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妈和表叔骗了我 我家住在农村，在农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表叔那个想法。男孩子就是传宗接代的，女孩子嫁出去还要亏份嫁妆，没用。 因此，当初我妈生了我两个姐姐之后，还是坚持继续生，结果没想到，生下我来一看，居然还是个女孩子。 当时奶奶守在门口，用竹竿挑着一串鞭炮，这是我们那边的风俗，如果生了孩子，就要放串鞭炮，一来驱驱晦气，二来图个好兆头。 然而，当房间里的接生婆嚷了声是个女娃的时候，我奶奶一下子就拿了把剪刀，把放到一半的鞭炮给剪断了。 因为没生成男孩子，因为没有传宗接代，我刚出生的那几年里，我妈和我爸天天吵架。只要一吵架，我爸就骂我妈没用，浪费他当初的梨花木大红柜子的聘礼。后来，我爸更是直接动手打我妈。 而这一切根源都是因为我不是个男孩。 而且更可怕的是生我的时候，是难产。医生说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因为这个，没有哪个长辈喜欢我，我成了我妈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是天天挨打，天天挨骂，直到我八岁的时候，我舅舅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个男孩子回来。 那天家里欢天喜地，奶奶一贯紧绷着的脸笑开了花，我爸连夜跑到县城里买东西请全村的人吃饭。我妈梳了头发，进进出出的。 弟弟放在里屋，趁着大家伙忙，我偷偷溜到了里屋去看弟弟。 弟弟真小，那么小的一团躺在摇篮里，看起来可可爱了。我去看的时候，弟弟没睡着，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了捏弟弟的手，软软的，嫩嫩的。 一下子，我就喜欢上我弟弟了。觉得要对弟弟好好的。就在我想要溜出去的时候，弟弟突然吐唾沫，糊了自己一脸。 我伸手打算帮弟弟擦擦脸，谁知道我手一碰到他脸，他立刻就哇哇大哭了起来。而这时我妈刚好进来。 啪。 一耳光抽得我的脸足足肿了两个星期。 那不是我妈第一次打我，在我的记忆里，我妈从来没有给我过好脸色，刚上小学的那会子，有一次我得了三好生，学校发了糖。 我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跑回家，跑到我妈的房间里，想要让妈妈吃糖。 想象中我妈笑着抚摸我的场景没出现，而是得到了一耳光。我妈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滚。 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身为一个女孩子，活在偏远的农村里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在我上面的姐姐先后在她们十七岁的时候就嫁人了。二姐嫁到了邻村，大姐却嫁到了更远更荒的山沟沟里，因为嫁到那里，身为娘家的这头能得到更多的嫁妆。大姐是哭着嫁出去的。 我比大姐二姐要来得幸运多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正是上头发起对农村贫困区的重点援助运动的时候，镇里头对教育抓得很紧，哪怕我爸我妈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让我上学。 大姐出嫁的时候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说，妹，好好读书，一定要逃出去。 姐姐说她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现在又要嫁人了，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二姐出嫁后，我偷偷跑到邻村去看过二姐，去的时候二姐蹲在炕头前，一边抹眼泪一边烧火，柴是潮的，一烧就满屋子都是白烟，呛得人直咳嗽。 我喊了声姐，二姐没想到我会来，一愣，然后立刻用手抹了抹眼睛，她抬手的时候我看到二姐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问二姐是不是姐夫打的。二姐摇摇头没说话，塞了两块月饼给我，让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不要带回家也不要被弟弟看到了。 那月饼真好吃，就是很小，一块只有我的手掌心那么大，皮是金黄色的，闻了闻都是香气，喷香喷香的。陷是芙蓉陷，甜乎乎的。 我吃了一块，吃的差点没把手也吃下去。 最后那一块我看了看，舍不得吃，偷偷地揣在怀里拿回了家，打算分给弟弟。弟弟比我小，但是从来都不肯喊我姐。 虽然曾经因为弟弟我被我妈狠狠地打过，但我还是一直忍不住对我弟很好，就算弟弟平日总是欺负我也一样。 弟弟比我小，不懂。所以我要对我弟好。 没想到一回家，就发现我爸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足有我手臂粗的棍子，弟弟从我爸背后跳出来，兴高采烈地拍着手。 “我就说吧，她哪里天天那么乖去上学！今天她就没去上学！”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我爸的棍子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边打一边骂： “我打死你个赔钱货！不肯回家干田活到处野！” “打死你个白吃饭的！” …… 那天我爸喝了酒，和别人赌钱，赌输了，刚好我弟又告状。一肚子的火气，我爸就全都发到了我身上。 我被我爸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晚上的时候我问我弟他为什么这么做。 “要不是你整天好好学生的样子，我在学校怎么会被老师骂，一骂就说学学你姐，你们到底是不是一家的。真该让我们老师看看，他眼里的乖学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弟弟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的心一下子全冷了，我一心一意疼着的弟弟居然为了这点儿小事害我，居然恨不得我被我爸打死。 就算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弟一直不肯承认我是他姐姐，可是我没想过他居然会这么讨厌我，讨厌到这种程度！ 我的眼泪哗地一下子全出来了。 摸出那块月饼砸到弟弟怀里，我猛地把他一推，推得他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滚！滚！” 我哑着嗓子喊着，猛地扯过硬邦邦的棉被蒙住了头，一个人哭得昏天暗地。 哭着哭着，那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越发的强烈起来，逃！我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就是怎么也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然而离开谈何容易。我没有钱，一个人根本走不了。 然而，我等啊等的，终于机会来了。 在我初三的时候，听到表叔对我妈说让我和他去广东拍戏，我的心脏跳得那么快，几乎就要从我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我知道我把握不住这次机会我就死定了。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我爸妈肯定会让我上的，可是过了初三，我就不会那么好运气了。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妈，生怕我妈不同意。谁知道反对的不是我妈，而是我弟。 我妈刚要说话的时候，我弟突然就一把推开了门冲了进来，大声地说不行，凭什么我能去！要去，他也要去！ 表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十分难看。他朝我妈打了个眼色。 一向对我弟百依百顺的我妈，那天一反常态，居然黑着脸把我弟赶了出去。那时候的我没想到那是为什么，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我妈，我表叔，他们都在骗我。 表叔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广东。 表叔像是生怕我不同意似的，急忙补充说道是去广东那边拍戏，当演员，将来能上电视剧，能当大明星的。 我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 去广东当演员，这已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三天后，我拿着一个简单的布包，里面是我唯一的两套衣服，还有一本日记本。 正文 第2章 我被表叔卖了 出发前，表叔曾经和我妈单独进房间谈话，我提着布包站在门口，手心里全都是汗。 我怕，我怕我妈或者表叔突然反悔，不让我去广东了。 这时候，弟弟突然偷偷地从房屋后面猫了出来，扯了扯我的衣服，我问他干什么。 “姐，你别去。表叔不是好人。” 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急了，但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却说不清楚怎么表叔就不是好人。 我冷笑了。 “夏熠，算了。我走了之后也没人会拿我和你比了，你就开心吧。” 我说得很慢，字字清晰。 夏熠一下子愣住了，他似乎很吃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他的眼睛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黑亮黑亮的，很好看。 可是，他人却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了。 自从那次他陷害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理过他了，除了有几次他和人打架，打架完不敢回家，我摸黑拿着手电筒把他找回家。 就算再怎么样，我还是他姐，不可能真的不管他。 “以后别打架了。” 我觉得有些累。 夏熠一下子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姐，那家伙真不是好人！我……我前天在田丽家看到他……他……” 夏熠的话没说完，房门突然开了，妈猛地扯住了夏熠，厉声说道他小孩子瞎嚷嚷什么。 妈从来没有那么严厉地说过夏熠，夏熠一愣，在要说什么的时候，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进了房间里。 