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

　　在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时候，我总认为爱情是自然而有完美感人的故事的。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如许仙与白素贞。这在以后的婚姻中，爱情才会根深蒂固永不退色。可是，我一直盼望到二十岁的时候，上天也没有赐予我一个姑娘来演绎一段爱得难舍难分的爱情故事。没有故事的爱情不是爱情，是组合，或者是配对。而我的周围与我一样大的或者还小两三岁的人都有对象了，有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都结婚了。他们组合也好，配对也罢，总之别人马上就当爸爸了，可我还是孑然一身想着浪漫的故事。
　　我个人而言是并不着急的，才二十岁嘛，城里人大多三十岁还没有结婚呢。父母听我这样说，先是父亲说，“这是农村，不是城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道理，母亲很是顾及地说，不为我想想也应该为她想想的。母亲的话刺痛了我的心，母亲托起多病的身体成天忙里忙外操持着家务。看着母亲满头的白发，一身的疲惫，我内心很难过。是应该有个人代替母亲的家务了，让母亲也好好休息的。我终于顺从了父母的意思。
　　我二十岁那年相了一整年的亲，原来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认为我择偶的标准高，要求很苛刻。因为我要有浪漫的爱情故事，别人怎么给我介绍呢？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的择偶标准只不过有简单的两点外带一个附加条件，一是孝敬父母，二是心甘情愿，附加条件是必须是初中以上毕业生，初中修业的哪怕是读完了初中学科没有拿到毕业证的一律免谈。就相貌的美与丑，身材的胖与瘦，个子的高与矮统统都不计较。这样，好心的人们不断地给我介绍对象，有时候一天要相两处亲都不会天黑，就是高处不成低处不就，兴高采烈地去，垂头丧气地回。丘比特这个小顽童，也不顾及我顺从父母之心，他的神箭总是没有射中我。
　　春节期间见别人成双成对地来来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忙忙碌碌了一年，结果还没有女朋友过年。我相思谁呢？其实我没有相思，我是内疚没能实现父母的愿望，特别是反而增加了母亲的忧虑。虽然父母并没有强迫我，但只看母亲的表情，多少次对我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强咽回去了。我们母子俩心照不宣，我知道母亲的心思。于是我暗下决心，如果下次相亲，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天作人愿，真是缘分来了不由人，不成亲来也成亲。就在正月底，邻居老哥专到我家给我介绍对象，说是他大儿子丈母娘娘家的幺妹，也就是他儿媳妇的幺姨，辈分也正好；说是他的亲家嫂春节期间在他家做客看上我的。我记得那天我是去过老哥家，因为他的大儿子与我同岁，我想去讨教处对象的经验。老哥说了女方大堆的优点，最后着重介绍了“初中毕业，目前在教幼儿园”。我听了暗自好生喜欢，教幼儿园的一定很有耐心，有爱心，有同情心；一定是个又温柔又体贴的姑娘。母亲自然是喜上眉梢，接着我又担心别人会不会看上我，又悄悄地怀疑老哥说得女方人品相貌好的象一支花，但是，我见过他的亲家嫂还有几分姿色的，这样我只能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了。总之，哪怕是一枝花，或者是一堆牛屎，我都不计较的。反而我还想不要漂亮了，漂亮了就没有成功的把握。
　　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相亲那天，第一眼我感觉她天真的象个小姑娘，个子矮矮的，小乖小乖的惹人爱，唯一成熟的标志就是她胸前高高耸起的奶峰，如象镇守宝地的最显眼的两蹭雄赳赳的石狮子。我还是悄悄地问老哥，她有十几岁了，年龄是不是太小了点。老哥回答的很干脆，与我一样大。面貌的确很漂亮。我们对面坐着，她看我一眼，我看她一眼，立即她满脸升起了红云，表现的羞答答的不好意思。接着，我发现从她眼角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感，我猜想大概是她个子不高的原因吧。后来证实了我猜的不错。
　　她家来了四个代表，经介绍人老哥开场白的引荐后，就应该由我主动表态。说实话，我只把她当个小妹妹，是恋爱对象我真觉得不适合。可是，象有根无形的绳子绑着使我不得不就范而顺从。于是，我先向她方所来之人一一问好，再大概介绍我的家庭情况，自己的学历，爱好，性格等等，最后我以双关语：“我没有意见了”，一是表示我的话说完了，二是表示对她满意没意见而结束表态。现在我就想听听她是怎么说话的，从她的语言里能了解她文化程度的深浅和水平的高低。可是，她总是很不自然地一直玩着辫子的发端不说话，介绍人老哥做动员工作，她母亲也就是我后来的岳母解释着，她没有意见，只是不好意思说话而怕我误会。总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她先把辫子摔到背后，这时候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象是与自己无关的旁观者，或者是正看着小说最关键又精彩的情节，只见她正准备发言的举止和自然且严肃的表情，我忍不住发笑，扑哧一声把刚喝进口里的水喷得满地都是，这使满座之人哄堂大笑。她双手靠在桌沿把脸藏起来笑，肩和身子在不停地颤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的她才稳定了情绪，现在她显得大胆了点，大方地就只说了三个字“没意见”。结果当然是众望所归的，但我却不知道她的水深水浅。也就这样，一根绳子把我和她拴在一起了。
　　其实母亲当时的心情是很复杂而难以决断的，她所想的是要个子高大有劳力的人，其他什么都不要求，经常说长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的。而我相亲的却只有一米五高，但面貌却是美若天仙。我向母亲解释，她虽然个子矮了点，但一定是个温顺人，会孝顺老人的，如果一个高个子女人不知道孝顺老人，那么我情愿要个矮个子孝顺老人的女人。母亲才很宽心。
　　我们都生长在农村，没有条件在花前月下浪漫，而且两家相距三十多里的山路，就见面也是很不方便的，更不说会演绎出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了。真心话，我还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第一次到我家是五月端午节，她的大姐，也就是我邻居老哥的亲家嫂把她带到老哥家，再又转带到我家的。我对她也只是出于礼貌的热情，她却是把我家就当是她的家一样一点都不生疏，没有相亲时那么腼腆。帮助母亲煮饭，收拾家务，手脚麻利，做事井井有条。她的表现赢得了母亲的赞赏，甜甜的嘴巴使父亲成天乐呵呵的合不拢嘴。无事我就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小说，她端一盅茶来到我身边，如果不是她叫我喝茶我还不会发现。我语气平淡地道谢后又把头埋在小说里，但心中对她很感激，她没有走开，我发现她是真喜欢我的。我把书合上，过意不去地说：“你是客人，反而辛苦你了”。这是我俩第一次单独接触说话，读者朋友你猜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她的回答就象一根软绵绵的绳子紧紧地捆住我，使我无力挣扎，当时就感觉很对不起她，好象亏欠了她什么似的。也许是我心存感恩的缘故吧。她平静地说：“我愿意”，我极力隐藏内心的激动，微笑地看着她说：“你看上我什么了？”她没有直接回答反问我看上她什么了。是啊，我看上她什么了？一时想不出来，她见我半天说不出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眼睛透出忧郁的颜色，显得无精打采。就象我眼看着一朵美丽的鲜花瞬时间枯萎下去。我试着轻易地就拉着她的手，她顺从地一点也没躲避，我怜悯地看着她，柔声地忙解释：“不要这样嘛，我们不是正在互相了解吗？”她扑哧一笑我才松了口气。我玩着她的手指头说：“你是我的小妹妹”，她马上说她才不当我的小妹妹，又一脸不高兴地质问：“你什么意思？”我笑笑说：“不要误会嘛，现在，在结婚之前你是我的小妹妹好吗？”她这才开心地点着头：“嗯，听你的”。在后来的有一次，我想侵犯她，她就是以我说过“你是我的小妹妹”这句话巧妙地拒绝了我，叫我无话可说。
　　她到我家来，我上她家去，一来二去的从相亲到结婚就二十二个月。虽然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只有七，八次，但是我越来越发现她的知识面太窄，每次在一起都没有什么话说，我说了上句，她要么回答的是牛头不对马嘴，要么就回答不上来，感觉都很尴尬，根本无法交流。以后我们相处一起的时候就都沉默着，或者我看我的小说，拉我的二胡，吹我的笛子来掩盖对她的冷淡情绪，她在旁边一个劲地给我织毛衣。一次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我在内心回旋很久的话拐弯抹角地对她说：“我想给你说句话”，打破了一时沉默的缘故，她两眼含笑地看着我说：“嗯，什么话”？“真心话”我点支烟抽着，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暗想怎样才不会伤害她。她见我只抽烟半天不说话，催我：“说啊，我等着听呢”继续织毛衣。我干咳两声说：“我想——我想——其实我是个华而不实的人，也就是很虚伪，很自私，个性又不好，容易发脾气，不会体贴人。”她插嘴说：“我不觉得。”我一脸认真地接着说：“那是你还不了解我。你是个善良，温顺，漂亮的好姑娘。如果跟着我，我怕把你害了。我想——我想——我们分手好吗？”她听到最后的话，织毛衣的手一下停止定格怔怔地看我半天才带哭腔小心地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看她伤心的表情，泪水在眼眶里转动，我无法狠心地肯定，但也不表示否定，我沉默着，就沉默着回避她的目光。我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了？我是不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了？我是不是个不道德的人了？是不是玩弄她的感情了？是不是欺骗她的感情了？我抽着烟不断地问自己的良心。她没有动静，我好奇地瞄她一眼，只见她满面泪痕呆呆地一动不动坐着，傻了。我不怕女人蛮不讲理与我大吵大闹，就只怕女人无声的眼泪，女人的眼泪会使我坚如磐石之心一下子就软如一堆稀泥。此时，我六神无主，心急如焚，责骂自己：“我是小人，是大骗子，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是神经病。”边帮她拭眼泪边哄她不哭，千方百计用尽所有的甜言蜜语安慰她，可是我的好话越多，她的泪水越长，后来已至泉涌间断有嘤嘤的哭声。大半夜了，我累了，真的是有气无力，是自讨苦吃活受罪啊，有谁又宽慰一下我呢？哪怕是一句假惺惺的安慰话，我也无从期盼。想至此，眼睛一热，控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这时候，她反而安慰我来，掏出手绢为我擦眼泪，内疚地说：“对不起，上次我拒绝了你的要求，使你失望了。我现在想通了，我要把自己交给你，马上就交给你。”她突然骑坐上我的双腿，两手臂圈住我的脖子，疯狂地吻着我的嘴唇。我惊讶她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只感觉她的吻象火一样烫着我，把我的心烧得慌乱惶惶，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只听她急促的呼吸如呓语：“吻我，吻我，吻我，哥哥吻我，哥哥吻我，”柔声细语中急切地期待。她不理解我，也没有人理解我，她如此曲解了我的心思，我只能为自己感到悲哀。可是，人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着，我是父母的儿子，我是男子汉，这样一想，我自觉释怀。我象征性地吻她，就轻轻地似无有感觉，她却“嗯啊”着叫“哥哥。”我说：“好了，好了”，她依在我的怀里说：“我不怕你害我，我现在就想你害我，”我一把推开她，板起面孔说：“不可能”。只见她先是慌张继而是脸越埋越低，我怕她羞愧难当，叹口气，又把她揽入怀里说：“对不起，我以后不说分手了，你放心吧”安慰她。本来我是个很幽默的人，但是现在我幽默不起来。本来我还想对她讲：爱情是心与灵的感应，而不只是生理欲望的一时冲动。我不会因为她的委曲求全而借此机会占有她，那样与趁人之危没有区别？与强盗没有区别？那样就玷污了纯洁的爱情，那样我就是个低级不道德的人。我更不愿意在她单纯的心灵里留下永远的阴影。她不会明白这些道理的，也许还要曲意猜测。我只要她明白，她无意之中帮了我的忙，安慰了我的父母，也给了我的安慰。我感激她。她会把感激理解为就是爱，她这样理解也很好，至少，我要少说多少违心的话去安慰她。用违心的话去安慰人，痛苦的是说话的人。
　　她爱我，我不想结婚，对她不公平；我不爱她，她义无反顾地一心要嫁给我，对我公平吗？婚期越来越近，她的痴情使我烦躁不安，但又不能表露出来。我同情她的无知没有发现我对她只有怜悯，怜悯她弱小的身材；怜悯她老实，朴素，善良；怜悯她知识匮乏的如一张白纸。我只能在自己的卧室里写啊写，把一切痛苦都发泄出来，再把满篇的悲伤撕的粉碎，纸撕开的声音是我的心裂开的伤口。把原来所写的文稿全部销毁，那些所记录的希望都破灭了。还有我读过的书，特别是爱情的书，那些都是骗人故事，一切都是假的，这些书放着无有用途反而害人不浅，不如全部拿去放进灶躺里发点光和热来煮猪食。再也不追求浪漫的故事了，准备结婚吧，即使我不爱她，即使我们是组合，也要高高兴兴的组合。不能亏待了她，也不要亏待自己。虽然她不够聪明但是还有几分天姿，几分温柔，几分善良和她对我百分之百的爱。
　　于是，就在我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我们结婚了。



