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啊!杀人啦 “啊!我的鼻子!救命啊!” 惨叫声响彻了整间屋子,衣着艳丽的妙龄女子此时却满脸惊恐,她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温热,铁腥。 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的血。 “救命啊!你,你居然割我的鼻子!” “我说,安静点不行吗?再说你的鼻子,不是在这吗?” 苏倾言无奈的摇摇头,她雪白的衣袖被高高挽起,灵巧素白的手指间,捏着一个小小的肉状体,她随意的往那女子怀里一丢:“既然你喜欢这个旧鼻子假体,那就送你了。” “……” 东西丢过来,女子下意识的伸手一接,三秒钟后,待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便又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啊!我的,我的鼻子……” “真是,吵死了。” 容貌清丽的少女撇撇嘴,伸出手来,只见倏尔,指尖银光一闪,三根针已经分别扎进了女子的三处枕穴,只见那银针甫一进身,女子前一秒还在要死要活,而下一秒,就像是电视卡壳来一样,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小姐,这……” 饶是已经跟在小姐身边一年了,折叶还是每一次都会被自家小姐深深的震惊到。 好在她除了惊讶,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伸手递过去一个密封的小陶罐,一边还侧下身,板过七姨娘的脸。 “小姐,姨娘她,她这样不会死吧?” “死?” 苏倾言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含糊,她玉指纤纤,掀起七姨娘面部的皮层,上下灵活用力,那才削好的小节骨被她以巧劲塞进了鼻梁的位置。 “咯吱。” 骨节正位的声音极大,折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七姨娘的脸,随即她便错愕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小姐,七姨娘的鼻子,怎么,怎么好了?” 怎么好了? 不过是摔歪了骨头,她正了正骨节,可不就好了。 这假体移植看起来吓人,但对专业的整容医生来说,不过是最基础的小手术罢了。 苏倾言随手抓过一块绢布擦了擦手,随即便毫不怜惜的大力推起了地上的七姨娘:“喂,醒醒,姨娘你诊金还没给我呢。” 七姨娘身上的银针已除,很快就悠悠转醒。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一边的折叶就机灵的把铜镜递了过去,铜镜里虽说脸上还有血污,但鼻子分明是已经恢复了原样。 七姨娘怔怔的伸手摸了一把,随即欣喜若狂:“好了,我的鼻子,可算是好了。” “七姨娘别顾着高兴啊。” 苏倾言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折叶已经把那些泡着的骨节,假体,都搬出来摆在了屋子里。 此时,她这屋子与其说是少女的闺房,倒不如说是标本室来的贴切。 苏倾言看了看窗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她就把目光投向已经缓过神的七姨娘:“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可不是。” 七姨娘会意的轻笑一声,然后,她猛的伸手,一把打落折叶手中的铜镜。 “哐当!” 铜镜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而七姨娘也随即高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三小姐,三小姐杀人了啊!”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三小姐要害我 不过下一秒,家奴就带着棍棒,灯笼了,猛的撞开苏倾言的房门冲了进来。 倾水居里顿时灯火通明,不多时,便进来一个衣着沉稳华贵的中年美妇,她身后跟着两个与苏倾言年纪相仿的少女,脸上却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倾言。” 身着绯衣的美貌少迫不及待的开口,眼中的恨意毕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父亲的妾室!” 是了,就是要这个局面。 苏倾言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她微微抬头,睥睨般的瞥了这位大姐一眼:“不知道大姐从哪看出我在谋害父亲的妾室呢?” “哼,七姨娘就在这,你瞧瞧你手里的那些刀具,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哦?” 苏倾言并不慌张,反而轻笑一声:“那大姐怎么知道,七姨娘在这就说明我要谋害她呢?” “你!” 苏如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位庶出妹妹的这幅清傲的模样,在她心中,自己才是这宰相府里唯一的嫡女,什么苏倾言,什么苏如菲,跟她比起来都不过是地上的尘土! 