表叔走出来，一把拽住我，说车快开了，别在这里瞎磨蹭。 我直觉有些奇怪，扭过头看后面，夏熠冲了出来，大声地喊我的名字，让我不要走，妈黑着脸死死地拉住了他。 我没有多想，想要离开的欲望压过了心里隐约的不安。我和表叔上了火车。 火车是硬座，车厢里人多，脚臭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之作呕。而且硬座的位置很小，晚上的时候，只能蜷缩着身子打个瞌睡。 就这样，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表叔带我在一个车站下了车。 下车的时候，我看了眼四周，站台上人来人往，我站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的渺小。四周都是高大的建筑，繁华得很。 表叔看我看呆了的样子，冷笑了两声说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还不快走。 这一路来，我也渐渐地明白表叔对我的态度。 表叔和我妈一样，并不喜欢我。 一路上，表叔很少和我说话，有时候还会用一种很挑剔的目光看我，那种感觉就像我们村的那个卖猪的看他家的猪仔一样。 我隐隐地有些害怕。 此时在这个巨大的，陌生的城市，我不由自主的有些恐惧，这个城市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而来来往往的人，偶尔投向我的那种鄙夷轻蔑的目光，更是让我不知所措。 我只好紧紧地跟在表叔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 表叔没管我什么感觉，一路快速地往前走，带着我又乘了好几次公交车，车越开越偏，等下车的时候，我们已经离车站很远了，到了一片水泥房挤在一起，只剩下一些小巷的地方。 我有些吃惊。 原本，我以为城市里应该到处都像刚刚车站哪里一样，繁华得让人不知所措，没想到在大城里也有这种地方。 平顶房挨着平顶房，低低矮矮挤成一片，一栋房子和另一栋房子之间的间隔很小，小巷子仅容三四个人并排着走，光线很暗，空气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 巷子很脏，上面时不时就有污水流着。 然而表叔似乎对这些已经很习惯了，一路上带着我，在这个地方七拐八拐地，最后在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 他和我说这里是宿舍。 我问他是不是以后我也得住这里，他有些奇怪地笑了笑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以后住的可比这好的多。 表叔说话的时候，表情古怪，我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表叔的手机响了。 表叔接了电话，我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是一个男的，表叔和那男人说话的时候毕恭毕敬的，说什么把人带来了，然后那个人让他把人带到什么地方。 我隐约觉得，表叔说的把人带来了应该是说我。 “表叔……”我怯生生地喊他，“那个……你要带我去哪。” “死丫头耳朵还挺尖的。”表叔唾了一口唾沫，嘟嚷着，随后一手拉着我，说“带你去见导演，人家要是看顺眼了，你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表叔先警告你，待会看到导演，他让你做什么，你都得乖乖地，要是给老子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表叔冷笑了两声，表情有点狰狞。 我急忙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什么都按导演的话来做。 表叔这才放心，带我到了一家小酒店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四五十岁，挺着个将军肚，满面红光，一身西装。 看到那个男人，表叔满脸堆笑，喊了声“王哥。” 男人没理他，而是把我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的目光很奇怪，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我下意识地揪住表叔的衣服往他身后躲。 表叔一把拍开我的手，把我推到男人前面，献媚地跟男人说人带来了。 男人眉头拧到了一起，口气颇有几分不快地对表叔说：“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胆子皮了？这就是你说的好货色？他奶奶的，老子让你找个好的，你就给老子找这种土包子？” “王哥，你别看她现在土了点，这不长得实在不错？身材也好，再说了，这也是为王哥你考虑啊，这丫头从小住在乡下，没见过世面，你吓一吓，她就乖得很，安全！” 男人似乎心动了，挥挥手让我过去。 我这时候已经觉得哪里不对了，脚钉在地板上，不肯走。 表叔从后面粗暴地推了我一下，我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摔到了男人怀里。 男人也不气，反而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一双大手在我的腰上捏了捏，然后又伸手来摸我的脸。 表叔看男人似乎觉得不错，陪着笑小心地问他：“那王哥，人我给你带来了，以后这丫头就算是您的，那我当特演的那事儿……” 男人眯着眼，点了点头。 这丫头以后就算是您的？ 什么意思？ 我浑身僵硬，心里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然而这时候表叔已经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搂着我的男人。 男人似乎没有想要解释的念头，捏着我的脸，手指摩挲着，我有些难受，扭了扭头想要避开他的手指。 谁知道那人的力气居然很大，我使命挣扎着才挣了出来，他一个没抓稳，我摔到了地上。 男人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啪地重重甩了我一耳光，骂骂咧咧起来，伸手就要撕我的衣服。 “你干什么？！” 我又害怕又吃惊，尖声问道。 男人一边解自己的衣服，一边狞笑着说：“什么？你不知道？你那表叔把你卖给我了，你不知道？” 正文 第3章 和救了我的人走 我脑子里翁地一声，一下子全乱了。 他说什么？我表叔，把我卖了？那我妈……我妈她怎么会同意？ 脑子里浮现出当时夏熠嚷嚷着要和我一起到广东的时候，我妈奇怪的反应，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冰冷的潮水一波一波地袭来，没过了我的头顶，我整个人如坠冰窟，从骨子里透出冷意。 我妈一定也知道这件事。 像针扎入心脏，疼得几乎要窒息。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候男人已经脱了衣服朝我走过来。 脑子里乱糟糟地，乱成了一片。 我模模糊糊地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反抗！逃！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跳了起来，抓过一边桌子上的一瓶啤酒狠狠地朝男人砸了过去。 啤酒瓶正好砸在男人的脑门上，顿时男人打了个踉跄，脑门上一下子全是血，我顾不上看他受的伤重不重，拔腿就跑。 然而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心急之下，我居然开不了门，手心里全是冷汗，越是急着要打开房门，就越是打不开。 这时候背后传来男人的怒吼，我心急如焚，一扭头就看到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狰狞难看，目光阴狠地看向我，大踏步地向我走过来。 怎么办？ 为什么门打不开？ 快点啊！来啊！ 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看着男人就要抓住我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手上下意识地拼命转着门把手。 “臭婊子，老子要是放了你老子就不姓王！” 男人咆哮着，一把向我抓来。 我死也不想被他抓住！ 虽然不太清楚会怎么样，但是我隐约明白要是没有逃出去，被这个男人抓住，那就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几乎是本能地，我抬脚狠狠地朝男人下面踢去。 男人惨叫一声，整个人弯成了虾，蹲在地上，脸上瞬间变得青红一片。 这时候，门把手突然咔嚓一声。 门终于开了，我顾不上理会什么，一把拉开门冲了出去，冲出去的瞬间我听到背后那男人的怒吼之声。 冲到走廊上的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却看见暴怒的男人居然疯了一样，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穿衣服，就这样冲出了房间朝我追了过来。 男人此时双目血红，脸部剧烈地扭曲着，看上去分外可怕。 我心一抖，吓得扭过头狂奔，然而酒店的走廊就那么短，很快地我冲到了电梯门口，看着电梯，登时我就傻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大城市，刚才表叔带我上来也是我第一次坐电梯。 我自己，完全不会坐电梯！ 怎么办？ 我急得眼泪直打转，一边伸手胡乱地按着电梯边的按钮，一边扭头看我背后。 这时候男人已经追了上来，他似乎发现了我不会坐电梯，狞笑了两声，放慢了脚步朝我逼了过来：“行啊，野丫头，够辣味的。够烈的，不过我就喜欢你这口，今天老子就教教你什么叫做懂事，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说着，那男人伸手就要来抓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拼命往后退，身子紧紧地贴在电梯的门上，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 就在男人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的时候，我身后的电梯突然打开了，我整个人的重心全在电梯上，电梯突然打开，我背后一空，整个人顿时向后重重地摔进了电梯里。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跌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地烟味。 不是我爸经常抽的，那种呛人的烟味，很淡，有种古怪的感觉。 闻着这股烟味，我松了口气，有人在，男人应该不敢做些什么了吧？这么一想，我整个人就都放松了下来，瑟瑟发抖地缩在接住我的那人怀里。 