第一章 二

　　新婚之初，我眼睛里的世界多么美好啊，一切都是善良的，一切都很尽人意，平时觉得路边那块石头生的极其丑陋又碍手碍脚的，现在看那块石头是多么的漂亮而且生长的恰到好处。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尽管她的知识浅薄，没关系，我教她。我雄心勃勃，信心百倍。我用一年的时间给她读书，读戴尔·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给她讲解指责别人犹如向天空吐口水，口水最终会落到自己的脸上的逻辑；给她读《人是怎样进化的》一书，讲解从古猿到人的演化过程；还给她读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给她讲地球围绕太阳转，月亮围绕地球转。而她插嘴说：“女人围绕男人转”引起我们开心地笑。本来还想给她逐步解读三大名著《红楼梦》《水浒》《三国演义》，但是她不能理解，我思想着最好是从生活常识入手她容易理解的，于是，我问她：“知道鱼儿为什么离不开水吗？”她两眼幸福地看着我不加思索地说：“象禾苗离不开土壤，更象女人离不开男人一样”。“哈哈哈哈······”我捧腹狂笑，她奇怪地看着我这样笑，看着我笑她也笑了，她是笑的我笑。我竖起大拇指称赞她：“你这是唯物辩证法，是哲学家”，她问我唯物主义是什么主义，我告诉她：“就是现实主义，也就象我们现在一样，你现在就是我的老婆，没有结婚之前，你还不算是我的老婆”。我努力认可她是我的妻子，因为我的情感之中她一直象个惹人痛惹人怜惹人爱的小妹妹，就是新婚之中，她躺在我怀抱的时候更象个极乖巧的幺妹（在她娘家排行老幺），哪怕是我与她激情最兴奋的时候也是这么叫她幺妹的。我要她不称呼我为老公叫哥她就叫哥，她却不知意味，以为我是在操时尚，反而心与身倍感幸福，我却是“老婆”二字实在难以叫出口,总感觉很别扭，听着她叫老公又感觉欠缺点什么象是欺骗了她而内心就很难平衡。我努力在婚姻的感觉里培养爱情，在共同的生活中培养爱情。我正苦于思索用什么有效的方法能使她增长一点文化知识，这一说，眼睛一亮，有了。她喜欢看电视连续剧，我就给她当解说员吧。
　　树大分桠，儿大分家。左邻右舍，方圆之内，与我同年结婚的有十几对，而且婚期是一对接一对不相差几天，结婚后就分家的比比皆是。婚前是老子的儿子，婚后是老婆的儿子，大多数女子嫁到婆家就想自立门户。对门临窗隔壁的邻居就有三家婚后就分了家，还有张家的，刘家的，郭家地坝的，柳树湾的都是刚结婚就分家了。分家成了一时之风气，人们在饭前饭后，空闲时候谈论着，比较着。大概是老的小的都吸取了朱家去年的教训，朱家老大婚后一年多在朱老二要结婚的时候才分家，原来朱老大女人在刚结婚后不久就提出过分家，而老朱不同意。现在家是必须要分的，但是朱老大的女人要清算一年多她夫妻两劳动的剩余价值，言外之意，以下吃闲饭还要消费的弟弟妹妹不应该由她夫妻俩负担，还一肚子的怨言说：“每次给我娘家送礼都怕送重了”，为此，朱老大不惜与他父母反目成仇，吵闹不休。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逼得老朱喝农药而死。分家本来是好事，结果却成了丧事。我父亲经常在家就借题发挥：“不孝子孙，天诛地灭”。乡亲们引以为戒，掀起了结婚后马上分家的热潮。这时候，母亲在家里一直讲着她那孝和的故事：母亲娘家有名有姓的一家人，兄弟八个都成家了，但是一直没有分家，兄弟团结，妯娌谦让，相敬如宾，尊老爱幼，一大家人和睦相处至今。
　　人们都说结婚以后的男人就可以当家了，而我父亲象国家主席一样把党政军大权独揽在手。我又最恨不顾大家而积攒私房钱，认为攒私房钱是不孝顺的行为，所以我把一切收入都交给父亲，常常我是腰无分文，她要用卫生纸，洗衣服买洗衣粉，她娘家或者其他亲戚有什么事情要送的礼等，都要父亲统一开支。其实，我家当时负担并不重，化肥，种子，农药这些是必须具备的，父亲主要顾及的是我还有个十三岁的妹妹刚上初中，这是家中最大的开支了。使她最尴尬的是每次向父亲要资金的时候，父亲表现出很不情愿的慢吞吞的半天才拿出几快钱来，还翻来覆去的数几次并单张确定没有多余的重叠才放心地放在桌子上面自己拿。虽然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但是她的情绪越来越委屈。
　　一天晚上，她突然对我说：“我们也分家吧”，我一向觉得她是个老实人，对任何事情都是没有主见的，她突然提出分家的要求，我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很陌生。我猜想她一定是受人唆使傻的不知轻重，半天冷冷地对她说：“你是不是看到别人分家热闹啊？难道你真不理解妈讲的故事吗？”我的态度鲜明地表达了不分家的意思。承担父母的责任是儿子的本分，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我又无法过多地责备她。不是因为她怀着孩子正是大腹便便的时候，而是因为她嫁到我家的确受了不少的委屈。干了一天的农活也累了，于是就闷闷不乐地自个儿先睡去。然而，我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深思却是一筹莫展，惆怅无边，积淀一种莫名的恨不能释怀。利益啊，驱使一个忠厚老实，平时百依百顺的女人变得如此自私，我当初努力想改变她就这样白废了？一阵伤心难过，不知不觉藏在被窝里流出眼泪来。思来想去，这都是经济收入太少太穷的原因。（虽然在当时比较其他家庭我家还算是富裕），一个堂堂大男人既无能为国，难道也无力齐家吗？对一个平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女人使脸色，是最低级最无能也最无耻的表现。这时，我又感到内疚，惭愧。因此我暗下决心，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海里慢慢地形成。幺妹啊，从明天起，你看到我将是另外一个人，我不再举止沉重，我要迈着轻盈的步伐；我不再深沉的愁眉苦脸，我要随时保持满面笑容；我不再复杂多虑，我要简单如一的生活。



第一章 三

　　八月的早晨，太阳温暖地照着，田地里新翻的泥土散发出乳白色的雾如奶，如升腾的希望，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甘甜味。我正忙碌地播种油菜的时候，我的女儿诞生了。她把女儿从被窝里抱出来交给我，我抱着象是捧着自己的心肝。女儿对我一个奶笑，那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嫩嘟嘟的圆脸盘儿，都象我，只有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象她妈妈。一股强烈的幸福感涌上我的心头，感激地说：“幺妹，你辛苦了”。她甜甜地微笑，那余笑的后面带点苦涩。在计划生育最高潮的岁月里，在农村重男轻女传统观念下，我马上意识到她的担忧忙高兴地说：“我们的宝贝女儿多漂亮啊，一双眼睛多有灵气的，就象你的眼睛。”接着又逗女儿：“叫爸爸，叫爸爸。爸爸谢谢你，谢谢你来做我们的女儿”。幺妹嘻嘻嘻地笑起来说我装洋。尽管她还不知道装洋就是学外国人的意思，看她也很开心我就不解释了，我怕我的解释会使她受到打击。在高兴之余，我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之重大，必须想办法靠近我内心那个大胆的设想。我的设想只能靠自己实现，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和我那个傻幺妹。
　　女儿的出生给一家人带来的喜兴，象看到阳光明媚的春天的原野开满了鲜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在女儿满月的时候，我家来了很多客人：她娘家的亲戚，我家的亲戚和左邻右舍的都祝贺我喜得一千金。这一天本来是个大喜庆的日子，我想招待客人要操操面子，特别是香烟要好一点的，父亲为了节约买成最次等的香烟，我与父亲一大早就闹别扭，内心一直很憋屈。母亲忙着陪客人，因为孩子满月大都是些女客人。为了在岳母面前显示我对她女儿的关爱，我殷勤地一手端饭一手端汤（坐月子女人的生活是特殊的）放在她面前桌子上，正想抱抱我的宝贝千金，她突然一把把我推开象母鸡护儿对老鹰那么凶，怒冲冲地说：“不要你抱”接着把饭碗汤碗全都摔在地上独自流眼泪。我不明不白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虽然我开始的热情已经降低到零度，因为不明白原因我没有生气，当我知道原因后，我气愤的对她的无知再也无法迁就，以至后来差点离婚。我是个对什么事情都要立即弄明白的人，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她才没好气地说：“你在三江街上给妈说的啥子话？”我还是不明白，她见我真想不起来就又接着说，又象是自言自语：“毒心毒肠，大姐摔了自己不去看一下不说，还要妈也不去看，这也不说，还说大姐伤的离伤命的地方还远的。无情无义的，老的小的（指我父母和我）都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嫌弃我生的是女儿，不关心我大姐，就我妈也不关心”说着她又伤心地流泪，带着哭腔又说：“害得妈中暑成痢疾，从我嫁到这个家，上上下下那一点不是用心打点的周全？良心被狗吃了，就是换工也换不过”。我边听着边想她说的话，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女儿刚出生的第二天，那天的太阳特别大，气温特别高，人行走在路上特别热。我提上一只鸡去给岳母报喜，顺便路过三江街道再买点猪肉她坐月子要吃，正巧在三江街上碰见岳母，岳母见我提着鸡不用我说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见七十多岁的岳母很累就说：“妈，你老人家有啥要紧的事情要亲自来办的，怎么不叫哥哥嫂子们给你办呢？这么大热的天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正说着，大舅子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背后把我的肩头一拍说：“幺妹夫你不知道，听说大姐摔了跤手臂骨折了妈很担心，我们去看过给妈说没有多大的问题，可是妈还是不放心，这不就着急的要自己去看看。我今天也的确没有时间陪着妈去，妈一人去又叫我很不放心，正为难着呢。哦，看样子是幺妹生了吧，是男孩是女孩？”我说是千金。我又劝说妈不要去看大姐了，就是手臂伤了也没有多大问题的，还是跟大哥一起回去，也正好大哥帮妈把这鸡带回去，我也要急着办事呢，我就不去妈家了。妈当时就答应我不去看望大姐的。为了减轻妈心里对大姐伤的顾虑，我幽默地对大哥说而故意让妈听：“大姐就是手臂骨折那离伤命的地方还远呢，本来就没有多大问题的。”大哥当时也附和的笑着说：“就是就是”。后来，妈还是执意独自一人去看望了大姐，也真就中了暑直到今天来我家也没有痊愈。可能妈对我就产生了怨言又无法直接骂我，就当着她女儿告了我一状。我不能够责怪妈，也没有责怪妈的念头，因为七十多岁的老人难免思维混乱不理解我当时的心意而曲解。在我百般的解释下，然而年轻的她，一心爱我的她，与我朝夕相处近一年的她却是完全不了解我，不分黑白的误解我。我愿意吃亏，我愿意受委屈，但是我不愿意被人不明不白的误解。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误解我可以毫不理会，满不在乎，自己亲人的误解我不得不郑重其事，介意于怀。最要我不能接受的是她引申到说我是重男轻女，这对我是天大的冤枉。虽然我怒火中烧，但是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我只好忍气吞声箴言不语。解释不清楚就不解释，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从此，也许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不再完美，我对她也不再认为是个忠厚老实本分的女人，而是一个愚蠢而又要极力显示聪明使人极其厌恶的女人。我不想与她多说话，更不说装洋（她不懂浪漫）逗她开心的了，必须说话的时候都使用短语，“嗯”“啊””是”等等，我对她说的话平淡的象水，没有感情的味道。冬天里有一天，她正收拾我的衣服准备去洗，我说：“放下”她问为什么？我说：“我们离婚吧”，她的脸一沉把衣服一摔气愤地说：“离就离，你不要以离婚来吓唬谁”。她真还认为我是吓唬她，我又说：“我是认真的，女儿由我抚养”。我平静的语气如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使她不得不承认我严肃的态度，她略有所思说她要抚养女儿，我说：“我抚养女儿不要你负担半点责任”。她坚决不同意，她要抚养女儿。我说：“你就保持一身轻松吧，以后也好嫁人”。她抿嘴一笑不理会我继续收拾我的衣服，父母的衣服，妹妹的衣服，孩子的尿布一大堆去洗。我知道她又是一种误会。我向来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作风，可是离婚这件事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最好是协商离婚，好聚好散，可是她不同意的，在协商不成的情况下，我向区法院递交了离婚诉状书。她照常忙前忙后，洗一家人的衣服，煮一家人的饭，喂猪喂牛，种蔬菜种庄家，只有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才坐下来，好象我们根本就没有闹离婚。我对她说：“你不要忙了，这个家以后就不是你的了”。她很平静的说：“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且还要把钟撞响”。她的勤劳朴实对家的执著精神深深地刺激着我的良心，我后悔不该起诉离婚。母亲是非常精明的人，察觉我们平时的神色不正常，母亲悄悄问我闹什么别扭，我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离婚，母亲问明白情况后，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比前比后的骂我，最后又语重心长地开导我说：“我的儿子，当初相亲是你同意的，现在怎么随便离就离呢。其实你是很有眼光的，这一年来她的表现能说明，你为妈娶了个好儿媳。妈苦了一辈子，也累了一辈子，为妈着想一下。妈很喜欢她，爱她胜过爱你，因为妈现在离不开她，很依赖她。听妈的话，不要离婚，明天快去把状子给妈撤回来”。本来我就后悔了，所以很诚恳地答应了母亲。母亲又把我和她叫在一起教育，主要还是教育我表扬她。等母亲话说完了我对她说：“我们不离婚好吗”？她说我离她也是我家的人，不离更是我家的人，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她说着泪花在眼角里闪动，母亲痛爱地对她好一阵子安慰。这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我伤了她的心，她自两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由母亲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哥姐都早已成家立业也无力顾及于她母女俩，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从小就过着贫穷生活艰难的日子，使她养成了勤劳，朴实，忠厚，善良的本性。自从嫁到我家就很少回娘家，她把自己的心身全部交给了我，交给了我这个家，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期望着我给她一个幸福的归宿。我恨自己是个自私的男人，只想着自己的烦恼而不顾及她的感受。生活啊，你是我的老师，使我不断成熟起来。男人应该是拿得起放得下，应该有包容之心，应该有责任心，更应该无私。晚上她坐在床上给孩子喂奶，我借着逗女儿与她亲近，女儿见我丢下奶头朝我笑着，还不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宝贝，快吃。不吃爸爸就吃了”我说着就把嘴揍进她的奶旁，女儿机灵地抢过奶头吧嗒吧嗒吃起来。我哈哈哈的笑着，她只微笑了一下。女儿又丢下奶头冲我笑，我又揍进去，女儿又抢着吃，连续如此几次女儿终于吃饱睡着了。我与她静静地四目相对，想说又无从说起，她幽怨的目光使我感到深深的内疚。我轻声地说：“对不起，我委屈了你”，我的声音小的可怜到只有自己能听到，而她只能用心感觉到。我不求她原谅，我只求她骂我打我以各种方式惩罚我。她开始默默地流泪，我把她拥进怀里吻着她眼睛里酸涩的泪水，我自责的感觉一阵心酸，控制不住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这时我感觉她手臂的力度越来越紧地抱着我，似乎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我。我知道她能想到而口头表达不出来，只体现在行动上。我动情地说：“幺妹，我们永远在一起，我要保护你，不会再要你受委屈。要你幸福，要你快乐，要你无忧无虑”。她“嗯嗯嗯”地点头，表示信任，愿意与愿望。我内心又总是不停地祈祷着：“幺妹，对我好点，对我好点，我飘突的心才会在你身上停留”。
　　虽然父亲掌管家庭财政大权，其实就只管理开支，全年的经济收入由我计划安排。当我改变父辈对土地使用传统模式的时候，父亲是不信任的，父亲对粮食看得很重要，家里的大仓小仓都装满稻谷和小麦，年年吃不完，那时的粮食很不值钱，所以我必须要抓经济收入，我把大量的土地种成辣椒，生姜，等一些经济作物，而且在粮食地里还要间作玉米，利用所产的玉米由幺妹来养猪，用少量的土地种粮食，保证一年够吃就行了。为此父亲没少骂我，父亲见麦地里留有很多空行，就痛心疾首地骂我懒，浪费土地，没等我解释完又骂我是异想天开，好高骛远，不求实际。这样，我就只有默不作声的反抗，您骂您的，我做我的，反正您是不能亲手操作的，我横下一条心想：老爸，我要以事实来说服您。别人水稻育种从浸泡到发芽最少要三天时间才能下田，为了赢得父亲的认可，我特意对父亲说我育种只须二十四个小时而且要父亲把时间看准，当父亲看到我用六十度的热水浸泡谷种的时候，父亲就说我会把种子烫死的，两个小时后又见我把谷种放到锅里加温，这时候父亲气愤的暴跳如雷，又是骂我又是阻止我。当时的杂交谷种是很值钱的，万一坏了就是一大笔经济损失，而且还很不容易买到。我坚持对父亲说：这种子已经由六十度的热水浸泡了两小时了，如果用其他方法这种子就会坏掉。每次在我与父亲的意见僵持下，母亲总是支持我。我加温到三十二度为止，让谷种在锅中自然冷却。父亲却一直说：“这种子是坏了的，这种子是坏了的”，到二十四个小时，父亲准时揭开锅盖打开种子看到均匀的如眼屎颗粒大的谷芽时，惊奇且放心的笑了。当年，幺妹养的生猪出售了四头，价值一千六百多元，家里还有三头过年猪，其他经济作物收入两千九百多元，总共是四千五百多元，这个数目对父亲来说那真是个天文数字了。我的家庭经济增长比当年国民经济增长不知要多好几个百分点。但是就连我抽烟也要父亲拨款的。我提议装修住房门面和室内地板，得到大家的一直同意。我又要在房屋后面建个小型的后花园时，父亲就坚决反对说那是铺张浪费，还教育我有时要把无时思，莫把无时当有时。而且农村从来都没有人修什么花园的，母亲也表示不赞成，幺妹只管做活不参与意见的。就这样改变了家庭条件，把家庭面貌提升了一个高度，特别是家庭中人员的精神面貌是一个飞跃的转变。但是我没有满足于此，我总感觉我的手脚受到了约束怎么也不能够发挥，而且，农民太辛苦了，实在是太辛苦了。别人为田边地角一锄两犁土争的脸红脖子粗，大动干戈。我却看得很淡，对土地不抱有任何希望。白天干一天农活，晚上我还要辅导正在读初中的妹妹的学习。