尘土还想跟她相提并论? 苏如烟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伸手就要给苏倾言一个耳光。 “一介庶女!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如烟!” 耳光并没有落下去,苏倾言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是苏如烟,听到母亲的喊声后不由得僵了一下,悻悻的收回了手腕。 “母亲……” “如烟啊,你妹妹说的对。” 苏夫人如今年近四十,虽说容貌已经不再,但喜怒不形色的本事却是修炼到了家。 只见她轻拉过女儿的手,意味深长看了七姨娘一眼:“是什么人要害七姨娘,得让七姨娘自己来说,你说是吧,倾言?” “这,这……” 在大夫人的目光下,七姨娘方才的镇定早就不见了,她畏畏缩缩的看了苏倾言一眼,做出一脸欲说还休的模样:“夫人,我……” “你只管说,我跟老爷,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这话仿佛给七姨娘吃了一粒定心丸,她猛的伸出手,指向苏倾言,大声道:“是三小姐,三小姐要害我!” “倾言,你可知罪?” 国务繁忙,苏远道刚回到家,却就被正妻遣人请到了庶女的房间。 看了眼七姨娘脸上的血污,苏远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下手如此狠毒,七姨娘是我的妾,你居然要谋害她?” “不,不是这样的!” 折叶猛的跪倒在地,不住的朝堂上的苏远道磕起头来。 此时,她顾不得主仆有别,只想为小姐辩解:“老爷,是七姨娘,是七姨娘撒谎,小姐根本就没有害她!” “我呸!” 苏如烟上前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折叶的身上,折叶一时猝不及防,直接被踹倒在地。 “哪里来的贱婢,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啪!” 只是下一秒,苏如烟就像傻了一般,捂着自己还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你,苏倾言,你居然敢打我?”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脱离苏家 “我有什么不敢的。” 苏倾言甩了甩自己被打痛的手,她略略扬起头,眼神三分嘲讽七分轻蔑,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如烟:“我的丫鬟,也是你能打的吗?” “你,你!” 苏如烟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看着就要上去跟苏倾言拼命,蒋大夫人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推了七姨娘一把,七姨娘立刻开口哭诉起来:“老爷,您看看,这三小姐想谋害贱妾就罢了,大小姐可是嫡女啊,她,她怎能如此不顾伦理纲常……” “够了!” 苏远道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摆摆手,身边的小厮就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十来把银质小刀,还有一些泡着人体骨节的透明罐子。 这种东西,就是他看了都觉得胆战心惊。 苏倾言这个庶女,却还把它们当宝贝一样的放进屋子里。 若说这个庶女没问题,他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倾言。”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苏远道还是开口叫了苏倾言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呵。” 苏倾言嗤笑一声,她伸出手,扶了地上的折叶一把,毫不畏惧的看向苏远道:“父亲既然有了决断,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你!你怎能这样与我说话?” “有什么不能的?” 她冷笑一声,目光一个个的落在在场每个人的身上,最后,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如烟一眼:“这府中既然容不下我,我不待了就是,往后我苏倾言与苏家便再无瓜葛!” 这句话一出,满座的人都静了静。 苏如菲都不由得跟四姨娘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错愕。 同为庶出,她确实是看不惯这个自从病好了就清高气傲的三姐。 但是就这么要舍弃苏家小姐的身份。 苏如菲不禁有些咂舌。 “好个有志气的姑娘!” 大夫人突然冷笑一声,她上下打量了苏倾言一番,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来人,三小姐既然要跟苏家脱离关系,就把她身上穿的戴的都给我剥下来,一样东西都不许她带走!” 眼下正是寒冬,外面又下着大雪。 若是把夹袄都脱了,看苏倾言这样的身子骨,只怕是能活活冻死。 在场所有人都心追肚明,只怕这回,大夫人是非要这位三小姐死了不可。 只是,苏倾言却还是淡淡一笑,伸手便解了身上的披风夹袄。 银狐毛的披风掉在地上,她仅穿着一件短短的夹裙,就算是在有地龙的屋内,瞬间都白了下唇。 “苏大人,夫人,那小女,就告辞了。” 苏倾言转头就走,折叶咬咬牙,也学着小姐的模样,脱了外面一层厚袄,狠狠的看了七姨娘一眼:“你们,你们都冤枉小姐,七姨娘,亏的小姐还好心给你把脸上的伤缝好了,你竟然跟她们一起害小姐!呸!” 这一通话说出来,七姨娘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拿秋水一样的眼睛哀怨的望向了苏远道。 “大人,贱妾……” “无妨无妨,这跟你无关。” 苏远道连忙说道,他只觉得虽然七姨娘此时满脸血污,但更映的那双眼睛风情万种,秋水含波,五官也似乎更美了些。 这样的美人在前,他疼爱都来不及,更别说怪罪了。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谁玩了谁 “是倾言那丫头自己的错,竟然敢害你。” 苏远道扶起七姨娘,一脸的怜惜。而大夫人这时候也才看到,七姨娘的脸仿佛比之前更美了几分。 怎么会? 她不是才摔了一跤跌歪了鼻子吗? 怎么竟像是好了一样? 难道…… 蒋大夫人心中一沉,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难道那个丫头,还真有改头换面的通天本事? “小姐,小姐。” 折叶小跑了几步才追上苏倾言,眼见着自家小姐已经冻的嘴唇青紫,浑身颤抖,折叶咬咬牙,把身上一件厚点的罗袄也脱了下来,就往苏倾言身上套。 “来,小姐,你可不能冻着。” “折叶,你……” 苏倾言身上是暖和了些,但外头北风呼啸,折叶瞬间就冻的直打哆嗦。 “小姐……奴婢,奴婢没事……” “过来!” 见四下已经没有了苏家的耳目,苏倾言拽起这叶,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道了墙角一处不起眼的马车边,掀开帘子,就坐了进去。 “呼……” 马车里有烧的滚烫的汤婆子,还有极厚的毡袄,甚至小桌上还暖着两杯滚烫的姜汤。 “小姐,七姨娘,都怪七姨娘,要不是她在老爷面前胡说,小姐又怎么会被赶出来,都怪她……” 折叶刚一缓过来,就立刻忿忿起来,只是苏倾言也不言语,她端起姜汤,轻吹了吹,缓缓喝来一口。 等到姜汤入腹,她才满意的点点头,朗声道:“七姨娘还不进来?” “什么?” 折叶惊的几乎从坐垫上跳起来,但随即,马车的帘子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撩开,美人笑颜如花,虽不施粉黛,却仍有着盈盈的风情。 马车内空间不大,七姨娘甫一进来,便阖手对苏倾言行了个福礼:“三小姐所料果然不错,夫人突然头疼,老爷不得不去夫人那里,妾身倒是全了个大度的名声。” “七姨娘不必多礼,如今七姨娘虽说是父亲身边的贵妾,但还是需要忍耐。” 苏倾言摆摆手,提点道。 “那是自然。” 一丝狠戾从七姨娘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咬了咬下唇,眼神恨恨:“不过是老爷陪我回了趟娘家,许了平妻之位,她就着人在后花园推了我一把,险些破了我的相,还要我为她所用,来做棋子,若不是三小姐出手相助,只怕,妾身是再也翻身余地了。” 大夫人生性骄横,在家中一直是说一不二,父亲的几个侍婢要么依附于她,跟在她身后端茶倒水,要么就是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苏倾言脸上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撩开衣袖,褪下手腕上一个发黑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银镯,递给七姨娘。 “三小姐,这是……” 七姨娘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这手镯……” “这手镯是从前大姨娘的随身之物。” 苏倾言笑容不改,眼神却深了几分。 “七姨娘进府想必也听过大姨娘的事吧,大姨娘是父亲的青梅竹马,却在夫人进门后就突发疾病去世了,那时候父亲还在外地上任,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因此,父亲对大姨娘总是心有愧疚,常常思念。” “三小姐的意思是……” “听说银镯遇毒则变黑,七姨娘,倾言在这就祝您早日成功了。” 银镯变黑,所以,当年大姨娘的死……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小姐,小心 跟在苏远道身边也有一年多,七姨娘自然常常听人提起过那个福分不深的大姨娘,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府中那些或病或死的侍妾都是遭了大夫人的毒手,但一直也都没有什么证据。 但是如果有了这个镯子…… 七姨娘突然跪坐,对着苏倾言深深行了个礼:“三小姐今日的恩情,我一定不会忘记。” “不必客气,今日我能从苏府出来,也是多亏了七姨娘提前的布置跟应和。” 苏倾言摆手,示意道:“七姨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三小姐。” 七姨娘本已经掀开了帘子准备下车,却突然回头,问道:“我多嘴一句,三小姐有如此计谋,为何不留在苏府?由庶变嫡,也不是不可能的。” “嫡庶?” 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苏倾言轻笑一声,她放下手中的瓷杯,略略仰头,烛火明灭间,她清冷的面容上却生出几分异彩:“嫡女又能怎样,有时候,与其成为众人眼中的活靶,倒不如藏在暗处,静静伺动。” “原来小姐,是早就跟七姨娘约好的。” 