那人的怀抱，温暖得让我几乎想要哭出来。 “呦。” 接住我的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王哥今天这造型，还真是新颖别致啊。” 我被那人接住，搂在怀里因此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听起来挺年轻的。 我鼓着勇气，抬起头，看追到电梯口的先后被表叔和我身后这人称为王哥的男人。 听得出来，表叔喊男人王哥的时候，是毕恭毕敬的，而我背后这人确实语气轻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没有半点儿敬意。 这不由得让我生出了点儿希望。 男人站在电梯口，脸色涨得通红。 他那样子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怕，身上只穿着件小背心，下半身却是什么也没有，脸上满脸都是鲜血。 此刻男人阴沉沉地盯着我这边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我身后的人看，表情扭曲。 但是，他就像忌惮着什么，居然不敢动手抓我。 “姓杜的，你今天是打算做回英雄救美了是吧？”男人咧嘴笑了，把目光投到我身上，看到他的目光，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种目光，阴冷狠毒，就像以前我在野外遇到的蛇一样，看人的时候就觉得蛇的信子已经吐到了你的皮肤上，凉飕飕的。 “英雄救美？” 接住我的人低低地笑了，笑声从我头上传来，我的后背贴着那人的胸口，他笑得时候，胸腔的震动投过衣服，我感受得一清二楚。 “对一个小姑娘也下得去手，王石海，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后背的人冷笑一声。 男人脸色阴沉：“姓杜的！你他娘的别把自己当回事，别以为你是这一带的群头就能牛逼到天上去！老子告诉你，今天这丫头老子就要定了，识趣点，把人给老子扔过来，否则……” 说道这里，男人冷笑声，威胁意味十足。 我咬了咬嘴唇，有些惶恐。 听男人和背后的人说话，他们似乎是认识的，而且男人和我背后的这个人似乎关系不是很好。 而男人现在显然就是在威胁我背后的这个人。 “今天这丫头我偏就不放怎么样？”背后的人似乎察觉出我的恐惧，搂住我的手微微加大了力气，算是安慰。 “你！” 男人脸色铁青，气得整个人直打哆嗦。 “我怎么了？有人来了，王哥还真得意自己这幅模样啊。” 背后的人似乎完全不把男人的愤怒放在心上，轻佻地调侃道。 男人的脸色急剧地变化，最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有些狼狈地冲回房间。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全松开了，整个人浑身上下的力气一下子全没了，身子一软，靠着背后的人就往地上滑去。 我忍不住跪坐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 “喂，丫头，让个路。” 正文 第4章 我要跟着你 “哦……谢……谢……对不起……” 我慌慌张张地试着想要爬起来，只是浑身软绵绵的，什么力气都没有，只好勉强挣扎着爬出电梯，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在我做些事情的时候，背后的人没有再说话，应该是走了。 我低着头拼命地抹着眼泪，死死地咬着嘴唇，眼前的视线模模糊糊的。我想要把眼泪逼回去，但是眼泪却一点儿也不听使唤，越落越多，一大滴一大滴地砸在地面上。 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丑的样子。 哭着哭着，我只觉得浑身发冷，缓缓地抱着自己的双腿，靠着墙，蜷缩成个一团，仿佛这样子可以让我觉得暖和一点。 四周安安静静的，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理清楚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被我妈卖给了我表叔，我表叔把我卖给了一个他要讨好的人。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这个真相让我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绝望如同潮水，一层一层地淹没了我的头顶。 我不敢想象，要是没有遇到刚刚那个好心人，我现在会怎样。 我强迫自己去想今后应该怎么办。 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谁也不认识。在广东这个大城市里，我什么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越想越绝望，越想越伤心。 勉强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大滴大滴地砸落在脚边。 就在这时候，我模糊的视线里，在我面前的地面上突然多出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我说，丫头，哭够了吧，还不快走，真那么想要被刚刚那家伙抓住？”年轻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我一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傻乎乎地开口问道： “你……你不是……不是走了吗？” 因为哭的缘故，我的嗓音有些哑了，一句话抽抽噎噎断了好几次，视线也有些模糊，勉强只能够看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大概二十岁左右，瘦瘦高高的，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眨了眨眼睛，我努力地想要看清楚救了我的人长什么样。 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你可别误会。”他耸了耸肩，“英雄救美什么的，我可不会做，帮你只是因为我看那家伙不爽罢了。” “可是……还……谢谢……” 我努力地想要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却紧张得只能徒劳地重复着谢谢两个字。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我是怎么落到王石海手里的。 “表叔和我妈说……带我来这边演戏……” 我小声地说着，说道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然而他却明白了，眉头拧到了一起，突然问我我表叔是谁。 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表示不知道我表叔的名字。 他皱着眉头，黑亮的眼睛眼神锋利，让我描述一下表叔长什么样。 “哼，是他啊。”听完我的描述，他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口气说不出的轻蔑，重新仔细打量了我几眼，“刚才居然没发现，原来你这丫头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好，怪不得王石海啃得下口。” 他露骨的话让我脸上发烫，下意识地双手环胸，往后缩了缩。 他嗤笑一声。 “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黄毛小丫头感兴趣。” “才不是黄毛丫头……” 有些不服气，他口气里的轻蔑让我有些难受，小声地嘟嚷了一句。 我以为我声音够小，没想到他还是听见了。 “不是黄毛小丫头？”他一挑眉，“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被他问得一愣。 怎么办？ 这里我谁也不认识，这里哪里我也不熟悉，唯一认识的亲戚，是把我卖了的表叔。 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紧紧地咬着嘴唇，强忍着想要再次哭泣的欲望，无措地看着蹲在我面前的年轻男子，心里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今天真倒霉。” 他嘟嚷了一句，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失落地低下头，我有些绝望。 “臭丫头，不会走路了？” 头顶突然传来那人不耐烦的声音，我脑筋转不过来，只是抬头愣愣地看着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年轻男子。 他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看到我看他，眉头皱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语气也不是很好：“怎么？还是你愿意待在这里等那个姓王的？” 我浑身一抖，想起刚刚那个“王哥”狰狞的面孔，急忙一下子爬了起来，跟在了年轻男子身后。 “先说好，你别把我当什么好人。收留你是有条件的。” 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不论什么条件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在这里我一无所有，面临绝境。我什么都没有，那就无所谓要付出什么了。 想要在这里活下来的欲望超过一切。 “答应那么快？真是个笨蛋。” 年轻男子低声骂了我一句，虽然被骂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心里暖洋洋的，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的那种彷徨不安不知不觉地少了很多。 哪怕我再此之前，我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我愿意相信他。 “之后你就跟着我，不听话就把你扔掉。” 年轻男子随口说道，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的。 正文 第5章 成为群众演员的日子 抱着死里逃生的庆幸，我跟着年轻男子离开了酒店，出门的时候，我发现一路上经过的人，总是用种奇怪的目光在我和年轻男子之间扫来扫去。 有些害怕地加快了步伐，我很紧了走在我前面的年轻男子。 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我一个不注意，没来得及停住，就一头撞到他背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我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他讨厌了。 