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火海重生   南晋国的北面丛林,光亮正盛,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脱下披风护住身前的娇妻,无意一撇,他腰间系着红玉印牌,正面刻着”工部侍郎”四个大字,右上角是一处南晋徽标。   “怎么还没找到!”杨裳月恨恨的瞪向正前来禀报的禁卫兵,紧紧攥着半张家传的酿酒秘方。   那禁卫兵看了她一眼,不做回应。   工部侍郎章恒突然想到了什么,调动马头,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跟我走。”   南晋的北码头,船艘全都靠在岸边,月色下,一位护着五月大胎腹的女子尽力的奔跑着。   一位老人家点着渔火眯着眼瞅向她:“喂,你是不是要搭船啊?这里已经没有船了,再急也要明早再来吧……”   杨雪月喉间一阵腥甜,她抿着嘴,绞着眉心直摇头。   老人家细看之下,直呼不得了:”你怎得还挺着肚子!这大晚上的多危险!快,等我老人家靠船送你回去!”他加快的划向岸边,年迈的身躯慢慢爬上了岸,杨雪月流着眼泪跑了过去差点摔倒,老人家赶忙上前一把搀住了她。   “你怎么也不小心点!”   她刚想开口,终是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了黑血,溅了老人家一身。   昏暗的后方突然闪起星星点点的火把,杨雪月捂着喉咙,紧紧抓住老人家的胳膊。   “我夫君毒害我,他就快要来了!爷爷,你快带我上船离开这里……”   “这……”老人家尽管年岁已高,大晚上的遇到这等事,也是惧怕不已,他犹豫之间,那火光渐渐逼近,突然寒光一闪,一把长剑”嗖——”声而来,正中老人家的眉心。   杨雪月惊的松开了手,老人家轰然倒下,瞬间失了生气。   “爷爷……爷爷……”她跪在老人家的面前摇了摇他,急火攻心加剧了毒发,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杨雪月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我还未出生的孩子……”   章恒驾着马,身前坐着她的庶妹,曾经二人对着她嘘寒问暖,如今为了一张秘方,置她于死地。   杨雪月从衣襟里掏出半张酿酒秘方,喉间腥甜涌出,一口血吐在了秘方上,那字迹立刻模糊不清。   章恒远远瞧见,一双阴狠的双眸发出毒光,驾着马快速奔来。   杨雪月瞪大双眼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她死不瞑目的看着那两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娘子,喝了这碗鸡汤,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你喝了章恒亲手喂的毒药,你不知道?”   “快把秘方给我!”   “我娶你,至始至终都是为了秘方。”   电光火石之间,犹如萧瑟琴音猛然断了丝弦,杨雪月泪水流到了一半,浑身灼痛的感觉瞬间来袭,她睁开双眼,重重吐了一口浊气。   只见眼前漫天火光,一袭墨色长衫映入火景飞速而来。   他一头如绸般的黑发散在肩头时而飞起,一双狭长的双目璨比星辰,薄薄的红唇上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色淡如水,他突然伏下身子迈着轻盈的步伐,犹如鬼魅罗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不是死了吗?!   “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火柱倒在她刚刚躺着的地方。   她瞪大双眼,心跳骤停的感觉似乎只是一次临死体验,男子一身麝香,随着他急剧的施展轻功,愈发浓烈。   就在此时,他突然停下,纵身一跃,跳出了火势巨大的长栾殿。   “谢天谢地!五皇子与西卫国九公主平安无事!”   太监尖细的嗓子一声嚎叫,全部太医与宫女拥了上来。   男子将她放下,灿比星辰的双眸明亮无比,他一身墨色衣衫腰间系着墨绿衣带,穿挂着一块成色幽深的上好磐石玉。   “你是谁?……”她从重生中回过神,失口问道。   那男子挑眉,右手任由太医诊脉。   “御南景。”   他的名字如雷贯耳。   南晋国五皇子,极得皇帝宠爱,受宠程度令人发指,五岁熟读诗书,七岁作诗,又得大将军喜欢,十岁进入军营,十五岁就带兵打败过北丘国,战功赫赫。   容貌更是惊艳绝伦,美得倾心。   杨雪月只觉得脚下发软,往后退了两步,故作镇定的指着自己。   “那,我……是谁?”   “傅君颜。”   傅君颜……是谁?   司礼兼掌印太监李文科老眼一转,踩着正八字官部一拂手中白杖,对着此时魂已易主的傅君颜微微作揖:”九公主殿下福大命大,这长栾殿走水必是宫女开了小灶引发,老奴这就为九公主做主。”   李文科昂首又是一拂杖,对着一群灰头土脸的宫女太监们,本起脸来:“来人!将今日在长栾殿当值的所有宫女太监一应处死!”   死里逃生的宫女和太监们听到这个噩耗全部瘫做在地上,顿时惨叫声一片哀嚎求饶,一名身材瘦弱的宫女突然双目圆睁站了起来,大声嚎叫。   “不,不是我们,是云珠公主放的火!是云珠公主不听奴婢和九公主的劝说,执意要在长栾殿内放长明灯!”   “竟敢把罪责推脱到云珠公主身上!”   李文科走向侍卫,拔出长剑,挥向那发声的宫女脖颈。   “哧——”的一声,血喷了出来,溅在一边微愣的傅君颜脸上,她浑身一抖,被拉回现实。   九公主……   一月之前收到密文的章恒曾告知过她:”西卫国九公主,名为傅君颜,半月中旬要来南晋国和亲……”   身份陡然巨变,傅君颜心中惊涛骇浪。   “……我是……傅君颜。”她小声呢喃了这一句,感觉有些晕眩,往后倒下时由太医扶住。   御南景不予理会这些,他对着九公主也是毫无兴趣,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司礼兼掌印李文科一眼,勾唇一笑。   本王身边何时养了这么条乱吠的狗?   大长宫女簇锦额头上布满细汗,她双手捧着着托盘一路小跑在鹅卵石路上,后面跟随着四名资历尚浅的宫女,分别是玉风,玉水,玉树,玉果,手中也是各捧朱红漆皮的托盘。   傅君颜早已醒来,故作冷静的洗漱完毕。   簇锦到了笕凌殿门口,突然放缓脚步,带上微笑慢步进了门,后面的宫女互相交目,有样学样的跟在身后。   “九公主殿下可觉哪儿不适?皇上甚是担忧,请您前去,奴婢这便伺候您更衣。”   簇锦将手中托盘放置于二层高的琉璃方桌上,展开萝秀衣衫交与身后的玉风手中,上前摆弄傅君颜的中衣。   傅君颜面上不易察觉的僵硬了几分,任簇锦摆布穿衣。   坐在梳桌台前,她状似无意,却细细打量起现在的模样,铜镜有几分扭曲,那镜中女子眉眼分明,朱唇微启别有风情,一双不输于‘杨雪月’的剔透双眸波光粼粼,眉间带着几分英气。   年纪最小的宫女玉果手执粉色垂玉步摇,对着傅君颜发髻上一比,收不住嘴道:“九公主殿下皮肤好生细腻白净……”   傅君颜一愣抬起手腕低眼望去,肤若凝脂,白皙柔嫩,只可惜昨夜大火,留下几处红痕。   簇锦眼神凌厉的扫了玉果一眼,她便吓得赶紧低头后退。   