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记忆中北方的冬天总是很冷,今年更是,天阴沉沉的,不过此刻我的心里却像是点燃一堆篝火,一阵狂喜。我把两只手放在砰砰狂跳的胸口,有点不相信医生刚才说的话。于是重新展开化验单,那一行显然的早早孕筛查试验结果后面确确实实写着阳性。 小心翼翼的把化验单放进背包我掏出手机给展伟打电话,“喂,老公,今晚回家吃饭吧,我有事和你说。”声音细腻柔弱,真想立刻告诉展伟他可以做爸爸了,可我想给展伟一个惊喜,所以我尽量克制兴奋地情绪。 “可以。”展伟的语气淡淡的,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展伟的话令我有些悻悻然,不过很快就又沉浸在即将做妈妈的幸福里。眼前的钢筋水泥土大楼都变得格外亲切,我裹紧羽绒服,顺势还忍不住隔着衣服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我差点都笑出声来。 四年了,我和展伟结婚整整四年了,我们多么想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展伟,他总在他妈妈给他打电话后黯然神伤。他的老家在农村,无后便是不孝的理论是从小听着长大的。四年中花了很多钱去全国各大医院去看病,很多医院的鉴定结果是一样的,就是展伟的精子活跃程度低,这就代表我们可以生孩子,只是要等,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问题出展伟身上我从来都是隐瞒他,每一次都是我带着他的精子拿去化验,对于他来说,去看不孕科是男人的耻辱,所以,在他面前,我谎称是我子宫太寒,不容易受孕。为此好友董丽总是骂我没出息,总是惯着男人。也只有我知道展伟的自尊心有多强,如果他知道生不出孩子是他的原因,他肯定受不了。 就在刚才,我听到医生恭喜我怀孕的时候,我差点高兴地蹦起来,医生说别激动小心孩子,我还是忍不住抓住了笑容可掬的医生大姐的手,就差亲医生大姐一口了。 打了辆车,坐在后座上我又忍不住拿出化验单看了又看,就连司机师傅都问我有什么高兴的事,我突然注意到化验单上的日期,十一月二十号,明天不正好是我和展伟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吗?一种莫名的感动突然涌上心头,眼泪立刻模糊了双眼,激动过后我告诉司机调转方向去菜市场,今晚我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这个特别的时刻。 路过小区门口的蛋糕店,我定了一个蛋糕,做蛋糕的阿姨已经很熟了,她笑着对我说:“我还以为你们搬走了呢,好久不见李先生给你来买草莓蛋糕了。这都到结婚纪念日了也没见来定蛋糕,我心里都嘀咕好几天了。” “没忘,怎么会忘呢?我老公啊,他太忙了。” 之前的结婚纪念日都是我和展伟手挽着手一起来定做蛋糕,展伟还叮嘱阿姨蛋糕做得漂亮点,说我什么东西都喜欢好看的。平时,他隔三差五就给我买我喜欢吃的草莓蛋糕,还真是好久没吃过展伟买的蛋糕了,最近他总是很忙。 展伟的老家是四川,他平时喜欢吃辣,我受他的影响,也是无辣不欢。做了几个拿手川菜,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从爸爸那里偷来的红酒,爸爸总说女孩子家不许喝酒,所以,尽管他有那么多好喝的红酒也从来不给我喝,我表面上从来不拧着爸爸,背后像这些无伤大雅的事,就随心所欲了。 饭菜做好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展伟还没回来,索性就进浴室先去洗澡,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光滑的小腹,想着我和展伟的孩子正在我身体里孕育,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推开浴室门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展伟在换鞋。 “老公,你回来了?”包好头,我连忙走出浴室。 展伟没说话,他径直走进卫生间,当他回到餐桌看到满桌子饭菜时,嘴角向上扬了一下,淡淡地说:“这么丰盛啊。” 他坐在我对面,我把红酒推到他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说:“老公,把酒打开,喝两杯吧。” 他疑惑地看着我,然后拿起起子打开酒瓶,暗红色的液体装满两只高脚杯,我幸福的看着展伟笑,突然发现,展伟的神色有些不对,他眉心紧蹙,双眸飘忽不定,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 “展伟,你不舒服吗?”我走过去,下意识摸了摸他的额头,他把我的手轻轻推开,示意我坐回去,然后抬起头喃喃地说:“冉冉,我有话对你说。” 我被展伟严肃的表情感染到,除了重重的点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不错眼球地盯着他的脸,他两只手自下而上从他的脸庞划过,头发也跟着凌乱起来,放下手,他认真地看着我,嘴唇微微翕动,“冉冉,我们离婚吧。” 吃鱼,吃鱼。我满心高兴的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鱼,可是就在放进他碗里的同时,我慕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手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把夹给他的鱼,囫囫囵囵的塞进自己口里,囫囫囵囵的嚼着,囫囫囵囵地说着:为什么? 鱼刺卡进了嗓子眼里,我猛烈地咳嗽起来,早孕反应又迫使我捂了嘴,急急地向卫生间跑去。 片刻之后,我回来端端正正的坐下,望着我的丈夫展伟,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我激动得站起身,死死盯住展伟的脸,“什么?你说什么?” 展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逐字逐句重复刚才的话,“冉冉,我们离婚吧。” 泪水在展伟说完这句话终于滚过下来,我迅速用袖子莫干,嘴唇紧紧闭合。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展伟,我像是从来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一样,我目光呆滞地看他的眼睛,眼泪顿时模糊了双眼,只要我一眨眼,泪水就会顷刻而下。 正文 第二章 展伟低下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非常平静地对我说:“我太想要个孩子了,冉冉,是真的,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泪水在展伟说完这句话终于滚过下来,我迅速用袖子莫干,嘴唇紧紧闭合。 我的心底五味杂陈,或许是我脑神经短路,我满可以说:老公,我们已经有孩子了啊,可是我在沉默许久之后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话:“因为孩子,就可以让你离开吗?”我始终凝视着他,他有些沉默,低着头,抽出一支香烟,然后拿出打火机,手指颤抖地点燃一支烟。 浓重的烟圈弥漫在我和展伟之间,然后一点点散开,透过烟雾,我看到他的神情逐渐平静,他非常肯定的回答道:“是的,我等不急了,我妈妈也等不及了。” “如果我们现在就有了孩子呢?你还选择离开我吗?”我坐下来,语气也平静地出奇。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留下来吧。” 展伟这句波澜不惊的话彻底把我打到万丈深渊,原来一直认为我和展伟的感情牢不可破,看来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般不堪一击。他这样的态度,我还需要说什么?难道我要用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拴住他吗?这样有意义吗? 一个女人,如果爱一个男人就肯定愿意为他生孩子,一个男人却能因为没有孩子,而不再爱这个女人。 孩子既然是唯一的筹码,那么,感情呢,我和他的感情难道一点点价值都没有吗?如果我这会告诉他生不出孩子是他的原因,他会求我留下来吗?那样的话,我会接受吗? 此刻,我感觉这些假设都没有意义。我不会卑微的祈求任何人施舍给我婚姻。 我紧紧咬住下唇,一句话也不想说,任凭泪水冲刷我的脸庞,展伟再次打破沉默,“对了,你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对了,你电话里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是啊,我要和你说的就是——我们离婚吧。” 