我不安地搅着手，无措地看着黑着脸站在我面前的人：“对……对不起……” “笨蛋。”他黑着脸，骂了我一句，然后冷着脸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劈头盖脸地罩在了我头上。 穿上。 他语气不善地命令道。 我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被刚刚的那个男人撕了一道大口子，怪不得一路上那些人总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一大片，急忙手忙脚乱地把风衣裹在自己身上，低着头死活不敢再抬头看他。 因为这个乌龙，一路上年轻男子再没理会过我，脸臭臭的，他带着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一片小区里停了下来，这片小区不像广东这个大城市里很多的房子那样高大，普普通通的，但是好歹还算得上整齐，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和表叔带我过的那里一样，很小。 走进这片小区，年轻男子告诉我他的名字。 杜飞。 杜飞说他是个群头，手底下有很多群众演员，不过他手底下的群演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我这时候才明白。 原来，表叔和我说的话是骗我的，他自己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演员明星，就算他真的要带带我当演员，其实当的只是群众演员。 “那么多人想要当明星，想着草根翻身一夜成名。”杜飞说话的时候眼神复杂，脸上带线，但是那笑容却说不出的冰冷讥讽，就好像他在嘲笑着什么似的。 “哪里来的那么多奇迹和幸运，这个世界，在现实不过了。” 杜飞冷冷地说着。 我这个时候听不懂他的话，直到后来，我也在演员这个世界挣扎了很久后，我才明白。 杜飞，说的，是对的。 杜飞带我到的，是他手下的那些群众演员住的宿舍，他带着我上楼，找了一间宿舍，敲了敲门。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子，身材高挑，一头长发的女人，很漂亮。她似乎认识杜飞，而且和他很熟悉。 看到我，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问杜飞怎么回事，没听他说有新来的裸替啊。 “路上捡的，让她先住你这里吧，之后再看看她自己想要干什么。”杜飞耸了耸肩，轻车驾熟地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拿起一边桌子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地灌水。 女人挥挥手，让我进来。 我局促不安地走进房间里。 房间不大，四个床位，靠墙的那张床上下铺都有着被子衣服，显然是有人住，靠窗的那张下铺却还空着。 进房间后，我站着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女人看出了我的紧张，笑了，让我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倒了杯水给我。 杜飞这时候灌了好几杯茶，他放下茶杯，斜靠着椅背，和女人低声说起了话。 他们好像是在说我的事情，谈话时女人不时看我一眼。 最后，杜飞离开了。 女人做了自我介绍，说她叫刘珺，以后叫她刘姐就好。 “刘姐好。”我急忙怯怯地喊了一声。 杜飞走后，刘姐脸上原来温和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她挑着眉毛，懒洋洋地看着我。 我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 刘姐脸上的表情我在熟悉不过，因为在我家，我妈，我爸，我奶奶。全都是用这种目光看我。 和刚刚杜飞在的时候表现完全不一样，刘姐她……不喜欢我！ “我知道……” 在我被刘姐轻蔑厌恶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的时候，刘姐终于开口了。 她的语气懒洋洋的，但是语气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却是不会让人听错的，而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想要扒着杜飞不放的人多了去，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否则……”她冷笑了两声，语气骤然变得阴狠冷毒，“别给姐我动什么歪脑筋，小心你的小命！” 我浑身僵硬，脸色煞白。 面对刘姐的威胁，我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那些念头。 我现在，只想要好好地在这个大得可怕的城市里活下来，又怎么可能去想那些对于我而言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的表现让刘姐很满意，她挥了挥手，让我站到房间中央去，然后自己慵懒地站了起来，绕着我慢腾腾地走了一圈，把我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 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在刘姐的目光下，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有些惶恐。 刘姐一下子冷了脸，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猛地一挥，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声音清脆。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蒙了，脸上火辣辣地痛，我惶恐不安地看着刘姐，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让你动了吗？”刘姐冷着脸厉声问道。 “听好，别以为你是杜飞带回来的就可以得意忘形，在这里我才是老大，什么时候我不开心了，我就让杜飞把你赶走！” 刘姐声色俱厉地说道。 让杜飞把我赶走？ 可是除了这里我已经无路可去了。哪怕我再不甘心，再怎么愤怒，脸颊上再怎么疼痛我都不能够说出一句话。 因为我穷，我一所有，而我想要活下来，不想要回去见到亲手把我卖给一个人渣表叔的妈。 “对……对不起……” 刘姐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嘴唇勾了勾，捏住了我的一巴，她的力气很大，指甲甚至掐进了我的肉里。 我疼得眼泪直打转，但是在她锋利的眼神下却不敢哭出来。 刘姐嗤笑一声，这才松了手。 “既然你想要留下来，有些事情就给我先听好了，我的东西，你一个都不准碰，明白了吗？” 我连连点头。 “宿舍里的杂事你也给我全包了吧。” 刘姐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管我什么反应。 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人在屋檐下，我能怎么做呢？更何况只是做做杂活而已，在家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家务事都是我做的，什么做得不好了，被打被骂更是家常便饭。 刘姐吩咐了一些事情后，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女孩子，刘姐脸上掠过一起厌恶之色，刚想说些什么，她的手机就响了。接了电话，刘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也顾不上再教训我，冲着刚进来的女孩子扬了扬下巴，让她跟我介绍下情况。 说完，也不管女孩子和我有什么反应，提上一个包包，刘姐就踩着高跟鞋急冲冲地出门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也被她打了？” 突然地，女孩望着我的脸，低低地开口。 女孩的声音很细，很温柔，说话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羞怯。而我突然发现，女孩的眼睛和夏熠很像，黑亮黑亮的，很漂亮。 想起夏熠，我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心里百感交集。 也不知道他现在家里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想到出发前夏熠的举动，我不由得有点儿开心。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那个时候，夏熠是真的关心我。 想着夏熠，对面前的女孩我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而且她看上去白白净净，却是比我小。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不想让她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刚才刘姐用了那么大力气，现在一定已经肿起来了。 谁知道女孩却翻出了一个医用箱，硬是拉着我给我上药。 “没关系的，它自己会好的。” 药涂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我有些受宠若惊，小声地说道。 “不行。要是这两天就要接戏怎么办？”女孩却很认真地看着我，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收拾好，“我叫苏安你呢？” 看着女孩认真的样子，我鼻子有些发酸，眼眶红红的。在来到广东之后，我见了表叔的冷漠，那个男人的恶心，刘姐的欺压。 除了杜飞，苏安是第一个给我善意的人，在苏安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她。 正文 第6章 夏沉舟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从小到大，挨了那么多次的打，却没有人给我上过药。苏安是第一个。 我默默地在心底发誓，要和苏安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对苏安好，哪怕苏安不知道也不要紧。 苏安和我不一样，白白净净的，她留着及眼的长发，眉目虽然只能算是清秀，但是因为她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却很容易就给人好感。 苏安，她整个人就和她的名字样，给人的感觉很乖，很好，很温柔。 “我叫夏沉舟。” “夏沉舟？”