傅君颜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缓缓开口询问正为她整理发髻的大长宫女簇锦。   ”昨夜长栾殿,是如何起火?”   簇锦神色敛起,连忙跪了下来:”是长栾殿的翠竹宫女贪食开了小灶,引得走水,九公主殿下不必担忧,长栾殿昨夜当值的所有太监宫女均被赐死。”   傅君颜吸了一口冷气,攥紧衣衫控制了情绪,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全部……死了?”   “是,昨晚……全部赐死了。”簇锦伏下身子,听不出她话中所带何种感想。   傅君颜双手紧紧攥起,她尽量不让自己抖动的痕迹令人察觉,抬眼看了镜中陌生的脸,开口问向簇锦:   “都弄好了?”   簇锦抬头,遂又低头爬起身,手中拿着一只还未给她带上的碧珠耳坠:”还未……”   傅君颜不愿静等,站起身来拿起簇锦手中的碧珠耳坠插入耳洞。   “皇上还在等着。”   日和大殿内,南晋帝正与南晋唯一的宝贝公主御云珠言语嬉闹。   傅君颜迈着不温不火的步子迈进殿堂,她带着和煦的微笑直直看向正座大殿中央一脸慈祥的南晋国帝御龙吟,又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御云珠。   御云珠连忙躲开,脸上带心虚,南晋帝察觉到御云珠的变化,向她移去目光。   傅君颜低头蹲下身子鞠礼:   “西卫国九公主傅君颜拜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晋帝似笑非笑,抬手示意:”起身罢。”   傅君颜往后一步退了三寸,这才起身往右边站立而去。   日和殿瞬间陷入了安静的氛围,没人愿意打破这沉静,毕竟是在皇帝面前,皇帝不发一言,试问谁敢多嘴。   或许正是因为日和大殿内的平静,殿外有人细声踱步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南晋帝侧耳思绪一番,突然龙颜大悦。   “哦?定是我那昨日刚刚回来的景儿!”   果不其然,五皇子御南景的身影刚进入大殿内大殿,南晋帝的开怀打破了刚刚日和殿的沉静。   他一头青丝用青龙玉冠固与发顶,两髻些许碎发扫过耳畔,那微提的嘴角勾人心魄……   只见他唤了声:”父皇,”一眼便瞧见了立在一侧的傅君颜。 第一卷 第二章:和亲   “西卫国的九公主?”御南景说着,朝她走去。   傅君颜鼻尖灵敏,嗅到一股麝香越来越近,迫不得已抬起了头。   正巧对上御南景那双星眸。   “这支发簪是你的?”   他手中拿着一只单镶红豆的玛瑙玉簪,笑容颇深的盯着她。   “……”傅君颜背后发汗,被他的笑容唬住,迟迟不敢动手去接、不做声色,簪子分明是第一眼见到,她却不能张口说不是她的。   因为在昨夜之前,她还不是傅君颜。   御南景收起笑容,举了举簪子:”该是救你时落在本王的怀中。”   傅君颜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伸手结过簪子,握在满是汗水的手心:“首饰太多,有些眼生。”   御南景不接话,性格嚣张的御云珠看见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涨了火焰,平日最见不得一直崇拜的御南景与别的女子说话,这下更是有了由头。   她冲到傅君颜的身边夺走她手中的簪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谁让你碰本公主的哥哥!”   傅君颜措手不及,被带着要倒下,御南景伸手拉她一把揽入怀中的瞬间,一抹算计的笑容露于嘴角。   傅君颜暗道不好,那御云珠果然黑了脸。   “胡闹!”   南晋帝大喝一声,眉头深皱,他极其不满的看着御云珠,带着翠玉通戒的食指指向她。   “你给朕过来!”偌大的殿堂瞬间又陷入死水般的寂静,傅君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轻微的挣开了被御南景牢牢抓住的手腕。   皇威并不是谁都敢去冒犯,就如平时再怎样胡闹闯祸的御云珠,此刻也只能缩着膀子移动着金莲慢慢挪向皇帝身边。   “儿臣知罪……”御云珠跪在南晋帝的脚边,低着头,如同被拔了毛的猫……   想到这傅君颜不再掩饰的笑出了声:”噗……”   大殿之上,这一声虽然不大,却足以惹人侧目。   “嗯?”正发着盛威的南晋帝忽闻笑声,他昂首眯眼的看向傅君颜,声音低沉让人摸不透情绪:”不知西卫国九公主为何发笑?”   在场的妃子和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纷纷觉得这西卫国的九公主是不是昨夜大火烧坏了脑子?竟胆敢在皇帝发怒之际出声惹事……   傅君颜心跳如雷,她也觉得自己借了天胆,不禁挺起胸膛露出从容淡定的笑容,为自己壮足胆气。   “君颜只是想起了在西卫国之时,父皇养了一只猫。”   “哦?猫?”南晋帝似乎对她要说什么很感兴趣,端起一杯龙井茶,喝了一口示意她继续。   傅君颜得了继续的意思,右手背在身后,勾起嘴角的模样让人看着很是舒心,她踱步到大殿中央声音不温不火的述道:   “那猫儿天下难寻,但总是褪毛,蹭了父皇一身,还在充满敌意之时,浑身的毛炸至猫尾,父皇不喜,遂找宫女剃光猫儿的毛,那猫儿少了毛发虽是难看许多,但最值得欢喜的是……褪毛再也不会褪了父皇一身。”   “九公主含沙射影,一张小嘴生得伶俐。”御南景故意接话,颇有意思的直直盯住傅君颜的脸,狭长的双眼上两道清秀眉尖微挑:”倒是见识了。”   南晋帝听御南景这么一挑明,瞬间明白过来,开怀大笑:”哦?哈哈哈,明白了明白了!朕的景儿果然天生聪慧!”   御云珠本是不懂,见皇帝独独对她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明白过来,瞬间跳了起来:”傅君颜!你胆敢羞辱本公主,还出主意让父皇拔了我的毛!”   傅君颜心中觉得好笑,为了隐忍住,故意皱了皱眉头:“云珠公主又不是猫儿,何来君颜出了主意让皇上拔了你的毛?”   御云珠的脸上红了又青”胆敢!……”   “你呀你!”南晋帝站了起来打断了御云珠,按住她的肩膀,笑意逐渐消退:”你现在可不就是炸毛的猫儿吗?云珠啊,你太过愚钝了。”   傅君颜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不卑不亢的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就如同刚刚当众羞辱了云珠公主的人并不是他。   逞了口头之风,她又有什么好处?从入殿之后,她便表现的冷静睿智,绝不会因为御云珠摔了一根‘眼生’的发簪就公然顶撞龙威,挑衅起御云珠这炸毛的猫,猫?……御南景想到了她的说辞,忍不住勾起嘴角。   ……傅君颜?有意思。   御云珠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突然目光朝门外一定,大声号哭起来:”母后!”   皇后娘娘?   