能摆下那一张小桌,看来他之所以选这个房子就是因为这冲东的阳台。 第一卷 第7章:自然死亡或其他   五点钟以后是秦羽锻炼身体的时间,这是普通意义上的锻炼,洗漱完毕他就穿着一身轻便运动服下楼跑步。   怒江市是新兴城市,本地人口不多,但外来人流量较大,不过早晨五点多街上还是没什么人的。秦羽进步轻盈,跑动速度中上,跟一般自行车差不多,他一直觉得这才是正经的锻炼方式,如果自己肯吃苦加大训练量的话就是参加马拉松比赛也能混个中游。   多年以来他对爷爷强逼着他修炼还是有一些怨念的,小时候不懂事觉得太辛苦,爷爷太严厉,大了以后就觉得这种修炼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体会不到任何一点好处,进城上初中以后本想偷懒,却被爷爷狠狠地教训了几回,他只得打起精神苦修不缀,直到上高中以后他才渐渐感觉出不对,因为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了,当别人花费大量时间背诵英语单词的时候他在知识点的死记硬背这方面需要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等到他考取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和专业以后这种情况愈加明显,法医学专业的太难了,医学、法学、药剂学的主科就有数十门,包括法医伦理学、法医病理学、临床法医学、法医物证学、法医血清学、法医人类学、法医牙科学、法医化学、法医放射学、法医毒物学、法医精神病学、法医昆虫学等等,这些学科大都极为生僻,而且不光是考试合格就行了,想当法医还得把这些东西记在脑子里,现场调查的时候可没工夫让你查资料现翻书,需要的记忆量会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但秦羽却轻松完成了自己的学业,而且他十分低调,又悄悄涉猎了心理学、人类行为学和电脑编程,虽然他毕业时的成绩是全系第一但分数也就一般,一点也不张扬。   如今他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爷爷教他练的这功法纯粹就是为了开发人类大脑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也不独特,这种超强记忆力一定是修炼来的,他的这种能力很快就会达到绝对记忆也就是进入脑子里的事情再也不会忘记!而人类可以有超强记忆力,但大脑容量却不是无限的,如果找不到合理的方式来处理这些涌入自己脑袋的海量记忆,总有一天自己的大脑会爆掉,所以他除了勤于修炼以外最希望的就是能在爷爷那里找到答案。   有时候他也很纠结,如果当初没有修炼他就不是现在的自己,起码凭他的本事当不了法医,但有得到就会有失去,自己会失去什么?健康还是寿命?爷爷到底能不能给自己答案呢?   早上洗过澡吃完早饭他七点半就来到法证部,开始整理一些书面工作,不到八点,公安局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法证部现在有没有人出现场,原来在鸿程街的一个小区里有一家漏水把楼下淹了,人家敲门也不开就报了警,110民警来了以后也联系不上房主,就叫来开锁师傅开锁,打开门一看才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水,而床上躺着的一个男人则已死去多时。   后经墙上的结婚照比对发现这人就是这家的男主人,但民警联系不到女主人,一般情况下如果是自然死亡或者是病死的话如果家里有人就不会惊动警察,家里人会联系医院和火葬场办丧事,但现在因为联系不到人,民警不能确定死亡原因,就打电话来公安局请示,公安局则请法医去验尸,这是一个标准程序,因为死者家里还不能确定为凶案现场,所以不能翻动人家的东西寻找联系人,而死者的手机则掉在地上泡在水里很久了,已经不能开机。   秦羽听明白情况二话不说背上采证箱就走,正好在电梯口碰到了刘洋,急忙拉起他钻进门外的采证车。   “喂喂!什么事这么急?哪着火了?”刘洋有些不理解秦羽的表现,即便出现场也用不着火烧屁股般急成这样吧?   秦羽一边让司机通过车内通话器催促前面警车开快些一边解释:“……像这种情况如果家里有人根本就轮不到咱们去,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每天死在家里的人多了,又有多少人报警的?咱们如果不能赶在女主人回来之前到,估计咱们连进家门的资格都没有,反正已经出来了,总不能白跑吧?能快一点就快一点了。”   “你不会对案情有疑问吧?”刘洋眨了眨眼睛。   “废话,我又不是神仙,没看现场怎么能确定死者死因?不过一般来说凶杀案的可能性很小。”   鸿程街离公安局十几公里,警车鸣笛之下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秦羽和刘洋坐电梯上了七层。   七零一室在楼层东南角,是一百平米的大三居,东南两个居室的采光很好,北屋较小,只有十平方米,中间客厅很大,半圈沙发,对面是电视墙,音响、彩电齐全,此时屋内只留下了两位民警,其他开锁师傅和物业等人员都在走廊里接受询问。   