这下轮到他惊诧了,他瞪圆了眼睛,把烟从嘴里取出来,可烟嘴粘在了嘴唇上,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手指从香烟上滑出去,手指被灼红的烟头烫了一下,嗷一声尖,半支烟从嘴中滑落,跌落在他的裤腿上,他急忙站起来,拍打着烟灰。 我居然裂开嘴笑了,用浴袍袖子擦干眼泪,这时,门铃响了,送蛋糕的服务员拎着精致的蛋糕在门口等待签收。 我淡淡地说:“展伟,你签收一下吧,我把头发吹干,换套衣服就下来。”说完,我咚咚地跑上楼去。 大脑一片空白,我克制住一切激动情绪,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在他面前过于狼狈,用化妆棉擦干成双成对的眼泪,我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然后找出结婚时候穿的红色毛呢套裙,黑色七寸高跟皮鞋。两只手活动了两腮的肌肉,然后对着镜子微微一笑,最后我迈着优雅的步子向楼梯走去。 大厅里的灯已经被熄灭,站在楼梯口便看见四支点燃的蜡烛,蜡烛的光照着展伟看上去无比痛苦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分手的时候如果不痛苦一下,是对对方的极大不尊重,还好,展伟还懂得尊重我一下,可是,我真的不会再哭哭啼啼了,就在此刻,我真的没有一丝痛苦的感觉,我像是一个演员,只想快点演完剩下的情节。并且力求演的天衣无缝。 随着高跟鞋砸向楼梯的咔咔声,展伟缓缓抬起头仰望着我,我平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接近他。 展伟站起身,他也看着我,他长长地叹一口气,然后低低地说:“冉冉,你能爽快地答应,真的挺意外,谢谢你。” 我的嘴角轻轻扯动一下,冷笑一声,随即端起酒杯笑着对展伟说:“干了这杯酒,我们就两清了。” 展伟诧异地看着我,缓缓端起酒杯,呆愣在一旁,我端着酒杯主动去碰展伟的杯子,再一次一饮而尽。 展伟紧跟着也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 手机铃声意外响起,我抓起电话,强忍住心里的抽搐说:“喂,哪位?” “冉冉啊,我是你林姨,你快点来医院吧,你爸犯病了。”林姨是爸爸的邻居,就在爸爸对面住。我顾不得想太多,连忙问清楚林姨是哪个医院,然后迅速扯了一件外套向门外走去。 展伟却抓住了我的外套,急切的问:“怎么了?” “爸……我爸犯病了。”我急着从他手中挣脱。 “冉冉,等等我,我开车送你!”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任他跟着我。我在副驾的位置上坐定,心却如丢进滚沸的油锅一般,煎着炸着撕裂着……,车还是那部车,我们一起攒钱买的,操作台上还放着我的照片,他说我是他的护身符,有我的照片摆在那里,一定鹏程万里,一路平安,甚至椅套都还是那副椅套,我跑了几个商场,专程为他挑选的……一切都没有变,可是一切又都变了。我趁他不注意,暗自用力地掐着大腿,以确定这一切不是梦境。 抢救室外,林姨向我叙述爸爸发病的情形,她说她按门铃想借酱油,按了好半天都没人开,你爸一般都是在家的,再说我们说好了吃晚饭一起去大太极,越想越担心,就找到小区保安把门打开,开门一看,爸爸已经昏倒在沙发上了。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的时候恰好展伟也赶到了,我和他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非常严肃地说:“老人的心脏已经太虚弱,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听了医生的话我差点晕过去,踉跄了几下恰好倒在展伟怀里,后来听到医生说家属可以去探望了,但别和他说太多的话。 护士很快把爸爸从急救室推出来,我挣脱展伟的怀抱紧紧跟随爸爸的移动病床,爸爸的眼睛微微的闭着,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我踉踉跄跄地跟过去,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正文 第三章 病房中,我紧紧握住爸爸的手,爸爸微微睁开双眼,面带笑容,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我连忙俯下身,听到爸爸气若游丝地说:“傻孩子,哭什么,爸爸没事。” 我点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爸爸又看向展伟,展伟也赶紧凑到爸爸的嘴边,爸爸像是用全身力气在说话:“伟,给冉冉擦擦眼泪。” 展伟慌忙伸双手触摸我的脸颊,我没有拒绝,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爸爸的脸,爸爸的眼皮向上微微张开,然后挤出一抹微笑,我的却眼泪却如泉水般再也止不住,展伟的眼里也闪着点点泪光,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轻声安慰我,“爸爸都没事了,你看你。”说着,他再次伸出宽大的手掌,拂去我脸颊的泪水。 想想自己刚刚失去丈夫,又险些失去父亲,就感到非常无助,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离开我和爸爸的情景。 爸爸是个传统的手工艺人,做玉器的手艺在圈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小时候他一忙就好几个不回家,妈妈一个人带着我非常辛苦,六岁那年,我半夜发高烧,妈妈半夜背着我向医院跑,却被迎面跑来的卡车撞倒,我在妈妈的怀里毫发未损,妈妈却永永远远的离开了我。 从此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曾经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妈妈惨死的情形,噩梦中醒来都是爸爸在给我擦眼泪,然后又给我讲着童话故事入睡。 爸爸生平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个就是给他的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另一个愿望就是把他制作玉器的手工艺传承下去,所以,爸爸在我和展伟结婚后不留余力地教他一切他自己所知道的东西。 爸爸始终觉得对我和妈妈愧疚,这么多年始终没再娶。街坊邻居,包括姥姥姥爷好多次劝说爸爸重新找个伴,他就是不听,我上大学的时候还亲自为爸爸张罗过老伴儿,可是爸爸坚决不肯再娶,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妈妈,我想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就是传说中的地老天荒吧。今天,要不是林姨发现了爸爸,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爸爸再次睡着了,护士告诉我去办住院手续,展伟跟着护士走出去,我也紧跟出来。 我和展伟不约而同地来到收费处,他走在我前面。因为是半夜,收费处空无一人,展伟探头一边和工作人员说话,一边从上衣口袋掏钱包,我上前一步,按住他的上衣口袋,淡淡地说:“我来吧。” 我一边从坤包里拿钱包一边把手续递进窗口。 展伟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很没趣地把手从上衣口袋抽离回来,他站直身体,嘴唇紧紧闭合,然后深深吸一口气,他说:“非要分这么清楚吗?” 这时,工作人员递给我收费单据,我接过来看了看展伟,始终没有说任何话的欲望。展伟始终跟在我身后,一直到爸爸的病房门口,我刚想推门进去,展伟站在我身后说:“你回去吧,我来照顾我爸。” 此刻的展伟像是一个温顺的小狮子狗,为了博取主人的欢心,摇头摆尾摆着各种姿态,我感觉非常滑稽,看着他这副讨好的嘴脸,我突然很想笑,可是,我终究笑不出来,因为我没时间看跳梁小丑表演假惺惺的温情戏。 “展伟,如果你还念在我们曾经四年夫妻的份上,离婚的事过段时间再谈,没有其他的事,你就走吧,我会对我爸说你出远门了,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我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然后表情轻松地看着他。 他一开始低着头,片刻后,他缓慢抬起头,然后又捣蒜似的点点头,喉咙里发出无奈的叹息声,他说:“有什么事,给我电话。”说完,就大踏步的向楼梯都去。