第一章 四

　　一所农中就在我们社内，学校只有两个老师，一男老师，李元哼，五十多岁，每天放学后与学生们一样开通校；另一位是个女老师，张睛，很漂亮，水灵灵的，表面看只有十七，八岁，身高一米六八左右，听说擅长English，她的家在对河很远，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只有星期天才回家去。原来还有个郭老师嫌弃学校条件太差前几天走了。我一直在想，三个老师是怎么教两个班的初中学生的？打算下学期要妹妹转学，辅导妹妹的时候就发现农中的学生是没有学到什么东西的。星期天，村上谭书记，学校李老师和张老师三人到我家，开始我认为是老师在走访家长，其结果是动员我去学校当代课老师。李老师是个老夫子先生只能教语文，对数理化一点不懂；张老师长于English，对数理化很陌生。郭老师一走就没有老师教理科了，要我去代理科。谭书记怕我不愿意就一个劲地动员我，给我父亲做工作，又是村里的救济又是补贴，还解决农业生产上的具体问题等一大堆承诺。张老师不诧生，到我家就与幺妹一起做饭，父亲两杯酒下肚情面难却点头同意了。
　　星期一我去学校上班，走时父亲特别对我说：教书育人，不要因为待遇的好坏，都要尽心尽责，不要误人子弟。如有误人子弟，就丧失良心，丧德，遭到的报应就象土改时期某干部对教师说的话，女人生个孩子没屁眼儿。最后一句话被母亲听见了，把父亲骂了个天翻地覆，责骂父亲不应该对我说那样的话。我反而认为父亲为人正直，处事不违背自己的良心，这样的道德观是值得我骄傲的。
　　学校李老师，说话总喜欢咬文嚼字，句句不离之乎者也，言谈举止古板的象八股文。因为年龄大我与张老师许多，我们当面尊称他李老夫子，背后就叫李古板。我与张老师都是年轻人，说话喜欢大众化，口语化，幽默化，随意化。李老夫子与我们交谈很少，平时很郑重地称乎我小弯，称呼张老师小张，从不开玩笑。我对张老师多数时间就称呼张老师，偶尔来点兴致学着李老夫子的声调叫小张。张老师对我起初称呼弯老师，慢慢熟悉后有时候就娇声娇气地学着戏剧里的腔调对我说：“弯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我只是抿嘴而笑，她不解其意问我为何笑而不言，我含有深意的笑着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其实我是想把她的话纠正为小娘子这厢有礼了。玩笑不可以太直白，毕竟她还是个姑娘，虽然我听到有关她的坏名声。张老师的英语水平很高，还对诗歌情有独钟，她有两本外国诗集，我只认识那些字母象认识荒漠里的沙子一样毫无表情，渴望知道那些字母所表示的情感，我要她给我翻译。我原来只喜欢唐诗宋词，对现代诗歌没有多大的爱好。她给我翻译出的第一首外国诗歌
　　If by life you were deceived
　　Don't be dismal,don't be wild
　　In the day of grief,be mild
　　Merry days will come believe
　　Heart is living in tomorrow
　　Present is dejected here
　　In a moment,passes sorrow
　　That which passes will be dear
　　我读着这首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才使我真正对现代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们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谈论诗歌，谈论诗人，谈论意象，逻辑和哲学，中国的外国的她都比我知道的多。她很乐观，大方，活泼，从来不见她脸上有一丝愁云。在闲谈中我知道他实际年龄二十岁，而且她还告诉了我一个惊天大秘密，她愿意含着冤屈背着坏名声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只有当她平静的对我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我才明白她原来给我翻译的第一首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原因。她十八岁师范毕业了，因为成绩优异，又是学生干部，当时被分配到县附小教书。一天，有五十多岁很富态的可以做她祖父的县教育局长来到学校，说是要选拔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去教育局任秘书而找她谈话。结果才是教育局长垂涎于她的美色想霸占她，她当时没有考虑任何后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几天就来人调查她，说她生活作风有问题，不适合为人师表而劝其自行退出教师队伍。这所农中没有正式教师，她是由乡政府聘请来的。当她说到她的男朋友为此事与她情断义绝的时候，才见她伤心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流出来。我听了非常愤慨，尽我语言恶毒之所能辱骂那个教育局长和她那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男朋友。她越来越伤心，我越来越义愤填胸的骂。她很自然地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我以柔情的声调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起”，于是，我们不停地背诵着：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既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我们背诵着，声音由低到高背诵着，微笑的背诵着，看着对方的眼睛背诵着，她忘记了忧伤，我忘记了愤怒。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这是我们共同的心声，我们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粘到了一起。床单上那块处女红足以证明她过去的清白。我很内疚地心里暗暗地说：“睛，委屈你了，但是我没有骗你，我是情不自禁。你的名字好美，张睛，张开你的眼睛，你会看到我的真心。”
　　爱情使人胆大而勇敢，我与睛在任何公开的场合都毫无顾忌的显得格外亲密，我在向全社会宣布我爱睛，睛也爱我。虽然生活欺骗了我们，但是我们不欺骗生活。不久，社会上流传着我与睛的绯闻，人们都猜想我要离婚，要好的哥们儿还直接问我，我满口承认，虚假的爱都大张旗鼓的结婚，一起生活，真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隐藏呢。没有什么不光彩，没有什么见不得天日，反而我感到很荣幸，很自豪，很骄傲。不外乎我是有婚姻的人，法律上也没有规定有婚姻的人就不可以再恋爱，我要冲出婚姻这个围城，打破道德的条条框框，感情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我们两情相悦，也没有什么不道德的。我要向伪道德挑战，向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教育局长挑战。
　　幺妹生了个儿子，一下子解除了父母及幺妹自己一直以来的忧虑。母亲把刚落地就哇哇大哭的儿子爱如至宝地包裹好交给我，我看着儿子说：“你个小龟儿子，出来就哭，你知道不知道你妈妈刚才是死里逃生？是不是认为你就是个儿子啊，这么张扬的。现在才给老子出来，知道不知道你爷爷奶奶是怎么盼你的？”母亲高兴地笑着，幺妹显得疲惫而欣慰的笑着，女儿看到弟弟惊喜的笑着，父亲在另外的房间可能是悄悄的笑着。一家人喜气洋洋，无以言表。儿子刚出生不几天，大概母亲正在兴头就悄悄的告诫我不要与睛往来了，说我现在是有儿有女有家有口的人，做人要讲良心不要害了人家姑娘。我先是吃惊，马上很镇静地说：“妈，哪里有那回事嘛。不要道听途说，往往社会上传说的迹象分明，有依有据，使水都能点灯，结果才是虚假的；如果说的是似而非，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那就是刻意隐瞒真相”。妈正色说道：“你还想隐瞒，我去找人家姑娘，那姑娘都认我妈了，而且有四个月的双身子”。听母亲这么一说我立即惊慌起来，忙问：“幺妹知道吗”？母亲说：“外面的人都知道就她一人不知道。你还顾及你幺妹的感受啊，纸包不住火，终久会发现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劝人家姑娘悄悄地把胎儿打掉。不考虑钱，我去向你爸要”。我松了口气，幺妹不知道就好。睛真的有身孕了？我要向睛问个明白。睛告诉我：我的妈就是她的妈。昨天妈去找她谈话，妈一来就盯着她的身子，“妈的眼力真好，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其实，睛知道妈找她就是为我们俩的事情，心里惶惶恐恐的。但是，妈就盯着她的身子半天才很惊讶的问：“姑娘，你有了？”睛知道隐瞒不住，双膝跪下叫一声妈泪水长流，半天说不出话来。妈说：“叫阿姨”并扶她起来，睛越哭越伤心：“我从小就没了妈，失去了母爱。您老很慈祥就可伶可怜我吧，我要认您老是我亲妈，妈，您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妈本来就面善心慈就点头同意了。睛起来擦干眼泪向妈解释：“妈，我是有了，四个多月了我没有告诉他。这是您的孙子”。妈说：“孩子，你还是个姑娘，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对你的伤害很大。妈给你做主，悄悄的去打掉吧。”“妈，什么我都听你的，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妈想的很长远：“以后带个孩子不好嫁人不好成家，世人的眼光就使你难以做人”。睛表示永远不嫁人了，孩子生下来，就安心抚养这个孩子，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又向妈保证：“妈，您放心，我不会破坏您们的家庭的。只要妈认可我叫您妈，认可这个孩子出生后叫您奶奶，我就心满意足了”。睛边告诉我边流下伤感的泪水来，我一直没有说话帮她擦拭着眼泪。等睛恢复了情绪我才说：“我们每次都是做了绝育工作的，难道······？”睛要我算算时间，我们第一次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的。我轻轻地抚摸着睛微微凸起的肚皮，狠心地说：“去打掉吧”。睛坚决不，“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如果不打掉胎儿，对睛的伤害实在太大了，睛要承担多么大的压力，考虑睛以后的生活，我连求带哄坚持打掉胎儿。睛就是不同意，我俩为此争论不休。最后睛气急地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与你无关，你什么责任都没有，这样你放心了吧”。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痛起来，睛，你何苦呢？我该怎样报答你啊，我永远也无法回报你对我的这份爱，这份情。