秦羽经过门口的时候听到先来的刑警正问物业经理:“你说他们搬来三四年了,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当初装修不得在你们那儿备案吗?”   “是有备案哪,可当初报装的是一对老夫妻,留下的手机号现在都关机。”物业经理一边抹汗一边答道。   旁边跟来“凑热闹”的肖正平问道:“周围邻居有认识这家人的吗?”   “没有,好多都是租户,也不熟。”   秦羽踏进屋内先大概审视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屋里的水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湿漉漉的,如果真是凶案的话想采集脚印可难了,屋内的装饰还是比较豪华的,起码也得二三十万元,说明这家人有一定经济实力,秦羽略微看了一眼便迈步走进卧室。   以他平时的习惯进入凶案现场的环境观察时间至少也是一分钟,可今天却连十秒钟都没有,因为女主人随时可能回来,到时候这里的一切变成家务事,就再也轮不到他出手了,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   死者为男性,三十六七岁,右向侧躺在床边,穿着睡衣,身体微曲,右手搭在咽喉部位,左手下探,好像要往地上摸什么东西,他的面容泛青,嘴唇有些发紫,根据外观判断为休克引起的窒息死亡。   秦羽的目光转向雕花床头柜上摆放的药盒和半杯水,除了普通的消炎药阿莫西林,还有一种外观如少女雕塑般的乳白色药盒,非常少见,已经打开,里面的药剂为心形,淡粉色,也比较少见,他拿起药盒仔细观察,“看来死者吃了药就放水洗澡,结果一躺下就再没起来。”   “哇!法文!你认识吗?”刘洋凑过来问道。   “这是法国里昂生产的最新型治疗心血管疾病和心肌炎的特效药,对心室积液有一定疗效,投放市场不足一年,我国目前没有进口。”   “哇!你不是吧?法文都这么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法文?”   “这药盒上的字我不全认识,但这种药的介绍我在网上见过。”   “这么说他是死于心脏病咯,那没咱们什么事了。”   秦羽皱着眉摇摇头:“不见得,从外观来看他死于过敏性休克引起的窒息,跟心脏病没什么关系,我想知道他的过敏源在哪。”说着话他便打开床头柜翻找起来。   “老大!”刘洋吓了一跳,“咱们这么干不合适吧?会被人家亲属投诉的!”   “我知道!”秦羽一直紧皱双眉,但他翻看东西的速度更快了,刘洋吓得不轻,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弄不好就是处分甚至砸了饭碗,他从没见秦羽如此莽撞过。   “找到了!”秦羽终于在一个推拉门立柜中间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堆证书、单据和病历本,立刻打开病历本翻看起来。   “他是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患者!” 第一卷 第8章:设局   刘洋是心理学毕业,没听过这些名词,闻言眨了眨眼睛:“什么什么症?”   “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秦羽用戴手套的手按了按死者的腮部,又用棉签探了一下他的鼻腔。   刘洋点了点头:“嗯,还是没听懂。”   秦羽横了他一眼:“我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想不想跟我一起破这个案子?”   “破案?”刘洋瞪大眼睛:“这是凶杀案吗?”   秦羽皱起眉头紧盯着他,牙齿咬住下唇,似是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   刘洋心中惴惴不安,颤声道:“老,老大,我知道在现场不能开玩笑,可你这眼神也太狠了,那什么,你有话就说,我一定全听你的就是。”   秦羽眼神一清,看向走进来的肖正平和另外一位刑警,“我想暂时把案件定性为自杀,还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哦?”肖正平与那位刑警互相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他们都以为这人是病死的,如果是自杀就有些麻烦了,即便不用验尸也得把死因和致死方式写清楚报上去,不过那都是法医的事,真正需要警察配合的就是安慰并阻挡死者家属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进入现场。   就在肖正平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女子声音一边哀嚎一边接近:“老公啊!你怎么啦?”   留在门厅里的刑警急忙拦住:“同志,请您说明自己的身份。”   “我叫刘月琴,是这家的女主人,他们说我老公出事了,他怎么了?”那个女人哭泣着问道。   秦羽一把抢下肖正平身边那位刑警手里拿着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向他扬了扬下巴小声说道:“麻烦您也去拦一下。”