随后传来他他昂贵的古奇男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 我没有想到父亲会那么快离开我,几乎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我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孤儿,最最亲的人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另一个曾经我认为也很亲的老公确以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方式离我而去。 爸爸去世那天是腊月初八,依稀记得妈妈去世那一年腊八节,妈妈不但给我做了腊八粥,还精心挑选了优质的蒜瓣,阉了满满一坛子腊八蒜,不成想当别人家欢天喜地迎接新年的时候,我们家却办起了丧事,妈妈在腊月二十三那天,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后来,我和爸爸每次吃妈妈腌制的腊八蒜都禁不住泪流满面。 爸爸总是说:“孩子,吃吧,这是你妈妈亲手做的,以后我们再也吃不到了。”说完后,就自己先把绿的发青的蒜瓣放进嘴里,咀嚼的一刹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爸爸刚毅的脸庞上滚落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爸爸用袖子抹一把眼泪,又咧开嘴笑笑,说:“有点酸,有点辣。” 我知道爸爸是思念妈妈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就也夹起一颗又大又绿的蒜瓣放进嘴里,也学者爸爸的样子,一边砸吧嘴一边说:“是有点酸。”然后大大方方的陪着爸爸正大光明的流眼泪。 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和爸爸都是含着眼泪吃的饭。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在爸爸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里,我很快寻找回童年的快乐,可是,爸爸的脸上从此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爸爸走的很安详,他没能喝一口我为他做的腊八粥,他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嘴唇有些发抖,已经说不了话,他含着眼泪,嘴唇哆哆嗦嗦,我俯下身把耳朵放到爸爸嘴边,依然听不到他说什么,可是我明白,爸爸是要我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我握着爸爸近乎僵硬的手,含着眼泪对爸爸说:“爸我知道,我都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地。” 爸爸听到我的话,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笑容,眼泪已经滑到眼角的鱼尾纹里,他睫毛上的泪珠闪着晶莹的光芒,我在也看不见爸爸温暖慈祥的双眸,他合上双眼,把最后坚强慈祥的笑容永远的留给我。 正文 第四章 爸爸被推到太平间的时候,展伟也出现在走廊里,他看到爸爸的移动床上盖着雪白的白布,他连忙走到我身边,他双手搀扶着我哽咽着说道:“没……没想到这么快。” 展伟不留余力地帮助我张罗爸爸的葬礼,可是,每次当我看见他浑身就发颤,我的本意是忍住自己的情绪,毕竟我不想在爸爸的亡灵还没走远就和展伟反目成仇,可是,我实在忍不住,当我看到他假惺惺的样子的时候,肚子里就有怒火窜上来,我再三警告自己千万要忍住,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我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丧礼结束后,展伟在客厅坐下来,他吸了两口烟,表情看上去淡淡地,接着,他把烟蒂按到烟灰缸,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冉冉,你别怪我心狠,我们家在农村,老人把传香火的事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如果现在你告诉我你怀孩子了,我们就可以不分开,可问题是,你不是还没怀吗?” 如果说第一次展伟和我提离婚的事拿孩子说事,我还能勉强相信,可是现在,他那副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嘴脸真令人恶心,我没心情和他说关于我们俩之间的事,甚至我都不愿意听到总他的嘴里说出“我们”这个词,我咬了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滚!立刻滚!” 之后的日子,展伟果然消失的干干净净,我原以为他会很快拿着离婚协议书来找我签字,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出现,是啊,他着什么急呢?他玉器行的起步资金都是爸爸出的钱,他展伟四年前只是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外地穷大学生。和我谈恋爱结婚,爸爸手把手带他入行,出钱给他开玉器店,玉器行的生意刚有一些起色,他没换房没换车,首先要换的居然是老婆。 这一年的年关比当年妈妈去世显得更加凄凉,母亲忌日这天,我去花店选她最喜欢的白百合,抢眼的红玫瑰刺痛了我的双眼,眼泪奔涌而下,我以为因为爸爸去世的事,我早就遗忘了我和展伟的事。可是当我看到鲜红欲滴的玫瑰时,美好的回忆片段立刻浮现在脑海。 四年前,也是在这家花店,展伟只买了一朵玫瑰花,还没走出花店就单膝跪地向我求婚,他头举起玫瑰花深情地凝望着我,含情脉脉地对我说:“付艺冉小姐,嫁给我好吗?虽然我只能买的起一朵玫瑰,将来我一定有能力把整个花店搬回去给你,虽然我没有昂贵的钻戒,可是我却像让你用这个晶莹剔透的玉指环从此圈住我的心,付艺冉同学,你愿意吗?” 不得不说男人的花言巧语是世界上最好的迷魂药,这段像极了话剧台词似的表白彻底俘虏了我的心。我无可救药的并且心甘情愿地将我全部的心交给他,那时的我多么天真,我曾经真的以为王子和灰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四年中,我痛着他的痛,快着了他的快乐,因为他的悲伤而悲伤,因为他的幸福而幸福。 然而我的婚姻就像是一场绚丽的烟花表演,即使在繁华漫天的时候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许下白头到老的誓言,可到最后,当一切繁华落尽,仍只剩下满目疮痍。 双手抱住双肩,倚靠在落地窗前,真真正正体会到“彩虹易散琉璃脆”的凄凉。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望着漆黑色夜幕,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 一阵干呕打断所有的思绪,我这才意识到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爸爸生病这段的一个多月,他那样安静,安静地让我忽略了他的存在。我从来没有想过从身上生生地取下一块肉会有怎样的疼痛,可是,我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曾经我是多么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受了多少苦,无数次梦中,我梦见自己生了个像展伟那般俊朗的男孩或者像我小时候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儿,多少次梦里我都是笑醒的,而现在,我看着坐在镜子前面,轻轻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眼泪顺势在脸颊画出梁道渠。 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如书桌的白炽灯般惨白,嘴唇因为干而形成几道血口,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消瘦的脸庞只剩下很窄的一小条,眼神空洞而面无表情,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应该是什么表情,嘴角轻轻扬起,想给自己一个坚强的微笑,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和幽怨的眸子显得我更加可怜。