傅君颜很好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达官贵人,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南晋皇后梳着普通的流云发髻,不似戏里唱的那般雍容华贵,简单的金凤钗坠着红玉斜插入髻,一脸娇嫩的皮肤看似水色很好,但眼睛下方的黑眼圈用脂粉也遮不住,她右手拉着御云珠,左手委于腹间,低着头,笑容和蔼,但僵硬的表情告诉傅君颜,她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完美的人。   “皇上万福……臣妾来迟了。”   御云珠一脸委屈,只见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入座吧。”   皇后娘娘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抓紧了御云珠的手,去皇上身侧的凤栾椅上坐下。   南晋帝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傅君颜,他一甩手从皇椅上站了起来:”九公主来我南晋和亲,朕思来想去,竟不知将你许配给谁?”   和亲?!傅君颜面上一惊,连忙低头掩饰站了出来:“……皇上。”   南晋帝此番话说的正反两面,他似是立威,又似在认真考虑一般,你的终身大事在我手中,我定会为你细细挑选出合适的和亲人选。   “此女便是那西卫国前来和亲的九公主?真是生得绝色。”   “皇后娘娘吉祥……”傅君颜连忙请安,她觉得自己立足于刀刃上,但是不能让人看出她脸上有任何的忧虑与害怕,身姿要稳,呼吸要匀,就算在刀刃上跳舞取乐众人,也要是一场永不陨落的华丽演出。   “皇上英明神武,心中自有定夺,君颜……”   傅君颜的话刚落一半,御南景咧嘴轻笑开口打断:   “父皇,您觉得儿臣如何?”   在场众人皆虎躯一震,皇后更是被五皇子御南景的话吓得花容失色。   南晋帝双手环胸”嗯……”声低吟良久。   傅君颜抓紧手指,暗暗咬牙上前一步与御南景并肩,她温婉的笑了一下,顾眸生盼:“五皇子此话当真?如若当真,那天下仰慕于您的女子岂不恼死君颜了?”   近在咫尺的红颜分明看过几回,但这般巧笑的模样倒让御南景忍不住多看两眼。   御南景有言在先,南晋帝思虑在后,傅君颜无法得知南晋帝在想什么,所以她不能小儿揽虎一般去涉险,更不能当众拒绝御南景说自己不中意御南景拖延和亲。   傅君颜不了解御南景,但他在这日和殿五次三番替她招惹是非,这似替她解围的恩德也是故意为之戏弄傅君颜而已,虽不能断言他这般毛遂自荐的话是真是假,但她还是可以从此反手一驳……   御南景的笑容很是魅惑,他身材修长朝傅君颜逼近一步,眯起狭长的双眼。   “九公主是希望本王当真还是作假?”   当然是作假。   傅君颜心里腹诽,面上故作仰慕,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蛋,假意羞红,右手挡住了御南景贴的太过亲近的胸膛。   “五皇子容颜瑰丽,面如冠玉,器宇不凡,君颜不敢妄想。”   一双软玉小手贴近他的身体,御南景眸中闪过暗哑的余光,他退开身,笑得意味不明。   南晋帝突然头痛,他不禁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身体大不如从前,便挥了挥手。   “此事朕自有定夺,都退下吧,景儿随朕过来。”   “给皇上跪安——”   在场一应人等全部跪下请安然后离开,傅君颜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皇宫如同龙潭虎穴,稍微有点差池,便如坠下万丈深渊,不复之地……   出了日和殿,傅君颜站在太阳下浑身一凉。   她的宫女不见了,御云珠一脸刁蛮的站在原本簇锦等着她的地方,似乎是有意等她。   傅君颜不喜御云珠,不是因为她的刁蛮任性,而是得知御云珠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她执意在长栾殿内放火还一走了之,害得长栾殿数百条生命为了替她挡灾全部死于非命。   傅君颜眯起眼睛。   而且她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肆意妄为。   傅君颜深吸一口气,迎面上前”云珠公主?您可知我的宫女去哪了?”   如果是别人早就被她御云珠吓跑了,她傅君颜不止当众羞辱她,还触碰她一直奉为天人的五哥,这个恨不解,她御云珠决不罢休!   “哼,本公主怎么知道你的宫女去哪了?……”御云珠话说到一半,突然表情一变,坏笑出声:”哈哈,本宫知道倒是知道她在哪,是叫簇锦么?你跟本公主来,就能找到她了~”   傅君颜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跟着去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但是簇锦,一条人命…… 第一卷 第三章:拖字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御云珠就算再刁蛮,也不可能不惦记她这公主身份而狠下杀手,牵扯太多,傅君颜心中有了底气,表情也淡然许多。   “好!我随你去。”   御云珠奸计得逞,藏不住的笑了起来,带着傅君颜往南池塘走去……   南晋皇宫的南池塘此时荷花开的正盛,池子不是很深,夏季清风微凉吹的人心恬静,但此时的傅君颜好不到哪里去,御云珠指着池子对她说。   “簇锦就在这下面,你跳下去就能找到她了。”   一米六七的水位,跳下去也只是湿了身,大不了风寒一场,如果说御云珠只是想看她狼狈的模样,那这南晋国的贵公主,还真是除了刁蛮只剩单纯了……   御云珠在日和殿出不了气,皇后娘娘也不让她私下动这西卫国九公主,但是她不甘心,自己虽然不可以动她,但是谁说不可以惹她?御云珠有信心傅君颜她不会跳下去,御云珠故意为难生事,傅君颜定会与她争吵,那时候假意跳下池中,主动权就在她御云珠的手里了,还怕出不了这口恶气?   “你跳呀,是不是不信本公主,簇锦就在下面?”   这傅君颜就像没有脾气一样,明明看出御云珠是有意的,却也不恼。   她眸光闪了一下,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御云珠一眼。   “君颜当然相信公主。”她提起裙边,小心翼翼的跨过桥栏,往下跳去。   “等!等一下!”御云珠没想到她会那么听话,心里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不禁反悔要拉住她,可是只扯下了一片衣角:”噗通”一声傅君颜便跳进了池子里。   傅君颜蜷缩在池中屏住了呼吸。   第三章:大病   傅君颜会水,这池子也不过浸过她的下巴,但傅君颜心中有谋,当然不肯放过这一个机会,当然多泡一会为好。   “快!快去找几个护卫啊!你这傻奴才!”   御云珠算是急疯了,难不成这西卫国的九公主脑子坏了不成?被她三言两语就逼的跳下去淹死,然后嫁祸在自己身上?!   深觉自己被反将一局的御云珠也是个倔脾气,她见差遣去叫人的太监还没回来,便提起自己心爱的金绣百蝶裙边,一咬牙也跨过了桥栏跳了下去。   傅君颜!你等着!   身边跟着的宫女们看到公主跳水纷纷瞪大了眼,想拉也来不及:”公主!公主!”公主跳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灾殃的岂不是他们这些宫女?!   那些宫女们不约而同的也跟着一个一个跳了下去,南池塘这边好不热闹,像下饺子一样,很快便传的宫里人尽皆知。   