苏安念了我的名字两遍，有些羡慕地说道，“真好听，你爸妈给你取名字真用心，他们一定很爱你。” 我爸我妈一定很爱我？ 我差点没有笑出来。 夏沉舟这个名字是我老师给我取的，是在上学的时候。在上学之前，我在家里名字一直都是“赔钱货”“野丫头”…… 上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上去做自我介绍，我站在讲台上，张了张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老师以为我是紧张，就给我提醒说，讲个名字爱好什么的就行了。 然而，就算我再怎么小，再怎么不懂事，也明白赔钱货，野丫头，倒贴钱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名字。 老师在一边鼓励我，下面的一个和我同村的，却大声地笑了起来，直嚷嚷说他知道他知道，她就叫赔钱货。 全班哄堂大笑，老师有些愣了，我脸上一红，眼泪流出来了。 那天傍晚，老师把坐在教室最角落的我喊到了办公室，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字：夏沉舟。 老师相信你一定能破釜沉舟，破而后立。老师摸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把我名字的由来和苏安说了，把我怎么会来到广东的事也和苏安说了。我的直觉让我相信苏安，相信哪怕苏安知道了这些以后，也不会讨厌我，远离我。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这种信心，或许是因为苏安自带的气质让人下意识地想要相信她，愿意和她倾诉。 脸上一暖。 苏安伸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说着说着，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苏安伸手抱住了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等我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苏安才低声说起了她自己的情况。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苏安说我名字真好听，我爸妈一定很爱我的时候，脸上会露出羡慕的神情。 苏安是个孤儿，她的爸妈在她下课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后来她就一直在亲戚家轮流寄住。虽然那些亲戚都不怎么喜欢她，但好歹还是让她住了下来。 直到后来，苏安寄住到一个叔叔家的时候，她已经大了，那个叔叔开始对她时不时地动手动脚，在一个晚上，那个叔叔摸进了她的房间里。 “然后呢？” 我紧张地问苏安。 “我踢了他一脚，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苏安平静地说道，“被赶出来后，我就和人一起来了广东，后来就成了杜大哥手底下的群演了。” 我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斯文安静的苏安居然有着和我一样悲惨的经历，因为经历太过相同的原因，我和苏安之间迅速建立起了友谊。 苏安告诉我，像她这样，只是个普通的群众演员，而广东这里，做群众演员的多的多，然而在群众演员的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 她们群众演员要接戏的话，要通过带队或者群头。群头就是像杜飞那样的，手底下有好多群众演员，本身又认识很多导演组剧组的人。 苏安告诉我杜飞是广东最大的，也最有名的群头了，就算是一般的剧组，大家都会给杜飞点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杜飞能从那个姓王的男人手里把我救出来的原因。 苏安还告诉我，群众演员的待遇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好，其实从最底层的群众演员到最高级别的“群头”，中间还有有“总领队”、“带队”等三四个级别，一个“带队”会带十余人左右，主要负责介绍群众演员进组拍戏，或者参加节目录制。 “对于普通的群众演员，能够做到群特，差不多就已经完了。”苏安低声说，眼里带着点儿忧伤。 我没说话。 这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我从苏安眼里看到了渴望，演戏的渴望。 “对了，你……”苏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红，咬了咬嘴唇，不怎么好意思地问我，“阿舟，你要不要当裸替？”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苏安和我解释说杜飞之所以能成为最大的群头，不仅仅是因为杜飞手下的群众演员最多，还因为他手下还有很多裸替。 “刘姐和我就是裸替。” 所谓的裸替，就是很多明星在拍戏的时候，不愿意拍那些露点的戏，然后找替身来拍。 听完苏安对于裸替的简单介绍，我也不由得有些脸红，苏安有点不好意思告诉我她和刘姐都是裸替。 尽管听苏安说裸替的工资很高，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摇头拒绝了。 正文 第7章 替苏安当裸替 那天以后，我和苏安的友情迅速地建立了起来，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刘姐那天会有那种反应。 刘姐喜欢杜飞，喜欢了很久很久，甚至为了杜飞还委屈自己住在这么一个小宿舍里。只因为杜飞来这边的次数比较多。 而宿舍里除了刘姐，苏安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叫柳歌。 和刘姐和苏安一样，柳歌也是裸替。 柳歌对于我的态度倒不像刘姐那样，虽然算不上友好，但至少也不会直接和我过不去。 杜飞来问过我，是要当裸替还是要当群演。我告诉他我当群演就好了。杜飞说了句可惜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苏安说过，我的条件很好，身材比很多裸替要好。 但是，不出卖自己是我仅剩下的唯一的原则了。在这里，我除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连自己都出卖了，那么也就没有尊严了。 尽管我没有当裸替，但是刘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看我不顺眼，或许她觉得我只是在惺惺作态。 当群演的日子真的和苏安说的一样，很苦。 在带我去了工会办了演员证后，苏安给了我一部她用过的旧手机，我和其他十五个人由一个带队带领着，带队叫沈河，自我介绍说是北方人。 沈河算是带队中比较好的一个了。 一般情况下，他总能给我们抢到戏，然后带我们去。 而这么多天下来，我们演到的最多的就是古代的老百姓。道具衣服其实都很脏，像已经好久没有洗过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踏实。 苦也好，累也好，至少我是拿着自己辛辛苦苦地挣的钱，踏踏实实地活着。在沈河手下的人里，我算是最拼命的一个人了，什么戏都要接，别人嫌苦的累的，我也要上。 沈河笑我是掉进钱眼里看不清了，说可惜了个好姑娘，居然爱钱如命。 我当然很爱钱，能够清高，能够嫌弃苦和累的人一定是没有尝过贫穷的滋味的人。我受够了没钱的日子，我也吃够了没钱的苦。 因为穷，因为没钱，所以我被我自己亲生母亲卖掉了，也是因为穷，因为没钱，我过去的十几年里活得和老鼠一样。在学校里只敢躲在角落里，不敢和别人玩。因为我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明星，那些什么牌子。 贫穷，是十几年时间里，刻进骨子里的烙印，时时刻刻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觉得我很幸运。 村子里和我一样的女孩子很多，但是她们大都早早地就嫁了出去，像我姐姐一样，这样子的一辈子，就算完了。而我离开了那个村子，到了城市里，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吃饭，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是让人高兴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捉弄我，是不是上天故意和我开玩笑，这样的日子我并没能够维持多久，它就结束了。 那天，我在剧组见到了苏安。 那是一部古装剧，我套着一身破烂的绿色的衣服窝在路边演难民，群演的镜头结束后，我们被批准在一边休息一会儿。 也就是在这时候，我看到了苏安。 苏安跟着刘姐进来的，然后一个被剧组里称为王导演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那个人，我顿时心一抖，慌忙低下头缩进了人群里。 那个王导演，就是我刚到广东的那天表叔带我去见的那个人。 心脏彭彭直跳，我知道绝对不能被他发现我在。 我紧张地蹲在人群里，把头发散下来，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在一个人的背后偷偷地注意着苏安那边的情况。 我知道那个王导演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当心苏安会不会有事。 隔得有些远，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看到刘姐和王导演说了几句话，然后王导演绕着苏安走了一圈，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很快地，苏安换了一身白色的古装长裙和王导演他们一起向着我们这边走来。 我心漏跳了一拍，急忙把身子缩得更紧，再次往后躲了躲。 苏安走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剧组自带取景是在河边。苏安走到河边，王导演和苏安冷着脸和苏安说了几句，苏安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这时候，从另外一边走过来了另外的一个穿着和苏安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女明星，就是这部剧的主演。 想起苏安曾经和我说过的关于裸替的事情，我明白过来了，知道苏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哥，就是她？” 女明星轻蔑地看了苏安一眼，然后转头对着王导演娇娇爹爹地说道。 王导演色眯眯地打量着苏安，转头的时候却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小静，这种戏对你不好，让替身来就够了，反正这丫头的身材和你也差不多。” “差不多？”