不由自主拿起一只手去擦腮边的泪水,粗造的手指居然划疼了面颊,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纤细而干枯,像是久没有要到食物的乞丐无力的贴在墙上,居然如此落寞。 我被自己吓到了,一个多月我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幅摸样,莫说展伟那样的男人要和我离婚,就是我自己,也看不出我还有什么可爱之处。 镜子里突然出现展伟的脸,我并没有惊讶,就像他出现在爸爸的墓前一样,他看着镜子里的我,嘴唇缓缓地挤出几个字:“吃饭了吗?” “你来干什么?是想看我有多狼狈?”我不由自主挤出一抹讽刺意味的微笑,接着说:“对了,你是来让我签字的吧?” 展伟坐在我身后的小床上,镜子里我的身体遮住了他大半边脸,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的语气依然淡淡地说:“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开门,我想你在,就自己开门了。” 我缓缓转过身去,小转椅发出咯吱的一声,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很刺耳,我伸出一只手,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极其洒脱的态度说:“拿来吧,我这就签字。” “冉冉,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展伟眉头紧蹙,满脸的无可奈何。 我不由地笑笑,用鼻子轻哼一声,“我咄咄逼人?你太可笑了吧?难道我会认为你是看我可怜,看在夫妻情分上来安慰我的?” “爸爸没了,我也很难过,就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我买了你爱吃的鱼片粥,吃一点吧,在茶几上。”说着,他站起身向客厅走去。 正文 第五章 我刚想意味深长的说声谢谢,可是我突然发现很没趣,我夹枪带棒的和他说话有意思吗?那样的话,只能说明我还在乎他。我是不会那么做的,当然,我不会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更不会像是之前那样,先在他脸上亲一口,在顺从的点头,然后一副幸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等着他给我端来热气腾腾的鱼片粥。 即使我下一秒就要死了,在他展伟面前我也要笑着死,所以,他休想看到我为了他痛哭流涕的样子。 站起身,缓缓地走出书房,迎面遇见展伟端过来香气扑鼻的鱼片粥,可是,当他把鱼片粥递到我手里的时候,刚才香气扑鼻的味道立刻令我恶心起来,我忍住干呕,直接冲到卫生间。 趴在马桶上又咳嗽又恶心,居然没有吐出来,眼泪都被呛出来,嗓子里一股辛辣混合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味道,终于胃里一阵翻腾,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展伟一边帮我按摩后背一边喃喃道:“你就是不肯好好照顾自己,本来胃就不好,还不好好吃饭。你看,吐出来的都不是食物,是胆汁。” 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我用手摸了一下嘴巴,然后立刻站起身,像泼妇一样伸出食指指着展伟的鼻子大声呵道:“没事的话,快滚,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 展伟的手连忙缩回去,但却没有挪动脚步,他木木地站在我面前,表情似是疑惑似是愧疚,我一把推开展伟,向外走去,可是我的脚底突然感到滑腻腻的,待我明白过来可能是有肥皂渣掉到卫生间门口,我已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丝毫疼痛,我一心想立刻爬起来,可是这时,下身传来一阵阵汩汩的液体流动的感觉,随之而来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咬紧牙关,脑海里浮现的是类似电视剧里的情节,心想,我绝不能让展伟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不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不配!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血应该很快就从下身顺着裤管向下流,然而,事情没发展那么快。我用尚存的一点理智和力气支撑我甩开展伟,踉踉跄跄的走到沙发上,沙发上有我一件外套,我迅速盖在自己的身上,我忍着剧痛,用命令的语气对展伟说:“走!我一秒钟也不想看见你,你走!” 展伟的耐性终于也被我耗尽,他对我过激的言辞激怒,快速走到防盗门前,他拉动门把手最后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话又咽回去。这时,我看到茶几上有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子,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将多余的话,随着展伟“砰”的关门声,我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大脑里连七八糟的各种片段,我想,我也应该会像大多数女主人公一样孩子流产了,我安然无恙,或者更糟糕的结果,医生告诉我我再也不能做妈妈了,正当我为自己的浮想联翩感到可笑时,茶几上档案袋子里露出的一角白纸,引起我的兴趣,纸袋是开着的,我伸手用力一扯,袋子里的白纸漫天飞舞,虽然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我确定,我清楚地看到了“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是五个黑体二号字庄严肃穆地躺在那里。 身体一点点向下沉,心也一点点向下沉,血已经顺着大腿流到地板上,殷红了其中的一张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 再次醒来,我首先看到的是好朋友董丽,和很多电视剧的情节一样,我一时间忘了我在哪里,我是怎么了。还没等我说话,董丽裂开嘴吧微微笑笑,她显然很激动,眼里有泪花闪动,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冉冉,你可把我吓死了,你真的不想活了……”说着还不忘在我脑门上戳了一下,之后,就又流出汩汩的眼泪。 很快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我的心情反而很平静,尽管我感觉全身依然软绵绵没什么力气,但我刻意咧开嘴巴笑道:“丽丽,问你个事啊,医生说我以后还能生孩子不?” 这下丽丽真的被我逗乐了,她止住眼泪,瞥了我一眼,“都什么时候啦,还惦记这事儿,能生,你以后还能生一窝孩子呢,别瞎担心了。不过,离婚这么大事,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啊?” “不就是离个婚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勉强笑笑,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确实很轻松。 “你啊,平时挺有脑子的一个人,打了120居然锁着门!要不是小区保安把门砸开啊,你恐怕这会早就到阎王爷那报道了。你说说你,都到什么时候了,手里还攥着那个纸团,脑子也坏掉啦?!”丽丽说着又忍不住戳了我的脑门一下。原来,丽丽听护士说抢救我的时候才从我手里抠出一个带血的纸团,丽丽打开一看,正是我在昏迷前看到的那页《离婚协议书》。 此刻流眼泪的人不是我,而是丽丽,她眼里的心疼溢于言表,她帮我用棉签擦嘴唇,眼泪流下来她急忙转过头去,转过头来,看到的依然是她带着鼓励的笑容。 “你怎么得到消息的?”我疑惑的问。 “护士从你手机最近联系里找的我的手机号码,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所以犹豫了很久,没有给他带电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想见到他。” 听到丽丽的话我十分感动,能懂我的朋友也就只有丽丽了吧,我不由自主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为我能有这样一位知己。 一周后,丽丽和她老公张雄超接我出院,丽丽邀请我去他们家住一段时间,我坚持住回爸爸的房子,妈妈的忌日就要到了,住在家里,每天能在爸爸妈妈牌位前发一会呆,我都觉得很幸福,像是回到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身边的感觉。 