南晋帝那边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御南景也在,听闻是云珠公主与傅君颜跳了水,一起赶往南池水塘。   御云珠憋着气,在水下瞪大眼睛,只看到傅君颜闭着眼睛,神态自若的蜷缩在水底,心中怒不可遏,她潜着水向傅君颜游过去。   “咕噜噜——”御云珠有点力不从心,狠狠喝了一大口水,四肢突然无法控制站立往下沉去。   傅君颜沉在水底,觉得是可以了,结果一睁眼,那御云珠就挣扎着一直往下沉,傅君颜心中好笑她竟然也跳了下来,游上前拉住她的手往上拖。   “噗啊——”   “呃咳咳咳——咳咳咳——”   御云珠的身体一稳,脚终于够到了池底,她使劲一蹬与傅君颜一起浮出了水面,重重的咳着嗓子里和鼻子里进的池水,难受的恨恨瞪向还在她身旁潇洒游着的傅君颜。   “咳咳!疯子!你这个疯子!竟然潜在水里不出来!!”   傅君颜面上装傻:”不是公主告诉君颜,簇锦就在池中?君颜下水摸寻,不进池底,怎么找的见簇锦呢?”   御云珠听她这么说,竟觉得有理,愣神间,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把她吓得不轻。   “御云珠!你身为公主!在干什么!”   南晋帝气的喘息不止,御南景站在一旁看戏。   “……”   两个姑娘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湿哒哒的爬上了岸,到了皇帝面前,全部跪了下来。   ”父皇……”御云珠弱弱的叫了声,她天不怕地不怕,整个皇宫中能擒住她的,也只有南晋帝了。   南晋帝先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千金,又眯着眼扫到傅君颜身上。   “九公主,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南晋帝分明不清楚这事情的前后由来,但这话一问,便定了是傅君颜闹出来的,不过南晋帝猜的没错,主谋是御云珠没错,但实行的却是她傅君颜。   傅君颜也不恼,低身道:   “回皇上,君颜只不过是在同公主一起玩水。”   南晋帝板着脸,他盯着傅君颜那张诚恳的脸:“当真?”   御云珠总算长了一个心眼,傅君颜主动为她开脱,她当然不会傻到另做说辞,只能恨恨咬牙道:“是……是玩水。”   南晋帝当然不信,但这事定是御云珠理亏,不然她这个性子怎么会连同傅君颜一起撒谎。   “哼!闹了这么大一出,还是两国的公主!传出宫外岂不丢人?!快下去收拾干净!”   南晋帝气的甩袖离开,众宫女才扶起两位公主一起站了起来。   御云珠抖着身体,她指着傅君颜的鼻子:”本公主跟你没完!”放了声狠话就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幼稚……傅君颜暗笑,突然眼前一花,一件青灰色的外衫盖在了她的头上。   傅君颜一扭头,御南景竟还未离开,笑容暧昧的看着她,长长的青丝搭在肩头,一张精致的脸上狭长的双眼流光溢彩:“刚刚还在与父皇讨论和亲之事,九公主感冒了可就不好办了。”   听到了和亲二字,傅君颜抓紧了身上披着的衣衫。   “但如果父皇要与九公主商议此事,九公主不妨说……”御南景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粉色的嘴唇诱人的勾起:”不妨说中意五皇子殿下,非他不嫁。”   难道御南景对她有意?傅君颜这个想法仅在脑海中保留了花叶落地的时间,随后扯下身上的衣衫递还给他。   “五皇子真是幽默,君颜该回去换身衣衫了。”   御南景停顿了三秒,接过衣衫,就这样放了刚到嘴边的猎物,心中暗道: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傅君颜回了笕凌殿,簇锦泣不成声的跪在她的房屋门口。   “九公主,请您处罚奴婢!”   消失在日和殿门口的簇锦如今早已回来,并且做好了受罚的觉悟跪在了她的面前,傅君颜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你错在哪里?”   簇锦没想到傅君颜会反问她一句,不禁抓紧了膝前的衣衫,梗下头:”奴婢不该听从公主的命令自己回了笕凌殿……”   果然是这样……   傅君颜没有让簇锦起身或是让她受罚。   “身在深宫,谁都是身不由己,如果你不回来,可能现已命丧黄泉,血……我见的太多了。”   “吱呀”一声,傅君颜关上了门。   跪在地上发抖的簇锦不禁瘫软下来,她脸上的泪水慢慢收住,簇锦岂是愚笨之人,傅君颜的言外之意也就是放过了她,簇锦心中感激,转过身体对着傅君颜的房屋拜了三拜,这才起身离开。   夏风吹过庭院,带着树叶哗哗作响,一双冰凉的小手覆在傅君颜的额头上。   “公主殿下,你还好吗?”玉果眨了眨她那双无知的大眼,一张脸放大在傅君颜眼前。   簇锦看不过去了,拉开了她,自己用手正反两面试了试傅君颜的头,突然脸色一变:”起热了……快去叫太医!”   傅君颜伸手猛的抓住了正要离开的簇锦。   “等一会,再等一会……”   她心中有数,只要再等一会身体就会好的慢一点,对于现在这种情况,和亲之事,能拖便拖……傅君颜如此想着,再也控制不住昏沉的双眼,晕了过去……   傅君颜病倒的消息不胫而走,活蹦乱跳的御云珠一听,连忙跑回自己的宫殿老实呆着。   南晋帝倒是不急,他让司仪一连去了笕凌殿几天,见这西卫国九公主是真病倒了,吃了一口银耳羹。   司礼兼掌印太监李文科,一身蓝海秀青鱼的官服,他站在南晋帝的身边,一双眼睛转了几圈,一看便知道在酝酿什么。   南晋帝冷笑一声,放下饭勺:“小李子,有什么就直说,别在那瞅来瞅去,瞅的朕心烦。”   李文科”嗳”了一声,小步上前。   “皇上,臣看这西卫国九公主是有意不来见皇上,是不是……不想嫁给皇上为她甄选的……”   南晋帝斜眼打断了李文科,他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小口:”不妨事,先让她病着。”   李文科又是一声应答。   “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拖不了多久。”   傅君颜也深知自己拖不了多久,总不能无病呻吟,身体健康还硬是赖在笕凌殿不肯迈出半步?皇上是不会相信她是真病并且发现她不想和亲的事实……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簇锦拧着湿布,看见傅君颜坐在床沿自己穿着鞋,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快步走过去:”公主醒了为何不唤奴婢?您身体刚好,放着我来吧。”   傅君颜一句‘我自己来’咽回肚里,任由簇锦为她穿鞋。   外面的太阳起了一半,刚过巳时的模样,傅君颜心里默念”来了。”二字,门口便有李文科的声音出现:”皇上已为西卫国九公主甄选了和亲人选,请九公主出来接旨!” 第一卷 第四章:用他做挡箭牌   傅君颜早知如此,皇上果然看出来了。   “簇锦快去给李司仪泡杯热茶稍等片刻,本公主行好衣冠便赶过去。”   簇锦低头称是,出门唤了玉风,玉水,玉树,玉果进屋伺候,往前厅赶去。   