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1章 天之赤子是谓常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调歌头》   时值虞渊,是谓黄昏。斜阳西挂,染红半边天。疏林晚鸦,雁鸿掠天涯。此时正是金秋时节,若有谁一览这抹一天中最壮丽的风景,总难免要发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然而,天垂云重之时,凄风侵侵之际,征夫路远野樵荷薪,又有谁有这闲暇雅兴饱览这如画风光?   华灯初上,暮色渐浓。   在一山麓深处,在一被人遗忘的幽谷,在一天然石洞里面,在一微微泛着昏黄烛光下,有一童颜鹤发老者,安详而平静地躺在用草席湘竹做就的竹榻上,微睁着黯淡无光的双眼,嚼着颤抖的嘴唇,凝视着旁边神情冷峻的白衣秀士,似乎无限痛苦而又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涩声道:“好了,老奴总算没负老主人所托,将最后一关给攻破了,老奴纵死亦可以瞑目了……”   闻此一言,白衣秀士似乎大吃一惊,猛地一把抓起已是风中残烛的垂危老人,声色俱厉地说道:“你说什么?你所说的老主人到底是谁?”   白发老者不答反问:“难道令堂大人没有将此事的真相告诉小主人?”   一提起母亲,白衣秀士神情大变,整个身子宛如风中之玉树瑟缩不已,一时间内陷入无限痛苦之中,那爱与憎仇与恨悲与欢生与死,何须悲悯,何须同情,“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白发老者见状,不由得心急如焚,忙问道:“小主人,莫非老夫人已经仙逝?”   字字泪,滴滴血,如笔挺锋寒的匕首,深深地刺痛着白衣秀士的心。一咬钢牙,缓缓放开双手,白衣秀士霍然跃起,转眼间,神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峻,背向着白发老者,字字铿锵入耳地说道:“老丈,请转告你家主人,在下今日所欠他的人情,日后定会双倍奉还,绝不食言!但是,如若他心谋不轨,在下也绝不轻饶!”一顿,暗吁一口气,拱手道,“言至此,打扰多时,致歉之甚!就此别过,告辞!”言毕,但见身形一闪,人已如一团风飘出洞外。   “小主人,你不能这么绝情哪,老主人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呀!”白发老者拉开嘶哑的喉咙苦苦倾诉,也不知白衣秀士有否将他的话听在耳中。   天,蓝蔚而深沉,风,凌冽而多芒。四下万籁俱寂,偶有夜鸟飞窜惊叫之声,倒愈加显得荒野的幽静与阴森。在这伸手不见五指时分,本已是牧归渔返万家灯火,然而却在此时,一鸿白影如鬼魅般从林岭中飞掠而下,直奔向路的前方。此人正是打洞中出来的白衣秀士。看他疾奔神速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在逃避或者追寻着些什么。一口气赶了二三十里路程,白衣秀士反倒精神抖擞神志清醒了许多。一切在脑中沉积的过往云烟的往事,此时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将出来,于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刹那间如飞花流水般在脑中闪烁,逐渐清晰模糊复又慢慢地清晰起来……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人的脸,她平静而祥和,像西湖的水;她的眼睛美丽而且动人,充满活力,但更多的却是能融化冰山雪雨的母性的慈爱和关怀。正是这双无声胜有声的眼睛,照亮了白衣秀士征途之路,使他在乱世的无情和惨淡的人生中勇于发现自我,活出生命的色彩来。她的笑容像大多数母亲一样永远是那么地亲切怡人,永远是那么地温和可掬,就像咛喃的耳语,唤睡的夜眠曲,轻吻脸庞的春风,令人永生依恋。她那一抹秀发已暗添风霜,人已是徐娘半老,但丰韵犹存,看上去可依稀窥辨出昔日的风流体段与窈窕年华,然而逝者如斯,往事不可追,又怎不叫人生涩痛心?   “俱往矣!娘,恕孩儿不孝,不听从您的教诲!但是,娘,孩儿今已长大成人,艺有所成,再也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任人宰割!娘,您放心,俟孩儿焚黄告慰先灵之时,您也就安心地去吧,在人间不如意,到了阴司也该好好享福了。娘,孩儿常叟是最有出息的,因为孩儿是您萧月华的儿子,是一代奇侠常博渊的儿子!”白衣秀士在一掊黄土旁焚香告祷,“娘,您等着吧,孩儿定会重振常家威风,名扬四海,声播五湖,绝不辱没我常家列代祖先!”如此祷告一番,白衣秀士常叟列香坟上,顶礼膜拜。正是:无限伤心急恨事,全在深深一拜中。   群星闪烁,玉兔枯息,奇怪而高的天底下,白衣秀士常叟一声不响大步流星也似疾奔着,他的脚步永远是那么地稳健而轻捷,他的身形永远是那么地扑朔而又迷离,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在这奇怪而高的天宇下,他总是义无反顾目不斜视地疾走着,不知疲倦地疾走着,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他认定了前方,心中就有了方向,那是他的征途,矢志不渝的永恒征途。现在,他正朝着这个方向步伐谐和地疾走着,从晨光熹微到夜幕降临,从冬春到夏秋,斗转星移,寒暑易节,永恒不变!   当远方的残更消失在路的尽头时,东方已露出一线曙光。   天破晓,人依旧。雄鸡也不知何时傲然挺立,引吭高歌,毫不客气地将人们从温柔梦乡中拉回现实中来,当常叟风风火火赶到这里时,四下已是炊烟四起,看看天色,此时已然大亮,东方的尽头,一缕柔和的阳光穿越疏林晨露,似嗔还羞般袅袅娜娜露出了半边脸,以无限的柔情亲吻着人们的脸。   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常叟冷峻凝霜的脸上忽然笑容逐开,灿烂之极,英俊之极,给蓝天大地报以甜蜜多情的一笑,这一笑,无暇而神秘,可掬又洒脱,常叟脚步一顿,掠眼凝视了这群勤劳而又善良的村民,他的嘴角又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然后顾首冷视征途,那丝微笑刹那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抹峭寒与冷峻。他也无心探问此地姓什名谁,只是在那洞明如一的眼光中,神秘而又轻蔑地喷出如炬的火焰,尔后,风飘飘如吹衣般踏上一如既往的征途。   金风送爽,香飘四野,在这深秋时节,那群群连山已是粉饰红妆,红中泛黄,红绿飘黄之间,使人仿佛置身万紫千红的大花园中,舒心赏目,目不暇接,给人以好的心情和美的享受。然而,这层出不穷的一切,在常叟的眼中却是睹若无物,荡然无存,唯一在他眼中停留的只有慈母的爱和非亲的仇。   别过山野村庄,出得谷口,常叟穿桃溪过梅坞登绿杨林涉芳草渡,遥遥见一群男女弄枪舞剑在混战撕杀,状况十分激烈。   常叟看得眼热,三步当作一步疾奔过去,走得近时,但见四少女迎战十二大汉,各个以一敌三,虽在人数上极为不利,哪知四少女人小鬼大,一身武艺更是使得出神入化,纵是常叟这样的行家,也不禁稍为动容,令人侧目。那四少女正在妙龄年华,年纪约莫在十七到廿二之间,个个冰霜冷艳,目若寒星,虽有天然之姿色,但眉宇间已然滋生出一股煞人的杀气,使人油然升起一种不言而威敬而远之的感觉。四少女虽神情举止大同小异,但在衣饰上却各有不同,分为红黄绿紫四色,这样一来,倒也容易辨认。再看那手持长剑的十二剑客,武功倒也不凡,但相对这四小煞星而言,却是技低一筹,所以,尽管他们恕不可遏,恨不能将她们碎尸万段,然而却又是那么地无可奈何,只能打肿脸来充胖子,拿出吃奶的力气施展周身解数与她们周旋。常叟见他们这般态势,倒觉得十分有趣,乃席地而坐,旁观这生平仅见的一大武林趣事。 正文 第002章 猝然出手剑指何方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倒使激战中的双方心有所忌。无论常叟加入两方中的任何一方,只要他堪称高手,必定会致使孤力无援的另一方无形中增加不少的压力,所以这样一来,双方不免要多一个心眼,提高警惕,以防突变。   常叟是何等聪明,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只是暗笑,但表面上却装出神情紧张之态,大有随时出手的动机。双方不明就里,察颜观色,暗暗发急,然而一时又不得脱身,只害得个穷担心一场。   常叟见这样下去,也没什么看头,乃一跃而起,植立一旁,面若凝霜,环视众人一眼,然后拉了拉喉咙,抱手作揖道:“各位侠士侠女,你们如此纠缠打斗却是为何?”   众人闻言,均退后三步,停止打斗,已知被此人愚弄,不由得勃然大怒。   那红衣少女横剑胸前,凤目一扬,怒叱道:“何方小子,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呀!”   男同胞们也不甘落后,水动蚂蟥起,一麻脸汉子随声接骂道:“小子,你能投几次胎,也在这里瞎折腾什么,快给大爷我滚开!”   声起声落,一呼百应,真是一丘之貌。常叟不以为然,临危不惧,依然淡淡地说道:“各位大爹大娘,你们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见你们老夫老妻打打斗斗,看起来有多别扭呀,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根生,床头打架床尾和。唉,你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因何事拿起这破铜烂铁非致对方于死地而不顾呢?实在是想不通!”   闻此一言,汉子们惊大了鼠目,哭笑不得,半晌无语。   此言一出,这如花似玉的四小煞星真个是满面羞红,恼怒成羞。红衣少女首先按捺不住,娇叱一声,喝道:“小子出口无忌,拿命来!”话音未落,娇小的身躯已凌空腾起,兔起鹳落,迎面就是一记杀招朝常叟直劈而下。看其娴熟灵脱的身法,倒也不凡。   常叟不慌不忙,脚踩太乙虚步,身形一变,那一剑堪堪劈了个空。   红衣少女一招走失,花容失色,方欲抢攻雪耻,忽见黄衣少女并绿衣少女齐肩双双疾剑刺出,直取常叟胸前重穴。   常叟冷笑一声,不退反攻,以奇异的身法游离到二小煞星身后,反手一张一合,往肩上一点。   二小煞星察觉身后有异,猛然抽身暴退,但还是慢了一步,胛肩大穴被封住,木雕泥塑般呆立在那里。   红衣少女见状大惊,自忖自己单打独斗也绝难在四姐妹中讨到便宜,哪知人家半招之间便先发制人,如此神技,恐怕只有自家宫主才能与之匹敌!想至此,不由得打心底猛抽一口凉气,连忙沉喝道:“大侠暂且住手,小婢有话要说。”   一扬剑眉,冷哼一声,常叟懒洋洋地转过身来,不冷不热地淡然道:“大侠?愧不敢当。‘小子’二字倒挺对在下心脾。”一顿,漠视了红衣少女羞愧的粉脸,叹了口气,缓声问道,“姑娘,有话尽管吩咐,在下这无名小子又哪敢不遵?”   粉脸一红,红衣少女娇声道:“大侠言重了。方才小婢冒犯之处,还望大侠见谅为盼。”   “好说,好说!”   “大侠,请看在我家宫主的颜面上,请不要为难这两位小妹妹。”   “好男不跟女斗,只是不知哪家的小丫头自作多情,见到萧郎就亲热,在下可不愿负上读孔孟之书而不知礼节的罪名。”言毕,信手一挥,已解了二人穴道。常叟又问道,“不知你家宫主又是何方神圣?”   红衣少女犹豫未决,那麻脸汉子已抢先一步,漫天风雨般说开了:“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这群骚货的主人正是当今武林头号女魔杜妩芳。此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在她的淫威下,已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惨遭杀戳!今日我等一行十二人本欲前往嵩山少林达摩院开这武林大会,却孰知那女魔早听得消息,来个以逸待劳,半路派人潜伏袭击。所幸苍天有眼,吉人天相,我等得小哥仗义解围,不胜感激。大恩不言谢,未知小哥是哪位武林前辈高足,恕在下眼挫,一时省不起?”   常叟道:“在下乃无名小辈,野名贱姓又怎堪入名家耳目?何况彼此只是萍水相逢,又何必动问身家底细?凭心而论,在下浪迹天涯,每天都与不同的武林中人打交道,如若个个像你这般追根问底,岂非浪费了人生的许多光阴?故而愚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劳形伤神,惹祸上身。此乃明智之举,前辈以为否?”   “难道小哥对武林兴亡就如此漠不关心?”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此中道理,想必前辈也是知晓的。”   “哼!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真让人心寒!”   “两人一般心,有钱堪买金。