刚一进门,就听到爸爸养的八哥一遍遍说:“我闺女回来了?”这只八哥我给它起名叫琪琪,琪琪会说这句话是在我结婚回门那天,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景,爸爸含着眼泪走出门来迎接我,一边走,一边和八哥说同样的话,当时展伟和我被八哥逗乐了,可是笑过之后,眼泪就迅速流下来,爸爸坐在沙发上,摘下眼镜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这两天啊,空空落落的,客厅一有动静我就说‘我闺女回来了?’没想到这小东西学东西这么快。” 正文 第六章 “爸,我不是一天给您打好几个电话吗?要知道您这么难过,我们就不出去玩儿了。”我用手帮爸爸抹干眼泪,顺势躺在爸爸怀里。 爸爸笑嘻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蜜月旅行哪能不去啊,闺女总是要出嫁的嘛,我适应就好了。” 展伟忙不迭地说:“爸,我和冉冉一定会常回来看您的。” 从那次以后,每次回家,只要琪琪看见进门的是我,就会反复说“我闺女回来了?” 我住院这几天,琪琪可能饿坏了,它飞到我的肩膀上,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我抓了一把鸟食带着琪琪来到阳台,琪琪乖巧的跳下我的肩膀,然后扎下头一下一下的啄鸟食。琪琪依然很乖,即使家里没人,它也不随便大小便,我把琪琪窝里的粪便清理出去,然后开始打扫房间。 每清理爸爸一件遗物,我就会想起爸爸慈祥的笑容,就好像爸爸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神情恍惚地总是觉得爸爸一会在客厅浇花,一会拿着放大镜看石头,要不然就是拿着鸟食一边和琪琪说话一边喂它。 就要过年了,丽丽几乎每天都拉着我出去逛,各大商场超市一派节日气象,腊月二十六我在家忙活了一整天,我重新把家里布置了一下,把窗帘、床单和沙发巾都换成新的,还扎在自己的房间把小时候的玩具都摆放出来,漂亮的芭比娃娃、晶莹剔透的玻璃球、等等,都是小女孩喜欢的小物件。最最珍贵的是妈妈亲手帮我缝的粮食毽子,里面的玉米估计都变成玉米皮皮了,布料已经磨得非常轻薄,可是,我从来不舍得丢掉,而且每年的六月我都会拿出来晒一晒,结婚这几年即使我没空回去,爸爸也会记得帮我晾晒一下。 一整天,我把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点缀上一串串通红的布辣椒,还有戴着红色穗头的中国结和鱼娃娃。再把爸爸养的花该浇水的浇水,该擦叶子的擦叶子。把电视机打开,屋里立刻显得热闹起来,很有过节的气氛。要让爸爸妈妈看到我一个人过年也很有年味儿。 睡在自己的家就是感觉踏实,第二天一醒来都已经是八点钟了,幸好是假期,不然又要看教务处刘主任那张苦瓜脸了,放假就是好,心里想着,就又咕咚一声卧倒在床上。 丽丽的电话如约而至,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去干什么都拉着我,我懒洋洋地接起电话说:“今天什么安排啊,昨天我做了一整天家务,都累死了!” “逛街啊,谁家过年不置办年货啊,别告诉我你又宅在家里啊,半小时后商场门口见啊。”说完就听到挂机的声音。 放下电话,懒洋洋地走进卫生间,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过年这些天要给爸爸妈妈灵位前摆的贡品还没买,于是加快梳洗的速度,心里盘算着,要多买几样爸爸喜欢吃的老婆饼,还有妈妈喜欢的年糕。想起这些,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空气里回响,那是爸爸的声音,他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这就对了,高兴起来,多出去走走,这样我和你妈才放心。” 节日的商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都后悔开车子过来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车位,只好驱车退到离商场很远的停车场,透过玻璃向外看,我无奈的叹叹气,根本就没有车位!正丧气的趴在方向盘上,突然听到一阵喇叭声,原来停在我右前方的蓝色车子正徐徐向车道上开,天助我也,我赶紧把住方向盘,拿出上高中时打饭的精神头抢占车位。心里一阵暗喜,心想,我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嘛。 车头刚拐过去,却差点和迎面开过来的白色轿车亲密接触,车子是倒着向车位行驶的,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到车屁股上的保时捷标志,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我的车子没有吻到它,不然,可真的是要倾家荡产了。 再看看保时捷停车的位置,气不打一处来,我的车子明明已经占了车位的三分之二,这家伙还往里挤个什么劲儿呢,一气之下打开车门,可是,我是没有心情和别人斗嘴,所以,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表情像心情一样木木的。 这时,保时捷里走出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样子看上去很像电视上演的保镖,西装男看看了看我,表情非常焦急地说:“小姐,是我们先停过来的。” 明明是我先停过来的,看看我和他车子现在的位置,这件事也是没有争议的,我只是用眼扫了一下车子的位置,然后淡淡的笑了一下,这时手机响起来,又是丽丽催我,可是见到西装男很着急的样子,我想把车位让给他给他,毕竟我和丽丽就是闲逛,也没有正事。谁知道这人见我答应的不爽快,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他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小姐,你能有什么急事啊,我们真有正事!”语气霸道强硬。 本来心情就极差,此刻,气更不打一处来,我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叫我没急事?什么叫你有正事?难道只有你才有正事吗?” 这时,保时捷里又走出来一位戴着墨镜的男人,这人一出现便有了一种强大的气场,令人避之不及,男人身材高大,虽然瘦,但是显得很结实。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他身穿一件黑色毛呢外套,看得出是价格傻贵傻贵的那种,他先是摘下墨镜神情淡淡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是我们抢你车位了,对不起,打搅了。”说完向西装男摆了摆手说:“把车子开回去吧。” 男人的表情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本来这件事我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那声酷酷地对不起一下就把我有理声高的气焰打压下去,我顿了一下,也淡淡地说:“没事。” 正文 第七章 他朝我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便一阵风似的向前方走去。 西装男连忙上前问道:“那您待会怎么回去?” 男人头也没回,只是伸出手向后摆摆手,就箭步向前走去。 保镖一样的男人瞥了我一眼,很快把保时捷开走,我把我的铃木天雨也停下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商场。商场门口声音异常嘈杂,打折促销,新年大礼等充斥着我的耳朵,若不是丽丽走过来一把抓住我,我肯定就又被人流挤出商场门了。 “你怎么这么磨蹭啊!”丽丽一边挽着我的手向人群中走去,一边唠叨。 “没有停车位啊,为了陪你逛街,我把车子停到二里地以外了,累死了都,午饭你请啊。”我白了丽丽一眼,然后真是后悔她的建议来商场了,商场的空气闷的简直令人窒息。 丽丽的目光扫过拥挤的人群,然后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感慨道:“新闻不是一直报道经济萧条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来,祖国人民还是不缺钱啊!” 我挽着丽丽的胳膊,艰难地向前挪动步伐,不知道从哪里涌过来一股人流,我只感觉我的脚底已经离开地面,我被拥挤的人群架在空中,手死死地抓住丽丽的胳膊,可是,不一会儿,我的手不得不被迫松开,我和丽丽在瞬间被一小撮人隔离开来,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正站在商场活动的抽奖处,“不行,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朝丽丽大声喊道。 