第一章 五

　　三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李老师与睛上课去了，我在教研室里正聚精会神备课，一个学生跑来急急的告诉我：“张老师病了”。我慌忙跑去，只见睛伏在讲台上而脚下有血，我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在也不顾及什么了，背着睛一路小跑上我家去，我一直对睛说：“亲爱的，坚持住，有我呢，你一定坚持住”。睛疼痛难忍，我抱着放不开手。母亲忙去找来赤脚医生接生，赤脚医生检查后说的非常严重：“胎儿死在腹内，马上送医院”。当时还没有通公路，父亲去找了六个人用滑竿把睛往二十里以外的区医院送去。这时候父亲很康概地把家中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我。到了区医院睛已经昏迷了，医生说是失血过多，马上要输血。但是医院里没有血浆。我叫医生抽我的血，化验后说血型不比配不能用。我又叫帮我忙的六个人去化验血型，如果能用我出钱买，可是都不比配。医生拿来病危通知书，这时候我无助的蹲在墙角下把头埋在两膝间伤心的哭起来。突然有人拍着我的肩头，抬一看是幺妹。原来我们在前面走，幺妹在后面背着生活用品跟来。幺妹已经明白发生的一切，什么也没有说就叫医生化验她的血，结果另人振奋，幺妹的血型与睛的血型完全比配。当睛从手术室出来脱离危险后，医生开我玩笑说：“只要是这种血型的女人一定与你有亲密的关系”。睛在病床上看到幺妹只轻轻地叫了声姐就双泪纵横，喉咙硬咽的说不出话来。幺妹明白睛的歉意说：“好好养身子，不要想其他的。他在医院照顾着，我马上要走，家里孩子等我回去喂奶呢”。睛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言语，整天都是以泪洗面，后来没有眼泪了，把泪水流干了。我用无限的柔情甜言蜜语的安慰，还是没能改变睛的情绪，这时候普希金的浪漫也失去了作用。几天后，医生说可以回家调养，嘱咐我要大量营养。睛看到母亲：“妈，孩子······”，这是睛几天来说出的几个字。但最终没能说出下文，就从已经干枯的眼睛里再次流出泪水来。当睛发现幺妹在给儿子喂奶，眼光突然异样的惊喜，一阵狂笑，笑声惊悸而凄惨，笑声嘎然而止，睛口中不断地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边说边起床向幺妹和儿子走去。母亲忙叫幺妹快躲，睛疯了。睛披头散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枕头当孩子抱着，任何人都不认识。最使我难过的事情，是在睛要到处跑或者不吃的时候我必须亲手打她。听说疯子怕打，每次打后睛哆嗦在床上，月子汤也吃个精光。每次我一出手都难过的流着眼泪。睛的身体恢复很快，一月后她要跑就让她跑吧，对她的身体没多大的影响了。睛走哪里我就在后面跟到哪里，防止睛去抢别人的小孩和阻止别人打睛。一早睛就跑到学校旁的一个大池塘边，冬天池塘里的水格外清澈，睛发现水中自己的身影，惊喜地叫：“我的孩子”，当我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睛扑咚一下就跳进了水里。我没有半点犹豫紧跟着跳进水中，很快把睛从水里抱上岸来，但是睛已经昏迷不省人事。我急忙背回家中，母亲和幺妹见状慌忙给睛换去身体上冰凉的湿衣服，烧旺柴火烤热睛的身体。父亲抱着儿子去找来赤脚医生，经过抢救睛终于醒过来，先是“哇”的一吐，吐出的水很少，但是吐出了一口浓浓黏黏的黄色的痰。我马上给睛喂着生姜红糖开水，睛缓缓地睁开眼睛很惊奇地看着大家。经冰凉刺骨的水的刺激，睛好象清醒了，脸上的表情在不停地变化着，当见到母亲的时候原来的一切全都回想起来，扑在母亲的怀里叫一声妈就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我得了重感冒，高烧到四十二度挂着液体，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起了睛，突然坐起感觉身边有人，就问：“张睛呢？”睛坐在床沿抓住我的手说：“我在你身边”。我睁开眼睛看到正流泪的睛，若有所思象是明白又不明白问：“你哭什么啊？你不是疯了吗？”睛忙擦试眼泪说：“我没哭。你病了躺下吧。”我“哦”一声躺下去又迷糊过去。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睛特意向我道别的，睛走了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就最后单独在我床前给我离别的吻也是征求幺妹同意，母亲允许的，可惜我不知道。
　　睛的家人在当初为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学校认为光宗耀祖而感到荣耀，把所以的希望都寄托在睛的身上。当睛因道德败坏退出教师队伍回到家里的时候，这对睛的家人是个无情的打击，不但不谅解和安慰睛，反而大肆指责和辱骂。我和睛的绯闻与睛未婚先孕的事实，使睛的家人再也无法忍受，大骂睛丢尽了他们的脸面，败坏了门风。那个家就此抛弃了睛，无助的睛也狠心离开了那个曾经有过温暖，也有过无情的家。亲情尚且如此，而社会中就更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睛，一个柔弱的女子，现在去哪里了？我心里有太多的凝问，太多的担心。可是我又是多么的无助啊，我没有一丝的悔恨，只有无边的惆怅和无尽的遗憾。我记起了睛给我翻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在心中默读着，一片又一片地默读着。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想起了睛就想起了这首诗，当我随便记起了这首诗中的某一句都会想起睛来。
　　我多想幺妹狠狠的指责我大骂我不依不饶对我大吵大闹，然而，她成天忙天忙地，又是家务又是农活还要给儿子喂奶，没有对我使个脸色，更没有对我半句埋怨。虽然我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但是我的生活已经亏欠她的太多了。我内心怀着深深地感激之情，我暗暗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要给她补偿起来。我原来那个大胆的计划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带着幺妹离开这个既贫困又艰苦的地方，哪怕这里是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我更要辛苦一辈子的父母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残酷的现实激发起我的斗志，我振作起精神把家中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不放心地搜肠刮肚一想再想还有什么不周到的，最后与幺妹尽情地做一次爱尽到我的职责，嘱咐幺妹我不会离的太久很快就会回来的。自然的想起了睛这漆黑的深夜里又在哪里安歇？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生活不容允许我牵肠挂肚，儿女情长。亲亲女儿，抱抱儿子，与父母告别，怀着感恩之心，双肩扛起做儿子的责任，做父亲的责任，做丈夫的责任出门打工去了。



第一章 六

　　初次背井离乡远离故土难免满怀伤感，忧心忡忡，有太多的不放心。煎熬三月后就忙忙地回家。在春节期间，我听到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县教育局长因强奸罪，滥用职权罪，诬陷罪而被刑拘。我想到睛，她的冤屈可以得到伸张了，我感到很欣慰；这个年她在哪里过呢？我又很忧虑。想着猛喝两杯酒掩饰我的情绪，怕影响身边的人在春节里愉快的心情。在外面三个月的时间，最大的收获就是摸准了一条路子可以实现我的奋斗目标。具体的说，我在山西的侯马市境内与一家私人签订了一口铁矿井的开采权合同。在家里人们都叫我老二，因为我是父母的二儿子；在外面人们就称我为老大了，因为我具有过人的胆识，而且能独挡一面敢于承担责任。当时法制还不健全的情况下，别人犹豫不决担心害怕不敢做的事情，我却毫不犹豫大器始然的承担下来。因为我懂得一个逻辑道理，人是相互利用，互赢互利的。只要为东家创造出高额的利润，害怕拿不到工资吗？但是，我也很小心翼翼的，如果是私人股份制的矿井，也就是一口矿井有多个东家的，就是条件有多么好，工资有多么高，我都是不会做的。我所做的是私人独家经营的，这样的东家是无法推诿责任的。就在我准备回老家的前一天，东家很诚恳地邀请我：“老大，我们去喝一杯吧”。我笑着说：“哟，东家啊，今天兴致很高啊，什么好事？”边说边脱去工作服。打工的不管给没给有矿井的人干工，见面了都称呼东家。我正拍着双手东家递过一支香烟愉快地说：“什么好事儿也没有，就朋友之间加深一下感情嘛”。我非常警觉，知道东家一定有什么事情，看情形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再说我平时安分守己，身稳嘴稳，而且还避免一切嫌凝，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们互相点上香烟，烟雾立即在我们中间欢快地升腾，我笑笑说：“好，我们加深感情去”，其实我一直都心虚，随时保持着防范的心里准备。就我们两人，在车上东家边开车边问：“老大，你是什么学历？”我脑筋快速反应不假思索地说：“过去学的是法律”，东家凝惑地问：“是大学吗”？我肯定的非常坚定的“嗯，是的”。东家于是赞叹不已说：“老大真是个老大啊，气度不凡，不是一般人，是干大事的人。那你为啥······”，后面的话东家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我会意是问我既然读大学为什么来打工。“呵呵呵”我笑笑地胡吹瞎编地说：“要毕业那年出了点事，为耍女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婆，不小心把她的肚子搞大了，我俩没等学校发现就自动退学回家结婚了”。“在哪里读”东家似乎是随便问问，我却回答的很认真：“西南政法学院，在重庆。哦，你以后有什么纠纷就找我好了”。我们说着话车已经停在小镇上一个川味饭店门口了，我们走进饭店找个雅间刚坐下，就进来一位很时尚的女服务员操着普通话：“二位先生想吃什么”？并把菜谱递过来，我问：“有泡菜吗”？女服务员摇着头，我想她可能是听不懂四川话，于是我就普通话问：“你是四川人吗”？她又摇着头说：“浙江的”，我很奇怪问：“浙江人也知道川味吗”？她很诚恳地说：“先生请放心，包你满意”。东家很认真地翻看着菜谱，这时抬起头来征求我：“吃火锅好吗”？我赞同。于是东家吩咐服务员：“四川人喜欢麻辣味，来个红锅，再来瓶杏花村”。很快火锅，酒，杯筷都准备好了，东家斟着酒说：“老大，我就看上了你”，我客气地说：“我无德无能，东家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谢谢了”。端起酒杯：“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三杯过后，东家才说出他的真实意图，要我明年承包他的矿井。我知道他那口矿井，而且还下井去详细看过，我当时就发现那口矿井是很有潜力的，就差工人干。因为这东家是出名的赖皮，没有人敢给他干。打工三个月，我明白吃力不挣钱，挣钱靠智力。我借着酒兴很爽快地答应：“好啊”。东家很兴奋要与我碰杯祝合作愉快，我忙说：“请慢，要我们合作成功是有条件的。朋友之间吃饭喝酒一些小事可以不计较，在大事上哪怕我们是朋友，感情有多么深，也必须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在前头，把好话留在后头。东家为合作而祝贺太早了，我们还是为加深感情干杯吧”，我笑着示意同时干杯。这时，刚才那个浙江的服务员小姐走来，很隐秘地问：“需要特殊服务吗”？在老家我听到说过三陪小姐，我根本不相信。初次亲眼所见，初次亲耳所闻使我不知所然。东家赞美说：“小姐你好漂亮，全身散发出的浓香香满了房间。那你就侍候我的老大吧”。小姐马上风情万种，紧靠我右边坐下，左手搭在我的肩头，娇声奶气：“哥小妹来侍候你，包你满意”。又是一句“包你满意”，我吃的东西差点吐出来。平时我的思维十分敏捷，这时显得特别迟钝。这时东家准备借故离开，我忙说：“叫她离开吧，东家，我们还有大事情要办呢”。东家笑嘻嘻地说：“办事不忙，老大在外也这么久了，你就好好享受吧”，说完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快速的走开了。浙江小姐更加张扬，她妩媚的端起酒杯放在我的唇边要我喝，我拉动一下坐椅与她隔一点距离问她：“你多大了”？“刚满十八”，“到外面的时间一定很长了吧，不然你怎么这么开放呢”?实际上我看她最少也二十五了，不相信才十八岁。她反应很快：“先生不喜欢就算了”，说着起身离我而去。我走出雅间正准备找东家，却看到饭店门口十几个人把东家围住不让东家上车。听口音是四川老乡，于是我问：“老乡，什么事”？老乡见我也是四川人就无所顾及的说：“老乡你不知道，这个东家耍赖，我们十几个人上半年给他干活到现在快过年了也不给我们的工资”。东家却说老乡们没有把活干好，还偷卖雷管炸药导火线等一些物资。老乡们听东家这么说更是气愤填胸，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扬言威胁要砸车，有的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炸药要与东家同归于尽，还把东家推推嚷嚷的直到天黑。这时我问一老乡吃饭了没有？老乡说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早上就去找这个赖皮东家，在村子里没有找到，下午不早了才听说到镇上来了，于是我们就跑到镇上来。我叫老乡们先吃饭，我请客，有事到饭店里说，外面很冷。老乡们都很高兴，但就是去吃饭也要东家不离开他们。我对东家说：“到饭店里去吧”，东家同意。老乡们个个狼吞虎咽吃饱后对我感激不尽，一人问我：“老乡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我笑笑说：“与你们一样，打工嘛”。他说我一定是个包工头，问我包的矿口在那里，明年好给我干。我说好啊，接着问东家欠老乡们多少工资，东家说就两万多。我说两万多不是很大的数目劝东家给老乡们付了，东家却说：“老大你不知道，你这伙老乡不怎么样，干活半途而废，说不干就不干了，今年下半年我矿口停产所造成的损失远远不只两万多。你叫我怎么给这伙人付工资呢？还给我造成社会影响，不了解的人还真认为我对工人不好”。老乡们又七嘴八舌的哄起来，我大声说：“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找一两个代表发言就可以了”。大家一下安静下来，我与东家耳语后，东家表示同意。对老乡们说：“老乡们，我是看在老乡的情面上才与东家商量了个方案，如果大家同意就执行，不同意我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了。老乡们，明年你们愿意跟我干吗？愿意跟我干你们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的，但是现在只能发给你百分之三十，剩下的明年来向我要。你们先商量一下，觉得可以就照办”。老乡们一阵咨议表示同意。东家结过帐，给我六千多元付老乡的工资，老乡们对我千恩万谢。一路东家对我赞赏不已，他很庆幸自己找对人了，回到家中兴奋地把我向自己的媳妇介绍。这时门帘掀起走进一位高个子女子，头发特长，散披在背后象一道黑色的瀑布。目光温柔，薄薄的嘴唇带着天生的微笑。东家叫着语馨并向我介绍是他妹妹。我赞叹她的个子高大概有一米七五，比我高五厘米。互相点头微笑一下算是认识了。我与东家谈好条件签订了合同后，东家对我说：“语馨高中毕业在家也没什么事做，明年就在矿上当会计吧”。又考虑我明年的住居，要我住他的隔壁。我说这不用考虑，我要与工人一起住矿井上，这样便于好管理，只是在矿井上给我单独盖一间屋子就可以了。
　　回家后春节一过，我大刀阔斧地把边远的，不好耕种的土地全部退掉，只留下离家近的，好耕种的土地。这样就大大减轻了家中的劳动强度，使我在外面无牵无挂全心身地工作。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一心就想着挣钱。