女明星抿了抿嘴，看着苏安，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一把搂住王导演的胳膊，附在王导演耳边说了句什么。 王导演一下子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他拍了女明星一下，四下瞅了一眼，飞速地拧了女明星的腮畔一下。 女明星娇羞地看了王导演一眼，扭身离开了。 她离开后，王导演脸一下子又变冷了，对着苏安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屑地命令道：“你，先把衣服脱了。” 一直站在王导演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苏安听了王导演的话，什么话也没有说，迅速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小肚兜。 这时候是冬天，天气冷。 我清楚地看到，苏安打了个寒战。 苏安把外衣脱掉后，露出了玲珑有致的身体，我一下子就发现了气氛的变化，剧组里的人，那些男的，都假装无意地把目光投了过来，在苏安的身体上放肆地扫来扫去。 然而苏安就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目光在自己身体上游走。 她看起来就像对这些目光习惯了一样。 然而，王导演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更黑了。 “我说了，让你把衣服全脱掉，没听见吗？！”王导演咆哮着，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动着。 剧组里所有的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王导演吸引过来了。 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的苏安脸上出现了丝丝的迷茫，她无措地抬头看着王导演：“不是……不是这样子就行了吗？我……我只是接了半裸……” 在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善的目光下，苏安的声音弱弱的，但她仍强自撑着，不让自己乱了阵脚。 “让你脱你就脱，你啰嗦个什么，不就是出来卖的，还装什么纯！” 王导演厉声说道。 最后一句话落下，苏安的脸顿时就全白了，而四周的人投向她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带上了轻蔑。 “不……我……” 苏安嘴唇发白，但仍咬着牙为自己反驳。 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姐这时候皱了皱眉头，走了过来，给王导演递上了根烟，轻声和王导演说了些什么，王导演脸色才缓和下来，但仍板着脸，一副视苏安为污秽的样子，站在一边不出声冷眼看着苏安。 刘姐转过头，对着苏安一挑眉毛，冷声说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脱了跳到水里去。” 苏安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刘姐会这么说，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眶瞬间红了，伸手颤抖地摸上了肚兜的带子。 扑通。 苏安赤裸着身子，跳进了水里。四周投来的目光已经毫不加掩饰了，火辣辣的。 一边的王导演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挥了挥手，招呼一个男演员过来。 王导演和男演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男演员一边点头，一边看着泡在水里有些丝丝发抖的苏安。 我一下子意识到，王导演不怀好意，他在计划着什么！我必须提醒苏安。 然而我绞尽了脑汁也没相处个什么办法给苏安提个醒，男演员就跳进了水里，像苏安游了过去。 苏安这时候似乎从刚才的羞辱中回过神来了，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向后退去。 她入戏了。 看着苏安的表情，看着苏安的眼神，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苏安会选择当裸替，因为苏安爱演戏，她热爱演戏。她想要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身影，哪怕是用这样的方式。 入了戏的苏安十分认真，我在一边一边为自己的好友而自豪，一边又心急如焚，不知道怎么提醒苏安。只好安慰自己只是想多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么想着，我紧张地看着苏安。 正文 第8章 可是我做不到 就在我要放心下来的时候，变故发生了，就在苏安按着要求躲闪的时候，我看见男演员在水底下摸了苏安的大腿一下。 我差点失声喊出来。 苏安身子也是一僵，动作停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地就调整了过来，继续演了下去。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喊出声来，死死地盯着男演员的动作，他见苏安没有反应越来越放肆了，在水下的手动作越来越过分，苏安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了起来。 而且，男演员的动作很隐秘，除了我们这些群众演员蹲着的地方，谁也看不清楚。 我甚至能听到身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转头一看，我心底一凉，同队的男的脸上露出淫秽的神色，一个个死死地盯着水里的苏安，却没有一个人喊出声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口要喊。 然而苏安突然速度极快地转头看了我一眼，朝我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满地都是坚定。 我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原来苏安一早就看见了我，那么她又是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她又是为什么不让我喊出声来，她不希望阻止那个男演员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我只能愣愣地看着苏安。 幸好很快地，需要的镜头就取好了，王导演喊了声卡，苏安就立刻离开了男演员，接过一个工作人员凌空抛来的一条有些脏兮兮地浴巾裹在了自己身上，向岸上走去。 那个男演员也从水里出来，向岸上走去，就在苏安要踏上岸的时候，他突然抢不上前，肩头不着痕迹地顶了苏安一下。 苏安这时候已经冻得浑身有些僵硬了，被他这么一顶，又是在湿漉漉的河边，整个人晃了两下，摔倒在了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鲜血一下子全出来了。 “我去，你走路就不能看着点吗？！”男演员先声夺人，大声地吼着，我再也忍不住了，惊呼一声顾不上许多，站起身跑了出去去扶苏安。 “苏安，苏安，你没事吧？” 我拉着苏安，苏安清秀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伸手去捂自己的膝盖。 我发抖着拉着她，看着浴巾下面被染得通红，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抖，那么多的血，苏安该有多疼。 我刚想抬起头。苏安却一把死死地拉住了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虚弱地说道：“别说话，求你了，阿舟，扶我起来……” 我身子一僵，低头看苏安，她的脸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白，然而她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哀求。 就像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我整个人浇了个透，那么冷，冷得从骨头里透出寒气，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我一下子看清楚了现实。 苏安只是个替演，如果她和那个男演员对上…… 不用想也知道，吃亏的只会是苏安。 这些日子，娱乐圈整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世界对我露出了它丑陋残忍的另外一面。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这些群众演员，苏安这样的裸替只是最底层的人员，没有半点儿权利。 哪怕剧组随便的一个工作人员，都可以对我们呼来喝去。这就是事实，很多人把娱乐圈当作天堂，以为到处都有机会一飞冲天，其实那些都是假的。 真正的娱乐圈，光彩亮丽永远只有一部分人，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和我，和苏安一样，在这所有人看不到的底层苦苦地挣扎着。 眼下，如果苏安和男演员对上了，那么导演换了人，或者干脆把苏安的那些镜头剪切掉，那么苏安的一切隐忍，一切付出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苏安曾经告诉我，对于裸替来说，只有拍的镜头被播放出来了，她们才能拿到钱，否则就是白拍白露。所以很多时候，她们经常是浸了一整天的冷水，到了最后却半分钱也拿不到。 所以，我们只能忍。 只能不出声。 我低着头，麻木地，机械地扶起苏安，感觉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苏安靠着我一瘸一拐地走着，男演员吼了两声，看苏安和我都不说话就快速离开了。 “他妈的，你是怎么搞的？刘珺你是怎么搞的？姓杜的手下没人了吗？给我派这种愣头青！”突如其来吼声让所有人一愣，王导演铁青着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手指着远处的摄像头，破口大骂。 刘姐也踩着高跟鞋过来，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她气势凌厉地走到苏安面前，站定还不等苏安和我反应过来，她抬手猛地就是一巴掌扇在苏安脸上。 苏安被她打得头一偏，白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血红的掌印，刺目得很。 “刘姐！” 