傅君颜面上平静,心中难以平复……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仰仗五皇子殿下了。   御书房在前几日休整了一番,门前两个红楠木柱上雕有金龙盘旋,或怒目或长鸣,或腾飞入云或投身于海,傅君颜站在御书房外,微微伏身。   “西卫九公主前来拜见皇上。”   门内久久没有回声,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进去通报的司仪兼掌印太监李文科“吱呀——”一声推开殿门走了出来。   “皇上刚刚眯着了,现在正半梦半醒,要您进去。”   李文科的声音本身就细,他语速极快的小声对傅君颜说道,傅君颜了解了一下便点头往御书房里走去。   进了正门,是一块巨大的屏风遮挡着路,屏风上用黑墨绘着山河,而那后面又用了暗紫色的绸布遮掩住里面的景象。   李文科撩开了绸布:”九公主请吧——”   傅君颜双手扣在一起,微微颌首进了内室。   烛火被风带的一阵微闪,四面皆不透风竟透着凉气,傅君颜朝着角落扫了一眼,原来那地上隔开一段空隙便有铜壶冒着寒冰之气,在幽暗的烛火下竟生出仙阁之感。   南晋帝没有睁眼,他声音低沉:”坐吧。”   李文科站在皇帝身边不发一言,傅君颜第一次感到坐如针毡这个词还是有用的,她低头思绪着皇上第一句话会说什么,李文科突然轻咳了一声。   “朕还没睡。”南晋帝突然出声,他换了个姿势没有丝毫要睁开眼睛的迹象。   “昨日有皇儿向朕示意,愿意娶九公主为皇妃,不知九公主意下如何。”   听了皇帝这句话,傅君颜突然紧张起来。   “敢问皇上,是不是五殿下?”   南晋帝手指动了动:”并不是景儿。”   不是五殿下,那皇上这是还没有确定和亲人选?   傅君颜心思一转,她敢保证南晋帝在犹豫,这一方和亲,不止是确保了南晋与西卫百年不会互立,更是两方势力结合,这和亲人选可马虎不得。   她攥紧双手,暗暗咬牙,绝对一下把南晋帝逼到位。   “君颜……君颜中意五皇子殿下!”   南晋帝一听,颇为惊讶的睁开浑浊的双眼向傅君颜看去,朦胧中似见故人!   那肤色如雪的女子,眉眼带着些许英气,她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怎会不知静儿心中所想?”   南晋帝双目一恍,抓紧了椅沿。   “良玉是你何人?”   傅君颜正要面对南晋帝的发难,但他突然转变了表情,不禁摸不透南晋帝的心思,皱眉摇了摇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不认识也罢。”南晋帝竟觉得放松了下来,他靠在椅子上,有些征愣的看着傅君颜那张熟悉的脸,心中一软:”朕的景儿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这是……躲过去了?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傅君颜继续打起精神,手攥在胸口,咬着下唇一副倔强的模样:”君颜不求别的,皇上给君颜一点时间,如果五皇子殿下不愿接受君颜……”   那模样真如同记忆里的她,南晋帝深吸了一口气,他眼角有细细的愁纹,眉宇间带着几分痛惜。   “看你们的缘分吧。”语毕,南晋帝又是深深看了一眼傅君颜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叹了口气低喃道:   “只消红玉短,不见玉笛长啊……”   红玉短……玉笛长……南晋帝这是何意?傅君颜想不通,也不再多想,站起身走到南晋帝的正前方微微俯身:”谢皇上。”   南晋国四十七年,西卫国先皇之女静妃所出九公主送来和亲,南晋帝有意交好,遂西卫国意,为九公主甄选和亲人选,但迟迟未下和亲昭文,一时之间,这九公主花落谁家,众说纷纭……   五月天气正热,成千上万的蝉在树上的鸣叫声越发的刺耳。   簇锦脱了宫服,她作为九公主的侍女身着翠绿襦裙,腰间系青柳细带,她盘着双发髻,各有银蝶小饰,耳坠珍珠微微一笑,清秀可人。   “傅居”   “公主,这是皇上亲自提笔为您定制的牌匾。”簇锦先前一步,推开了府苑大门,入眼便是一颗三人围抱不住的杨柳树,府苑颇大,除正对正门的穿廊亭园,眺眼望去故居三所,假山之上亦有楼阁,楼阁四面环着池塘,瞬间讨了傅君颜的欢心。   但是皇上为何赐她府邸?既来之则安之,哪有不喜拥有自己府邸的,既然皇上赏赐,就代表暂时不会动和亲的念头,她还有大把时间,去找姓章的算账……   章恒……   傅君颜提起裙裾,跨过门槛,抬头望着高耸的柳树。   “若人让三分后绝厉,那安者必究其所图,不过是傻罢了……”   傅君颜低头微笑,她用手拂开脸颊的碎发,斜眼而去的狠厉让人忽觉冷意。   簇锦不懂,只觉得这天似乎要变了。   南晋京城内,处处繁花似锦,有一个地儿,名叫烟雨阁,里面全部都是达官贵人、有钱的书生、还有京中的贵妇名媛们聚首之地。   烟雨阁中,只要有银子,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曾经的杨雪月最不耻于来这种地方消费银两买来内心的充盈,现在的傅君颜却头戴垂花,面遮银杏花纱,身边仅随两位侍从来到了烟雨阁门前。   她肤白如雪,放眼天下难寻,仅是露出纱袖外的手臂也让人想入非非,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傅君颜看了看天色。   刚至未时。   ”烟雨阁。”傅君颜抬头去望,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本以为一辈子不会来的地方。   进了烟雨阁,里面是环形阁楼,中间是所巨大的献台,每一层阁楼均有一扇窗户,窗户上并无窗叶,只是一帘纱缦垂下,看不到窗内所居何人,从外只能看出隐约的轮廓……   “不知是哪家姑娘?”   一位俊秀的公子哥恺视了这位女子许久,烟雨阁内,能进来的,均是不俗之人,她又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想必定是哪家闺秀。   傅君颜转身,这公子一瞬间竟被她的眼睛吸引而去。   她眼角微挑,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直直望进了他的眼睛里,有些熟悉,倒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这主动搭讪的公子察觉自己的走油,连忙低头赔礼。   “实在是姑娘的眼神太像在下一位故人,一时间看走了眼,还望姑娘恕在下唐突。”   傅君颜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勾,找到了。   ”公子是何人?”   “在下于宫中为官,名为杨伏。”   南晋国礼部侍郎杨伏,在朝中也算个正二品,与章恒成日厮混,经常出入在杨雪月的眼前,二人也算打过照面,还常常携各种小玩意儿讨府中丫鬟们的欢喜,是个好女之人。   傅君颜自然认识,颌首示意:“原来是位大人。”   本着礼尚往来,他都自报家门了,这姑娘却有意带过,不愿告知姓名,似乎是有什么避讳?杨伏此番想到,却也是不满。   “看姑娘穿着并不简单,想必其家境不凡吧?”   傅君颜微微一笑:”杨大人倒可以去丞相家门中拜访一二……”   丞相!杨伏紧紧握住手中未曾打开的折扇,脸上半是震惊的半是僵硬。   