等到七姨娘下了车,折叶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方才四处摸索,已经找到了马车下的暗格,掏出了一碟点心放在小几上:“小姐居然不提前跟奴婢说,吓死奴婢了。” “跟你说了,岂不是就没这么逼真了。” 苏倾言笑了笑,伸出手,拿了一块梅花糕,轻轻掰碎了,放在嘴里。 梅花糕入口即化,是苏府小厨房最得意的糕点。 这马车上的东西都是七姨娘一手安排,看来,苏府里被七姨娘收买的人不在少数。 这么个心机深成,出身不低,又年轻貌美的贵妾,简直是所有当家主母的噩梦。 大夫人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苏倾言嗤笑一声,拔出一把小匕首,挑了挑灯芯。 “小姐,那咱们现在要去哪呢?” 折叶一脸懵懂,苏倾言却笑而不答:“怎么样,身子暖和了吗?” “暖和些了,可是小姐我们……啊!” “嘭!” 突然,一根黑羽箭猛地从外面射进来,狠狠的钉在马车内侧,打断了折叶的话。 不止一根箭,下一秒,坐在马车里的两人就听到许多只箭冲破空气的声音,四面八方的朝着马车射来。 “嘭,嘭,嘭!” 不过顷刻之间,这马车就成了一个活靶子,木制的车窗被射穿,有好几支箭都险险贴着两人的脸过去。 “小姐!” 眼见着有一根箭就要洞穿苏倾言的喉咙,折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叫起来:“小姐小心!” 箭头分明已经到了脖颈,苏倾言的脸色却看不到半点的慌张。 相反的,她仍旧是那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素白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似乎有一点光亮,箭头离她的喉咙似乎只有一厘,却突然不动了。 “叮……” 极轻微的碰撞声响起,原来势不可挡的黑羽箭突然急转直下,啪嗒一声掉落在苏倾言的脚边。 “我说。” 明明马车外已经响起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苏倾言的表情却像是有些遗憾般的,她伸出手,撩了撩被箭头割裂的一小撮断发。 “王爷非得到小女快死的时候才肯出手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苏小姐好算计 折叶瞪大了眼睛,刚想开口,却猛的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不对,方才,方才明明还有许多脚步声。 但是此时,马车内外,却都一片死寂。 若不是这些横七竖八的黑羽箭,折叶简直要以为,方才的生死一线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小姐……” 折叶喃喃的开口,苏倾言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车帘不知被谁掀开,凛冽的北风刮过,苏倾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看来苏小姐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清冷的男声传来,苏倾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侧目看向车外的人。 一身黑色锦衣,手中提着长剑,月光下,长剑闪着摄人的银光,剑尖却还沾着点点血迹。 他的身后,是十来具倒地的尸体。 一剑毙命。 “王爷谬赞了。” 苏倾言不置可否,来人上前一步,寒月冷光,照出他剑眉星目,容貌无双,只是神色却是极其平静的,他看着苏倾言,片刻,才开口道:“苏小姐好算计,本王,倒是佩服。” “端,端,端王爷……” 一边的折叶惊的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只是也不怪她如此错愕,大历端王顾云栖,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儿子,生的更是俊美无双,文武皆全,放眼望去,整个大历没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不想着能嫁进端王府。 只是…… 折叶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向端王爷的面庞。 只是不是说上个月,端王府不慎走水,端王爷的脸还被烧伤了,苏家大小姐为此还好生哀叹了一阵呢。 怎么如今看来,端王爷的脸并无损伤啊…… 似乎注意到折叶好不避讳的打量,顾云栖的面色深了深。 下一秒。 “哗……” “王爷!” 苏倾言猛的提高了音调,她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死死拽住顾云栖的袖子,一字一句的恳切道:“折叶是我的贴身丫头,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是吗?” 冰冷的刀刃正贴在那名侍女的脖颈上。 只要自己轻轻一动,那个丫头的命就没了。 只是…… 一双冰冷,有些颤抖的手,也正用力的拽着自己的衣袖。 