我失声喊到，紧紧地抓住了苏安，她这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 刘姐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认出了我，她脸色铁青，眼神冰冷厌恶，没有理我，而是转过头对着王导演说道：“王哥，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苏安会演成这个样子，我回头给你换个人过来。” 我瞪大了眼，想为苏安辩解。 那完全不是苏安的错，苏安演得很好，都是因为男演员搞得小动作，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演员，苏安动作才不会变得僵硬。 然而，胳膊微微一痛，苏安用力握着我的手臂，朝我摇了摇头。 她的脸上血红色的掌印让人触目惊心，可见刘姐用了多么大力气，看见我看她，她咬着下嘴唇，再次朝着我微微摇了摇头，并朝另外一边的群众演员努了努嘴。 我眼圈微红，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平涌上心头，是了男演员的小动作除了我们那个角落谁也看不清楚，而那边的那些群众演员现在谁也没出声。 他们是明哲保身，这也是大多人的做法。这些天来，我也眼目睹了很多明星欺负群众演员的事，但是不论是被欺负的，还是围观的，谁都没有出声。 为了一口生计，许多人成了聋哑人。 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正文 第9章 不是她的错 我实在没办法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受屈辱却无动于衷，这比杀了我还要难受，苏安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友善的人，也是我发誓一定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人。 可是现在，我却连替她讨回公道却做不到。 甚至，我还不能够说出真相，因为那样只会让所有人知道苏安被人占了便宜了，只会让苏安觉得更加屈辱却没有任何帮助。 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难过得想要哭出来，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苏安被欺负吗？ 我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的时候了，无能为力感觉让我绝望得想要哭泣。 手心一凉，苏安冰冷的手握住了我发抖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 我这才回过神，朝她勉强笑了笑。 这时候，我感受到了一道阴冷的，仿佛淬了毒一样的目光，那道目光的主人仿佛要将我撕裂成为碎片。 我抬头看去，王导演脸色狰狞地看着我，目光阴狠冷毒，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将我千刀万剐。 他那狰狞地目光让我不寒而战，身子都僵硬了，骨头像被灌了铁水，关节活动不得。 没事，没事，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做什么的。 我拼命地给自己打气，不让自己害怕得发抖，苏安还在我身边，我要保护她。 从王导演刚刚的表现来看，他是那种虚伪的小人，一定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真面目的。 果然，王导演盯了我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对着刘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对不起？你说句对不起就行了？你知道今天这样子浪费了我们剧组多少时间你知道吗？过两天就要关机，你他妈的耽误得了吗？！拖延了计划，你赔得起吗？！你负责得起吗？！” 王导演的嗓门越来越高，最后已经是在咆哮了，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整个剧组寂静无声。 刘姐的脸色很难看，她拧着眉冷冷地看了我和苏安一眼，涂得鲜红的指甲在发白的手指上越发的显眼。 “那王哥你是什么意思？”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沈河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刘姐一眼，然后再转头看着王导演。 王导演哼了一声：“什么意思？今天不把这场戏拍完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我让柳歌过来。”刘姐松了口气，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然而我却没有半点儿轻松的感觉。 我的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王导演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果然，刘姐的电话还没打，王导演就冷声道：“我说了抢时间你没听见？！还是听不懂？这年头，连个裸替都这么大牌好意思让别人等她了？以为整个剧组都要绕着你们转啊？” 王导演阴阳怪调地话让刘姐的手一紧，指关节发白，到这种时候，任谁都看得出王导演是故意刁难人的。 沈河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姐气得面颊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王导演却是有恃无恐地看着她，半点儿退步的意思也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 好半天刘姐再次开口了，直接撕破脸皮连王哥都懒得喊了。 “很简单，让她给我重演！”王导演指了指苏安。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我瞪大了眼，苏安的膝盖伤成了那个样子，可能在演一遍。 “你！”刘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再出声的沈河突然向前垮了一步，挡在了我们面前，他冷静地开口：“王先生是觉得只剩下几十个人的电视剧很有收视率，对吗？” 不等王导演说什么，沈河微微一笑，再次开口：“当然，以王导演的身份，想要招一批群演不是难事，但是，我相信至少也要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凑够人。大家各自留一线，以后好做事，您说对不对？” 沈河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全变了，不是平常取笑我的时候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隐隐地有种逼迫感。 王导演被他唬住了。 “你……”王导演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他冷笑两声，一伸手，一指，“行，那就换人，让她上！反正她们两个身材差不多。” 沈河和刘姐顺着他的动作转头就看到扶着苏安的我。 “开玩笑！”刘姐瞪大了眼，脱口而出。 沈河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他皮笑肉不笑地转头看王导演：“您不是开玩笑吧？” 王导演不是开玩笑！ 他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王导演就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飞速划过我的脑海，一开始就是王导演交代那个男演员对苏安动手动脚，故意要为难苏安的。 在认出我后，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冲着我来的，他是故意逼着刘姐她们，就是为了现在报复我。 “时间紧急，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耗着，大家都各退一步，你们可别太给脸不要脸。”王导演老神在在的说道，扫过我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恶意，“要么就换她，要么就让她重来一遍。” 身边的苏安脸色苍白，她咬了咬牙，强撑着站直了身。 “我重……” “我替她上！” 不等苏安把话说完，我一把把她拉到了身后，大声地说道。 迎着沈河不敢置信的目光，我咬了咬嘴唇重复了一遍：“我替她上。” 正文 第10章 换衣间的尴尬 “沉舟！” “阿舟！” 苏安猛地抓住了我的手，因为受伤而变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满的，都是不赞同。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心里十分愧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为我而起的，因为我得罪了王导演，所以导致了王导演和杜飞结仇，特意找苏安麻烦。所以，为了苏安，我必须这么做。 苏安，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尽管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要拼尽一切的保护她。 沈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导演，后者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得意的微笑。 “那就换你上吧。” 在沈河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刘姐飞快地插到了他和王导演之间，一锤定音地说道，似乎是怕我中途反悔。 说完，刘姐还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不善地催促道：“不是说了要替苏安吗？傻愣着干什么，去换衣服啊！” “刘珺！”沈河低声喝令，急促地喊了她一声，眼神中带上了丝丝怒气，这样子的沈河看起来有几分可怕。 刘姐却丝毫不退让，嗤笑了一声，讥讽地开口：“怎么？是她自己答应的，又不是我逼她的，人家自己都同意了，沈河你在这边充什么能耐？说不定别人还把你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了呢。” 刘姐的语气讥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抿了抿嘴，我拉了拉沈河的衣角，勉强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沈河，谢谢了。