傅君颜道的含糊,杨伏不便直言挑明,只是换了种眼神看这位本就不俗的女子。   ”烟雨阁今日竞卖的倒没有什么珍宝,若姑娘不嫌弃,可否随在下一起入座?”   杨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傅君颜停顿半刻,点了头。   “自然最好不过了……”   “咚——”的一声罗盘巨响,傅君颜同杨伏居于二楼南窗,惊奇的是,这纱缦从外望里竟模糊一片,从里望外,任何事物均清晰可见。   有壮汉架用小木架抬出一块有八岁孩童般大小的白玉脂。   平日一块掌心大的白玉脂便要了天价,这么大的一块白玉,何不吞了半个京城?   傅君颜端起茶水小抿一口,色淡清爽,无毒,紧接着又饮了一口。   杨伏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向了她,傅君颜听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价格缓缓开口。   “真的有那么像杨大人所识之人?”   杨伏一愣,而后回神:“不不不,姑娘,在下只是觉得姑娘蒙着面纱便如此好看……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本就擅讨姑娘欢心,傅君颜若不是知晓这点,还真会为了他的一句话揭开面纱。   傅君颜稍微一走神,那白玉脂不知被谁拍下了。   随后,一位面容娇俏的女子抱着一方锦盒出现。   “各位看官~想必不论何时,江南有一美酒都是众所皆知的,若是那酒盖一开,香气绕梁三日~若是饮上一口,喉烧腹温,唇齿留香,现在想喝上一口都难,仅剩的四坛美酒也不知落入了谁家酒窖~”   那喊价的烟雨阁管事人说着眼珠一转,给在座各位留下一个悬念。   傅君颜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江南美酒?杨公子可知是何美酒?”   “你竟不知?”   傅君颜轻笑,端起茶盏又是一口:”自是不知。”   她怎会不知,傅君颜那双黑眸紧紧的盯着那姑娘怀中抱着的锦盒,内心翻江倒涌。   管事人又是一阵吹嘘,紧接着女子打开了锦盒,半张宣纸静静躺在盒中。   傅君颜瞳孔猛的一缩。   “瞧见没?这便是那天下闻名的裘钰美酒一半的酿酒配方。” 第一卷 第五章:裘钰酒酿方   杨伏脸上些许得意,自杨雪月死后,那章恒得不了完整的裘钰酒酿方,便转手给他随意处置,那么千金难买的配方他就如此罢手当然不可能,所以,这裘钰酒酿方应当还有一份。   杨伏猜测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他又看了一眼傅君颜那双微垂的美眸,那面纱之下是张怎样的脸,直挠的他心痒难耐。   ”天下闻名的裘钰美酒?”傅君颜又是一笑,那带勾的嘴角在面纱之下若隐若现:”不过半张而已,能值多少?”   杨伏当时挺起了胸膛,他是卖主,这价格越高越好,只要尝过一口裘钰的人,一定会不惜万贯也要换取这半张酿方。   “姑娘尽管看下去。”   “五万两!”   有人在窗口出了第一口价,烟雨阁内突然火热起来。   “老夫出十五万两!”   三楼西窗的看客毫不犹豫的将价格翻了两倍,看来是想要一口吃定。   “竟翻了翻倍,十五万两。”傅君颜手指蜷曲放置在唇侧,犹如掩唇偷笑一般可人。   “哗——”的一声杨伏打开折扇,笑容满面:”那是自然,这半张得来,剩下半张那买下之人定会尽力去寻,一旦得了完整的酿方,还怕没有这十五万两?”   傅君颜略过唇角去撩发丝,竟不小心将面纱带下。   一张红颜不输与芙蓉的娇嫩,她眉间几分英气,清冷的笑容映上嘴角,似嗔怪的眼神倪了一眼看傻了的杨伏,随后魅人一笑,重新遮上面纱。   “啪!”的一声,折扇掉落在地,杨伏回过神,连忙将折扇拾起,一脸迷恋的盯着傅君颜的脸庞。   “姑娘可真是美如画仙!”   而且又是丞相之女!若能让她属于自己,这官道之路还怕以后坎坷?又是这般如雪美人,让人心生所向,杨伏卯足了要将身旁女子拿下的想法。   “杨大人谬赞了。”傅君颜声音低下去几分,蛾眉轻蹙:”……那裘钰酿方,小女子本也想觅上一眼……”   傅君颜的话点到即止,美目微露柔弱的模样看向杨伏。   杨伏两眼一瞪,开口叫道。   “五百万两!”   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他才不管别的,东西的卖主便是自己,烟雨阁的人若不满他自卖自买坏了规矩,尽管砸钱给他们便是,身边的美人既然想要,他杨伏何乐不为?   献台上的管事人一下乱了套。   这二楼西窗是烟雨阁的常客,礼部侍郎大人杨伏,五百万两他自己坐地起价,如若真被他自己买了去,烟雨阁当然好说话,但要是有人追究起来,烟雨阁的生意可就难做了。   “这位看客,行内的规矩您是懂得,切莫无理取闹。”   杨伏脸上一红:”你管这么多作甚!爷是要买不是抬价。”   管事人犹疑了片刻,烟雨阁的掌柜今日不在,他若不做这笔生意,万一这杨大人恼羞成怒不再光临,那就损失大了,不禁咬了咬牙刚要敲定。   “五百——!”   “二千万两。”   自烟雨阁四层北面窗台忽然有人出声,刚才那白玉脂一千五百万两已经让人唏嘘不已,这半张酿方竟越了白玉脂的竞价,不禁让在场的看客们叹为观止。   傅君颜抬头正对上那四层北窗,握紧拳头。   明明就要到手了。   “二千五百万两!”杨伏不甘的站起身,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执扇跟那四层看客较上了劲。   两方不依不饶,竟破了烟雨阁的最高竞价。   “五千万两黄金。”   “……”   管事人一头大汗,杨伏在对方出了五千万两黄金以后犹豫了会,管事人连忙敲定价格。   好!“五千万两黄金拿下裘钰美酒酿方——”   傅君颜突然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姑娘?!”杨伏脸色一黑,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侧身闪开。   “杨大人自重。”说完便不顾杨伏的情绪,快步往四楼而去。   是谁,是谁要跟她抢这半张酿方!   傅君颜走的很急,路过弯角之处,一股熟悉的麝香香味扑鼻而来,一双狭长的凤眼紧紧盯住了她,像是看穿了什么,傅君颜心中一惊,连忙站稳阵脚。   竟是御南景——   御南景身穿水蓝内襟,腰系布锦上锈有青鸟飞鱼,颈间细银环上飘零着一根蓝羽,他唇弧如柳般的笑了起来,微微倪了她一眼,衣袂交错而过。   傅君颜抱着狐疑加速走到了四楼的那扇窗台门前。   人走楼空,傅君颜脑中闪过他那愉悦的笑容,伸手恼怒的砸了一下门框。   他定是认出了她。   怎么办?傅君颜敛唇转身,追——   出了烟雨阁的门,两位随从连忙上前。   “公主?”   傅君颜微眯双眼,御南景的马车正行在前,她伸手撑住随从的肩膀矫健的跳上马车,厉声道:“追上前面的马车!”   两位随从虽诧异,但还是听从傅君颜的命令驾着马车追赶起来。   身后马蹄声哒哒哒作响,御南景的小厮皱眉回头张望,一脸稀奇的敲了敲自家主子的车沿。   “说。”   “殿下,西卫国那九公主的马车貌似在身后追赶。”   御南景挑起一根发丝在鼻尖轻嗅,突然笑出了声:“本王今日饶有兴致,不如就在这京城绕上一圈,看看民间百态。”   小厮闷笑点头:“好嘞!”一甩缰绳:”驾”的一声,绕了条路。   傅君颜一脸冷然,一腔计谋却被御南景搅和的乱了套。   