丽丽已经被挤到台阶上,我听不到她说什么,只见她指着旁边的楼梯比划着,我不懂她说话的意思,丽丽掏出手机,我也连忙掏出手机,丽丽喘着粗气说:“去二楼的珠宝行吧,先喘口气,祖国人民不至于冒着被挤成相片的危险疯狂抢购黄金钻石吧?” 看看乌压压的人群,我估计再挤出去也需要一把子力气,于是对丽丽说:“好吧,我们先休息一下。不然,真有可能牺牲在这里。 丽丽无论遇到多么大的难事,她都能用调侃的语气一带而过,让你感觉天大的事在她那儿都不是难事,而听她讲话的人,也能很快受感染,她的理论观点再加上她夸张的表情和无厘头的比喻,有时候你想不乐都不行,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被这种乐观主义精神感染。 一刻钟以后,我和丽丽在二楼的珠宝柜台胜利会师,我俩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到胸口,喘着粗气,当我俩看到彼此的时候,谁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旁的顾客莫名奇妙的看着我们,我窘得脸顿时涨得通红,瞪大眼睛环顾四周,柜台前的客人虽然也很多,但是无一不是端庄优雅的女士和风度翩翩的绅士,我和丽丽肆无忌惮地笑与这样的气氛显然呵呵不入。 我走到丽丽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对她说:“咱们走吧,这里不适合咱们。” 丽丽瞥了我一眼,又不屑地看看其他人,她故意大声地说:“谁规定只有假扮淑女才能来这个地方啊,咱们又不是买不起这些东西,就算是买不起,谁规定看都不许看啦?” 丽丽一向认为天下根本就没什么真正的淑女,所谓淑女都是拿腔拿调矫揉造作的结果,所以,她从来不屑于装淑女,不仅这样,有时候她还看不惯我,总在我露出害羞表情或者腼腆微笑的时候数落我“假正经,装淑女!” “那你看吧,我都快累死了”一边说着我就不由自主地朝偏僻的一个柜台前的高脚椅子走去。然后拉了拉丽丽的衣服,示意她我过去休息一下。负责这节柜台的服务生小姐,面带她不知疲倦的笑容看了看我,就又投入到专业的服务中去。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手里拿着什么,不停地比划着,评价着。 坐在安静的角落里,观察人群里各种各样的人,一向是我喜欢的事。从小我就养成一个习惯,经常跑出家门,蹲在最繁华的马路边看络绎不绝的行人。我会想象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或悲或喜。有时候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直到爸爸喊我吃饭,着急得满头大汗来找我。 每次这个时候,爸爸轻轻拉起我,总会轻轻地问我一句:“丫头,又想妈妈了?” 而我总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说话,有时候摇摇头,有时候点点头。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这个举动,我只知道,这时候,是我的心情非常平静的时候,每到这时,我的心像是无限宽广,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通畅。在爸爸看来,妈妈是被车撞死的,我之所以有这样的行为,就是因为我忘不了妈妈死时候的惨状,其实,我蹲在马路边的时候很少想起妈妈,我不会想起任何人,但我总感觉自己很安全,很温暖。 逐渐长大后,我就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或者是在同学聚会的歌厅坐在角落里看大家欢乐地样子,或者是在路边露天的咖啡厅看过往的行人,像是现在,我很享受这个一把高脚椅带给我的安宁。 一对对情侣笑颜如花,或是女人伸出芊芊玉手,男人把戒指试戴在女人手上,或是男人双手捧起精致的项链戴在女人光滑白皙的脖颈上,男人们无一不潇洒大方,或者说“小姐,开票吧。”又或者说:“我太太喜欢这款,请把它包起来。” 眼泪不自觉已经濡湿了眼眶,展伟从爸爸手里接过那串红宝石项链戴在我脖子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像刚才那个男人那样,轻轻解开项链的扣子,深情的看着我,许下了对我一生不变的诺言。他说:“冉冉,虽然这条项链不是我花钱买的,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等我挣了钱,一定会给你全世界最大的宝石,请你相信我,我会永远爱你。” 我的思绪是被一个主持人的声音打断的,一个身穿深蓝西装的男人手持无线话筒站在卖场正中央,他操着南方普通话对在场的顾客说道:“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本商场,欢迎来参观罗天佑先生的私人玉器展,不过,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由于今天商场的人太多,我们展览的场地又非常有限,所以我们只好采取幸运抽奖的形式来产生上楼参观的名额,没有抽到请柬的朋友请不要灰心,下次一会会有机会的。” 正文 第八章 主持人这样一说,我才注意到,就在我头顶悬挂着非常明显的条幅,条幅上清清楚楚写着“罗天佑先生收藏玉器展”。我好奇地环视四周,只看到柜台里像往日一样只有大量的黄金铂金,只有少数的两个柜台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样或白或绿的首饰。这时,我旁边的一位女顾客指着楼道侧面的一个门对另外一个女人说:“罗氏集团还真是有面子,S市最大的卖场搞如此大规模的展览,光租金每天要多少啊。” 丽丽走到我身边,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她看了看刚才的两个女人说:“租金?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商场就是罗氏集团的吗?”说完,丽丽冷哼一声,好像是刚才用异样眼光看我们的就是这两个人,而她是要报刚才被鄙视的的仇,我拉了拉丽丽的衣服,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这种人讨厌死了,不就是一个玉器展吗?还抽奖拿请柬,我从小到大看的玉器展都数不过来了,还没遇见过这么拽的,走走,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要不然挤都挤不出去。” 刚才两个女人很无趣的走开,丽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低低地笑两下,凑到我耳边说:“咱不能走,看玉器展只是幌子,我听说罗氏集团的这个公子,帅的一塌糊涂,我今天一定要去看看!” “小心我打张雄超的电话,让他看看你看到别的男人流口水的样子!”我瞪了一眼丽丽,恶狠狠地说。 丽丽挽着我的胳膊嘻嘻地笑:“你打啊,切!你以为他有那闲工夫搭理我啊,这会儿不定又在哪儿采访呢。” 探头向楼梯下望了望,一个紧挨一个的黑色人头,让我立刻后悔当时走进商场。不由自主叹一口气,只好答应丽丽的请求,悻悻然跟在丽丽身后,站在长长地队伍后面等待排队抽奖。 队伍中不断有人走出来,有面带笑容拿到请柬的,也有垂头丧气悻悻然离开的。我和丽丽不算太悲催,好歹拿到一张请柬。我朝玉器展门口的方向推了丽丽一把,然后笑着对她说:“进去吧,我等你出来。” 丽丽嘴巴撅的高高的,她展开大红的请柬轻轻叹了一下,说:“算了,不去就不去喽,出来玩本来就是带你散心的。” “你还是进去看看吧,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从小跟着爸爸看玉器展,眼睛都看出茧子来了,我去不去无所谓。再说了,那个罗什么的不是大帅哥嘛,不看损失多大啊。” 我把丽丽手里的大红请柬合拢重新递给她,突然,嘈杂的人群里传来一个非常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李秘书,带这两位小姐进去。她们是我的朋友。” 转过头去,没看到说话人的脸,男人就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飘过去,迎上来的是另一个更加年轻的男人面孔,他绅士地朝我和丽丽做了个请的动作,礼貌地说:“二位小姐,请进!” 我和丽丽一头雾水,不过我感觉刚才那个男人的背影非常熟悉,可是用力敲了敲脑壳,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丽丽大大方方地拉着我的手说:“走!咱们进去!” 我的大脑还在努力搜寻刚才那个男人的背影,却已经被丽丽拖进了展览厅。