第一章 七

　　元宵节一过，我满怀雄心壮志蹬上了北去的列车。两天就顺利的到达目的地，新春之际东家非常热情的接待，问长问短关心我的家人。我与东家正聊着四川人过春节的风俗习惯，特别是吃的方面：“四川人喜欢吃肉，喜欢油重，喜欢麻辣味。哪怕你们比我们的经济条件好，但是山西人都吃的很简单，就小米和白面馒头再加一根生葱，做什么菜都离不开酱油醋。所以，用四川人干活一定要多买猪肉”。这时候来了两个女人，一个是语馨，还是只微笑着向我点点头。另一个女人，身高比语馨的肩头稍高，齐耳的短发象个学生模样，天真而无拘束地招呼我：“哟——，来啦”。我笑着礼貌地回答：“新年好”。她冲我笑笑。我暗想她认识我吗？对她说：“我怎么不认识你呢”?东家笑哈哈说：“是我媳妇”。“啊”我很惊奇连连说：“对不起，是小弟眼拙了，请原谅”。东家忙吩咐做汤圆，又笑着问我：“我们签合同那晚上老大你就没有认出来？”我忙解释说：“当时我没有注意。再说我怎么会专门留心朋友的媳妇呢？”其实，主要是东家与他媳妇外表的差距太大了，根本就不象夫妻。东家身高有一米八，大骨骼，脸部格外凸显肌肉小块，黑黝黝的皮肤，衣着很不讲究。整体粗矿的就象岸边一块大礁石；而他媳妇美貌的就象水边的一颗小珍珠。我吃着汤圆，礼貌地夸奖嫂子做的汤圆好吃，我说：“谢谢嫂子，辛苦你了”。语馨在旁边笑着，嫂子说：“是语馨做的，不要谢我”。我冲着语馨友好地说：“谢谢小妹”。在我还在拘礼节的时候，东家已经吃完了，一抹嘴点上香烟边吐着烟雾边说：“老大就不要客气了，以后时间长，就当我家是你自己家一样随便，这样方便工作”。我接着说：“你就不要叫我老大了，叫小弟，我叫你大哥吧。呵呵呵，嫂子，以后我真的就不客气了”。嫂子高兴地回答：“好啊，随便点好。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我们是一家人”。东家叫我以后就与他们一起吃，我不同意，我说：“我要与工人同甘共苦，与工人打成一片，随时掌握工人的困苦，及时为工人排忧解难，增加相互信任感，工人才会心甘情愿的干活”。东家非常满意地拍拍我的肩头笑着说：“我真幸运啊，认识了小弟，今年一定大有希望的”。又很得意地说：“其实我媳妇比你小，才二十二岁，也小我八岁。你不要看她年轻，是很会体贴人的，以后与工人一起吃腻味了，就叫你嫂子给你做新鲜的吃”。我冲嫂子笑着说：“嫂子以后就不要嫌我麻烦了哟”。嫂子高兴地说：“不会的，还担心你客气呢”。我吃完汤圆，东家及时递过一支烟来又帮我点着火。其实我根本就不拘礼于这些琐碎的小节，一心想着矿井的工作。于是对东家谈道：“大哥，平时我一个人的生活琐事可以随便点，但是对矿井上工作的事情我会认真的。如果是因为我管理不善对你造成的损失，由我承担；如果因为大哥中途资金短缺，或者物资供给不上对工人造成的损失那就由大哥承担了。明天工人就到了，第一笔安置费一万元，还请求大哥全数付给我”，东家连忙说：“那是一定的”。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和对我的信任，马上叫语馨做好账目，我写好收据，去拿出钱来交付给了我。
　　第二天上午，去年那十几个老乡都到了，大家都亲热地祝贺我：“老板，新年好，新年快乐”。我喜兴地说：“老乡们新年好”并与他们一一握手，有两个女老乡，我故意对大家说：“女老乡的手我就不握了”。老乡们哄堂大笑，一下就增加了亲密感。其中一女老乡有一米六高，三十岁左右十分的青春，皮肤白如粉，嫩嘟嘟的含水。我躲避着她的目光不敢正眼看她，因为她的两只大眼睛总是要向你说什么。她这时抗议着说：“老板，你是大男子主义，是看不起半边天，不尊重女人的感受，就是压迫和折磨”。我惊诧她如此大方看她正对我微笑着，目光扫向所有的男老乡问：“她是谁的老婆”？大家都示意一个瘦高个子不爱说话的男人，我拍着瘦高个对他老婆玩笑说：“谁压迫你了？谁折磨你了？大家看看，她把这老兄折磨的啥样了，就象一副排骨”。大伙笑的更加热烈，一人说：“我们给他起的绰号就叫排骨”。一阵玩笑后，我真诚地对大家说：“我们是老乡，以后就不要叫我老板，直接叫我的名字”，为了他们对我的信任，我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他们：“请老乡们看好，我的姓名和住址”。当身份证传到“排骨”老婆手里，她一看故意惊呼地说：“啊！我与你同性，你要叫我姐姐”。我马上意识到她是开我玩笑，但又不敢确定，暗暗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说：“真的吗”？有几个带着诡笑不假思索地说：“是真的”。我转过身突然大声一喊：“向天鹅”，她“喂”的一声答应后才知道自己露了马脚。这次大家笑的更开心，都问我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我说：“现在知道你刚才冤枉我了吧，我连你的名字都知道，还敢说我看不起女人吗？还敢说我压迫和折磨你吗？呵呵呵，至于尊重你的感受？我还要尊重排骨老兄的感受呢”。这时候她一双大眼睛放射出异样的光彩看着我催问：“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向大家解释：去年在小镇的川味饭店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当时我觉得这名字特别，所以就多看了她两眼。刚才她想做我姐，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对向天鹅说：“做我姐好啊，以后我就叫你向姐吧”。大家都佩服我的记忆力，我知道，其实多数都是恭维话。一个憨头憨脑的老乡问我：“老板······”，我马上说：“打住，叫我名字”，大家都说我是他们的老大以后就叫老大吧。憨头憨脑的老乡继续说：“老大，去年你说过，东家去年欠我们的工资向你要吧”，我说：“是啊，没错”。他马上说：“那你现在可不可以给我们付了呢”？我明白这意思虽然是一人在说，其实就是大家的意思。我态度很诚恳地说：“首先我谢谢老乡对我的信任，但是，你们今天刚与我见面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恕我直言，我是不能接受的。将心比心，良心比己，你们为我干事了吗？这不只是你们犯这样的错误，这是我们四川人的通病，只看小处不着大处。如果开工干活了，不用你们提示我都会在适当的时候考虑的。大家都知道我的记忆力很好，就是一年半载，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更不要说是大家的工资了。相信我的请留下，不相信的请自个儿去向东家要工资走人”。虽然我很生气，但是我一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给每人撒支烟。一阵沉默，向天鹅说：“我认为老大说的是个道理，憨包这时候提的要求确实有点过分。要不是老大去年为我们说情，可能我们的工资一分也拿不到的。做人要知道感恩，老大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相信，我夫妻俩相信老大的为人。不是老大现在不给我们付工资，而是当时我们答应跟老大干，老大才能给我们付工资”。这时大家都歉意地说：“老大，对不起，是我们心太急。我们都很相信你”。我诚恳地说：“谢谢大家的谅解。谢谢向姐。我可以告诉老乡们，我以人格担保，今年我会带着你们挣更多的钱，你们的工资会一分一厘付清。因为这是血汗钱，辛苦钱。如果不能就说明我做人失败，不配做人”。接着我做了具体的安排：“我去买点方便面来，大家先凑合着不挨饿。过后就到矿井上，安排住居和生活。我与你们一同住在矿上，在同一锅吃饭。把锅灶安好了，火生起来了，今晚我请客，老乡们一起在这异地他乡的新年里吃个团年饭，还请向姐和这位女老乡麻烦做做。好不好”？大家热情高涨异口同声大声地说：“好”。
　　人多力量大啊，只半天功夫就把原本荒凉的矿山打理的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东家一直与我们一起，他是个实干家，还亲自动手干。没有半点大款的架子，反而听从我的指挥。我的住居卧室兼顾办公室，指挥部一体为了安全就搭建成套间。因搭建的房间不够用，向天鹅夫妇俩就只好安排住在外间，因为矿上有重要的物资随时放在我的房间，所以我必须住里间。两个女人正忙着做饭，这时闲下来，我就进行人员登记：“老乡们，报上名来”。一身杆结实，手脚粗壮，厚嘴唇，小眼睛，看似木纳实则灵活的老乡第一个自报名字：“张开山，三十二岁”，绰号蛮子。第二位中等个子，窄额头，眼腔骨凸出使眼睛深陷，嘴小而唇薄，报名：“张华山，二十八岁”，绰号干筋。第三位矮个子，大嘴巴，声音象女人，做事利索，勤快，笑嘻嘻报名：“老黑祁雨福，二十八岁”，绰号黑婆娘。第四位小串脸胡且眉毛很浓，说话眼含笑意而嘴甜：“向上级报告，我叫许开阳，三十五岁”，绰号笑面虎又叫胡子。第五位上宽下窄三角形脸，总是东张西望，眼光不集中，但身体四肢灵动：“葛迁，二十五岁”，绰号猴子。第六位面目端正，只是右嘴角上方有块疤痕，说话时牵动很明显：“葛仁义，二十六岁”，绰号义疤子。第七位肥头大耳憨头憨脑的：“朱士美，三十岁”绰号憨包。第八位人中处长了一撮黑黢黢的毛，象日本人：“魏远征，三十四岁”，绰号太郎又叫伪寇。第九位上身稍微前倾，身短而脚杆细长：“李立群，二十五岁”绰号公鸡。第十位公鸡的老婆冷面女郎：“杨芬香，二十四岁”，时尚打扮，齐耳短发，表情如一朵不开的花蕾，冷峻的美，偶尔一笑就十分灿烂了。第十一位嘴里含着烟斗，满脸事故，言行稳重，外表有五十岁：“谭今古，四十岁”绰号古老头。第十二位瘦高个子，沉默寡言，表情如背负着沉重的负担：“王天成，三十一岁”，绰号呆子又叫排骨。第十三位排骨的老婆向天鹅，三十岁。登记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不早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炒了几大盆菜，十分丰盛，有老乡带来老家的香肠和腊肉，香喷喷的。东家赞不绝口，语馨等不及拿一块香肠就吃，总问我是怎么做的。向天鹅大声地叫喊着：“开饭啦”。我请东家坐下，大家围坐下来，见三个女人都站着，我招呼她们都坐下来，语馨表示不坐，杨芬香与向天鹅也表示不坐。我玩笑说：“是你们不坐哟，就不要埋怨说我是大男子主义了”，使得大家嬉笑一堂。打开杏花村酒瓶给每人面前的空碗里斟上酒。我端起酒碗说：“老乡们，新年好，我向大家拜个晚年。今天是大年正月十八，我们身在异地他乡，借东家贵宝地相聚了。这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缘分，我十分珍惜，因此我祝大家在新年里平平安安，财源广进，空手出门，抱财回家。祝东家吉星高照，万事如意。干杯”。与人人碰杯，大家笑逐颜开，个个对我道谢与祝贺。我单独与东家干一杯，斟上酒说：“大哥，今年托你的福，你是我们的财神。在坐的都是我的老乡，我把他们当作兄弟，还望大哥不计前嫌，以后多多关照。为我们的合作愉快干杯”，东家满面笑容说：“老弟客气了，请放心，因为我相信你。好，干杯”。我又招呼大家斟上酒，我站起来说道：“老乡兄弟姐妹们，借此机会我要多说几句。我们抛开妻儿老小背井离乡为了什么？我们都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为了挣钱，挣钱使亲人过上好日子，过上宽松的日子。我首先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但是，因为去年你们与东家干得不愉快，我知道你还很担心。我现在当着东家的面给你们表态，今年不比去年，今年我要大家挣上更多的钱，除压一个月的工资外，每月结清帐。因为我与东家签订的合同，所有开采出来的矿石均由我销售，所以请大家放心工资的问题。但是，如果你们其中有一个人在中途要调皮捣蛋，那么你们都要付连带责任。如果不放心的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没关系，就是不能半途而废。我们是个大家庭，必须讲究团结一致，在工作中要同心协力，互相帮助。一切要为东家着想，为老板着想，因为我们都是挣东家的钱。我们鼓足干劲一鼓作气为这座矿山要钱干杯”！大家热烈地鼓掌。都端起酒碗站起来大声地说：“为矿山要钱干杯”！