接着把证物袋递给刘洋并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读卡器、空白手机还有我自己的手机。”刘洋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回答。   “死者的手机泡过水,能读吗?”   “没问题!卡没烂就行,厕所不是还有吹风机呢吗。”刘洋打开死者的手机去掉电池甩了甩里面的水麻利的取出电话卡放进读卡器,“呃……还真不行,我得去用一下电吹风。”   “尽快把死者手机里的信息和所有通话记录调出来。”秦羽说完话把嘴凑到刘洋耳边低声说道:“查一下刘月琴的手机号,把她的手机匹配到你的手机上,我要看她的全部信息。”   “啊?”刘洋楞了一下,接着眼珠一转从读卡器上取出电话卡点了点头,正要去厕所却被秦羽拦住:“等我把她带走你再去,别让她看见。”   秦羽说完刚要走又被肖正平拦住:“小子,你知道今天早上你违反了多少条规定吗?”   秦羽点了点头:“如果我不这么做咱们都会被请出去,过不了几天这人就会被火化,一切都将死无对证。”   “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但你有把握吗?”   “我连三成把握都没有,这跟我以往碰到的案件都不一样,我觉得自己还是待在法证部验尸比较好,要不然就算了?”   “臭小子,少将我!今天这个不是刑案,老周没来,你可别办砸了,弄不好咱们整个公安局都会被投诉的。”   “我尽量吧,没有证据就胡来的事我还真没干过,您给我打打气?”秦羽说完诡秘的一笑走向门厅,肖正平只得随着他走了出去。   刘月琴三十二三岁,体态妖娆身姿丰盈,穿着一身合体的淡紫色长裙,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极为动人,暗红色波浪长发蓬松而性?感,脸上的妆并不浓,只是薄施脂粉而已,却突出了她的全部优点,这是一个很会打扮的女人,在外面肯定会迷倒一大片的,这种女人大多比较自信,如果有性格缺点的话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个性太强。   “刘女士您好,我是南江市公安局法证部的法医秦羽,想就您丈夫也就是死者金跃明自杀的事情问您几个问题。”   秦羽开门见山,一长串头衔说得刘月琴直发懵,不过一提到“自杀”两个字她的脸色立刻变了,大声喝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自杀?我们夫妻感情好着呢!”   “哦?如果您觉得他不是自杀就请您给我们提供一些证据,您觉得是去外面聊呢还是就在这里?”   “我不想去外面,那里人太多,我不想听他们听到咱们的谈话再出去闲言碎语。”   “那好,就在小屋坐一下吧。”秦羽指了指旁边的小屋。   刘月琴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秦羽回头对刘洋使了个眼色转身跟上,进门的时候耸了一下鼻子深吸口气突然迅速一伸手似是从她背上抓下了什么东西,然后隔着圆形玻璃茶几面对刘月琴缓缓坐下。   “刘女士,请问你们夫妻结婚几年了?”   “四年了。”   “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是的。”   “你们两个人很有本事吗,年纪轻轻就把家经营的这么好。”   “还好啦,我自己经营一家美容店,我老公以前是做期指的。”   “哇!难怪您如此衣着得体容光焕发,原来是美容店老板!”   刘月琴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门口“陪聊”的肖正平暗中直翻白眼,这是问案么?再说下去就变成调情了!   “请问您丈夫以前是做什么期指的?白银还是原油?”   “都不是,他是做恒生和纳指的。”   “哇!佩服佩服!高人哪,没有几百万可玩不了这个。”   刘月琴点点头:“是的,他的最高纪录是一天赚六百万。”她的声音有些刻意的轻描淡写。   “厉害厉害!”秦羽挑起大拇指,“听说国内是不允许做恒生、道指和纳指的,你们是通过中介做的吗?”   刘月琴摇了摇头:“我们在国外有个账户,可以通过网络直接进行远程操作,不用经过中间商。”   “您说您丈夫以前是做期指的,那他现在做什么?”   “唉!自从他两年前查出心肌炎以来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免疫系统低下,动不动就感冒发烧,每次都得去医院,不住院也得折腾一个礼拜,还做什么期指啊,医生说这种病人最忌讳情绪起伏过大,绝不能刺激他,我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您可真是一位贤惠的妻子,哦,对了,你们感情这么好,又结婚四年了,为什么没要孩子?是想再多潇洒几年吗?”   “二人世界是好,可我们又不是丁克一族,怎么会不要孩子?只是他,是他……”刘月琴的脸红了一下:“是他不能生。”   “噢,那太遗憾了。”   这时刘洋走进来递给他一部手机,秦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刘洋微微摇了摇头便走出去了,秦羽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边问道:“您身上的香水味道很特别,是法国勒蒙娜香水吧?”