顾云栖偏了偏头,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可是她看到了本王的脸,看到本王的人,都已经死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王爷,她只是个丫鬟。” “你要我放过她?” 月华如水,似乎从来都冷静无波的少女此时,居然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 哀求吗? 她气息奄奄被他所救时,不曾哀求。 她被他百般威逼利诱时,不曾哀求。 现在,为了一个侍婢,居然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顾云栖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片刻,他冷哼一声。 “苏倾言。” 他不动声色的抖开少女有些些颤抖的双手,一点点的把剑送进了剑鞘:“本王跟你的约定依然有效,不杀这个丫头,是你的第二个要求,还剩下最后一个,你好自为之。”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你到底是谁 “救命,救命,不要杀我,救命啊!” “啊,救命啊!” 折叶猛的从噩梦里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还好,脖子还在,她还活着。 “醒了吗?” 屏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端着汤药的少女,折叶先是愣了一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小姐,我……” “你没事,都过去了。” “端王,那个是端王吗……” “折叶。” 苏倾言的神色突然沉了下去,药碗被她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我说了,都过去了。” 折叶愣了一下,随即便点点头,乖巧道:“是……” “如今我算是脱离了苏家,往后,这里就是你我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折叶是她一年前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从路边捡到的小丫头。 明明比她还小上三岁,主仆有别,却一直在努力的照顾她。 苏倾言看着她畏缩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叹了口气:“往后,你就跟着我,总不会亏待你的。” “小姐……” “咚咚咚……” “有人吗?苏大夫在家吗?” 折叶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前门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她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苏倾言。 “这就来了吗?” 相比之下,苏倾言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此时她没做官家小姐的打扮,反而是一身随意的长服,青丝被挽成一个随意的发髻,却更显的她面容清丽,眉目如画。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苏倾言叮嘱了两句,便出门去了。 她走的很快,也很轻松。 因此,丝毫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折叶神色有异,待苏倾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折叶才抬起头,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枚火漆信卷。 “端王爷,七姨娘,呵。” 一改往日的柔弱乖巧,折叶的脸上显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来:“小姐,你到底是谁?” “怜光大夫,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本是京都一处偏僻的宅院,这些日子,却意外的每天都有断断续续的人过来。 也不知风声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人人都知道,京都来了个擅长妇人之术的大夫,这大夫自称怜光大夫日日深居简出,不善言辞,甚至连会面都戴着面纱。 但医术却极其高超,解决了许多小姐夫人们的难言之隐,甚至就连京都的一些闺秀们,都开始遣人悄悄的去情了她看病。 “你这胎记过大,若想除的干净,便只有做手术了。” “手术?” 灯火摇晃间,苏倾言的对面坐着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 少女的声音有些发抖,而这声音苏倾言是认得的,与其说是她认得,倒不如说是这具身体原主曾经认得。 尚书府家的小姐,姜吹雪。 这姜小姐是姜家的嫡女,昔日备受宠爱,跟苏倾言的大姐苏如烟更是儿时的手帕交,只是随着年纪渐长,姜小姐脸上原来有一块指尖大的胎记,这些年,竟也越来越大,如今竟足足占了她半张脸的大小。 京都的小姐们,在一块争奇斗艳惯了,而姜吹雪,从三年前,姜家就不曾让她出来交际过,甚至今年初的那场白花宴,苏倾言还看到了姜家庶出的两位小姐在跟苏如烟谈笑风生。 如此看来,姜吹雪确实也是急了。 