人贵有自知之明,万事要量力而行,倘若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何必多此一举?”   麻脸汉子一时语塞。   “高论,实在是高论!对大侠的一番话,小婢佩服得五体投地!”红衣少女忽然插上一句。   “承誉,承誉!”常叟似乎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语气依然如故。   红衣少女微笑不语。   一直不说话的紫衣少女此时却冷不防插话道:“有则有,无则无,大侠又何必拉胡子过大河牵须(谦虚)过度呢?”   “原来姑娘也是此中高人,深藏不露,在下倒失敬得紧!”常叟偷梁换柱,来个先礼后宾。   紫衣少女只气得瞪眼鼓腮,只差没胡子可吹。   “五姐少跟他磨牙,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黄衣少女提醒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轻“哦”一声,点一点头,红衣少女作揖道:“大侠,小婢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勿要拒绝。”   “请讲!”   “大侠,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武林规举想必大侠也是心知肚明。”   “姑娘,在下也想强调一点,凡是在下想干的事,根本不存在什么规举,这一层希望你能明白。”   “这……”   “五姐,少跟他废话!”一顿,绿衣少女怒视常叟,话语连珠脱口而出,“我五姐太过多情,说话总是拐弯抹角,还是让我来说明……”   “如此甚好!”   “你听请清楚了!”   “在下洗耳恭听。”   “油腔滑调!”绿衣少女暗骂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我五姐的意思是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两派中的恩怨,你这个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最好不插手,也就是归终到底还是可以插手?”   “哼!当真是条蛔虫,无孔不钻!”   “此乃妇人之见。”常叟环视众人一眼,又道,“其实这是你们两家的恩怨,我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呢?结果是上不到天,下不着地,活该两头受气,我又何苦呢?唉,搞了大半天,就为了这事儿,你又为何不早说?真是谋财害命,害人不浅!”   “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恶言伤人!”   “笑话!凭我堂堂七尺之躯还会跟你这屁股还红的丫头一般见识?真是岂有此理!你若不服气,就回去添油加醋地告诉你家主人杜妩芳,在下随时恭候她老人家的到来。”   “什么老人家?我家宫主还没出嫁呢!”   “还没出嫁就不能是老人家了吗?真是食古不化!像你家主子那样穷煞极恶的女魔王,天底下有谁会娶她?纵然是天下女人都死光,在下也懒得正眼看她一眼!”   “小子,汝好狂!胆敢辱骂我家宫主!接剑!”话音未落,但见一青衣少女从天而降,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式“力劈华山”当头罩下。   汉子们只看得一阵心惊,不禁大呼一声,料想常叟纵有回天之术也难逃此劫!哪知奇迹多在厄运中发生。正当寒剑凌空劈下之际,好个常叟眼明手快,想他是何等身手,但见两袖鼓风惊鸿乍起,以四两拨千斤之力顺势飘身剑圈之外,几乎同时,一股暗劲如排山倒海之势疾涌而出,涌向不速之客……   但闻“啊”地一声惨叫,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翻飞倒下口吐鲜血的不是必死无疑的常叟,而是突然袭击的青衣少女!   “二姐!”   四色少女惊叫一声,一个个如吓怕了的小鹿飞扑到青衣少女面前,她们有太多的惊疑与恐惧,有太多的惊慌与失措!   “二姐,你怎么了?”   “二姐,你不要吓我们呀!”   “二姐……”   四色少女陡见青衣少女伤成这个样子,都乱了方寸,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青衣少女面无血色,气若游丝,显然已一脚踏进丰城大门,但她居然还能挣扎支撑起半个身子,惊恐地怒视着常叟,目光中似有太多的不相信和不懂,终于,她还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是谁?”说完,已是快支持不住,出气多入气少了。   常叟自知自己出手太重,若不赶快施救,恐怕纵是华佗在世,也无回天之力。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一个人的生与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决定。看着青衣少女倔强的性格,常叟心中一动,二话没说,疾步上前,一把捉住她的纤纤素手,反手一探气脉,说道:“你不会死的!”言毕,转顾四色少女道,“劳烦四位姑娘在此护法,在下要为这位姑娘疗伤。”   四色少女依言从命,握剑在手,围守成圈。   常叟自知时间有限,连忙抱元归一,以疾快的手法拍开淤塞的血脉,然后一手轻按在百会穴,一手按在幽门,集自身真气缓缓地向青衣少女体内输入。 正文 第003章 是敌是友英雄救美   这边紧张之势,如临大敌;那边却是唇舌之战,议论纷纭。   一道士打扮的山羊胡子老者说道:“左老弟,依你看那小子的武艺到底是哪个派系的?”   麻脸汉子道:“马道兄,小弟思前熟后,却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有哪个帮派武功有如此之高。也许方兄见多识广,可解心中之结。”   “左老弟太抬举老朽了。”道貌岸然的紫衣老者客套一番,沉思一会,吟声道,“不过据老朽愚见,那小子的武功兴许不是我中原武术,倒似乎与五十年前天山剑客慕容华均的阴阳回神剑有几分相似。”   “方兄的话倒提醒了我,”佛门俗家弟子杨秋颖接口道,“当年老夫随先师因一段公案出师走访塞外,恰巧有缘见一锦衣少年独斗当时武林侧望的阴阳双煞。结果那锦衣少年以一手新奇怪僻的剑法大败阴阳双煞。”   “锦衣少年所施展的那套剑法可就是被武林视为奇珍的剑术四绝之一的阴阳回神剑?”麻脸汉子追问道。   “不错。”   “想必阴阳双煞就是因为此战而从此隐退江湖,而那锦衣少年却因此而一举成名,成为一代剑客。”   “确实如此。”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天山剑客慕客华均早在四十年前便已绝迹江湖了,那小子又是从何习得阴阳回神剑的?”马道长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慕容前辈封山归隐并不等于他谢罪江湖,他自然可以将一身武艺传给后代。况且慕容前辈还有一位生死兄弟东方圣,纵然其后代不出山称雄,也可以将剑术传之以圆当年未了之愿……”   “至于那小子是不是慕容前辈之后,待会一问便知。只是这小子与逍遥宫的人是否有关系,这一层倒不能确定。”道长马晓元又提出新的疑问。   紫衣白发老者方伟峰却道:“老朽以为他们之间应该是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拉不上半点关系。”   杨秋颖问道:“方兄为何如此肯定?”   方伟峰道:“老朽所言并非无稽之谈,理由有三:一逍遥宫之人,是清一色的女流之辈,杜妩芳不会随便改变帮规而突然对一个男子青眼有加;二适才在敌我双方势均力敌之时,此人竟是不理不睬,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很紧张;三就是那受伤的青衣娇女,谁都可以看出她所发的一剑是要置此人于死地而后快的,而结果却是反被此人击伤,险些赔上性命。由此三点,愚以为他们是井水与河水不相干的。”   “但是如今这懵小子却给青衣娇女疗伤,这又作何解释呢?”左俊东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崆峒派的掌门师叔贾世德说道,“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当一个人面对一个临死之人时,就会发现自己灵魂深处的自私与渺小,于是他的良心促使他施恩向善,悔过自新。上天有好生之德,有谁又是真的忍心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众人正说着,忽闻那边一阵欢呼,打断了争论不休的话头。原来,常叟消耗了自身近两成的功力,硬是将青衣少女从鬼门关拉回阳间。青衣少女在吞服了常叟两颗丹药后,只觉腹中滋生出一股奇大的真气,在体内各经脉游窜,于是她很快恢复了体力,神清气爽,精力感到无限充沛!青衣少女注视着运行周转的常叟,她不由得内心一阵激动,芳心也不知不觉间悄然为君打开……   四色少女正沉浸于无限欢乐之中,又哪会得知青衣少女的心思?只管纵情取乐,交手加额,南无阿弥陀佛。   袋烟工夫,常叟已运行了三周天,体力已恢复如初,功力无形间又增进了不少,而且发觉较先前精进的要大得多。这使他对山洞里的垂危老人的话产生了反思,更对先母的话起了很大的疑问:到底我是常博渊的儿子还是另有其人?本来这些他是从不放在心上的,父亲是常博渊,母亲是萧月华,在他懂事以来就从来没有动疑过,然而直到今天他才发觉自己以前所奉守的不容置疑的定理是那么地天真而且可笑,甚至有点喜剧的悲哀!这一切的一切,孰对孰错,孰真孰假,也唯有让事实来证明了。常叟深深地叹了口气,微一睁眼,才发觉有一双膜膜含情的眼睛在向他投来。   四目流光的对碰,常叟不由得内心猛然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相救换来的竟是怀春少女那柔情似水的膜膜深情!这也忒令他感到吃惊了!常叟连忙阖上双眼,尽力摆开这缠绵的儿女私情,毕竟人生如梦,青春几何?在这个问题上,起码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于心湖深处泛起半点私心,尽管是在无意之中!   正当常叟冥思脱身之计时,忽闻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到耳际:“小哥,你感觉如何?”   常叟闻言,复又睁开了双眼,适可而止地躲开青衣少女那令人难以消受的多情目光,循声望去,但见左俊东一行人正迎面走来。   道声“惭愧”,常叟一跃而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将身体恍荡一下,方稳住了身形,面带愧色地歉声道:“在下一切均好,前辈有心了。只是绣花拳脚,狗屁功夫,有辱高贤耳目,在下实感愧疚,在此表示歉意。”   听此一言,左俊东哈哈大笑,笑容可掬地说道:“小哥不必过谦。若说小哥那旷世神技也只权充绣花拳脚狗屁功夫,那末当今武林,再也没有人敢以武者自居了。”   常叟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左俊东又道:“小哥,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前辈何必作这儿女情态,有话但说无妨。”   “既如此,请恕小老直言:小哥可知天山剑客慕容华均老前辈此人?”   “偶有耳闻,却知之不详。”   “什么时候?”   “一刻钟之前。”   “小哥到底不是慷慨之人。”   “前辈何出此言?”   “此乃事实,还须老朽多此一举吗?”   “人在江湖,理应如此。”   “小哥似乎总在隐瞒着些什么。”   “相信前辈对‘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句话也是耳熟吧?”   左俊东轻“哦”一声,连打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哥少年老成,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真是可喜可贺!”   “前辈也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常叟似乎也懂得礼尚往来。   马晓元听他们的话不着边际,有些纳闷,乃上前说道:“小哥是英雄出少年,又焉是我们这几块老骨头可比?不过若非得遇高人,恐怕也没有今日的成就,以为否?”   “道长所言,实是一针见血,令人折服。然而遗憾的是在下只能勉为其难地给您打个半分,只是半分而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常叟故意强调了“半分”二字,把它拉得长长的。   马晓元老脸一红,忙为自己找台阶,皱眉道:“你小哥真会开玩笑!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嘛,风和日丽物美景明,连娇阳也变得温顺多了。