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竟然连勒蒙娜都知道,不错,我用的是勒蒙娜四号,国内还没批准进口呐。”   “我知道的确实很多,比如你们夫妻感情并不好。”   “你胡说!我们夫妻感情好得很!”刘月琴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是吗?如果夫妻感情真好的话你老公死了你为什么都不去看他一眼?”   “是你们说什么案发现场,不,不让我去的,而且,而且我怕看见死人。”刘月琴的眼神有些闪缩。   秦羽点点头:“嗯,可以理解,有的女人是怕见尸体的,不过你们夫妻已经分居又怎么解释?”   “谁说我们夫妻分居了?你不要听那些物业胡说八道!”刘月琴的眉梢挑了起来,颇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气势。   “哦,这事不是物业或者邻居说的,是你老公说的。”   “什么?”刘月琴立刻气势全无脸色惨白,“你,你不是说他,他已经……”   “噢,对不起,他确实已经死了,不过这是他手机上的信息,你看‘亲爱的,快回来吧,我知道错了。’再看这条‘对不起,老婆,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你回来吧,以后我都听你的。’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一卷 第9章:原委   “什么信息啊?我不知道。”刘月琴冷哼一声。   “这就没意思了,要不要我把日期都给你调出来呀?”   刘月琴轻咬红唇沉吟半晌终于说道:“这不能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得病以后不好好养病还要炒期货,结果亏得一塌糊涂,我就有些生他的气,后来赶上我妈妈身体不好,三天两头住院,我得陪着,就回来的少了一些,他不理解人,又不听我解释,总以为我跟他冷战,就发些无聊的信息,可谁,谁又知道我的苦呢?”她说着说着轻轻啜泣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秦羽点了点头:“果然是个可怜的女子,你选择跟我们说实话就对了。”他把手机在玻璃圆桌上敲了敲递给刘月琴,“你看看,这是你们的国外账户,下面是交易明细,你老公还真的一天赚过六百万,你没骗我们,不过现在账户里已经分文皆无了。”   刘月琴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禁不住大吃一惊:“你们,你们怎么可能得到这个账户信息还能进入交易明细界面?那是需要密码的!”   “你这又不是美国国防部,有什么难破解的,十二位英文加数字密码,没有太大难度。”   “你这是侵犯隐私权!”刘月琴声色俱厉起来。   “哦,这话别跟我说,这是我们公安局技侦处的事,他们已经得到批准了。刚才我还说你态度很好,挺合作的,怎么现在又变了?”他说着话又把手机在桌上敲了敲,“你看,你说你去医院照顾妈妈也不是假话,这就是你在仁立医院内分泌科走廊的监控录像视频,你还是个孝女哪。”   刘月琴又看了一眼,为自己说的话得到证实松了口气,忽然神情一紧,惊惧的问道:“你们,你们连医院的录像都弄到了?”   秦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要领导授权没有什么是我们弄不到的,你还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说,说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刘月琴微微低下了头。   “是吗?我说你背叛老公有了外•遇你怎么说?”   “谁有外•遇了?谁背叛老公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会告你诽谤的!”刘月琴终于忍不住声色俱厉起来。   倚在门口的肖正平呵呵一笑:“你们的对话必须有第三人在场,所以我可以作证,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现在就可以告他,我当证人。”   肖正平当然不是真的想帮刘月琴,这只是警察办案的一种策略而已,现在刘月琴连自己的事都摘不清楚又哪有心情去告别人?除非她身边正好有一个大律师。   秦羽微微一叹摇了摇头:“何必呢,刚才你不是挺配合的吗?现在你好像有些拎不清了,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你说你没有外•遇,那么这位让?阿尔弗雷德又是谁呀?你们这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总不是假的吧?”他说着话又把手机递了过去。   刘月琴只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额头上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有没有合理的解释呢?”