只怕她这胎记再去除不了,她就会彻底地成为姜家的弃子。 闺秀小姐,都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罢了。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愿意吗 苏倾言摇摇头,伸出一根素白的手指,在姜吹雪脸上的胎记位置点了点:“这里,需要用刀将这块皮层去掉,长出新的皮肤,胎记就会消失。” “用,用刀?” 姜吹雪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声音也多了几丝颤抖。 “对,用刀,还是烧滚了的刀。” 苏倾言点点头,随意的翻开名册,随即头也不抬的开口:“若是姜小姐不能接受便请出去吧,小女还有下一位病人要接待。” “用刀割掉这快肉我就能好吗?”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随即,苏倾言眯了眯眼,答道:“不一定。” 没有什么是一定能保证的。 就算是现代的激光术,也不能完全保证胎记的消退。 更别说她苏倾言在古代这种医学条件下拼凑出来的医学工具了。 “甚至若是手术中你感染了某种细菌,你就会当场死亡,连我也救不了你。” 苏倾言“啪”的一声合上名册,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少女:“怎么样?还要做吗?” “要。” 出乎意料的,姜吹雪一口答应下来。 她覆着半张面纱的面容很有些柔弱的味道,但是眼神却异常坚定,她苦笑一声,嗓音沙哑,说不出的悲凉:“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怜光大夫,若是不能去掉这可怖的胎记,我,我便也就只有死路一条路。” “死路一条?” 苏倾言意外的皱了皱眉头。 却换来姜吹雪讽刺的一笑:“家中的姨娘请了个风水师,说我是不祥之人,才会胎记丛生,需得速速离家,父亲也信了这话,过几日,过几日就会有西凉人到京中,他们想迎娶京都的闺秀,父亲,父亲已经决定要把我送去和亲……” 姜吹雪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哽咽了片刻,随即,她猛的抓住苏倾言的手腕:“怜光大夫,求你了,帮帮我吧,若是,若是我真的去了西凉那种地方,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也能叫死路一条吗? 苏倾言并没有什么怜悯的情绪,只是根据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当年姜吹雪年纪尚小,天真烂漫,每次来苏府做客时都是她那个一脸宠溺的父亲抱着她来的。 而在苏家,别说是她,就是苏如烟都不曾享受过这种待遇。 原主的记忆里,姜吹雪总是扬着笑脸,细数着父亲从哪里哪里给她寻到的奇珍异宝。 若是真正的苏倾言还活着,此时也不知是要作何感想了。 苏倾言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好,那你回家准备吧,明日我便上门,为你进行手术。” “真的吗!怜光大夫,多谢你了!” 姜吹雪一脸惊喜的从椅子上起身,拱手行礼,脸上雀跃的神色同苏倾言记忆里的那个小小姑娘,竟然有一瞬间的重叠。 “无事。” 片刻,她才轻轻的开口。 “小姐这次去姜府,真的不能带上奴婢吗?” 折叶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不能。” 苏倾言也又回答了一遍。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冷嘲热讽 她收拾了下包裹,七姨娘给她准备的三千两白银早就花的一干二净,只是这妇科圣手苏大夫的诊金定的也极高,所以如今,她更是早早的就添置了一套新的刀具。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以明知道姜扶或许有人会认出她,苏倾言还是简单的易容一番就出了门,姜小姐许诺五千两的诊金,五千两啊。 如果按照2016年的汇率,这得是多少钱啊。 这样想着,苏倾言断然拒绝了折叶要求随行的请求,坐上了姜家的马车。 “怜光大夫,您这边请。” 她在苏家的时候不过是个庶女,也没出过几次门。 好在姜吹雪早早的就亲自等在了门口,一见她下车,便急急迎了上去:“怜光大夫,你可来了。” “姜小姐。” 苏倾言颔首行礼,她今日穿了件妃色的绸衫,面上敷了罗黄,使得原本素白无暇的肤色透着些小麦色,五官也都做了些妆改,虽说不能同往日的苏倾言判若两人,但好在她原来露面也不多,所以倒不担心有人会认出她来。 “怜光大夫……” “哟,长姐,你是从哪里请来的这么个江湖郎中啊?” 姜吹雪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生生被一个尖细的女声打断。 苏倾言皱了皱眉,很的就注意到姜吹雪整个人脊背一僵。 “哎,问你呢,江湖郎中,你是从哪来的?” 衣着华贵,眉眼鲜妍的姜听风款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苏倾言一翻后,不满的挑了挑眉,“你这贱民,看到本小姐居然不行礼?” “听风!” 姜吹雪咬了咬牙,还是站了出来:“苏大夫是我的客人。” “客人?我没听错吧?这可真是好笑,大姐你,居然已经沦落到要跟这种贱民结交的程度了吗?” 