丽丽没有放过任何八卦的机会,她先是坏笑了一下,然后低声问我:“说!什么时候认识的高富帅?” 我满脸疑惑,无辜地看着丽丽,“我还想问你呢?你和刚才那个人是朋友?” 丽丽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白了我一眼然后说:“别开玩笑了好不?我家苍蝇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你都清楚,我什么时候瞒着你有这么大一福利啊?” 说话时,我们已经走进展厅,大厅里人川流不息,刚想拉着丽丽去看展柜,显摆显摆我从爸爸得来的真传,丽丽扯了一下我的衣角,顺着丽丽指的方向,我看到刚才主持抽奖的主持人缓缓地走到一个立式话筒前,他对着话筒大声说:“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请安静,欢迎大家参观我们罗氏集团罗副总裁的玉器展览,他本人今天也到了现场,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罗天佑先生讲几句!” 人们都站在原地,掌声想起,目光集中在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脸上,尽管他的墨镜把脸遮去一大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早上白色保时捷里的男人,刚才请我们进来的不是他又是谁呢。 丽丽嘘唏不已,她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副花痴相,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由自主地发出感慨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罗天佑!果然名符实归,帅死了!要是摘掉墨镜,眼神也一定迷死人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丽丽这幅德行,就差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我伸出脚,用力在她的鞋上踩了一脚,丽丽被我踩得生疼,瞪着眼睛要向我发怒,我连忙笑嘻嘻的调侃道:“我是想提醒你,你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看到超级帅哥了!” 丽丽又瞪了我一眼,然后扭过头去,认真看台上人,只见罗天佑双手交握在一起,上身轻轻向前倾斜,发表讲话:“中国有着悠久的玉文化历史。‘仁、义、智、勇、洁’是中国人对玉特有的审美及价值倾向,承载者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我这才带来四百多件藏品,是我用了十来年的时间收集起来的,每一件都是敝人精心挑选并收藏的。”他的声音浑厚具有磁性,惹得台下一些女人的唏嘘声。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丽丽的手掌估计都拍疼了,一边陶醉地喃喃道:“可惜啊可惜,这位帅哥只是个传说,哎!”我被丽丽崇拜的要死的模样逗乐了,探过头对她低语道:“他说的这些啊,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耳朵都听出泡了,这点花样,也就是糊弄一下像你这样的花痴!” 丽丽听完我的话,嘴里时不时发出啧啧的鄙视声,她瞥了我一眼,讪讪地说:“切!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门里出身,不过如此青年才俊,怎么连爱好都这么高雅?”丽丽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她半眯着眼睛,一种完全陶醉的样子。 正文 第九章 “切!他这无非是富二代炫富的一种小把戏而已。”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众人皆知,能办的起这样大规模私人玉器展的,来头一定不小,爸爸生前就给我讲过罗家在各行各业都独占鳌头,罗老爷子对玉情有独钟。至于这个罗天佑罗公子看上去最大也超不过三十,论资历和实力,应该都是仰仗自家老爷子。 丽丽继续用鄙视地眼神看着我,她撇撇嘴,接着说:“这次你可看走眼了啊,人家罗先生虽然是罗氏集团的长子,但他的生意和他老子是分开来做的,好多人都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迟早比他爹还要厉害!” 我对丽丽的八卦能力再次刮目相看,上学的时候,她就是我一切消息的来源,例如我们班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例如校花被哪位才子打动芳心,甚至哪一层女生楼丢了一件衣服,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我苦笑一下摇摇头道:“丽丽,你实在选错专业了,不过现在改行做娱乐记者,估计比你们家张雄超有出息。” “什么跟什么啊,是我们家张雄超采访过罗天佑!听说他还没结婚的哦!”丽丽不忘白我一眼。 我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建议张雄超别做新闻记者了,赶紧改行做娱记,要不你这个内助排用上用场实在太可惜了。” 丽丽被我气得直摇头,忍不住攥气拳头在我头上比划了两下。 “好啦,好啦,看展览。”我拉下丽丽的拳头,把她的手放到我的胳膊底下。 我拉着丽丽的手在各个展柜前瞎逛,我对玉器没什么兴趣,但是毕竟爸爸和玉打了一辈子交道,耳濡目染,我也比平常人懂一些。台上的讲话已经结束,人们三俩成群一边欣赏柜子的里的玉器,一边啧啧赞叹,我拉着丽丽的手和她讲每件工艺品的品相、质地产地,刚走几步,我的视线停滞在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碗上,刹那间,我目瞪口呆,嘴巴张成大大的“O”字,这是一对九龙玉碗玉质均匀,色泽温润,碧绿而渗金黄色,玲珑剔透。细细观察九条龙镶嵌的位置,怎么看都是一件玉中上品,因为这对玉碗我再熟悉不过了,它分明就是我们家那一对! 没错,我愣在柜子前面又仔细看了看,再次确定,这对玉碗就是我们家的传家宝,顿时,我的慌乱至极,就连丽丽连声问我几句“你怎么了”我都没有回答她。 我疯了一样地向左右看了看,早已经见不到罗天佑的影子,慌乱中,我看到有一个年轻的讲解员正在给参观者讲述,,我不顾一切跑过去,拽着小姑娘的衣服追问她:“请问,罗天佑在哪儿?” 女孩被我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褪去,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知道。” “那……那你告诉我他的办公室在哪儿?他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吗?他去哪儿了?这不是他的私人收藏吗?”我一连串的问题把女孩搞得更加不知所措,众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丽丽用力拉了我一把,问我:“怎么回事?冉冉你冷静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我激动地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对丽丽说:“那对碗,那是我们家的,是我们家的!我要找到罗天佑,我们家的碗为什么在他的私人展柜里。” 丽丽像是听明白了,她疑惑地看着我说:“你确定没看错?” 我六神无主地点点头,我保证我不会看错。是啊,怎么会看错呢,这对玉碗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但那是我爸爸留下来的唯一值钱的东西,那是她买给妈妈的礼物,当年,他把礼物拿回来给妈妈的时候,妈妈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临死前,妈妈看着玉碗微笑着留下最后一滴眼泪,我当时发着烧,那时的情景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了,但每次爸爸向我讲起都是热泪婆娑。 丽丽牵着我的手,在展厅转了好几圈,几分钟前他明明就在,我相信他依然在现场,只是人有点多,走来走去的,不容易看到。 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传入耳中:“是谁在到处找我?” “是我!我在找罗先生!”当我转头看到说话的男人就是罗天佑时,我脱口而出。 “哦?这位小姐,您有事吗?我们好像只在停车场见过一面吧?”我顿时感觉有些尴尬,他分明是在说我和他还没有熟到我直呼其名到处喊他。