杨兄,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说着已拉着杨秋颖指手划脚地走开了。   常叟见这伙人是恁般货色,不禁频频皱眉,摇头兴叹道:“诸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先行告退,如若有缘,到时再见!”说完,将手一拱,也不跟四色少女与那青衣少女再说什么,甩一甩潇洒的长发,转身伐步前行。   众人自知留他不住,只好将涌上嘴边的话强行咽回去,挥一挥手,送别萍聚的匆匆过客。   一个人目送他远去的背景,却难禁心头一阵泪涌…… 正文 第004章 天涯浪客红尘命薄   走在绵延远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小路上,常叟突然产生一种患得患失的奇特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一枚针直凌凌地刺在心坎上,深深地麻痛着自己。常叟不由得发出一声委叹的声息,似是层层的悲悯,又像是淡淡的幽伤。在神秘外衣的包裹下,显得前程的迷离而且渺茫。走着走着,常叟忽然曳然停下了和谐如一的疾走步伐,倚靠在一颗参天大树旁,仰望晴天碧空,思忆悠悠往事依依情。正当他沉迷入神之时,忽然   一声冷笑在林越间乍然响起,驰缓,在半空荡开,传到九霄云天外。   常叟也冷冷一笑,将包袱搭在背上,肩扛着剑,随口哼着江南小调,悠哉悠哉自顾赶路,好像那一声刺耳的冷笑他并没有听见似的。   可是没走几步,常叟倏忽原地翻飞,几乎同时不知来自何方的庞然大物在头顶呼啸而过,其势如离弦之箭却胜似离弦之箭,然而却还是追不上常叟的身形,但是可以肯定,这等轻功绝对是一流的。   常叟幽幽地叹了口气,背向着红衣刺客傲然挺立,如玉树临风,丰姿卓然,伟岸中似乎还韵含着一股东山不倒的骨性。   “初次见面,姑娘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初次见面之礼,当然是非同一般,何况是你!”   “在下也只是个凡人,用不着如此隆重的礼遇。”   “堂堂慕容世家的大公子,何时也学会客气了?”   “姑娘火眼金睛果然厉害,不过在这里却派不上用场,可惜!”   “慕容杰,你少在本姑娘面前多废口舌,我告诉你,今日你我必须作个了断,否则我跟你没完!”   “姑娘骂够了吗?若无别的事,在下也该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明!”   “在下无话可说。”   “哼!不可一世的慕容杰原来也是贪生怕死之辈,真令人齿寒!”   常叟疾步前走。   红衣少女娇叱一声,凌空翻腾,横剑拦住去路。   常叟转身另寻驿道。   红衣少女故伎重演,丝毫不让。   如此几次三番,周而复转,常叟反倒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是以插手腰间,好没声气地说道:“我说姑娘,你找不到婆家也用不着如此着急吧,在下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缘何恁般得寸进尺,为人所难,哪还是个良家闺秀!”   “慕容杰,你……”红衣少女几欲被惹出几滴眼泪。   “什么慕容杰,在下根本就不认识此人,真是瞎人摸象,胡言乱语,狗屁不通!”   “你不是慕容杰?”红衣少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下还不至于跟一个姑娘家打逛语。”常叟懒洋洋地转过身去,满面笑容地歪头斜视着一脸惊疑之色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恍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位懒散而又飘逸,玩世不恭却也风度翩翩之美男子时,丰腴而光润的无加修饰的脸上立时布满了惊异娇羞欢欣激情愧疚之色,润白的两狭泛出一抹红晕,如敷上一层脂水桃花,那神情,那丰韵,可真让人心动神驰。   “真对不起,小女子认错人了,适才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别放在心上。”   声音已是如此甜美,何况又是恁般个绝色可人儿,常叟纵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上来,是以微微地报以一笑,故作大方地谦和道:“哪里哪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下面目相似者确有人在,姑娘一时心急,偶有失错,也是常情。在下又怎会为一件小事而耽耽于怀呢?”   红衣少女福了福,不无娇羞地说道:“公子如此气量,令人叹为观止。”一顿,闪烁扑朔迷离而又充满灵秀之气的明眸,一咬银牙,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又道,“公子,小女子有一言,请恕唐突一问:公子可是慕容世家中人?”   “姑娘到底对在下有所怀疑。”   “情不得已,请公子不要隐瞒。”   “如若在下当真是慕容府中之人,那末姑娘岂非要失望?”   “此话怎讲?”   “听姑娘方才的口气,似乎与那慕容杰有深仇大恨,倘若在下也是和他们一伙的,恐怕姑娘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那么轻松地说话了。”   “你是危言耸听!”   “在下这也是为了满足姑娘的要求,实话实说而已。”   “那末,在前边密林里麻子‘三不保’左俊东说的话,你又如何解释?”   “他们的话也可信,恐怕这世上早已混淆是非,不分男女了。哦,想必姑娘是抱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条,无怪乎叫人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你这人也忒损人了!”红衣少女恨恨地瞪了常叟一眼,疾走几步,转身,又依依地顾首凝望,终于猛一跺脚,似乎无限依恋却又无可奈何地一步三回头似疾还缓地离去,只遗留一路芳香……   见其异状,常叟心头又是一凛,情不自禁失神痴想,喃喃自语道:“女人的心真摸不透!”忽闻野鸟惊飞,常叟恍然回神,遂把冷峻挂在脸上,昂首,身形一闪,身如落叶飞絮也似飘然而去……   时近中午,娇阳似火,在阳光沐浴下,常叟了然一身踏着风尘迤逦来到一个颇为繁华的小镇上。这小镇建造倒也有些气派,探眼望去,但见屋宇环立,高耸入云,雕梁画栋,千姿百态,这等绝活,大有鬼斧神工巧夺天工之誉。此是日间,尽在眼中闪动的道上朋友,多是来自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江湖中人,他们或卖艺为生,浪迹天涯;或行侠仗义神出鬼没;或信口跐黄或招摇撞骗,诸多此类,林林总总,总之,天下之人做天下之事,名谋所求,不一而立。   赶了许多路程,已是腹如雷响,五脏腑唱空城戏了,常叟也觉许多时日以来着实委屈了自己,坦然一笑,随即探眼四望,命中了目标“吃遍天下”客栈。于是径直走了过去。   在点头哈腰满脸笑容而又极力奉承的店小二的“关照”下,常叟于粗野中找了个位置,于是点上几味当地名菜,一坛纯正的女儿红,一人独占一桌,慢慢享用。于是起筷开坛,佳肴满口,琼浆盈杯,不再客气,不必礼让,驰缓风卷残云,杯盘狼藉!   冷眼一扫桌上的残羹冷灸,兮兮酒杯,常叟得意一笑,方欲结帐启口开溜,忽然一阵嘘哗之声顿时从四座惊起。   常叟似乎早已习惯于这种世俗的哄堂和鄙陋,是以全然不顾充耳不闻不予理会,依然我行我素,信手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丢在桌上,正想潇洒地扬长而去,乃转身择道撩眼弥望前方……   忽然一阵幽风吹过,送来缕缕馨香,而眼看之处,恍见一女子正轻盈盈地向他这边缓缓走来。   这女子一身劲装打扮,手持雕纹龙泉,长约二尺,剑鞘奇扁而狭小,宛若一层蝉翼,吹弹得破。当然,能赢得几乎满座宾客失神惊哗之声的,自然不是一柄剑的缘故。这柄剑虽然华贵名重,却也并非上古神器,所以真正博得如此虚张声势的,却是她苗条的身材下呵衬着的一张脸。这张脸实在太美了!美得出人意料,几疑瑶池仙子,月殿嫦娥,如此国色天香,无怪乎天下的凡夫俗子拼命要把一双鼠目睁得奇大,凸得鼓鼓的,像是夜鸣的青蛙,而好似不信人间有异姿!常叟一看到这张脸,立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在哪里见过,再看多几眼,恍然觉察她便是先前自己不意间打伤的青衣女子,如今追踪而来为哪般?常叟不容多想,那一丝惊疑之色只在脸上一闪,便荡然无存,如波平湖静,水定还原。   常叟自知带刺的野玫瑰最是惹它不得,是故正欲走开,正在此时,那女子已点破樱桃,启小口,露出两行碎齿,无限娇羞地施礼道:“足下可是常公子,妾身这厢有礼了。”   滴溜甜美的声音听在耳中就如同搔痒搔到好处一般,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地惬意和舒服,使人无法抗拒。常叟也是凡人,自然亦是如此。是以虽然还来不及换下冷峻的面容,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略一抱拳,说道:“在下正是常叟,但不知姑娘又是何方仙府佳人,请恕在下眼挫,一时省不起。”大庭广众之下,常叟只好装作不知,顺着她的话回应了一句。   “常少侠不必知道妾身是谁,只要少侠不是冒充的就行了。”一顿,顾视四座,那女子又接道,“常少侠,可否借步说话,这里人多口杂,实有诸多不便。”   “当然可以!姑娘请带路。”常叟一口答应下来,回答的是那样的干脆。   “胜名之下,果无虚士!常少侠豪气干云,令人敬佩。请随妾身前往。”劲装女子奉身导行。   “偏劳。”常叟随尾相伴。   二人一前一后走开,整个客栈立时沸腾得如开了的锅   “马老二,俏萧娘喜欢小白脸,这回你可相信了吧?”一个面目污垢的中年汉子咧开满口黄牙笑嘻嘻地说。   “他奶奶的,真气死我也!”邻座的锦衣青年显出无限憎恨之色。   “是呀,真他妈的卑鄙,下流。”一个声音附和着。   “老大,这姓常的小子似乎来头不小。”   “否则这厮又岂能博得那倾城女子的垂青!”   “鲜花采在牛屎上,可惜!”   “呸!人家是郎才女貌,一双两好,你小子又喝哪门的西北风?”   “什么郎才女貌,分明是男盗女娼!”   “你老哥眼红什么?有本事自个儿去弄一打来!”   “好小子,胃口倒不小!”   “他这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好啦!未娶媳妇想当爹,真是痴人说梦话……”   不提庸人的无谓争论,且说常叟跟随那神秘女子出了客栈,头也不回地走到一僻静处。见四下无人,神秘女子方转过身来,说道:“真对不起,让常少侠多走一程,然情不得已,还望见谅!”   “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并无厌烦之意。对了,不知姑娘邀在下至此,有何赐教?”   “‘赐教’二字愧不敢当。妾身此行,一来是感谢常少侠的救命之恩,二来是有件事想请常少侠帮忙,若能如愿,则感激不尽!”   “且莫将谢字放嘴边。姑娘且把话说明,在下愿闻其详。”   “常少侠是答应妾身了?”神秘女子神情有些激动。   常叟淡然一笑。   这一笑很迷人,但看在神秘女子眼中,却感到一阵失望。手可握腰的纤体也有些微微颤抖,似乎面临着生死的选择与挑战。一咬红唇,倏忽间变得无限悲戚地说道:“常少侠,你怎能那么狠心,然而这又怎能怪你!”言毕,忽然“铿锵”一声,寒剑龙吟呼啸而出,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咽喉。   快!快!快!好快的一剑!逝如闪电,去若流星,辛辣狠毒,偏疾之极!出手就是杀招,而且是骤然出手,令人防不胜防!这一惊变,实是太出人意料之外,笑里藏刀岂非比暗箭伤人更高一筹?所幸这一剑面对的是常叟,然而却给常叟带来不幸与好运。   但见寒芒乍起,出于条件反射,常叟剑已出鞘,身形一变,惊鸿一闪,但闻“夺”一声,一切便已结束:一剑落空,一剑击实;先起之剑而不能击人于先,后起之剑却能使人陷于死地而后生……   “锵然”一声,是剑落地的声音,这绝望的声音给神秘女子以满足,却给常叟以愧疚与伤痛!   “虽然你无言的拒绝令我失望,但你那一剑却足以宽慰生平。常公子,能死在你剑下是妾身的荣幸,所以我应该感谢你……”满脸痛苦之色的神秘女子已显得苍白而无力,但她嘴角却露出祥和而幸福的微笑。显然,常叟那足以要她命的一剑,她非但没有丝毫怨恨憎恶之意,有的只是感激与谢意。这使常叟的心愈加深沉而伤痛!   常叟果敢地把神秘女子抱在怀里,面色惨然地直盯着插在小腹上的剑和那汩汩溢流渗滴的鲜血,顷尔忽然瞪着神秘女子大喊大叫:“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能死在心爱的人剑下,总比接受宫里酷刑要幸福得多……”神秘女子深情地望着常叟,努力要将嘴角的笑容留住,但声息已弱得可怜。   “又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常叟心如刀割,寸肠欲断,他虽对这女子毫无感情可言,但此时,一种无言而强烈的冲动使他在声色俱丧之余奇迹般地滋生出几分好感与几分爱意,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夫妻本是同林鸟,不宿人间便姻缘。   “你不能死,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这像是冷血无情的常叟说出的话吗?神秘女子已不再怀疑,她是亲耳听到了常叟对她的深深情意所表现出的关心,哪怕这仅仅是一时的安慰也好!她已然心满意足了!于是她安静而详和地闭上了眼睛,幸福地倒在常叟的怀里,含笑九泉!常叟只觉一颗颤抖的心灵猛然一沉!   常叟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看着天之娇女在自己冰冷的怀中慢慢慢慢地死去,而且还带着安静的笑容!   花儿谢了……   流星落了……   一个女人的故事曳然而止了……   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无人回答他的话。   天宇下,疏林里,旷野中,一掊黄土掩盖一个孤魂,新坟上,碑文骨劲苍遒,上书道:常叟之妻宿心之墓。   显然,常叟已将为自己而死的神秘女子视为妻子,虽然彼此没有爱情的甜蜜,洞房的温馨,未雨的绸缪,漆胶的温存,甚至到死的最后一刻,常叟仍未知晓仙逝妻子的名姓,只悲痛而慎重地在心中深情而热烈地呼唤着自己命名的本不属于她的名字……宿心,然而,在心灵深处,在生命轮回中,常叟已然确定了神秘女子宿心在心中的位置,而且将永久地怀念与思忆……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天涯倦客,望断故园心眼……   烈马嘶空,鸿鹄高翔,孤星浪人,疾走江湖风尘…… 正文 第005章 侠骨柔情江湖路险   “常少侠,你怎能那么狠心,然而这又怎能怪你!”走在山阴道上,常叟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句话。   “我‘狠心’,缘何说起?‘不能怪我’,又是为何?难道宿心她早已知道恶劫难逃,此生无望?还是因我的一念之差而枉送了宿心的一条性命?”常叟百感交集,心情悲痛而沉重。“宿心,你说有件事需要我的帮忙,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兴许这样一来,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哦,对了,一定是你们宫主杜妩芳派你来请我到逍遥宫一趟,而你又非把我请来不可,否则你将接受这宫中酷刑的折磨,所以,当你以为我以笑委婉拒绝时,你在绝望之余,突然逼我出手,企图死在我的剑下而免遭极刑的折磨。是了,一定是这样了。看来,宿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罪过啊,真正对不起你的,应该是我呀!如果你把话说明,抑或是一开始我什么都答应你,那末,可怜的你的命运又岂会如此的悲惨?宿心啊,是我害了你呀!”常叟心神俱丧,痛不欲生。忽然似乎忆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骤地充满了无限的怨恨与悲愤。“不行,饮水思源,宿心的死,逍遥宫逃脱不了关系!杜妩芳,上次我放过你,想不到你不思悔过,恩将仇报,哼!这次,我常叟纵是拼得一死,也绝不让你骄横一世!”正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秋来草短,风凄露白。四野茫茫,荒旷天低树。愁看群山粉黛,残红乱舞,征途无垠,把戈而行。   从掩埋了徒负虚名的妻子宿心到如今,常叟业已在星汉交替中走过了四个宿头。这四天许多江湖人物横空出世,都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汇集在这个三不管的繁华小镇上,给这片天地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走在四通八达的巷陌街道上,耳闻目睹的无一不是名动一时的武林人事,这真可称得上群英荟萃,百花争艳。在武林侧望的知名人士当中,有少林达摩护法天禅大师有仙霞门掌门凌虚道长有与天山剑客慕容华均齐名的“南天一柱”司徒飞雄,其他的在一方颇有名气的也很是不少,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逍遥宫杜妩芳的人马。然而这清一色的女流之辈却是武功高得出奇,而且行踪飘忽不定,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势,是以那些足以独挡一面的名门正派人物,在彼暗我明的严峻形势下,也不得不提高警惕,作所防范。是以常叟一出现,马上就被暗梢给盯上了。   常叟行色匆匆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霜颜峻脸,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竟有人在打他的主意。走进酒肆,环扫四座,见里面都是江湖中人,乃捱到西侧两个垂首不语的妙龄少女邻桌,相对而坐。此时店小二早已笑颜逐开地走了过来,十分虔诚地问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酒!”常叟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店小二到底见过世面,自知这种人最不好惹,是以更加殷勤:“客官是想喝哪个品种的?”   “叶竹青!”   “好的,您稍等片刻,小人马上就给您送上。”   说话间,已有个青衣少年举止可疑地来到南侧的四个气度不凡的大汉面前,在其中一个身穿阴阳披风似有仙风道骨之姿的道人身侧一阵耳语,并时不时将目光朝常叟这边窥视。那道人也向常叟瞟上一眼,脸上阴晴不定,紧锁双眉,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常叟蓦然抬头,恰巧与那道人炯明如炬的目光相碰,不禁心中猛然一凛,忖道:“这道长好深的功力!”忖念间,店小二已将上等名酒竹叶青奉上,恭谨道:“客官您请慢用,如若您还需要什么,但请吩咐就是。”说完恭而退下。但在心中却一阵叽咕:“喝酒不用下酒菜,真是件新鲜事。”   常叟正襟危坐,把盏更酌,心里暗自思量:“这镇上潜伏了不少高手,必定有精彩的戏即将上演。我且在这逗留几日,可不能将好戏错过。还有,那道人形迹可疑,似乎对自己‘垂青’有加,我须留个心眼,以防着了小人之道。”想至此,内心踏实了许多,乃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觉意地看了邻桌两少女一眼。哪知不看则已,一看,惊喜交加,几疑犹在梦乡!   常叟尽量抑制激动的心情,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激情似火的眸子疯狂而热烈地紧盯在那身穿天蓝色绫罗衣裙的少女,膜膜含情,欲言又止。正在这时,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沉喝,如晴天霹雳,直锤打在心坎上!   众人猛然一惊,都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常叟那激荡心弦的感情已然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冰冻冷眼怒视的寒光,这寒光就像一柄无形的匕首,直刺得人心神欲裂!   先前鬼祟进来的青衣少年一碰到这峭冷透骨的目光,竟不由得连退两步,险些把持不住!   “师父……”   阴阳老道信手一挥,回顾常叟,上进几步而肃容道:“阁下可是人称‘中原一条龙’虞世杰虞少侠?”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声雷,四座皆惊!   “‘中原一条龙’虞世杰?”“华山双剑”之一的骆仲明也不由得掠起惊疑的神色,“凌虚道长是说他是绝剑江湖的天圣老人之衣钵传人虞世杰?”   仙霞门掌门凌虚道长颔首道:“这得虞少侠亲自作个证明了。”一顿,转顾常叟,又道,“虞少侠你说是不是?”   常叟对此二人不理不睬,反而深情地凝视着蓝衣少女,柔声道:“宿心,原来你没死,那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说着,就要将蓝衣少女拥在怀中。   “虞世杰,你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侍旁青衣少女挺身而出,挡在其间,含嗔怒视。   蓝衣少女接下常叟不可抗拒的目光,已然如出水芙蓉,红了半边脸,无限娇羞地垂下了螓首,微笑不语。但在心中却暗暗猜疑:“如此英俊的美男子却也是个痴情种子,那位宿心姑娘可真令人羡慕,只不知宿心这人是谁?他又为何对我说这些话?想必是自己与宿心姑娘长得有几分相像吧?若果他当真对我有意,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蓝衣少女正在胡思乱想,常叟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胆敢在你家少爷面前撒野,真是胆大包天!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免得丢人现眼!”本以为美人可以唾手可得,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将美梦化成泡影,常叟心中自然有气。   “虞少侠何必跟一个丫头一般见识呢?”蓝衣少女娇语咛喃,以眼传情,声如清风抚面缠绕耳际,悦耳动听。   常叟听了,只觉心弦一阵激荡,纯情毕露,现于言表:“宿心,真的是你吗?我真的好担心你会永远离我而去。”言辞间,充满了无限的爱恋。   “什么宿不宿心,这是我家三小姐,也就是武林世家东方楚杰的唯一爱女东方佩!虞世杰,本姑娘劝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一点,免得脑袋搬家还不知是什么回事!”在青衣少女眼里,东方世家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地方,哪晓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是以也学木兰易钗充汉子,倚仗东方世家的地位与威望,不知天高地厚地亮开喉咙说了几句自以为很了不起的话。   常叟闻言,不禁摇头苦笑,长嗟短叹,为青衣少女的嚣张气焰混沌未开而深感可怜,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可笑。既知大错铸成已成事实,伊人西去已不可追,蓦地,脑子如被抽空也似感到一片空白,感极而悲!心有恻隐之意,乃痛苦一笑,对谓东方佩,淡然道:“原来姑娘是名满天下的东方前辈之千金,失敬啦!适才在下多有冒犯,孟浪不得体之处,万望海涵为盼!”言毕,略一抱手,转身就欲疾走。   “虞少侠请留步!”东方佩似乎别情依依,多有不舍,尽管萍水相逢,偶然邂逅。   常叟转顾众人,坦然一笑,说道:“东方姑娘,凌虚道长,骆大侠,各位英雄好汉,在下初到贵地,承蒙不弃,不胜感激!只是在下并非诸位要找的虞世杰少侠,如若大家对在下所言表示怀疑的话,那可是你们的事情。好了,言至此,就此别过!” 正文 第006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小哥慢走!”声起声落间走出一个人来。   常叟听见声音,只觉极其耳熟,却又一时省不起,是以驻足顾首循声望去,见是熟人,乃笑道:“原来是左大侠,但不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不错,来人正是麻子脸“三不保”左俊东。那日作别西东后,那逍遥宫里的几个娘子军居然也没有再为难他们一行十二人,各顾各地走了。左俊东他们顾不上休息就兵分两路,开路前行。一路由杨秋颖马晓元等十人直赴嵩山少林达摩室武林大会;一路由左俊东方伟峰二人乘骑上品龙驹,马不停蹄奔赴京城长安。不独有偶。因逍遥宫作乱江湖之故,在少林天禅大师的带领下,仙霞凌虚子道长“南天一柱”司徒飞雄“华山双剑”骆仲明骆少元娥眉碧枚师太青城居士笑一尘等老一辈望重江湖的豪杰们,也在此时“兵临”京城,恰巧与左俊东马晓元会合,在共商对策之后,一致同意暂奔华山派作缓兵诱敌之计。是日清早到此小镇就听得风声:逍遥宫杜妩芳已派遣十二飞凤抄近路进行阻截,相信不则一日便会赶在他们前面。是故从安全起见,稍作整顿,以防劲敌侵犯。所以东方佩及其身边的青衣少女一出现,他们便以为是十二飞凤中的人马,一壁厢派手下注意东方佩的行踪,一边密谋逐一歼灭之计。