姜听风拿帕子掩了掩唇,夸张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一字一句,丝毫不落的都传到了姜吹雪的耳朵里:“不过也是,大姐昔年的那些姊妹,手帕交,都跟妹妹我玩的好呢,哦对了,我听说父亲今日已去见西凉使者了,小妹在此,恭祝大姐在西凉能过得好。” 姜听风着重咬了那个“好”字。 姜吹雪猛的一怔,随即便紧紧的攥了攥帕子。 “哟,这不是姜家大小姐吗?如烟,当年你跟姜大小姐可还是手帕交啊。”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今日本是二妹下帖子邀请那些昔年好友做客的日子。 姜吹雪的眼神一片灰败,而就在此时,姜听风伺机上前,猛的拽落了她脸上的薄纱。 “啊!” 尖声惊叫中,苏如烟等几位受邀前来的贵女们都嫌恶的用帕子掩了掩口鼻。 “我的面纱!我的面纱!” 姜吹雪惊慌失措的用手捂住双颊,然而,左脸上的胎记已经快要挡住她整个面颊,鲜红的胎记那么明显,而她越是惊慌,姜听风便越是得意。 只见她轻佻的捡起地上的薄纱,在手中把玩一翻,随即把目光落到苏如烟的身上:“如烟,想来你也有好几年没见我姐姐了吧,你可知她现在已是这般模样了,哈。” “说起来,确实是许久不见了呢。” 苏如烟的嫌恶极其明显,她连上前一步都不肯,只站的远远的,对姜吹雪瞥了一眼:“姜大小姐还是静养的好。”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不祥之人 “可不是,这样的脸还想出来见人?” “听说这位大小姐还不愿意嫁去西凉呢。” “啧啧,真是可怜那位西凉世子,要娶这么个阴阳脸的不详人。” …… 不详人,怪胎,丑陋。 唇舌能杀人。 而这些词,在三年前,对她来说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不光是那些所谓的好友,就连家中的奴婢也会私底下偷偷议论她。 她恨,她好恨。 眼见着姜吹雪一动不动,面如死灰,仿佛心死身死一般的模样。 “姜小姐,走吧。” 苏倾言终于开口,说着,她瞥了眼远处站着的大姐苏如烟,但显然,苏如烟丝毫没有认出她来,甚至对这一眼显得有些被冒犯一般。 “你是个什么东西?” 苏如烟皱了皱眉,发髻上一根金珠孔雀步摇显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居然这样看着本小姐!” “如烟,我刚想给你们介绍呢。” 姜听风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狠毒,她先是把薄纱随意的往地上一丢,随即便含着恶毒的笑,一步三摇,踏着绣鞋轻易的踩了过去。 “这是我大姐找来的下九流江湖郎中,说是要给她治脸上的胎记呢。” 下九流? 苏倾言的眼神深了深,随即她抬头,正色道:“小女是江湖郎中不错,但,不是什么下九流之人,还请小姐注意言辞,免得失了家教。” “家教?” 姜听风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词,一只手举着帕子就咯咯的笑出了声,然而下一秒,就有得了她示意的两个侍婢猛的冲上来,一左一右,狠狠的摁住苏倾言的双手。 “家教?” 姜听风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却分外的怨毒:“就凭你这么个信口雌黄的贱民,也敢跟我说家教?” “听风,这是我的客人!” 姜吹雪一见苏倾言被擒,当下顾不得许多,就要上前评理,却被姜听风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金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 “大小姐。” 金针假模假样的开口,手上的劲却是分毫不软。 “你还是等等吧。” “你,你!听风,你给我放开!” 姜吹雪急的眼睛都红了,她挣脱不开,又唯恐姜听风真的对苏倾言做什么过分之事,下意识的,她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在场的其他贵女。 “这么个贱民,姜大小姐居然说是客人?” 苏如烟身边站着的南岸公小姐刘月华嗤笑起来,“大小姐还真是,自暴自弃啊。” “你,你让开!” 此时姜吹雪又惊又怒,已然顾不得其他贵女们的议论,只想上前施救,然而金针却暗暗一笑,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腿上,她猛的吃痛,摔在了地上。 “哎呀,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金针拿帕子掩着口鼻,眉眼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大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你!怜光大夫!” 眼看着姜听风的耳光就要落到那女子的脸上,姜吹雪急急高呼,然而下一秒,就当在场的贵女都轻笑着交头接耳的时候,那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却似是略笑了笑。 “怎么?二小姐还想对在下动手不成?” “你……我的,我的手……” 一只如玉如藕的手腕举在半空中,距苏倾言不过几寸之远,然而姜听风的表情却活像是见了鬼一般,手腕抖动的厉害,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动弹一下。 “手……我的手,我的手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