秦羽收回手机问道。   “有,有,他是我的生意伙伴,我的供货商,对我有好感而已。”   “只是有好感这么简单?”秦羽促狭的看着她:“虽然你已经删除了大部分聊天记录但云端仍有备份,即便你把云记录也删了只要没有粉碎文件我都可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如果你合作一点咱们之间的谈话也许会更愉快一些。”   “这根本就不是我的手机,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记录?你这是在侵犯隐私权!”   “好吧,我不侵犯隐私权,这些技术性的问题有时候也会弄得我很头疼,那咱们就来说一说我手里的线索吧,你说这位让?阿尔弗雷德是你的供货商,可你们的‘合作关系’也太亲密了吧?昨天晚上你就跟他住在一起!”   “你胡说!昨天晚上我在医院里,有监控录像为证!”   “你是去过医院,不过只待了四十分钟,这一点监控录像可以证明。”   “那也不能说明我有外•遇,我自己回父母家住了。”   “呵呵,除非这位阿尔弗雷德先生也去了,要不然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头发?”秦羽手里捻动着一根两寸来长的淡金色头发,“这上面没有任何化学漂染的迹象,说明它的主人有一头淡金色的头发。”   刘月琴的脸色惨白,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警察也太神通广大了,自己才坐在这里没多久他们竟然就弄到了他的头发,难道真是自己不小心沾在身上了吗?他们什么时候拿走的,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就一根头发能说明什么?”   “是不能说明什么,但若有了让?阿尔弗雷德的DNA就不一样了。”   “那只说明我们接触比较密切而已,也谈不上外•遇。”   “是啊,是谈不上外•遇,但你好像说你老公不能生育,那你又是怎么怀孕的呢?”   刘月琴浑身一震再也保持不住矜持的气度,满面绝望的瘫软下来,“你,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要不要我把你去医院检查的记录给你看一下啊?”秦羽用手机轻轻敲了敲桌子递了过去。   “不,不,不要!”刘月琴恐惧的撤回手去。   秦羽抱起双臂优哉游哉的看着她不再说话。   半晌刘月琴终于鼓足勇气叙述起来,原来金跃明是某证券公司的客户经理,年轻有为前途远大长得也周正,刘月琴学习成绩一般,毕业后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家里有点钱,给她开了一个美容店,几年下来也小有积蓄,就去证券公司炒股,金跃明就是他的客户经理,最初刘月琴什么都不懂,自然被金跃明忽悠得晕头转向,而且他做股票属于激进型,胆子非常大,半年之内就替她赚了百分之六十,一来二去两人的好感与日俱增,刘月琴的父母对这个外地小子也看得顺眼,而且找人算了一卦,发现二人名字中间字同音,明显是千里姻缘来相会,就买了鸿程街的一处三居室让两人结婚。   后来股票行情不好,金跃明把所有客户的钱赔了个底而掉,他是整个公司赔得最惨的,就因为他太激进了,结果公司裁人,他属于第一批被辞退的,回家以后他不甘寂寞又撺掇刘月琴做起了期货,美其名曰期货只看眼力和经验,跟行情没关系,只要有眼光涨跌都能赚钱。   刘月琴真的很崇拜他,认为他是个有前途的男人,以前的失败只是一时的,就全力支持,他最初还真做得风生水起,最高纪录一天赚六百万!不过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收手,钱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数字,他只享受数字变化的乐趣。   等他把二人的积蓄挥霍一空还要向刘月琴要钱补仓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可是已经晚了,二人除了一套房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金跃明便把主意打到她的美容店上,刘月琴死活不干,吃住都在店里,就怕这个疯子把她都卖了。   老两口来劝二人,叫金跃明做点正经营生,不行就先生个孩子,可是无论二人怎么努力都不行,一检查才知道金跃明精•子稀少而且大多是死精,别说正常怀孕了,连人工授精都做不到,这一下一家人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阴霾,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医院的血液检查发现金跃明有严重的炎症,需要进一步化验,再仔细检查终于发现他患有重度心肌炎,在住院治疗期间已经有过心脏衰竭症状,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就算治好了也不能锻炼身体。   他才三十多岁就已经被判了“死缓”,刘月琴这下摊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正常的婚姻和家庭了,混到三十多岁手里却没有一分钱存款,只能一切从头再来了。 