第一章 八

　　笑面虎许开阳起身做作媚态说：“老大，你太能干了。你的才干，你的心志，你的善良，你的气度，你的大义，你的胆量，无一不是我学习的榜样。认识你并在你的手下当兵，这是天老爷赐予我的福分。哪怕我痴长你十岁，我敬佩你，由衷的敬佩。在工作中，请老大放心，我胡子保证，我一定与你保持一致，做到有始有终。为我对你的一片忠诚干杯”。我起身说：“谢谢兄长信任”随即把大半碗酒一饮而尽。接着太郎魏远征起身，他的日本像使我感到很有趣，借着酒兴故作怒气说：“八嘎”！太郎反应很快，“啪”地立正大声一“嘿”干脆利落。这一表演使满坐之人笑翻了天。我想着如果大家都向我敬酒，这不就冷落了东家了吗？再说接受了这个不接受那个就要说我分彼此，都接受吧我酒量有限又承受不了。我先示意太郎坐下，就此转移目标说：“我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大家今天一到东家的贵宝地，受到东家的热情接待，就现在我们吃的喝的住的用的无一不都是东家给与的。东家是我们的财神菩萨，请大家感谢东家，向我们的财神菩萨敬酒吧”。东家还想客气推诿，我忙截住话头：“大哥，你本是个豪爽的人，就接受兄弟们的一片诚意吧”。老乡们又是感谢的又是道歉的又是赞扬的又是表忠心的又是下决心的，使东家盛情难却。酒至酣畅淋漓，东家兴奋无比对老乡们说：“去年，拖欠了你们的工资，我深感歉意。今年一定把你们的工资付清，不相信我请相信老大，我把一切都交由老大管理，包括销售资金。谢谢你们”接着端起满满一碗酒一气喝下。大家一起叫好赞美东家爽快，东家更加起兴叫：“拿酒来”。我悄悄吩咐胡子不要东家扫兴，酒桌上要胡子帮我好好操控，我趁大家醉蒙蒙的时候起身到外面吹吹风，醒醒酒。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旷野一片漆黑，山西的正月还很寒冷。这时候家中的父母孩子幺妹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平时家中的情景不断在我头脑里闪现。我诗兴大发随口吟诵两句：“夜饮他乡荒郊岭，醉思家中父母亲”。“不只是想父母亲吧，嘻嘻嘻”向天鹅在我身旁说：“喝茶吗？我端的”。我摸索着接过向姐手中的茶盅，喝一口觉得异常舒服连说：“好茶。谢谢向姐”又觉得孤男寡女的怕引起嫌凝又说：“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屋吧”。我正准备进屋，只见东家摇摇晃晃的跨出门来就“哇哇”地吐起来，空气中立即散发出难闻的酒气味。等东家踹过气来，我把茶盅递给他问：“没事吧”？他漱漱口，一手搭在我的肩头结巴着说：“好，好——兄弟，我没，我——没醉”。老乡们个个都醉醺醺地走出屋来，尽情地大声地唱歌。义疤子却两手掌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嘶声竭力地大喊：“老婆，吃饭了没有。请不要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儿子。老婆，听到了吗？想我的时候，就把我的名字喊三声，我会走进你的梦里”。真是一群疯子，这时我心里酸酸的凄凉之感袭上心头。虽然我容易动情感慨，但是我能左右自己的情感，表面上别人是不能看出来的。
　　东家已经倒在向天鹅的床上起不来了，雨馨要我送她回村里去，好在矿山离村子只有两里多路。虽然是老乡，还不怎么了解，就怕节外生枝。我对雨馨说：“你哥今晚醉了回不去，把你哥身上的贵重物品及钱包带回家去吧”。东家醉的不省人事，我叫雨馨看着我取下东家项上的黄金项链，手腕上的高级手表，还有衣服兜里的钱包，全部交给雨馨。我们在夜色里摸索着，雨馨胆小害怕而且感觉冷，紧紧地抱着我的左臂，她说：“你们四川的烟熏肉和香肠特别好吃，我第一次吃，味道真好”，我说：“是吗”？“是”她说：“四川人真会吃”，“四川人吃的比你们山西人吃的丰富”我说：“想吃就来矿上吧，我叫向姐给你煮”。她无话找话说：“四川人都很聪明，但是我发现你最聪明。你太会笼络人心，成功取得了我哥对你最大的信任，而且佩服你到五体投地的程度”。我哈哈哈的大笑，她问我笑什么？我说：“这夜晚阴森森的怪吓人的，我大笑着证明我不怕那些妖魔鬼怪，给自己壮胆”。她嘻嘻地笑问：“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我的精神陡然加强，有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姿势说：“我从来没有怕过，因为我为人诚实，心地善良，对人对事总是想着好的方面。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就是有鬼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无凭无故害我。鬼也有好鬼，也有知恩图报的鬼，象聊斋故事里的一样，如果真有鬼半夜来敲我的门，那一定是个好鬼，也许是我前世今生有恩于她，是来报恩的。所以，我更不用怕了”。她一下停下来笑个不止，我问：“怎么啦”？她依偎在我的左边紧紧地抓住整条手臂笑着断断续续地说：“你把我，笑的，没有一点力气”。我明显感觉到她很沉重，把我的身子都拉偏向左边了，以至渐渐蹲在地上，我随着也只好蹲下。她啜着气说：“你是想有个狐仙在半夜敲你的门吧”，原来她联想到狐仙了。我问她笑够了没有，催促着走，她要我站在她的面前背对着她，不准我转身，不知她要耍什么小动作只好依着她。一会儿我听到有唰唰的水响声，闻到一股尿骚气味，立即明白了她是在小便，我准备拉动脚步离远点儿，才发现她一直抓住我的裤腿。我觉得又气又笑更是滑稽说她：“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样呢？我离你稍远点点不行吗？”她说：“不行，我害怕”。我无可奈何说：“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把你那个了吗？”“哪个了？哦，我怕你······”她站起来收拾好后，抱着我的胳膊摇晃，可能听出了我的不高兴撒着娇，很亲热地说：“怕你就不会让你送我，我相信你嘛”。我内心很感动地问她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她说她的直觉告诉她我是个好人，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是个心志很高的人，绝不会做出低级的事情来。我乐呵呵地说：“你把我当神仙了，就神仙也有风流神仙的”又启发地说：“我也是个男人，是个正当精力旺盛的男人，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今晚你这种举动，最容易使人产生误会，没有分析能力的人会认为你是在故意勾引，说明你有意。相信人也要分什么事情，以后这种情况这种事情你千万不要太相信一个人，不然，你上当受到了伤害后悔就晚了。明白了吗？”她似乎很明白地说：“我还真没有想这么多的，从来也没有人教我，你这么说我明白了许多，想起刚才真的很危险的”。“是啊”我笑着说：“幸好我这只猫现在是只想抓老鼠，没有精力偷腥”。她突然问我结婚没有，我告诉她结婚了，她不相信，我说我结婚三年就生了两个孩子。她惊讶地问我多大了，我说：“不小了，二十五了”。她好奇的问我对结婚有什么体会，我说结婚后的男人就不得不承担起责任，对父母，对孩子，对家庭，对社会都要负责。她又问：“你爱你的她吗？”她的问题真多，没完没了，我说：“小姑娘，因为你还不懂什么是爱，所以我不告诉你”，她却很不服气说我也只比她长五岁，又嬉笑着说：“难道你心里真有一个狐狸精？”我心中有个凝问突然明白过来问她：“雨馨，你的爸妈呢？我怎么一直没见到过？”雨馨说她妈为生她的时候死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妈是个什么样子。她爸在村矿上是个放炮工，几年后，一次在矿井下处理瞎炮时被炸死了。那时候，她才五岁，她大哥也就是现在的东家才十七岁，她二哥才十二岁。东家十七岁就下矿井干活养活她，还供给她二哥读书。政策开放后，她二哥在一私人矿上上班，那矿井出口是四十五度的坡度一百多米长的斜坡，一天她二哥正推一大斗车矿石被绞车（卷扬机）要拉出矿口的时候突然停电，绞车刹车失灵，装有一吨多重的斗车快速向下滑去，直接砸在她二哥的身上。那年她二哥才刚满二十岁就这样死去，她和东家俩兄妹就得了十万的赔偿金。后来东家用这赔偿金投资自己开矿至今。
　　我们一路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她的家门口，她打开了门后，我就准备回矿上去，雨馨说：“到屋里暖和暖和身子再走吧”，正是我的手脚都冰凉了，到屋去在炉火上烤烤。山西人都睡炕，冷天里炉火一直不熄灭保持炕上的温度。雨馨把炉火通得大大的说：“我看你没有吃饭一定饿了，给你煮点方便面吧。”我真的也感觉饿了就不客气地说：“太好了。”嫂子本来睡了，听见我和雨馨说话就起床来，我正吃着方便面。我向嫂子说明了情况，嫂子说：“你就不回矿上了，雨馨和我去睡，你就睡在这炕上。”雨馨也这么说。吃完一碗方便面感到全身暖和，我执意要回，我已经走出了门，雨馨叫住我并递给我一只手电筒：“拿着”。我朝她只笑笑转身走了。离矿山还有半里之路，就远远听见老乡们还在唱，还在喊。借着酒兴就痛痛快快地发泄吧。
　　东家一直躺在向天鹅夫妇的床上睡得很深沉，排骨王天成也喝多了酒早已坚持不住，这一会儿是鼾声大作进入了梦乡。其他老乡都已睡去，我想叫向天鹅去我床上睡，又担心误会没有说出口。向天鹅重新泡来一盅茶，也是无事我就随便问问也显得不尴尬：“你孩子多大了？”她也在问我，与我同时说出同一句话来，我们相视一笑，“这么巧？”又是同时说出来的。怕吵醒了别人睡觉，我强忍着前仰后合的悄悄笑，她双手紧紧蒙住嘴巴跑到门外面去笑。这一笑使疲惫消失毫无睡意，她好半天才进屋来，我不敢先开口，等着她先说话，而她把嘴巴紧紧地闭着看着我给我个手势示意我先说。我说：“我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有三岁了，你呢？”明显她的情绪低落下来，与刚才的笑容判若两人，声音很小很小地说她们还没有小孩。我好奇地问她结婚几年了，她说整整五年了。我问是什么原因呢？她黯然伤神的样子说虽然结婚五年了但是她现在还是处女。我觉得她很不可思议，更凝惑她有什么目的，又很可笑都结婚五年了自己说自己还是处女，三十岁的处女？我哈哈哈地大笑说：“怎么可能呢？”东家突然惊醒坐了起来迷迷糊糊说：“什么不可能？”又见我与向天鹅还没有睡，略有所思又马上醒悟，连说对不起，他躺在床上向天鹅就没法睡觉了：“对不起，我得回去。”边说边忙忙的下床，我把手电筒给他，把他送出门外，顺便再小便一次准备睡觉。我进屋里顺手关上门，向天鹅坐在床沿上似乎还不准备睡觉，我说：“睡觉吧，向姐，”向天鹅却说：“你不相信吗？”我打着哈欠：“太晚了，睡觉吧，”边说边走进里屋，躺在床上把明天的工作默想出一个具体的计划安心地睡着了。
　　早上很冷，但是雨馨很早就来到矿上把我叫醒，说她大哥要我到他家里去一躺。等我刚下床她就上床钻进被窝里去了，还不停地笑嘻嘻地说：“暖和，暖和”，我才明白上当了。我说：“你昨晚在家里没有睡好吗？”她说：“失眠了。现在才想睡，对不起，借用你的热被窝”。她天真的无所顾忌，我说：“你也会失眠？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吧”。然而她在被窝里含含糊糊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估计她昨晚真失眠了，才躺下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我走到外面去到处看看，计划着马上应该做的事情。许开阳急急忙忙跑出来，从裆下掏出那玩意儿对着一块麻麻石射了一泡尿，转过身来才发现我，立即满脸堆笑向我走来。我递给他一支香烟问他昨晚喝醉了没有，他很炫耀地说：“他有三斤酒的量，一般是醉不了的”。我夸赞他说：“老许，你不错，在关键的时候能懂我的意图”。他拍着马屁说：“老大，你是我的老板，我是你的工人，工人挣钱是挣老板的钱，所以我要处处为老板着想。只要你说了上半句，我就知道下半句了”。我高兴地说：“老许啊，你对矿山很熟悉，平时还请你多给我建议。你就帮我管理一下，井下的工作一切由你负责。每月补贴你一百元管理费，可以吗？”他非常高兴地说谢谢我对他的信任。我吩咐他吃过早饭后，把工人的调配，班次的划分计划告诉我；另外等东家来了，叫上炮工我们一起到井下查看一下具体情况，下午东家拜过神后，明天就正时开工。上午我们看看，把及时应该做的事都做好吧。炊事员就向天鹅可以吗？许开阳点点头说：“可以。开绞车就安排杨芬香吧”，我说：“好的。但是开绞车责任重大，你要随时注意，给杨芬香讲清楚这是关系到生命的问题”。许开阳保证地说：“老大你放心，我一定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我握着他的手说：“好。现在你就安排吧”。许开阳把所有的工人都叫起来，说要开会都聚在一起。我对大家说：“老乡们，我知道大家的心情，并不想无事睡大觉，而是希望早点开工。请大家打起精神来，准备明天正式开工”。我对许开阳说：“老许，请你帮我安排一下”。许开阳认真地作了细致的安排部署。