哪知结果却是白费劲。   左俊东见常叟说话还是那么风趣,连打“哈哈”,说道:“还不是小哥你这阵旋风给卷来的。对了,小哥此行意欲何往?倘能并肩同行,则小老沾光不少!”   “左大侠这是哪里话!想我常某人风尘浪人,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我行我素,逍遥自在,又岂可与你们身系武林命运之士相匹比?”   “常少侠真会开玩笑!自数日前鬼哭岭一战后,常少侠的大名俨如平地一声雷,天下已是童叟尽知了。如今妖魔当道,江湖动荡不安,意欲扭转大局,还望常少侠以天下苍生为念,少援薄力才是。”   “左大侠所言,常叟实感汗颜!凭心而论,在下充其量只是一介武夫,武学者,只要不做违心事就行了,其他的哪敢居功自傲。左大侠以为否?”   “高论,高论!”左俊东无奈苦笑。   “常公子果是性情中人,如今像公子那样肯说真话的人,真是越来越少见了。”东方佩似乎感慨良多。   “东方姑娘也不赖,如今敢在众人面前说一个男人好话的女子恐怕只有姑娘一人而已。”   东方佩闻言俏脸一红,低垂螓首,好不娇羞迷人!   常叟见状,情知太伤人家女儿情面,暗道声“惭愧”,说道:“是了,不知东方姑娘此番单枪匹马出来意欲造福何方生灵?”   嫣然一笑,东方佩娇声道:“贱妾娇弱无力,又哪有这般本事?倒是公子堪称海内英豪,千秋快士,怀揣忧国忧民之心,那才真正是天下芸芸众生的大福星。对了,公子云游四海,仙迹至此,未知有何打算?”   “是呀,常少侠,女魔杜妩芳那里非少侠而不能对付,希望……”左俊东见东方佩所问正是自己急于想知道的,是以冒然探问。   常叟方想说些什么,人群中已冷冷地传来一个声音:“左大侠,你也忒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了,他常叟算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罢了,岂能担当得起武林胜任?若果他真有真才实学,也无须客气推辞!”   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以一手绝活霹雳神掌而享誉闽南的鲁斯文,左俊东心中一急,惟恐常叟猝然出手,快意恩仇,连忙从喉咙中喷出个声音来:“鲁大侠何出此言?常少侠之神技为老夫亲眼所见,方兄也可作证。虽不敢说是天下无双,也是人间少有。不是老夫言语狂妄:在座之人恐怕无一是常少侠的对手。”   此言一出,立即激起群雄的忿忿不满,矛头不约而同指向左俊东,骂声连天   “好个贱骨头,也不知受了那小子的什么好处,吃里扒外,胡言乱语!”   “大家休得听他妖言惑众,有本事的尽管放马过来,他奶奶的,言出不逊,大言不惭!”   “左老儿,你真不是个东西!竟为一个垂吉小子叫勇喊威,令人好生失望!”   “左俊东,我呸!当日我真是瞎了眼了,竟与你这胚卵崽子义结金兰,称兄道弟!你若不知悔过,你我的交情从此一刀两断!”   骂声不绝于耳,果是众怒难犯!左俊东哭丧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把目光捎移向常叟求救。   哪知常叟根本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管与东方佩低声扯谈。如此一来,更将群雄撩拨得火冒三丈,怒气冲天!   良久,常叟才转身笑谓脸红脖子粗的汉子们,好似这才惊奇地发现这群武林豪杰们吹胡子瞪眼珠,穷煞极恶怒不可遏的样子。   “左大侠,这是为何?”常叟竟然出此一问!   左俊东本已是耗子钻风筒两头受气,如今听了常叟这么一句,不禁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但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苦笑道:“常少侠可见过两个泼妇在吵架?那样子与今天这番景象可谓是左李右杜(李白与杜甫),不相上下。”   轻“哦”一声,常叟似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无怪乎吵吵闹闹喧嚣不止,却不料竟学妇人之道,也是一项饭后的好谈资与笑料。”   “常公子,在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奴家希望这一别可千万别是永别……”东方佩含情膜膜,好似有无限悲凄与不忍。正是:他日重逢难预料,此时分开最堪怜。   左俊东不知常叟与东方佩适才所说的是什么,是以听见东方佩忽然杀出这么一句话来,恍如坠入迷蒙云雾之中,只在心中暗暗忖念道:“这小子好艳福,三言两语便能轻易打动姑娘的芳心!”   常叟从东方佩的言辞中看出了悲哀。心中一动,实不忍再伤姑娘的心,感慨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又何不放怀一切,想开一点?何况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聚散离合,更是早已注定,冥冥中的情缘早有定数,无谓的悲观与嗟叹又有何益?若有缘,终有别后重逢之时。”   别后重逢?别后重逢,破境重圆,这是多少生离与死别的有情人所倍加企盼而望眼欲穿呀!然而又有几个能够如愿?东方佩感极而悲,戚声道:“话虽如此,然而希望又是多么地渺茫啊!奴家只珍惜现在的拥有,他日的美好愿望,已不再以为是神圣而灵洁了。公子……”   “姑娘的心意,常叟明白。但我必须得走。如若他日路过贵府,必定登门拜访。到时只恐李膺门小而被拒于门外那就威风扫地面上无光了。”   “公子这是哪里话!若果公子不嫌寒舍穷酸而大驾光临,真不啻筵席生辉!奴家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吧,我该走了,姑娘请多珍重!”   东方佩自知留他不住,心中一急,不禁掉下泪来,泣声道:“公子,毋忘今日之约!”   常叟回了她个甜美的笑脸,说道:“放心吧,只要我常叟还有享受阳光的机会,就必然不会令姑娘失望。”言毕,略一抱拳,转身,前往。   正当常叟意欲疾走之际,忽然从人群中暴起一声沉喝:“呔!想走,没那么容易,不让兄弟见识一下天下第一高手的神技,岂不叫人遗憾终生?”说话间,走出一个人来。   常叟顾首探眼望去,但见来人是个年青剑手,眉目清秀,神目如炬,衣服鲜明,显得倒也气度不凡。但常叟哪里将他放在眼里,是以漠然一笑,不紧不疾地说道:“看阁下骨格清奇,神韵不凡,想必也是剑中好手,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阁下在区区在下面前不免有点班门弄斧之嫌。”   语音刚落,群雄哗然,青年剑客更是怒不可遏,不无激情地叱喝道:“赖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姓常的,如若你能逃过我陈凌帆逐月追风剑,纵是肝脑涂地万剑穿心,在下亦死而无憾!”   “如若阁下能在在下手下躲过三招,我常某人便随你处置!”常叟更是狂妄,然而狂妄得有理。   然而常叟的狂妄无疑给陈凌帆心中的烈火添加了不少烈油,但见他神情冷峻,目若寒星,左手剑,右手鞘,恍见龙吟一声,一记“雁起平沙”腾空而起,几乎同时寒剑业已出鞘,孤鸿破空,惊疑白练横生;铿锵之壮,以为引商刻羽。看此剑已是龙泉万选了,剑法更是出神入化。但见寒剑至处,银光闪烁,青锋游龙,威加四海,如此舞将一番,劲风凌洌,飞沙走石,枯叶旋空,激起漫天风雨,使人感到剑气逼人,心胸窒闷。   “好剑法!”常叟居然也由衷地赞叹道,“但凭这一点,阁下有资格与在下周旋两手。请先发招。”   陈凌帆也不客气,因为他业已觉察到眼前的对手决非易与之辈,恐怕自己赖以成名的逐月追风剑也奈何不了他,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斗志满怀,冷冷地从牙缝里丢出两个字“看招”,身形便已捎移,一招“白露横江”,旋空划出个不规则的弧形,劲走偏锋,疾刺咽喉。这一招“白露横江”正是逐月追风剑的起手式。   这一招果然厉害,剑发之际,已然惊动众人耳目,令人咤舌!东方佩更是紧邦着心弦,侧目凝视,似乎心上人一有不测,便马上舍身相救。   但事实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所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陈凌帆剑法虽然高超,然而天不应时,阴差阳错地遇上了常叟,也就不能不将满怀希望化成支离破碎的失望了。这是许多身怀绝技而又自命不凡之人的悲哀。 正文 第007章 高手对决强者胜   一个人的成名并非随手可得,它须求付出艰辛与勇气,常叟是聪明人,自然也深谙此中的道理,是以他虽不想沉醉于威名与荣誉之中,但是那以生命作代价而换来的成果他自然是倍加珍惜的。是故虽有十成的把握,也凝神戒备,全力以赴,以防突变。如今猛见陈凌帆挺剑疾刺之势,不由心中一凛,却也不慌不忙,使了个凤点头,脚踩太乙虚步,飘身剑圈之外,让过一招。   陈凌帆似乎早就预想到这一剑会走失,是以略一顿足,六六三十六式逐月追风剑脱颖而出:但见剑起剑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寒光逼人,器动四方。飞龙走凤,以为神物降世;碧海青天,宛若炉火丰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直把剑舞得风雨不漏,瓢泼不进,俨如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置人身外又浑似万剑凝辉,千箭矢的,给人以致命的威胁!倏忽间两条人影已混然如一,难以分出彼此,直教群雄看得胆战心惊,以为妙绝!   东方佩更是焦急顾盼,内心如焚,恨不得变成一股风流过去而将战情窥清……   正当众人大气不敢出之际,忽见风团迟缓下来,人影倏然而分,打斗曳然而止。   但见,漫天飞扬的尘土随着呼啸的金风而缓落弥飘,乱红的枯叶也停止了狂舞的步伐,片片重投故里,似是感发对树根的无限眷恋。然而伟岸的人儿却依旧雄姿英发,以泰山不倒之势屹立在南僵北土上,彼此傲然而视,默默无语:一个惊疑而悲愤,悲愤露于神色,而惊疑激发在内心;一个坦然而平静,坦然中有一丝满足,平静内绝对找不出战火的枯息,似乎那抹冷峻的眼神与表情也韵含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力量而将对手击败。   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时间,陈凌帆似是挺不住这种煎熬,铿锵语,声声厉地对谓常叟道:“常叟,你是我出道以来遇上的第一个真正的对手,但若果号称天下无敌,我陈凌帆却不敢恭维。”   “阁下能不吝赐教,在下已深感荣幸。这说明你我有缘。自古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的较技必定会使你我长相忆,所谓‘相识满天下,相知能几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古来一首《高山流水》而将钟俞二人拨开朝贵野轻的云雾,成为知己的典范,而最后以钟死俞摔琴最为动人。”说到这里,常叟忽然将语调提高了半分,接道,“我希望……唔,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陈凌帆也回答得干脆,“化干戈为玉帛这是解决冲突的最好办法,却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哦?”   “不过你我也不会以仇敌相对,愚以为这是明智之举。”   “聪明人做聪明之事,理应如此。”   “然而在下再聪明,面对阁下你也未免有点秀才遇见兵的悲哀。”   “陈兄以为在下是个蛮不讲理之人?”   “是,”陈凌帆肯定地回答,一顿,又补充上一句,“在下是说在某一方面。”   “武学?”常叟似问非问。   陈凌帆的反应居然点头!   “哈哈,”常叟干笑两声,说道,“陈兄未免太抬举在下了吧?”   “在下做事从不儿戏!”   “哦?”   “所以在下也从不食言!”陈凌帆激情万分,慷慨陈词,豪气干云,“来吧,让在下领教阁下独步武林的神勇无敌吧!”   “放心,在下还不至于做逃兵,所谓‘言出必践,不可乱发,’这一点在下还是晓得的。只是……唉,这真是叫在下左右为难!”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又有何难!所谓‘谋事在人,介事在天,事权在手,任我施为。’只要雄心在,纵是直捣黄龙亦有何不可?”   “陈兄此举,精神可嘉,但不可取。古人云:万事不由人作主,莫把淫言作贤书。如若单凭匹夫之勇逞一时之能,未免为天下人取笑。兄弟虽不才,但烽火戏诸侯之事还是迹尘全无的。何况如今面对的是陈兄你!”   “这便又如何?”   “陈兄当真不知兄弟之心?”   “我陈凌帆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又哪里知晓?”   “自古惺惺惜惺惺,世少切齿人。