不过没什么事啦，而且裸替的工资高着呢，多少人眼巴巴地要这个机会还要不来，你不是总喊我夏爱钱夏爱钱吗。麻烦你照顾下苏安了。” 说完，我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 真的，真的很谢谢沈河。沈河会站出来帮我是我没想到的事情，毕竟一直以来，他只是对我的态度都不怎么样，哪天见面，不讽刺上两句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向喜欢和我唱反调的沈河脸色诡异地红了，眼神有点漂移不敢直视我。 然而他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口气凶巴巴的：“笨蛋，这和那一样吗？！这是什么情况，你是没脑子吗？！别胡闹！” “拜托了。” 我没有回答他他的问题，而是固执地看着他，再一次恳求。 “你……”沈河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转头看向王导演，一字一顿地开口：“是按原来说的那样，半裸。” 王导演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不高兴，然而沈河盯着他，却没有半点儿退让的意思。最终王导演点了点头。 沈河这才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黑着脸把苏安拉到了身边，冲我挥了挥手，一副不想要再管我的样子。 然而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小心点。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心他会反悔。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走到刘姐身边，我冲着刘姐点了点头：“刘姐，好了。” 刘姐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带我向换衣间走去。 一步一步走向换衣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就像四肢生锈，关节冻结。大脑里一片混沌。 虽然我表面上对着沈河说话的时候，一脸镇定，但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紧张，多惶恐。从一个群众演员突然变成裸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屑的轻蔑的目光，还有王导演充斥着恶意的目光。我心里明白，王导演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我的。 但是我别无选择。 到了换衣间里，换衣间里却已经有人了，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椅子上，正在往自己的手指上抹着指甲油。 她似乎对于刘姐的突然进入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问刘姐说怎么刚才那个不可以。刘姐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往旁边一站，把我露了出来，说换人了。 听到刘姐这么说，中年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挑剔地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站起来从旁边的一个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扔给了我，是和女主演一模一样的白色古装，刘姐对着哪个中年女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厉声让我赶快把衣服换上。 因为这些天开演的群众演员有不少都是古代的，所以换上这套看起来有些繁琐的古装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让我觉得有些难堪的是，换衣服的时候，刘姐和那个中年女子并没有离开，同样站在换衣间里，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我。 脸上有些发红，我拿着衣服，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你们……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刘姐还没开口，另外的那个中年女子却一下子挑起了眉，尖酸地笑了，她雪白的脸颊有些瘦削，这么笑起来显得整张脸十分刻薄。 “呦，大家都是女的有什么好害羞的，把自己当什么千金大小姐了不成？待会不就是要露给别人看了？这时候倒给我装什么矜持了？还真有意思。” 我被她说得脸上发红，却不知道如何辩解，因为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可是，可是…… 我咬了咬嘴唇，捏着衣服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完全不认识的人面前脱衣服，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考验，在我过去的十几年生活里，完全没有过这种经历。 “磨磨蹭蹭做什么？！”刘姐柳眉倒竖，容妆精致的脸上露出了十分不悦，“外面还等着呢。” 被刘姐凌厉的目光扫过，我手心一紧，觉得十分难堪。 “别以为我们有什么闲心情在这里浪费时间，要不是，我们要看看你身材合不合适，姿态怎么样，你以为我们在为难你？”中年女子嗤笑一声，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这才明白过来，只好强忍着那种羞耻感飞快地脱掉了衣服，就在我一把拿起肚兜就要往身上套的时候，那个中年女子却喊了声停，让我不要动。 站在原地，我不知所错地看着她，天气很冷，只是单单脱掉衣服我就忍不住打寒战，感觉自己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我实在没办法想象，刚刚苏安是怎么在这种天气下，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坚持下来的。 或许是因为苏安对演戏的那种疯狂的热爱。 中年女子走到我身边，绕着我走了一圈，还蹲下身按了按我的大腿。 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然而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十分羞耻，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然而刘姐冷冷的眼神，脸上那种无形的威胁却让我一动也不敢动，强忍着说不出的羞耻。 中年女子终于站起了身，点了点头，一直一副讥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行，条件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表现力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当裸替。之前试都没试过。” 站在门口处的刘姐冷不丁地开口，凉凉地说了一句。 一听到我是第一次，而且半点儿经验也没有，中年女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眉毛几乎都要打结了。 “他们怎么搞的？”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说着就要推门去找王导演，然而就在这是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中年女子顿了顿，还是先选择了拿起手机。 刚接通电话，听到电话里那头传来的声音，中年女子的脸色就变了，拿着电话走到了换衣间的角落， 刚刚她接电话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从电话里传来的男人的声音。 居然是王导演！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整个人一下子都警惕起来了，不知道王导演打算干什么，又想起了沈河刚刚压低了声音和我说的话：小心点。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心他会反悔。 而这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中年女子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然后又对着手机说了几句什么。 她说话时候用的是广东话，刚来广东几个月的我，对广东话还不熟悉，听得很模糊，而且她语速又快，我没能够听出她到底讲了什么。 又和电话的那头交谈了几句，中年女子点了点头，不知道答应了王导演什么事，然后挂掉了电话。 “那……有……有什么事吗？” 我努力地克制住心里的紧张，有些发抖地问她。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拿走了原本给我的那套衣服，换了另外一套，要我先把肚兜系上，还帮我系好了外衣的带子。然后仔细地跟我说待会要怎么办，跳进水里的时候，动作不能太急躁，肢体要协作。 她说的不快，但是我听起来却很吃力，用苏安的话来说，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当裸替的，哪怕身材好得有强的肢体表现欲望也不行。 而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几分不知道从何下手。 大概是因为时间不够的原因，在刘姐催促了两次之后，中年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让我出去了。 又有几个人过来帮我把头发绑好，化了妆，我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一般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就看到苏安和沈河站在河边焦急地等着我，看到我出来苏安的表情放松了不少，而沈河的眉头却始终皱得紧紧地，嘴唇也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无暇和他们打声招呼，因为王导演已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