第一章 九

　　一切准备就绪，许开阳计划依照班次下井，我作了修正说：“开工第一天全体工人都下井，炮工的打炮眼，出矿的修整路面。干多干少无所谓，主要是让大家先熟悉井下情况”。杨芬香调试绞车，牢记一停二下三上的铃声暗语，井上井下配合反复实验。杨芬香坐在绞车操作台上，本来就不居言笑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认真，表现出一种努力奋斗与成熟的自信。在我给她反复讲解了绞车的操作步骤并要她亲自操作熟练后，对她说：“你就不可以面带微笑吗？”她冲我一笑，这一笑如阳光融化开的寒冰。我马上笑着说：“对，这样就可以了”。这次她笑的特别性感，没有半点矜持嘻嘻地说我很幽默。我解释为什么要她在工作的时间面带微笑：因为她是面对矿口，在井下干活的人等于是埋了没有死，下面的空气又不好，又很辛苦，如果出井来看见你的笑容，就有种新鲜感。她突然把右手伸到我的面前妩媚的说：“拿钱来”，我不解地问拿什么钱，她说的很干脆：“笑钱，”我哈哈哈地笑说：“我又不是周幽王，要千金买褒姒一笑”。这时候铃声响了三下，她急忙启动绞车。她那张白嫩的脸一下红的象火，会心的笑意一直停留在漂亮的脸上，直到把井下的斗车和憨包朱士美一起提上来，再熟练地切断绞车电源，等憨包把斗车里的土倒掉又下井时，她再带着绞车的刹车缓缓匀速地往下放着。看着她操作十分娴熟，心里很放心地准备到井下工作面去看炮工在具体情况下是如何定位打炮眼的。杨芬香对我提出个我没有想到的问题：“我真有褒姒那么漂亮吗？”我凝惑她的用意，但笑容满面地看着她，她也是笑容可掬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大加赞赏地说：“当然有了，特别是你冷峻的美比褒姒还漂亮，如果是一笑那真的就是倾国倾城的”，不等她再说就哈哈地走下了矿井。当我还没有下到井底许开阳在下面喊开炮啦，接着所有的工人都一齐往外走来。我停在半途等工人们走来问：“都准备好了没有？”都说准备好了的。到地面上来清点人数后，我问许开阳有多少响？许开阳说有十二响。许开阳接好放炮器问我：“老大，可以开始了吗？”我说：“开始”。只见许开阳轻轻扭动放炮器的开关的同时，就听到从地底下发出轰隆的闷响，地面的震动不低于五级地震。接着开启风机向井下送风，不多时一股浓烟涌出矿口。三十分钟过后，许开阳安排第一班出矿的三个下井，我和许开阳也同时跟下去。井下硝烟味非常浓烈，熏得人两眼直流泪，轰隆的余音缭绕在耳际。许开阳提着灯首先进入爆炸区，接着是赞叹不已说：“太好了，太好了”，我担心他过于兴奋忘记危险就在外面大声喊着：“注意，先排险”。我们等他把险排除后才进去，许开阳骄傲地对我说：“老大，怎么样？”我很兴奋地连连夸赞他的技术很好。黑婆娘祁雨强，猴子葛迁，义疤子葛仁义，三人配合着不停地往斗车里装矿石，装满一斗车，由猴子葛迁运送出去，马上黑婆娘又推来另一斗车来继续装，装满后由黑婆娘运送出去，义疤子接着又推来一斗车来一个人继续装，等装满后见猴子与黑婆娘两人都还没有回来，就自己往外运送，我与许开阳也跟着往外走。当我们走到盘底挂钢丝绳用绞车往上提的地方，猴子与黑婆娘还没有上去，许开阳问是怎么回事，猴子打着闹铃信号很生气地说上面无人。许开阳的脸一下拉的很长，什么也没有说就忙忙地往上趴，我也跟着往上走去。许开阳先上就站在矿口大声地喊杨芬香，等杨芬香答应后许开阳就怒气冲冲地质问：“你是干啥的，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和公鸡扯蛋连住了扯不脱了吗？”杨芬香回敬的什么没有听清楚。我走上矿口累的喘着气，见许开阳更是累的胸部不停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气，表情很盛怒，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开着绞车的杨芬香。把三斗车矿石提上来又把空斗车放下去，等杨芬香停止操作后，许开阳开始出气了：“你妈的骚婆娘，对工作不负责任，还犟嘴。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时间就是效益，就是金钱。扣你妈的二十元工资，来补贴大家的生活费。”许开阳问我有没有意见，我支持许开阳说：“你说了算数”。杨芬香自知理亏，再也不敢多言。后来在许开阳和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我把二十元钱悄悄地补给了公鸡，只是告诫要杨芬香以后注意点。
　　一星期后，矿场上堆积如山的矿石急待销售，不然几天之后会把矿场堆得满满的无一空处，使开采出来的矿石无地方堆放而严重影响到继续开采。我很担心一旦停工会影响到工人的情绪。许开阳也催促了我多次说：“如果停工了，工人的积极性就会一落千丈，就象在沸腾的水中突然倒入一瓢凉水一样，使正沸腾的水马上跌落下去，要想再次沸腾就要多花多少时间，精力和物力了。”这的确是事实，但许开阳最主要的目的是销售了矿石后就能还清去年所欠的工资。我认为无论哪种理由都不过分，于是很着急地叫东家马上联系销售，并说明自己着急的理由。东家听了却哈哈大笑地说我是杞人忧天：“真因为销售而停工了，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又一口气给我背出七，八家炼铁厂说：“放心吧，这些厂都急需要铁矿石。不怕有东西卖不出去，只怕开采不出来东西。不愁销售，更不愁因此而停工。”
　　第一天的销售额上万，这是我以前见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钱，更不要说自己腰包里有了。我要东家把去年欠工人的帐给我，又叫许开阳把去年所欠的工资给我开出账目来核实。当大家拿到去年为数不多的工钱的时候对我感激不尽，就是平时习惯冷脸的杨芬香这时候也放射出迷人的眼神和面部表现出玫瑰色的热情一直向着我，我感觉到她的真情，就只是无法以身相谢了。大家自动凑份子由许开阳到村子里买酒来答谢我。我告诉大家：“这是我的承诺，理应兑现，请你们不必要买酒来谢我。如果真的诚心感激，就请大伙儿帮我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我不但要图名，而且还要图利，我要名利双丰收。图名当然是出自我的私心，图利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大家，一心想大家比往年能挣上更多的钱。这就是我的愿望，希望大家在工作中认真点，共同努力帮我实现。”许开阳笑哈哈地说：“老大就不要客气了，你的愿望还是为我们着想，更应该谢谢你。酒是要喝的，工作上我们也一定认真负责实现老大的心愿，也是我们共同的心愿。”许开阳催促大家：“该上班的马上上班，上夜班的抓紧时间睡觉，不要晚上刚到井下就象泄了气的皮球，蹦跳不起来，没有精神。”等人们走开后许开阳吩咐向天鹅炒几个好菜就去村子里买酒去了。我走进卧室静下心来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账目，向天娥不声不响地端来一盅热腾腾的茶放在我的面前，浓浓的茶香促使我连忙品尝一口，特有的滋味沁人心脾。回头感激的看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向天娥，没想到她站的很近，我扭头后转，额头正碰上她那弹性十足的奶峰。我连忙回过头来，只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她突然抱住我的肩头，我一愣神，反应迟钝。既不能使态度强行拒绝，又没有恰当的方法阻止。等回过神来，我轻声说：“不要这样”，她说她给我一道最好的菜，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忙说：“喜欢，那你就快去准备啊。”她说着“给你”就吻在我的脸颊上，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袭击。我的拒绝显然无力，半推半就。欲望在心中汹涌澎湃，理智的防线在一瞬间被摧毁。天生英雄气概的男子汉在石榴裙下就象个乞儿，这是男人的悲哀。她幽幽销魂的声音要我抱着她，我问她这是为什么？她边拉我的手臂要我站起来边说要感谢我，她说：“大家都自愿凑份子感谢你，我就特殊地感谢你”。这时，只听见雨馨的声音：“干嘛？干嘛？”她慌乱地放开我的手臂退到床边很不好意思，我急忙应付说：“没干嘛。”又圆和地平静地笑着解释：“向姐要拉我站起来，她想坐椅子。”我感觉到脸在发烫。雨馨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向姐，象发现了什么走到我的身边，在我的肩头捻起一根长长的头发来，诡笑地说：“这是证据，铁的证据。”我对雨馨说：“什么呀？怎么啦？你小姑娘知道什么啊。你是干什么来着？”向姐趁机说：“我去做饭了，不影响你们。”这时雨馨急了冲向姐喊着：“喂！影响我什么啦？是我影响你们了吧？”向姐逃避性的快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把准备好的账本放好说：“玩笑足够了。小姑娘，大会计，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也正准备找你呢。请你过目签上你的大名吧。这都是工人的血汗，只有签上你的名字才能认可算数的。还有今天发给工人的钱是去年你们所欠工人的工资。”雨馨撒娇地不依不饶要我老实交代，我说：“我有什么交代的呢？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要向你交代？”见雨馨的表情有点不快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生硬，忙玩笑说：“不要生气，我给你交代，老实向上级交代。我与向姐在拥抱在亲吻，如果你不来影响······如果，如果······你是个姑娘，下文我就不说了。”雨馨却故意生气地说：“说，我不怕。”后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我大大的松了口气。突然发现雨馨的语气和看账本签名的身影我是多么熟悉，象睛的语气和身影。想起睛我心酸的差点掉下眼泪来，雨馨见我半天不说话问：“怎么不说了？”我回过神来故作腔调以长者的口气说：“没想到，小小年纪，思想还这么复杂的。”这时只听见外面有汽车来的声音，我喝了茶和雨馨一起走到门口，见许开阳提着酒进来，我对他说：“这么快？”他得意地说是在半途搭乘拉矿石的便车到矿上的。司机见我大老远就殷勤地跑来给我递烟，再熟练地为我点上火，后又忙忙地掏出钱包打开来给我交上货款。我热情地对司机说：“天不早了，装车吧。”两小时后已经装满了车，我的目光在四周搜寻都不见雨馨，就大声叫喊，可是雨馨从厨房里跑来，满嘴吃着东西无法答应，只见两眼笑眯眯的，而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优雅的姿势夹着一段煮熟的香肠在我面前晃动着，右手从我手中拿过笔和账本双眼盯着我，意思是要我告诉数字，我没好气地说：“十吨，收现金一千二。”她三下五去二快速地记上账又递给司机签字。在销售铁矿石的时候必须有我和雨馨在现场，我的账本上与雨馨的账本上多少吨位，多少资金要一致，同时要有我和雨馨以及司机的签字。
　　向天鹅的野性使我当时实在是难已抵挡。我的主观意识对向天鹅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她大胆疯狂，火热性感的投怀送抱使我客观生理上的渴望却象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无法把持住清白。也许向天鹅就是为了感激而感激，或者就是对我特殊的关心而一时的冲动。以这种方式来感激关心，我内心立即产生反感，觉得对我是没有尊严的耻辱。但是我并不恶恨向天鹅，只认为她太轻率，不懂得什么是爱，反而原谅她，同情她。