既然你我已不是兵刃相对,又何必非见红不可呢?”   “切磋武艺,流血虽非所想,然而一不小心弄成的,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又岂可迁怒于人?”   “两人一般心,有钱堪买金。陈兄果然是明智之人,兄弟佩服!”   “闲话休提,正事要紧!”   “那兄弟只好得罪了……”   “请!”   常叟雄风大发,于是振猿臂,摆虎腰,踏马步,展龙手,脚踩九宫八卦,身形如灵蛇游龙般飘向陈凌帆,一开始便给人以致命的威胁。   陈凌帆心中一凛,面对这缕烟也似飘逸的人影竟不知如何招架!神思心念间,出于一种自救的本能,不由自主地就地一滚,来了个中用不中看的“懒驴打滚”,才惊险地化险为夷,但虽然如此,已然心凉了半截,旋风也似跃起身,满脸惊疑之色地注视着常叟,陈凌帆本就润白的脸上愈加显得苍白可怖!   “第一招!”常叟幽幽地吐出三个字,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但这丝淡淡的笑容看在陈凌帆眼里,无异于一块重铅直压在心门上!   一颗芳心早已游离飞窜的东方佩见心上人仅一招就将对方迫得人倒马翻,终于暗吁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陈兄,准备好了啦,再看在下这一招如何?”话音刚落,常叟身形一变,电光火石之间连换几个姿势,诚以乱人耳目,迷人心窍,以达先发制人之功效。随即腾空而起,飞旋两脚,一式“烟斜雾横”,疾袭胸门。看那凌胜之势,当真是动如脱兔,来去如风,步随身活,手随步行,轻快敏捷,灵巧自如。   陈凌帆本就对武功超群的常叟忌惮三分,何况已然吃了一次大亏,如今恍见常叟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攻进袭,而且奇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心中纳闷,凝神以对。但是常叟进攻得也太快了,快得令群雄惊心动魄,目瞪诧舌,使陈凌帆方寸尽乱,无法躲避!陈凌帆连思考的余地都被剥夺了,甚至想旧技重演的机会也被残酷的事实无情地毁灭了,但闻一声掀心裂肺惨叫响彻九霄,随后,一切便已结束。   陈凌帆倒下了……   他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他还是失望了……   常叟缓缓地走向东方佩,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惨淡的微笑,这微笑,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东方佩看到这微笑,好容易才凝就的醉人笑容也敛去大半,秋水作就的明眸充满无限惊异与疑问,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巧妙地蒙骗了自己的眼睛。   “常公子,这到底怎么了?”东方佩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在意料之外……”常叟盯着卧地不起陈凌帆,似答非答,喃喃自语。   东方佩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锁断了思维,呆愣在那里,不知何为。   “常少侠的手段实在教人叹为观止。”   “可不是?切磋武艺竟成为人家铲除异己的最好理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常施主也实在心狠手辣了些。”   “大师此言差矣。杀人之事对于有的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杀杀戮戮何时了?因果报应堪见怜!”   不知情者的风凉话果然不少。常叟幽幽地叹了口气,冷视一眼这群指手划脚的乌合之众,心情越沉重和不安。   “公子?”东方佩担心地问道。   常叟心有所念,回顾柔情万千的东方佩,忽然忆起了什么。连忙收住凄迷的眼神,说道,“姑娘,江湖路不好走,青山蓝天外,只有那厢房斗室才是真正归宿。珍重!”   “奴家知道!”东方佩内心一阵激动,多情的泪水已然悄然滑流……   常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傲然转身,疾走……   “小子,休走!且还我兄弟一个公道!”人群中忽然杀出个彪林大汉来。   常叟止步而说道:“凭你,还不配!”   “什么?”那汉子怒发冲冠,当真不言而威。   “阁下果是陈兄的兄弟?”   “真人假不了,假人真不了。”   “但愿如此!”   “小贼少狂!”   “在下劝阁下还是就此罢手吧,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狗嘴吐不出象牙!小贼还我兄弟性命!”   “哈哈,陈兄就睡在那里,阁下何不过去把它弄醒,却赶哪路疯子在这里无理取闹,还不给你家少爷滚开!”   那汉子想也是风火脾性,常叟的一番话早已将他激得勃然大怒。盛怒之下,也不顾得自己是否是人家的对手,蜂火也似猛冲过去,意欲将常叟摔个粉碎。   常叟见来人虽有几分蛮力,却是有勇无谋,头也懒得动一下,腾身就是一脚,将他踢出好几丈外,恰好“扑通”一声倒在陈凌帆身旁。   那汉子顾不得自身疼痛,见兄弟就在身旁,就要给他两巴掌,以出心头之气。但细眼一看,举起老高的这团肉掌却打不下来,不仅如此,满脸通红的横肉也倏忽之间“刷”地变得铁青,肥硕粗大的身板竟开始颤抖起来,满口黄牙也不经意地格格作响,好似从火山口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又浑如夜里与狼共舞,与鬼同枕。刹那间已觉背脊冒起一股凉气,这种感觉令人不寒而栗。及俟汉子回神过来时,慌忙来个曹操弃袍,恨不得鞋底抹油,赶快离开。   “赵无畏,你跑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左俊东不知何故,深感纳闷。   “那人不是我兄弟,她,她是个雌的……”说完这句话,赵无畏已跑出十多丈外,很快便没了踪迹。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惊恐侧目,一片哗然。   东方佩也终于明白了方才是什么回事,方欲与常叟致别,但一切都太迟了。偌大的天宇下,又哪里去找他的影子?东方佩不由得心中大急,尽目搜寻,但结果却是徒劳。但,她还是不甘心,到处找了一遍,已是斜阳西挂,牧归雁回。看着茫茫原野,片片丹霞,东方佩一咬银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地断然道:“常公子,无论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正文 第008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长安城。   自古以来,但凡烟火盖城的地方,就必定孕育非凡人物,可不,长安,唐王朝建都二百多年的京城,自然是交通纵横宽畅,长街深巷人杰地灵,牛神蛇鬼僧俗道妖魔云集于此,真个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京城长安!   不过,此时的长安城却已然失去了昔日的辉煌与繁华,铁蹄下的淫威早已把善良的人们吓破了胆,躏踏碎心,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年代,人们已不敢想像,哪怕仅仅是朦胧的意识也好!寒暑易节,辞岁迎新,提心吊胆的人们面对绿林的烧掠奸淫,面对官兵的凌辱与奴役,面对惨淡索味的人生,面对死亡的威胁,已然在时光的推移中学会了容忍,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漠视,也学会了爱恨情仇!这是谁的悲哀?   京城长安,正值多事之秋……   一个生灵降生了   一个希望焚灭了   然而,“乱世出英雄”的规律却在正常运转着……   这一日,常叟来到京城长安已是巳牌时分,进了有官兵把守的承南门,觅了个所在,整好衣服,装扮一番,复又恢复冷峻的颜面,目不斜视地踱进一坊名为“为君开”的客栈。择了个空位坐下,唤来酒博士,点了一桌丰盛的佳肴,自个儿慢慢地品尝。入座之间,已用心留意在座的江湖人物,见多半是不起眼的平庸货色,乃将心捎移,是以依然我行我素,视人如无物。   自古“民以食为天”,可不,当一个人五脏腑唱空城戏之时,纵然没有山珍海味,恐怕也会胃口大开。常叟吃了个大饱,那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已是一片狼藉。于是饭后果,食中茶,倒另有一番情趣。正在陶情怡乐之时,忽闻四座惊起一阵唏嘘之声,常叟初时倒不以为然,久之便觉察有异,乃斜目探望。   但见一老者与一锦衣少年呈相持不让之势。那老者怎生打扮?衣裁五短,帽裹三山,驼着背,垂着手,半眯着线眼,张着笑而无声的嘴巴,露出两排黄牙,使人一见,便足以难忘终生。这老头两手空空如也,看他这付瘦相,似乎是因为连年饥荒和战争所造就的杰作。再看那锦衣少年,龙眉凤目,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风流不在着衣新,俊俏行中首领。这少年手中却持着柄好剑,虽非上古神器,也是独占风骚。   这锦衣少年显然对那老头相敬三分,却又敢怒不敢言,乃哭丧着脸,似乎十分可怜地乞求道:“华伯伯,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让杰儿走吧?”   “不行!”老头这付尊容虽不敢恭维,但严肃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怕人。“老叫化与你老子是至交,你老子要老叫化好好照顾你,我岂可言而无信?你不要忘了那姓冷的丫头至今仍对你念念不忘,没有我老叫化替你出面,那丫头岂肯善罢干休!”   “原来您老是担心这事呀?其实杰儿与冷姑娘早已冰释解疑了,您老若不信,可以问司马爷爷。”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杰儿纵是骗尽天下之人,也不敢对华伯伯您说半句谎话呀,当今武林杰儿最崇拜的英雄就是伯伯您了。”   “唉,你这话叫老叫化受庞若惊。老叫化虽为丐帮之主,然则纵横江湖几十年了,耳闻目睹的高手当真是穷出不穷,推陈出新,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不说远的,就这几年横空出世的少年英雄也很不少。”原来这貌不惊扬的老头竟是一代丐帮帮主驼灵神丐华剑宇,那锦衣少年正是慕容杰。   “哦,都是谁呀?”慕容杰明知故问。   老叫化如数家珍:“自一代女魔柳如烟魂赴西天之后,逍遥宫已是三易其主,如今逍遥宫宫主杜妩芳听说岁在妙龄,然而一身武功却丝毫不让历代宫主,据少林天禅大师所言,已臻登堂入室出神入化的至高境界。恐怕当今武林无一人能够降服得了她!幸好这是前两年的结论。”   “现在又发生什么变化?”   “正当天下武林濒及灭顶之灾之时,忽然神灵保佑,降下一子,他就是艺压群雄的英雄少年常叟!”   常叟本对风趣古怪的驼灵神丐华剑宇就有几分敬意,如今陡闻言及自己的事,不由得倍加关注,静心聆听。   “常叟号称天下无敌,这也未免太狂妄了些,但不知他与逍遥宫宫主相比,谁人更胜一筹?”   “长江黄河各有千秋。但据天禅大师亲眼目睹的情况来看,杜妩芳似乎略胜半招。只不过当时没有使出来,是以终以平分秋色告一段落。”   “这么说还是妖魔更为厉害?”   “君不闻‘巾帼不让须眉’否?何况就九宫八卦而论,女性属阴,男子属阳,自然女者比较阴险些,而男子的胸怀大都是光明磊落的……”   “然而凡事不可一概而论……”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什么?我老叫化说的不对?”   “确实如此!”常叟幽幽地答上一句,又独酌自饮。   此言一出,无异于火上加油,想那华剑宇也是烈性汉子,被常叟用言语一激,不禁勃然大怒,乃瞪眼鼓腮,好无生气地叱喝道:“小子,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忘记了。”常叟临危不惧,神情自若。   “好小子,也来消遣老叫化!我叫你吃不了的苦,兜着走!”言毕,华剑宇就要欺身而上。   “华帮主不要忘了身份。”常叟一句话又把盛怒之中的华剑宇给镇住了。   身份?以他堂堂丐帮帮主的架势,说不上半句话就要动手打人,这等武林丑事足以使人威风扫地,面上无光。是以驼灵神丐华剑宇虽怒不可遏,却又显得那么地无可奈何,只好亮出三寸不烂之舌,两行黄牙利齿,权且披风挂阵,以迎这唇舌之战。既然硬的行不通,唯有教软的不藏挫:“小子,报上名来,老叫化不杀无名小辈!”   “老头,你先报上名来,本少爷非但不杀无名小辈,而且连正眼也懒得看他一眼。”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阁下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慕容杰气不过,也插上一句。   “想必阁下就是一代剑客慕容华均的乖孙江湖中最最有名的风流公子慕容杰吧?冷姑娘教我带话给你,你们俩之间的事必须作个了断,但她声明一点:这是你和她之间的恩怨,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当然,华帮主也不例外!”   “你到底是什么人?”华剑宇和慕容杰齐声而问,显然他们对眼前这个神秘人物已滋生太多的惊疑,这是一个死结,非解开不可。   “我是蓬莱百草仙,与卿相聚不知年。因怜谪贬来沧海,愿献灵芝续旧缘。”   “百花仙子?”   “非也。”   “唐闺臣?”   “在下亦非裙衩之身也。”   “你是唐叔敖的后代?”   “无可奉告!”常叟霍然起身,回顾华剑宇和慕容杰,又道,“吃饱喝足,在下也该走了,告辞!”丢下几两碎银,乃拂袖而去。正是:桃花流水杳然去,朗月清风到处游。   华剑宇和慕容杰哪肯就此放手?纵身随尾追去。两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高手,轻功堪凌上乘,然而到底追不上人家快速如风的身形,倏忽便被茫茫人海所吞没,断线了。二人望“人”兴叹,只好作罢而另谋所求。   再说常叟一溜烟也似甩开华剑宇和慕容杰的跟踪后,其实他也并没有走远,也不将那号事放在心上,只不过贤母尸骨未寒,严父身残在床,夙愿未却,身世渺茫,他还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以免横生枝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事实上他早已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且还一路跟踪而来。这一点,常叟先前并未注意,到后来倒发觉了。当然罗,一个伪书生始终在其眼皮底下出现,这不免引人动疑,何况那种眼神,分明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敌意,于是他知道有人盯上他了,而且所盯之人,定非寻常人物,虽然其用意一时还猜不透,但可以肯定是敌非友,原因很简单,他至今确无一个朋友,在他冥冥记忆之中。但不论如何,常叟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东走走,西看看,似乎天底下他是最无忧之人。如此走走停停,穿过几条街巷,青衣人来到大慈恩寺。只因时值战乱之际,本来香火不绝的大慈恩寺,此时已是人去寺空,失修多年,无人问津矣。   伪书生自然是扮作游人,穷追不舍。但只能躲躲藏藏,却不敢显示出来。   常叟见状,暗自好笑,却不露声色,溜进寺内,倏忽不见。   伪书生见异大惊,慌不及待地就飞扑入寺……   然而,就当他身形掠至寺门之际,忽然   但见一怪物疾冲而下,那从天而降之势当真快若惊鸿,猛比饿虎,伪书生虽觉察身后有异,而且连连暴退,但,还是慢了一点,肩背上数道重穴已然点中,整个人便如木塑浮雕也似动弹不得了。 正文 第009章 先发制人   这样一来,伪书生不由得惊慌到极点,他万没想到任务未成,却已受制于人,显然对方武功确比自己高出一筹,尽管是在毫不提防的情况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身体虽不能动,然哑穴未封,是以还可在口上饶舌,于是伪书生将心定下之后,但破口大骂道:“胆小鬼,快给你家少爷滚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嚷什么?”常叟如鬼魅般潜近伪书生身后,在其耳根大叫一声,随后冷冷地说道,“好你个淫荡贱人,不在闺阁穿针引线安守妇道,却将牛皮当脸皮,不知羞耻,赶哪路疯子死命跟在人家男人屁股后面,有辱我大唐风气!我真为你爹娘生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儿而感到脸红!”   原来这伪书生是个雌的,这倒是奇了。常叟又是从何得知的?这也是无巧不成书,不意中之事。只因他凑近伪书生耳根说话时,忽觉一股醉人的磬兰香气扑鼻而来,须眉男子哪有兴致弄这玩意?故此推断伪书生必定是个裙钗之人,至于她为什么易钗跟踪自己,自会从她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是以一开口便给她来个狗血淋头,好杀一下她的威风。   事实上,伪书生想威风已是不能,身上数道重穴被制,要解开,哪有吃喝撒拉那样容易!况且即使能够解得开,也岂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事,更要命的是,对方武功比自己高明得多,眼下事机败露,看来凶多吉少,除非有奇迹发生。但,这一点她几乎想都不敢想。宫主的手段她是有眼福“饱览”了几次的,而且每一次都教她“激动”得三天三夜茶饭不思。但她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磨炼出一种“士可杀不可辱”,为宫主而生,为宫主而死的坚定信念,是以虽一条性命掌握于他人手中,却也临危不惧,俨然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的大丈夫气概。是以陡闻青衣人窥探出自己的女儿之身和对自己的一番痛叱之言,冷哼一声,怒极反笑,针锋相对地说道:“哈哈,说人莫话猫!阁下言出不逊中伤于人,又哪有礼仪之所在?不明事理,指鹿为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岂非自命为侠士之侠士所为?”   常叟似乎吃了一惊,轻“哦”一声,忖道:“看来这小妞倒也不易对付。我倒要费些心神。”想至此,灵机一动,有计上来。因把手轻轻搭在伪书生肩上,然后慢慢地却又是温柔地摩挲着,撩她的一抹秀发,抚摸着这张怒羞中透出几分冷艳的俏脸。他是那么地轻微,用力是那么地适度,恰到好处,就像春风轻吻着脸庞,母亲慈爱的呵护,恋人无尽的缠绵一般,引魂牵魄,销骨神游,直把人带到一个美梦仙境般的好所在。伪书生脸在发烧,心跳加快,急喘着,吐气如兰,闪烁的迷眼,喷发出灼人的火焰,那是爱与欲之火在燃烧,是感情的升华!伪书生几乎禁不住常叟的恶意“挑情”,咬紧牙根,不停地在心中叮嘱自己“一定要忍住”,切不可迷失本性,让这天杀生的可恶绝顶之徒有机可乘!终于,经过一番痛苦的煎熬,忽闻常叟收手说道:“姑娘好定性!在下倒走眼了。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姑娘别放在心上。”   常叟的这一转变,实叫人大感惊讶,然而适才的纵意轻薄,她又哪能容忍?试想,一个清白女儿家被一个大男人如此这般一番,虽用意并无非礼越轨之举,然行径却有违。要知“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外人!更可恼的是,好你个常叟竟将人家当作试验工具,害得人家痴人画像白废感情。这笔帐岂能就此干休!是以陡闻常叟幽幽地丢出的那句“冒犯之处,还望见谅!”,还叫人家“别放在心上”,真是气死人也!   强忍着满腔的怒火,伪书生一字一顿的说道:“这笔帐,本姑娘记下了,日后当以十倍奉还!”吁了一口气,似作了很大决定地又接道,“阁下不是很想知道本姑娘追踪你的原因吗?为什么又不问?虽然本姑娘已是你囊中之物,生死操纵在你手中,但是若果你再恶念胆边生,凌辱于本姑娘的话,那末,你死定了。老实告诉你,本教有数千精鹰在江湖走动,但像本姑娘这般身手的就不下于百人之众,聪明的你可以想想,生还的机会又有几何?我的话说完了,要杀要剜,悉从尊便!”   “不!在下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而又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如果姑娘死了,岂不错过目睹在下惨死的那一惊心动魄的场面?那未免遗下许多遗憾。姑娘之死,岂非毫无价值死不瞑目?何况像姑娘这样的人,活着本来就生不如死,在下又怎忍心将一朵霜前雨后之花加以无情的摧残而凋零不堪?这是我不杀你的第一个原因。其二……”   青衣人还未说完,伪书生便恨恨地插上一句:“今天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青衣人依旧背着伪书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她的话也不予以理会,说道:“在下不杀姑娘的另一个原因是姑娘并无冒犯在下之处,是以还可以在世上多享受一下温暖的阳光。”   “你最好解开我的穴道,要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现在还不能。”常叟仍是不紧不徐地说道,“姑娘正在盛怒之中,人的情绪难免过于激动,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感情用事,尤其是女人!后果是不言而喻的。姑娘说要恨在下一辈子,这说明你我有缘。若非你心中有我,又怎会一辈子记住一个人呢?姑娘,请怒在下冒昧地问一句:姑娘可是喜欢上在下了?”   “喜欢你?”伪书生气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恨恨地说道,“就凭阁下你这付尊容这种身份?哈哈……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倒美!”   “其实在下也有自知之明,像姑娘这般年青貌美之人,毫不夸张地说,真可谓照着灯笼也难找,在下何世修来的阴德,有这等福份?虽然古来有西厢窥宋之说,但那毕竟是千年仅得一例,少之又少的。但在下曾闻恨极生爱。姑娘要恨在下一辈子,想来应是恨到了极点,既是如此,那么姑娘莫非对在下有意?”   “你少臭美!如此食古不化之人,人云亦云,毫无主见,本姑娘还真担心阁下此生要受多少捉弄!胸无点墨也想在本姑娘面前咬文嚼字,耀武扬威,岂不是班门弄斧,孔门辨机?真教人笑破肚皮!”   “其实也不尽然……”   “够了!”   “好好!我的姑奶奶,不谈这个。那就说说姑娘你甘心做在下跟屁虫的原因吧。”   此言一出,伪书生不禁又怒火中烧,娇叱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付贱骨头,让人见了生厌!本来本姑娘还看阁下可怜巴巴的份上打算做做好事告诉于你,可是你对本姑娘竟如此无礼,现在……”   “怎么样?”常叟竟跑到伪书生面前,作出一付很急于知道的样子。   伪书生见状不禁暗自好笑,但表面上的怒容却一丝不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门!”   。伪书生本以为常叟听了自己的答复之后会吃不住,哪料人家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与人一般计较。只见常叟略一惊愕,马上又派上那付蛮不在乎的笑容,说道:“姑娘既有意吊人胃口,不愿一说为快,那在下自也不必强人所难。其实这件事知道与否,在下倒无所谓。还是古人说得好:事不关己休要理,省得清闲耳根清。在下的做人原则其中之一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让项上这颗脑瓜记那么多琐碎而乱七八糟的东西,姑娘以为否?”   “嗯,言之有理。你知道吗,到现在本姑娘对你的看法已有所改变。”   “哦?”   “不想知道?”   “确有这个意思。”   “哦,本姑娘差点忘了你的做人原则。但本姑娘认为阁下知道了或许会有好处。”   “哦?”   “好像你这人对凡事都漠不关心!”   “但对自己的事却甚为关注。”   “真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人认为,不爱自己的人就没有权利爱任何人。”   “高论!”   “承誉!”   “你这人简直无可救药!”   “非常正确!姑娘你是如何得知在下是百毒不侵不疾而终的?”   “真是对牛弹琴!”   “胜过孤苦伶仃。”   “竖子不可教!”   “痴女死守节。”   “胡言乱语!”   “半斤八两。”   “饶舌精!”   “势利鬼。”   “讨厌!”   “不好!”常叟大叫一声,将手一拱,连珠炮也似疾道,“有一伙人急匆匆望这儿赶来,在下得走了,少陪!”言毕,已一溜烟也似飘出十多丈外,眨眼间便在肉眼尽处消失了。   伪书生不禁大急,叫道:“喂,回来!本姑娘穴道还未解开呢!快回来!”说着,直急得她连跺脚。嘿,也是无巧不成书,恰好时辰已到,被制的穴道也不解自开。伪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手舞足蹈口不闲:“万岁!我自由了,哈哈,自由了……”正当她沉浸于无限欢乐之中时,一伙人已如腾云驾雾也似飘到寺前,呈八字形半围列开。不用说来人定是江湖中人。