第一卷 第10章:请君入瓮   出了院的金跃明依旧不安生,屡次找刘月琴要钱,甚至威胁她要卖掉房产,可美容店是婚前财产,跟他没关系,二人居住的房子是刘月琴父母掏的首付,他们交月供,就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他也没法一个人做主卖掉,二人的关系一度势成水火。   美容店在刘月琴苦心经营下渐有起色,她便孤注一掷花光所有积蓄进了一批法国化妆品,结果反响很好,美容店终于步入正轨,而那位让?阿尔弗雷德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是法国某化妆品公司代理商的儿子,来国内玩的,顺便打开一下化妆品销路,而刘月琴进的货就是他代理的,这位阿尔弗雷德先生一见刘月琴立刻惊为天人,被她的美貌和温柔所打动,也为她的善良和不幸遭遇而惋惜,刘月琴正是在感情空窗期,再加上这位阿尔弗雷德英俊潇洒的异国风情,还有他能先用货后付款的承诺,刘月琴自然被他的柔情攻势击溃,很快沦陷在法式浪漫中。   “呼!”秦羽听完长吁口气,这故事还真够跌宕起伏的,都能写本小说了,他想了想说道:“你是个有主见的聪明女人,知道自己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能替别人生孩子,所以你把孩子打掉了。”   刘月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又是一惊,不过她对这位法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话方式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机械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打胎了?”   秦羽摆摆手,“这个并不重要,问题是你真的相信那个法国人能娶你并给你幸福吗?”   “涉外婚姻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什么不能?”   “好吧,我的问题不再涉及感情,只是你想跟他远走高飞就得起诉离婚,你跟你丈夫没有分居满两年的证据又没有家庭暴力,单凭工作问题起诉离婚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吧?”   “这是我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噢,你的办法就是谋杀你丈夫吗?看来女人一涉及感情问题就变成白痴,果然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个罪名就太严重了,刘月琴立刻清醒过来,站起身冷冷的盯着秦羽,“希望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任,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这次我一定会控告你的!”   秦羽悠然往后一靠,“证据自然是有的,而且还是两人合谋哪,金跃明床头柜上摆的那瓶法国心脏病特效药是你给他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他起码也吃了三到五个月了。”   “特效药怎么了?你也知道那是治疗心脏病的,他的病在国内一直看不好,我作为一个妻子不应该想办法帮他么?”   “好贤惠的妻子!这药是阿尔弗雷德给你的吧?”   “是又怎么样?这药还没开放进口,我带不进来,只有他能带。”   “金跃明不认识法文吧?”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这药有服用禁忌,对青霉素过敏的患者禁止服用。”   “那又怎么了?我老公没有青霉素过敏史。”   “他当然有青霉素过敏史!我已经查过他的医疗记录了,不过他的过敏不很严重就是,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越来越不明显了。”   “这又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免疫力低下,经常感冒发烧对吗?”   “是啊。”   “他死的时候正在发烧,而且患的是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你给他吃的消炎药是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片吧?”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感冒发烧就是有炎症,吃阿莫西林消炎怎么了?”   “怎么了?”秦羽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它的严重性,这就像喂对花生过敏的人吃花生酱一样,阿莫西林和那种心脏病特效药对青霉素过敏者和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患者都是禁忌,会引起过敏性休克的,金跃明也是倒霉,这两种情况都有,你就双管齐下,唯恐他死不成,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哪!”   