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而且突然有些紧张,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挖出关于玉碗的来历。他缓缓地摘下墨镜,我看到一双目光深邃的眼睛,眼睛里有一种光芒,这种光芒分外耀眼,我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竟然忘记要说什么,好在丽丽反应快。她非常谦和地说:“罗先生,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我们有点事想问问您。” “哦?”他定睛看了看丽丽,又看了看我,淡淡地笑了笑,重新把墨镜戴上。 “是的,时间不会很久的。”我抬头用恳切的目光看着他。 他抬起手腕,目光扫过腕上的手表,只见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他说:“不好意思,我要赶一个重要会议,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说完,就大踏步向前走去。 我不甘心,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然后在他身后大声说:“我真的有事,罗先生请等一下!”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我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身边有个声音对我说:“这是罗先生的名片,请拿好。”我木木地抬起头,看到递给我名片的人正是带我和丽丽走进展厅的李秘书。 罗天佑的背影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我把名片攥得紧紧的,像是拿着一件稀世珍宝,丽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敢,拉着我像战士冲锋一样冲出人群,奔向商场大门。她一边走,一边呐喊着:“让开,让开!”好多人不知所以,被丽丽的呵斥声惊得赶紧让开路。我的心情糟糕透了,一心想着九龙玉碗的事,整个人像一块木头,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带着一个精神病走路。 正文 第十章 出了商场门,丽丽连拉带扯把我拉进商场侧门的加州面馆。丽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叹到:“可累死我了,总算可以透透气了。”好在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面馆人很少,我们叫了两碗面,丽丽一边吃一边问我:“我说冉冉,你们家那么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好啊,实在不行就报案吧。” 我这才想起来给展伟打电话,可一直就是关机,放下电话,丽丽急忙问我:“电话还是关机?” 最近几天我打过展伟的电话,想着年前找到他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大家都各自好好过个年,谁知道电话压根就没打通,我也懒得去找他,离婚这件事是早晚的事,我不想主动找他。 “不行,别吃了!”我从丽丽手里抽出她的筷子,然后留下一张百元钞票拉着丽丽就往外走。丽丽嘴里还咀嚼着牛肉面,一边走,一边气喘吁吁地朝我喊:“这是又怎么了?去哪儿?” “去找展伟!”说着,正好路边过来一辆出租车,我不由分说把丽丽拉上车。丽丽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一边擦拭她的嘴角,一边又问:“玉碗这事和展伟有关?” 我点点头,然后说:“你还记得前年展伟的玉器店快要撑不下去了,是我爸爸拿出来一件宝贝帮他撑门面吗?” 丽丽点头如捣蒜道:“是,我听你说过,说你爸那件东西成了镇店之宝,有那件东西在,展伟的玉器店才不至于关张。”说到这儿,丽丽眼睛亮了一下,继续说:“那件宝贝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对碗?” 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丽丽把化妆镜合起来,恨恨道:“这么说展伟这小子,不仅要跟你离婚,还昧下了你家的传家宝?” 事情有了一点线索,我反而沉静下来,我说:“目前来看,只有这一种可能。” 丽丽突然笑道:“冉冉,你别对自己辨别玉器的能力太自信了,说不定你家那对宝贝现在还在展伟的店里呢,说不定你一惊一乍,只是虚惊一场呢。” 我没说话,只是不由自主摇摇头。 很快,车子就停在展伟的玉器店门口,我和曼婷快步走进去,店里已经换了导购员,站在柜台里对着我和丽丽微笑的女孩我一个也不认识。 其中一个女孩笑盈盈地对我和丽丽说:“二位美女,请随便看看。” “你们老板在吗?我找他有点事。”我说。 “好的,我这就去请。” 丽丽心里有气,小声叨叨着:“这下我看展伟这小子还躲到哪里去?” 可是,从门里走出来的并不是展伟,而是一个又白又胖的中年妇女,她也露出职业性笑容,问我和丽丽:“请问,你们哪位找我?” 我连忙说:“是我,请问展伟在吗?” 女人听了我的话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她疑惑地说:“展伟……展伟是谁?” “这间店是你们刚转租的吗?之前的老板叫展伟,请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丽丽插话说。 女人看了看我和丽丽,非常迷茫地摇摇头,她说:“老版说他要出国,才给我老公盘下店的。” 我大致看了一下,店里的摆设已经有细微的调整,我也没有看到九龙玉碗,看来,从这里找到展伟的可能性不大,我和丽丽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可不能便宜了他!”再次坐上出租车,丽丽帮我出主意,她说:“冉冉,给你乡下的公公婆婆打电话吧,难道他还钻了老鼠洞不成?” 我沉思片刻摇摇头,“他诚心躲着我的话,我是不会找到他的,好在我们还没办离婚手续,大家早晚会见面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找回玉碗,我必须尽快再去找罗天佑,不然,他又出手卖掉的话,我就真找不回来了!” 丽丽赞同地点点头,她安慰我说:“别急,好在你有罗天佑的名片,找个时间详细问问他就行了,他花多少钱买的,你花钱买回来不就行了,钱要是不够,我可以帮你,反正找到展伟,就找到债主了。他早晚也会出现的。” “嗯……谢谢你丽丽。”我深深地点点头,握住丽丽的手,感觉自己累极了,后来,我居然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去停车场取车子之前,丽丽又陪我去了一趟我和展伟的家,家里依旧温暖如初,冰箱里也没有任何食物,衣柜里展伟的衣物也在,只是家依然是我住院前的样子,经过一番勘察,我和丽丽断定展伟近期肯定没有回来过。 到停车场取车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我打算丽丽回去,丽丽笑着说不用,他说一会张雄超来接她,于是我对丽丽说:“咱们去车里等,外面太冷了,等你老公来了,我再走。” 丽丽听罢摆摆手说:“看你累的那样子,赶紧回去睡一觉。” 我不由自主地诡异地笑笑,然后说:“我怎么舍得把你自己扔到大马路上啊,天这么冷,要是冻病了,张雄超还不吃了我?” 丽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她瞪我一眼,道:“是谁刚才还嫌我们两口子太八卦啊,你是不是想拜托我老公帮你打听罗天佑?最好能帮忙约到他,是不是?” 我假装难为情的笑笑,“丽丽,我这会真的恨不得你老公就是一位娱记,这样的话,会把罗天佑的行踪打探的一清二楚,我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哎……要知道早上痛痛快快把车位让给他,那样的话,还算是讨个人情,也不至于现在说不上话。” 丽丽推了我一把指着路边一辆车子道:“行了,行了,我老公来了,你别下来了,挺冷的,这事我和他说吧,有情况立刻通知你。” “等你消息。” 丽丽下车后,我迅速回家,躺在床上,明明感觉身体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罗天佑的名片,犹豫了几次,我拨通了电话。电话是秘书接的,他说罗先生在开会,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约到罗先生,秘书说他的日程未来三天都是排满的。丧气地挂掉电话,陷入一种焦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