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伪书生恍见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江湖拔尖好手,自忖实难在他们面前讨到便宜,不由得连忙凝神戒备,虎视以待。 正文 第010章 金蝉脱壳险中胜   上回说到伪书生不意间受众人围攻,不知所措,细见来者共七人,五男二女。果然丐帮帮主“驼灵神丐”华剑宇和慕容杰正在其中。另外五人,一个是弄珠念佛的光头和尚,手持方便铲,一身如麦浪般金黄的衣服格外鲜明,溜圆的脑瓜下面太阳穴鼓鼓的,显然是一位内功修为极深的外家高手。在和尚身侧配着一张典型国字脸,突出的额头与鲜明的衣服相衬着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道士,目光炯明如炬,那张冷峻的脸上多少透出几分秀气,虽无潘安宋玉之俊美,但已经是超凡脱俗,脱颖而出的了。他们使的是长剑,笔挺挺地插在背上,一如拔翠突兀的奇峰。   依次接下来的那位却是个闺阁中人,使人一看,便有一种非分之想,但见她顶多二九芳龄,容分一脸,体露半襟,似湘陵妃子,如洛水神人,真是天生丽质,娇艳动人。她凤剑腰悬,站在那儿如玉树临风,风过处衣香细生,月胧时俏影销魂。实是个好宠物!在她身旁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老虔婆,骨瘦如柴,似乎呵一口气便可以把她吹倒,但她那双眼睛,却宛若一对夜明珠般明亮,内行人一眼便知这虔婆内功是何等深厚!她植杖伫立,比树直,似桩稳。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武林名重一时的人物。他们分别是:少林护法天禅大师武当凡尘逸超二子天山派“凌云仙子”苏婷峨眉派碧枚师太。   为何他们会结伴而行,而且似乎发生了重大事情?   只因少林达摩室武林大会迫在眉睫,离腊八之期已为期不远矣。然而逍遥宫人马在杜妩芳的一声号令下已倾巢而出,这股人流无疑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拌脚石,是以为了缓解不必要的伤亡,天禅大师在掌门觉林大师的派遣下,了然一身复出江湖,意在召集前来开会的人马。哪知终不及妖魔神速,俟天禅大师赶到时,已有几多英杰壮别天涯!正当痛心疾首之时,神秘兮兮的常叟出现了。常叟的介入,出乎意料地使这场明争暗斗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于是群雄猜测:只要找到常叟,一切便有转机。是以一壁厢迎合赴邀的豪杰,一边打听常叟的下落。是日早上,有丐帮弟子飞鸽传书,说是常叟在京城现踪。于是天禅大师等人在丐帮帮主华剑宇的带领下火速赶来。坐不暖席,又有探子报称:常叟在“为君开”客栈出现。华帮主等人哪敢怠慢,马上动身就要赶去。奈何还是扑了个空。正当他们失望惆怅之时,有一神秘人为他们带来了喜讯:常叟就在大慈恩寺!这一惊非同小可。多少个日夜的劳累奔波,终于把希望盼到了最大程度。   “这一次决不能重蹈旧辙!”众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因时间紧迫,众人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又鱼贯施展轻功疾驰而去。于是便有了先前的一幕。   众人谁也没见过常叟的庐山真面目,纵是天禅大师本人也只是依稀能辨出其背影。然而背影相似者,天下又何其之多,但众人求贤心切,是以天禅大师陡见伪书生,便误以为即是自己要找的人。   “常少侠,你让人好找!”天禅大师笑容可掬地迎了过去。   闻此一言,伪书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乃环顾四周,见无他人在旁,料知他们定是认错人了,坦然道:“大师恐怕认错人了,小生姓阴不姓常。”   “常少侠,老纳邀同道千里迢迢赶来,一片诚心,今情不得已,有事相托,万望不要推介。”   “大师何出此言?小生乃一介书生,从不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今被大师问住,实叫小生深感混沌。”   “小子,还认得我老叫化吗?上次你跑得好快!”驼灵神丐华剑宇真是快人快语。   “是你?”   “记起来了?”   “哦,老叫化原来是你!唉,还有风流公子,哈……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阴珍妮忽然省起常叟临走前说过的那些话,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搬上,且挡一挡。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怎么不早说,害得老纳白废唇舌。”天禅大师佯怒道。   “谁叫这小子倚少欺老,学了一身本事就看不起老叫化这付贱骨头了呢?”华剑宇显得有些无奈。   “无怪乎世上有这么一句话:过了庙不下雨。古人言,不余欺也!”言毕,碧枚师太哈哈大笑。   阴珍妮深感纳闷,自忖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乃道:“大师有什么话,不必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到底找小生有什么事?”   “少侠可否借步说话?”   “小生很不得闲,大师有何教谕就请在此直言吧!”   “常叟,你别不知好歹,天禅大师一再以礼相待,对你已经算是客气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活受罪!”慕容杰显然对阴珍妮看不惯。   常叟?闹了半天,常少侠竟是自己也要到处寻找的常叟!阴珍妮不禁欣喜万分,内心一阵翻腾。“原来那天杀生的冤家就是常叟,为何当时全然未曾发觉?唉,只可惜不多看他几眼。嘿,也真奇怪,宫主素来给人以冰冷的面孔,但是打那常叟出现后,似乎变得多情而忧郁起来,难道是……唉,谁知道呢?”想起与常叟的那段际遇,阴珍妮不由得满脸羞红。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少得可怜,然而就在这不经意的匆匆离聚瞬间,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已然笼罩了她的心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滋生这种令人忐忑不安的感觉,也许是自懂事以来面对的尽是没半点阳刚之气而又冰冷的面孔吧,二九妙龄的她业已成熟,头一次与异性接触且又有“肌肤之情”,也难怪会有这种心理,尽管常叟并非调情。是以猛闻慕容杰将常叟臭骂一顿,不禁动怒道:“风流公子,你除了仗着人多势众狐假虎威,还有啥本事?真是丢人现眼,令人作呕!”   “常叟,别人视你无价宝,把你捧上天,但在我慕容杰眼里,却是狗屎一堆不值钱!有种的就露两手,看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阴阳回神剑厉害!”   “武松与大虫,谁怕谁!慕容杰,你少拿着根破铜烂铁吓唬人,替人提裤脚还未够架,也在这里大言不惭!识趣的,快回你老家去,好好将你家祖传剑法练好,才不至埋没慕容华均老前辈的一世英名,如若执意狂行,不知悔改,少爷我就替慕容世家清理你这不肖子孙,以免留下患根,为害生灵!”   慕容杰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沉喝一声,挣脱驼灵神丐华剑宇的双手,怒叱道:“常叟,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言毕,腾身凌空而起,一个漂亮的穿云跟斗随尾而至,几乎同时,但闻锵然龙吟一声,寒剑出鞘,迸射出万道光芒,随即以摇憾乾坤之势,剑走偏锋,一招“惊风没羽”径直朝阴珍妮心窝刺去。   你快,她也不慢。阴珍妮说声“奉陪”,但见剑光一闪,束腰长剑脱颖而出,不知何时左手又多了些银光闪闪的玩意,侧身“寒光”疾飞,径击胸门,长剑一挺,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咽喉。   慕容杰大急,侧身连翻滚,堪堪躲过暗器,不料寒剑已然如离弦之箭般疾追上来,忙挥剑封住。   阴珍妮两脚点地,身形倏忽一变,剑随人动,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斜刺左腋。   慕容杰慌忙飞身躲过。过招间,已由主动沦为被动。显然形势对他有些不利。   “慕容杰,不听老人言,必有惺惶泪。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阴珍妮似乎不忍下手。   “少废话,今日你我必须有个了断!”   “你这又是何苦呢?其实以你风流成性的德性,迟早会有人前来取你性命,少爷我见你是英杰之后才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知你竟如此固执好强,慕容杰,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慕容杰哑然失色,无话可说,但心中的怒气却愈加凝重,终于,他忽然像一只咆啸暴烈的母狮,挥剑残辉乱舞向阴珍妮疾冲过去,企图将她砍成碎片!   阴珍妮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反应奇快,见剑光乍起,身形已然捎移,剑诀一别,追风剑层迭不绝,一招猛比一招,招式诡异辛辣,专攻要害,搞得雄心壮志的慕容杰只有招架的余地,却已是十分吃力了。   阴珍妮乘胜追击,慕容杰节节败退。两条人影上下晃动,宛如两个天兵神将,兵器碰击处,火花闪闪,刀光剑影,好一场不可多得的古寺论剑!   两人各展所学,倾力以对,动作虽飘然优美,可是每一招都可置人于死地。传杯换盏之际已对招过百。慕容杰渐渐不支,自知不敌,且战且退。不多时来到西御关。   那“西御关”三个镏金大字,此时给人以阴森诡魅的感觉。慕容杰面对此,心情愈加沉重,仿佛野鬼欺身,教人窒息!   呵,他道出了其中的奥秘:人到城关,意味着山穷水尽,自掘坟墓,为此,也就是通向阴间森罗殿的大门!然而,逃生的本能教他作垂死的挣扎,不放过任何一丝希望,即使在九死一生的微茫生机中,也不等待命运的残酷安排,而企图创造奇迹陷于死地而后生。   可是,他还是败了。作为一个武者,他已然没有思索的余地,因为阴珍妮的剑尖已顶着他的咽喉。慕容杰败了。   “一切本是意料中的事。”对于阴珍妮甚至包括天禅大师等人而言,都是这个结局。然而,慕容杰却是那么地不甘心!   “你走吧,”阴珍妮还剑入鞘,淡然道,“你输的不是武功,而是情绪。回去好好调养一下,修身养性,三年之后,必定有惊人的进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我慕容杰要踩在你的头上!”言毕,慕容杰果然不辞而别,望东北方向进发。   望着慕容杰远去的背影,阴珍妮仰天长叹,似有无限感慨。   驼灵神丐华剑宇笑谓阴珍妮道:“小子,你能打败杰儿,果然武功超群,然而似乎与传说中的常叟还要略逊一筹。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老叫化,你到现在才对小生的身份表示怀疑,岂非太落后了吧?小生早就表明姓阴不姓常,为何你们老是不相信的呢?”   “这都怪阴姑娘隐瞒得太好了!”凌云仙子苏婷冷不防插上一句。   “阴姑娘?”武当二子凡尘逸超同时失声惊呼,显然他们至今仍还以为阴珍妮是个须眉男子。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比比皆是,说不定你们要找的常叟也是易钗之闺秀也未可知。好了,一切都弄清了,本姑娘也该走了,后会有期!”   “女施主,请留步,老纳有话要说。”。   “大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不知女施主可曾知道常叟的下落及去向?”   “实不相瞒,本姑娘也在四处寻找常叟。”   “女施主又是因何事找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姑娘的一位朋友不幸身残在家,听说常叟非但武功了得,对歧黄之道也深为精通,是以想请他略为施展妙手回春之术而不辞千里到处寻找。”   “至今可有他的消息?”   “杳无音讯。”   “女施主如若找到了常叟,希望尽早托丐帮弟子传言,老纳在此先谢了。”   “大师何须如此大礼,岂不折杀小女子了吗?小女子依言就是了,若无他事,就此告辞吧。”阴珍妮略一抱拳,转身,疾走。   天禅大师等人也随后离去。倏忽间闪出一条人影,植立寺前,喃喃自语:“江湖险,人心更险。如今自己已成众矢之的,今后必定波澜迭起,我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言毕,乃去。于是偌大的庙寺古刹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