第一章 十

　　在向天鹅床前的桌子上摆好了酒菜，大伙儿都围坐起来。我首先谢谢大家的一片心意，但是又要求大家酒可以少喝，绝不能多喝。我把几瓶杏花村控制在我的手里，亲自给每人斟上酒，大家都熟悉了也就很随意了，勉去一切的礼节与客气话，尽是一些极粗野的玩笑话，要不就谈论井上井下的工作，有时候争论的面红耳赤。这样反而觉得兴趣怏然，生机勃勃。许开阳对我又是一套吹捧，给我高度的评价：“我们的老大是个有能力的好人，有情有义，对人平和，从不摆架子。总之，老大是性情中人”。向天鹅拿了两瓶酒去，我认为是她拿过去收起来就让她随意拿去了。她插嘴说：“更重要的是很有责任心，说话算数，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猴子葛迁冲向天鹅一诡笑说：“向姐应该说我们老大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先是几秒的沉静后，只听冷面女郎扬芬香“扑哧”一声轻笑，接着大家就是一阵爆笑，只有排骨老兄王天成沉默着，我本来是笑不出来的，但是也就附和大家微笑一下。这时向天娥却说：“托付终身又怎么啦？如果我没有嫁人，我就要找象老大这样的男人。”我沉着脸郑重地说：“玩笑太过了，这是害我，把我陷于不仁不义的地步。以后不允许再开这样不利于团结的玩笑。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生活是多么的重要。向姐给大家烧茶煮饭，咸淡适宜，香甜可口，使大家吃得舒心，吃得有精神，这样就有利于大家干活。今天大家收入高了，身体长胖了，都应该有向姐的功劳，我们应该感谢向姐才是。”我看着葛迁端起酒碗示意碰一下，各自喝下碗中的酒，我半开玩笑地说：“现在我严重警告，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玩笑，首先就要向向姐道歉，再向天成老兄道歉，其次是给我道歉。”许开阳马上接过话说：“是啊，我们是一个整体，必须要团结一致，不要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做不利于团结的事。我们的老大是个很英明的人，有非凡的洞察力，也是尽心尽力为我们大家负责任。象老大这样的老板真的难遇。万里长征才迈开第一步，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为了以后取得更大的胜利，如果有人有意无意在言论上，行动上影响了整体利益，都知道我是唱黑脸的，我将是六亲不认，首先我是不答应的。”说完就猛喝下大半碗酒。我们只顾及说话，向姐自斟自饮不知喝了多少酒，这时端着满满的一碗酒来到我的身边要与我碰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来——我们——单独碰——碰一下——一下——杯，我——我要——要托付——托付——终身。来——喝——喝酒。五——五年了，”幽幽伤心的语气：“我——我结婚，”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地说：“五年了，”泪流满面继续说着：“有——有其名，无——无其实。我——我——我——受——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向天鹅的突如其来之举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当时就让我束手无策。向天娥继续说：“喝——喝——喝酒”并把酒碗凑到我的嘴唇上来。这时许开阳在向天娥的座位找到两个空酒瓶向大家晃动着说：“大家看，向姐喝了两瓶。喝多了，是喝多了。”我轻轻推开酒碗对向天鹅说：“你喝醉了，说酒话了。”见王天成木讷的呆着，我忙叫他扶着向姐到床上躺着，向天娥又哭又闹不停地说：“我——我——没醉，不——躺。我——我——心里——明白，没——没醉。”好半天向天娥躺下终于安静下来。此时，我兴趣全无，对大家说了声“不喝了”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第二天，向天娥就如平常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其他人碍于我的情面也不提起昨晚上向天娥的失态，三天两天的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淡忘了。向姐除了给大伙儿煮饭外，还特别细心地照顾我的生活，收拾我的屋子，洗我的衣服，鞋子，袜子，被子和床单。向姐再没有原来那么开朗了，少言寡语的默默地做事，性格变的与幺妹的一样。我懂得她沉重的心思，我感到遗憾而内疚。
　　我喜欢夜读，成了一种习惯。在阴历三月的一个晚上，王天成下矿井去了，杨芬香去绞车房上班了，其他没有上班的人吃过晚饭都忙忙地睡去，这时候是最清静的时候也正适合我看书的时候。当我正看完《红楼梦》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闭目静思默想，揣摸着故事里的人物性格，心思与情感。暗自发笑宝玉“耗子精”的故事，嘴里不自觉地说出声来：“香芋，香玉”。我突然闻到茶香，知道是向姐来到我的后面，她把茶盅放在桌子我顺手的地方奇怪地轻声问：“什么香？什么玉啊？”我突然觉得她和幺妹与袭人是多么的相似，一丝悲凉蔓延到我的心头。但是我不喜欢贾宝玉，认为贾宝玉身上有太多的女人味，缺少男人的气质，更使我看不起贾宝玉的是没有大志向。我忙向向姐解释说：“是书里的”。我轻轻喝一口茶，顿觉满嘴生香，味道独特。我问向姐这茶是哪里的，向姐说：“老家带的茶喝完了，这是我去买的。”我问多少钱，向姐说：“八十”。我站起来手伸到裤兜里掏钱给她，向姐却看出了我的目的，迅速地抓住我掏钱的手不让掏出来说：“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是为了钱”。我无可奈何只轻轻地声音有点颤抖地说：“对不起”，向姐默默地站着，嘴唇不停地蠕动想说什么，但是没等说出来眼泪就流出来了，逐渐慢慢细细的嘤嘤咽咽地哭起来。我递给她纸巾劝说：“别这样”，她却更加哭的伤心使人心粹难受。我的劝说是多么的无力啊。她突然抱住我，把脸埋进我的胸膛。我迟凝着，思想剧烈地斗争着，最终还是轻轻地搂住她的腰肢。她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她是多么多么地爱我，也知道我是爱她的，不然我怎么会在十多人中只记得她的名字呢？不然我怎么会在别人面前总说她的好话呢？两个多月来，难道她对我的关心照顾还不够吗？她擦去眼泪再也不哭抬起脸看着我很委屈地继续说：我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思，要我还给她，要我还给她。我说：我们都有婚姻，我对她的爱是付不起责任的。她却说：她不要我负任何责任。她的婚姻根本就没有实际的婚姻。我凝惑着听她继续说：问我听到过王天成说话了吗？没有吧，他说话的语音奶声奶气的，就象没有发育健全的小孩。实际上他真的也没有发育健全，生殖器小得就如小孩子的一样。她恨死王天成了，把她害苦了，守了五年的活寡。她到现在都还是处女。一个大男人在外对身边的女人不动心，无动于衷。除非这个男人不健康不正常，除非也象王天成一样，如果我真的也是那样的话她就认命。她说着突然把手伸到我的裆下。我的雄性陡然膨起，我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就把她抱上了床，好奇心驱使我急急忙忙地想看她到底是不是处女。
　　“你真象天鹅”我用指头上的肉蛋在向天娥的脖子上轻轻地滑来滑去，见她本来的长颈项伸的更直。当初偶然记住她的名字，就是因为她的名字配比她特长的颈项恰到好处。我感叹赞美着：“真象天鹅”。她睁开微闭而幸福的眼睛看着我说她的名字是她六岁发目读书的时候父亲找当时代课的表叔取的。原来她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笑着解释说：“你就象湖边的长颈白天鹅。纯真，善良，大方而不失优雅，皮肤白暂如天鹅羽绒，抚摸着感觉温润细腻。哦，是玉女，天生的玉女。”她醉了，不出声，细嫩的身子粘贴着我的身子，越贴越紧。······我更进一步证实：当幸福与痛苦达到极至的时候，以呻吟和莫可名状的表情，毫无顾忌，毫不遮掩地表达的淋漓至尽。尽兴之余，她喜悦地眼含泪花地对我说：“亲爱的，我整三十岁了与你才算是做了回真正的女人。是老天爷把你赐予给我的，我很感激，很珍惜，我永远是你的女人。”我沉默了，不言不语想着今后怎么办？以什么态度对待她对我的这份情爱？以什么方法处理她与我的关系？既不能太真情，又不可以太虚情。我绞尽脑汁想着，却是无计可施。她说些什么我半句也没听进去。见我没有反应以为我睡着了轻轻地边推我边问：“睡着了吗？”我忙回答说没有睡着，在认真听她说话呢。我感觉出她隐隐约约有点失落，但是我还是狠心地对她约法三章：一，不要因为我们的关系就恶恨王天成。其实王天成内心也十分的内疚和苦恼，自己身体的缺陷失去了自信心而很自卑，所以要对王天成平时多关心，态度要更加好点。二，不能以是我的女人身份自居。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法律和道德的范畴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白了我们就是相互安慰，相互满足而已。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仅此这一次，以后再不要发生。说着只见她脸上挂着轻微的幽怨略带一丝丝伤感，想安慰她忙补充说：以后我该叫她向姐还是叫向姐，保持距离，不要显得过份亲密是有好处的。她的神态悠突间转变过来，微笑着眼里放射出狡黠而自信的目光说：她可以不相信全世界的男人，但是相信我不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因担心王天成随时可能下班回来，她说完就主动起身留恋不舍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向天娥真是聪明透顶，一句话说穿了我的心思，拿准了我的命脉。我这样想着，带着全心身的满足感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向天娥表演得天衣无缝与平常一样，唯一的变化是对王天成的态度温柔了许多，旁人是观察不出半点蛛丝马迹的。矿山上的生活十分单调，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更没有电视看（收不到什么节目）。最大的兴致就是狂喝烂醉，大块的吃肉，说极其粗野的话，开最低级的玩笑。除此之外就是上班和睡觉。晚上只有我和向天娥在屋里的时候，向天娥把一个女人的角色故意表现的淋漓至尽，她温柔体贴的言行，风情万种的仪态，就是铁打心肠的正常男人也是无法控制的，何况我是个精力充沛，感情丰富的男人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不是英雄；又有大丈夫志在天下大事何必拘于小节之说的种种理由使自己的欲望达到目的而合理化。昨晚的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条自然失去了效力。兴奋之余，又不自然地从骨子里升起一股厌恶痛恨的情绪来，很恼怒地骂自己不是堂堂男子汉，骂自己低级下流，大流氓。有时候还很自私地在内心骂过向天娥，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真情真爱使我堕落。这样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无赖小人，与其说我成了向天娥爱情的傀儡，还不如说我成了自己欲望的傀儡恰切而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