刘月琴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就像一张纸一样,身体摇摇欲坠。   秦羽再接再厉又加上一句:“你们以前有钱的时候给双方都买过保险,但半年前你通过法国控股的‘品质生活财产再保险公司’给金跃明上的五百万意外死亡险就有些问题了,他们怎么会有做人身险的资质的?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一个杀人的主要动机。”   刘月琴终于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坐回沙发上,肖正平向身旁的刑警使个眼色,那位刑警上前给刘月琴戴上手铐:“刘月琴女士,你被拘捕了,请跟我们回公安局协助调查,你现在可以不必说话,你说的话将会作为证据上交法庭,你有权请一位律师,到了公安局以后你有权力打一通电话。”   秦羽站起身叹了口气:“何必呢,你也不用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我相信你对那种心脏病特效药并不是很了解,给你出主意的是那个金毛小子吧?进去以后好好想想吧,怎么跟公安机关配合,说不定能减轻你的罪过。”   刘月琴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跟着刑警走了出去。   肖正平皱起眉头盯着秦羽,目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刘洋则满眼都是小星星:“老大,我太崇拜你了,你就是我的偶像!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我要一辈子跟着你混!”   秦羽呵斥一声:“闭嘴!”说完走到门厅里,直到刑警带走刘月琴并关上门才松口气,“我的妈呀,可累死我了!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刘洋,收拾东西,咱们回去,我还得解剖尸体呢。”   “等等!”肖正平拦住他。   “领导,我知道您有很多话要问,我也有话要说,不过不能耽误工作,咱们回去再说吧。”   下午一点,验过尸体吃过午饭的秦羽拿着验尸报告坐在周文重宽大的办公室里,周文重笑眯眯的沏上茶端给大家,“今天我另外有事,没去成现场,真是遗憾哪,不过老肖已经把经过都告诉我了,小秦哪,你今天还真是神勇,简直福尔摩斯附体,怎么样,说说你是怎么断案的吧。”   秦羽放下茶站起身,而且是昂首挺胸双目平视的标准立正姿势:“报告领导!我今天犯了严重错误,不按规矩办事,没有铁证就讯问嫌疑人,如果不是刘洋同志外围调查工作做得好就可能令案件陷入僵局以至于无法收拾。”   “哼哼,你还真明白呀,那你又知不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都要讲证据的,还来福尔摩斯那一套,只看一眼现场就审问嫌疑人,然后由别人一点一点给你凑证据,要不是因为挖出了那份意外伤害险你能击垮嫌疑人的最后防线吗?简直乱弹琴!”   “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再犯这种错误了。”   “小秦哪,你们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是好的,但你听说过没有,一位老奶奶把放在窗台上晒了两天的鸡蛋给亲孙子吃,几个小时后小孩子就毒发身亡了,这种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屡见不鲜,那女人如果死不认账就说自己不知道青霉素过敏者的禁忌怎么办?”   秦羽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道:“您真让我说?”   “你说。”   “我认为就算我把尸体带回来验过以后证明他是死于过敏性休克那个女人也可以不认,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验不验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点,一,我们有没有资格勘察现场并得到授权索取证据,二就是您的审问技巧,我对您的审问技巧非常有信心!”   周文重听得目瞪口呆,肖正平哈哈大笑:“行啊,秦羽,快坐下说,我有很多话想问你呢。”   “臭小子,我让你坐了吗?”周文重不依不饶:“合着还是我的错了?我就不该教你审问技巧!”   秦羽沉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就因为您的审问方式过于巧妙我才忍不住试了一下,其实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作为一名法医根本没资格讯问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