御南景要酿方做什么?……不对!   烟雨阁内,他未曾叫过价,直到杨伏开始要拿下酿方之时,他才开始与杨伏杠上。   难道御南景与这杨伏有何过节?她无意撞上而已?   傅君颜闭上双眼,蛾眉轻蹙,这次前来烟雨阁,本只想从杨伏口中套出现在章家的情况,却被酿方耽搁了时机……她又睁开了双眼,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的模样。   或者,御南景要了那酿方,是因为她?   天边的坠日红透了半边天,两辆马车你追我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追了老半天的随从突然眯眼细细一瞅,开口问向身旁的同伴:”……前面的马车,像不像五殿下的?”   “……不是像,那根本就是五殿下的马车……”   所以,九公主追五殿下的马车,是否像传言那样,对五殿下有意?   两位随从心照不宣,卯足了劲追赶起来。   西街巷里,有两位衣着邋遢的男子头碰头一脸奸诈。   “看到了?”   秃头男子问瘸腿男子,那瘸腿男子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便点了点头。   “看到了!绕了两圈了,前面是五皇子的马车,该是要甩掉后头的马车,车里应该是哪家闺秀,咱们一会冲出巷子拦住后面的马车!”   秃头男子点了点头拿出干劲来。   马车在大街上疾行,民众百姓纷纷让道。   就在五皇子的马车刚刚行过,那西街巷内的两名男子突然窜了出来。   傅君颜的随从见有人窜了出来,连忙勒紧马缰,大嚷了一声:”公主小心!”   马车前后一晃,两位随从被甩下了马,傅君颜失衡从车内跌了出来。   “公,公主?!!”秃头男子惊恐的大叫一声,不顾身边的瘸腿男子拔腿就跑。   瘸腿男子一身冷汗,吓得腿软直直看着那狼狈撑在马车外的傅君颜不敢动弹。   五皇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傅君颜撑着车框,脚踝阵阵刺痛,她额头出了细碎的汗,眉头愣是没皱一下。   那被摔下马的随从走过去,一把将瘸腿男子揪了起来往傅君颜的车前一扔,浑身疼的龇牙咧嘴:“公主!怎么处置?!”   那瘸腿男子头都不敢抬一下,连忙跪倒在地,磕起响头:”不不不,贱民、贱民无意冒犯,是刚才那个秃子把贱民推出来的,公主奶奶饶了贱民一命吧!”   傅君颜冷笑:“看来你只废了一只腿,需不需要本公主帮你把那只腿也废了?”   瘸腿男子打了一个冷噤,他脑子一白心想这下完了。   “想不到九公主还有助人为乐的喜好。”   御南景不知何时下了马车,他踱步走来,一只脚踩上了傅君颜的马车架,压低了她的视线,邪笑着挑起了她蒙着面纱的下巴。   “只是不知九公主为何追着本王的马车跑?”   傅君颜的手抓紧了伤着的脚踝,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御南景,伸出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   “因为五殿下拿了君颜的东西。”   “在本王手中,可从来没有九公主的东西。”御南景的笑容越发邪肆,他挑起傅君颜下巴的手摩擦了下,觉得她脸上的面纱极其碍事,伸手扯开。   一张清冷的脸上毫无情绪,她那双黑眸有恃无恐。   “你不怕本王?”   怕?傅君颜当然怕。   傅君颜如同那青龙,傲视禽小,用着他的利爪狠狠扼住那好比幼凰的傅君颜的脖颈,这让傅君颜有些恐怖,十五岁便带兵四处讨伐,战功赫赫,双手沾染的鲜血岂是她能估量的。   “五殿下言重了。”傅君颜露出讨好的笑容,眨了眨眼睛尽显无辜:”君颜不过想向五殿下手中讨要点东西而已,殿下又不是豺狼虎豹吃了君颜。”   御南景看着她那单纯的脸面,竟愣神了片刻,突然就放开了手笑看她。   “豺狼虎豹自然不是。”   他这么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半张酿方:”裘钰美酒本王尝过,天下第一美酒的名号当之无愧,不过,九公主要这半张酿方何用?” 第一卷 第六章:仇人见面   那半张酿方就在眼前,似乎被章恒下毒的事情就在昨天,傅君颜的心脏顿了一下,控制不住的伸出手要去拿。   御南景拿开压低马车的力量,傅君颜身体随着马车一抖动,她的脚踝疼痛难忍。   “想要?九公主应当知道得来不易的理。”   傅君颜很讨厌被他这么俯视的感觉,她强忍剧痛的慢慢收脚下了马车,站在他的面前,笑容温婉。   “君颜明白了,殿下只管耐心等待。”   御南景将那酿方递到她的面前,却不是要给她的样子无赖挑眉:”你让本王等什么?”御南景从来没有被人挑起那么大兴趣过,傅君颜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在挑拨他去摆弄这只探爪试探的鸟儿。   明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明明这就是她的东西,却只能按压下想要得到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这将她压制住的五皇子殿下御南景。   “殿下用多少银两买来的,君颜就用多少将它从殿下手中买回来。”   商女出生的杨雪月怎会是个不识斤两的小角色,如果此刻傅君颜还是原来的傅君颜,定不敢想如何将酿方以巨金的方式从御南景手中买回来。   但是,她曾是杨雪月,现在是傅君颜。   “哈哈……”御南景低笑,他好看的眉眼散发着魅力,压低了声音:”还以为九公主会另寻他法,这么直接了当用银两收买酿方,九公主真以为本王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傅君颜心中一喜,故作无知的问道:”难道除了银两,还有其他能让殿下将酿方给君颜的法子?”说完这句话,傅君颜突然就发现了点问题。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想得到,御南景就在这一点上越不放手。   四周的人群围的越来越多,御南景与傅君颜挂着皇子与公主的身份站在街中难免扎眼。   “殿下,一直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   御南景将手中扯下来的银杏花纱挂在了傅君颜一边的耳上,手指微暖轻触她的耳际,竟染红了她的耳朵。   “九公主先想好如何凑齐银两吧,如若带上公主的嫁妆,应该能换了这半张酿方。”   傅君颜避开她的触碰,脸上火烧了起来,御南景话里有话,傅君颜却不愿自作多情,倘若这御南景是要她嫁给自己,何不去向南晋帝当面求旨赐婚?   他在套她,可傅君颜根本看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有价值获得他的注意。   莫非,莫非……   傅君颜看着御南景的背影微微拂身”君颜恭送五皇子殿下……”   御南景脚步一停,转身回头看她。   “……”傅君颜脸上一热:莫非她在南晋帝面前拿御南景做出的拒婚措辞,被他知道了。   “请问是西卫国九公主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声,傅君颜脸色一白,她的情绪瞬间失控,恐慌愤恨让她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那询问的人正是将她毒死的南晋国工部侍郎大人——章恒。   “……是。”傅君颜的声音突然沙哑了,她看着御南景那直视而来的目光,逼着自己恢复情绪,傅君颜,你现在是傅君颜不是杨雪月,绝不能失控,绝不能在这里……在御南景面前。   傅君颜轻手扯过银杏花纱遮住脸面,因为脚踝的剧痛而困难的转过身体硬撑着昂起头看向正朝她走来的男人。   章恒一身宝蓝水衫,目光潺潺,他眉宇轩昂,在傅君颜的眼中像极了正人君子。   “正是本公主。”   他的手腕上缠着用红绳串起的神符,是半年前因得知夫人身怀六甲而去爬了三天三夜的舜天山上了青平观,五行三拜辛辛苦苦求来的,与夫人一人一个,真情用意羡煞旁人。   章恒只看到传闻中如同雪莲般的九公主肤若凝脂,亭亭玉立的站在人群中从容不迫。   “下官工部侍郎章恒,拜见九公主。”他眼睛往后一瞧,连忙一揖:”拜见五殿下。”   章恒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看着那身份尊贵的西卫国九公主傅君颜,一腔野心早已澎湃。   他几个时辰前得知杨伏那蠢货竟然带着亡妻留下的半张裘钰酿方这般招摇的跑到烟雨阁中去竞卖,还未赶到烟雨阁,那酿方竟然被御南景拍了去,还舍了万两黄金。   这一路追赶,从城南追到城西,从城西追到城北,不仅仅追到了五皇子的马车,还追到了西卫国九公主的马车。   那半张酿方哪有西卫国九公主重要。   章恒心中自有定夺,他最为细心,俯身时便注意到了傅君颜那一只红肿的脚踝,上前两步蹲下身看向她的伤处。   “九公主的脚踝肿的厉害,想必现在疼痛难忍,无法行走了吧。”   他皱着眉头,俊秀的脸上带些心疼。   遥想章恒对自己下毒手的前一天,也是这般细心周到的语气亲手喂她喝了毒鸡汤。   一尸两命。   傅君颜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想要往后退两步,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脚踝上的伤,又是一扭,她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仰去。   “啊……”   章恒伸出那系着红绳的手向她伸来,正欲抓住她的手腕,傅君颜的黑眸闪过一丝厌恶,连忙将手移开,让章恒扑了个空。   就算身后是悬崖,她也不要拉住他的手。   “呃……”傅君颜重重摔在了地上,她的眼前正是御南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殿下你——啊——”御南景身上的麝香味愈发浓重,他将傅君颜打横抱起,低头看她。   “如何?这算是为九公主解围了吗?九公主又要报恩又要酿方,那从西卫国带来的嫁妆都不够赊了。”御南景对着傅君颜低语的模样好不暧昧,站在一旁的章恒却尴尬的黑了脸。   “章大人!”   一行巡城士兵从城西边赶来,最开始接到百姓的通告说是五皇子殿下与从西卫国而来的九公主遭遇了无赖的拦车匆匆赶来。   但只在百姓的围观中看到了工部侍郎章恒大人的身影,挤进人群以后方才看到五皇子抱着一位头蒙面纱的女子,惶恐跪下。   “卑职拜见五皇子,恕卑职救驾来迟!”   章恒暗骂这群没眼色的家伙前不来后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御南景勾起嘴角一笑:”无事,那些闲杂人等就交给你们了,九公主伤到了脚,本王先行一步,工部侍郎大人。”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章恒说的,傅君颜斜眼望去,章恒脸色难堪的在御南景面前连腰也不敢抬起,顿时心中大快。   恶人自有恶人治。   “恭送五殿下。”   傅君颜坐在御南景的身旁蜷缩在车座上,握住自己的脚踝,小巧的模样让人心之动然。   “不知公主可想出法子从本王手里弄走这酿方。”御南景闭目养神,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点也不让人安稳。   “罢了。”傅君颜心想绝不能让他如愿,只要装作不在意便好:”不过是半张酿方,君颜还不想做身无分文的待嫁公主。”   御南景睁开双眼细细的看着她直视而来的双眸。   “既如此,若本王毁了这半张酿方,九公主也无妨?”   傅君颜抓紧脚踝,镇定住摇了摇头”无妨。”   “不想要?”   御南景如此说着,掏出那半张酿方放在手掌上。   傅君颜看着那夺去她一条命的半张酿方,双眼一眨不眨:”不想。”   御南景指尖微敛,那半张酿方瞬间化为粉末。   不知怎么,她竟心口一松。   “殿下好内力。”   竟然真不在意?御南景不知是喜是怒,他将手中的碎抹抖落在地,挑眉轻笑:”驰骋战场,没点防身伎俩,如今也见不到九公主。”   毁了也好,傅君颜的面容瞬间绽开笑容,那一抹艳丽竟触及御南景的心底。   “君颜如今能见到殿下,自然是荣幸至极。”   “九公主倾国倾城,该是本王感到荣幸。”   “……”   两人互相抬举,外面坐着的小厮听着不禁额头滴下冷汗,为什么觉得这话中暗藏玄机,这九公主的府上怎么走?要不要现在问一问……   直到暮色已过,傅君颜同御南景才一起乘车回到了傅居。   府外高梁挂着灯火,簇锦迎在门前看到从马车上一瘸一拐被人搀扶下车的傅君颜,一张小脸瞬间失了血色。   “公主!你的腿怎么了?!”   御南景从马车上跳下来,高大的身影瞬间遮在了傅君颜的身前。   簇锦停下上前的脚步,她在皇宫当值已久,哪位皇亲国戚没有见过,御南景的身姿卓越,见过便让人印象深刻,簇锦不敢大意,自知眼前何人,连忙跪拜。   “奴婢叩见五皇子。”   “夜深了,殿下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傅君颜被御南景堵在了自家门口,今天一天下来,傅君颜唯一的收获,估计就是御南景的兴趣。   “自然,九公主的别苑选的可真是地儿。”   御南景说完,慢悠悠的往傅居旁的府邸走去。   傅君颜疑惑别苑又怎的让您在意了,转眼一看御南景所走去的府邸牌匾,瞬间像吃了苦连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景府” 第一卷 第七章:被看光了   景,御南景的字,傅君颜抬头看着自己的牌匾如同看到皇帝的言下之意:朕,只能帮你到这了。   傅居的隔壁便是御南景的府邸……没想到南晋帝竟认真将她她拒婚的说辞当真了,连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使的如此麻溜。   簇锦还是第一次看到傅君颜愣神愣了如此之久。   “公主,奴婢已经将饭食送进你的屋内了。”   “嗯。”傅君颜回过神心中苦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往傅居内走去。   又过了几日,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天气骤然冷的傅君颜头脑发热。   “砰——”的一声,傅君颜摇摇晃晃端起的铜盆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响,她觉得很热,想要用水洗洗,盆里没水,她端起来了盆以后,一阵头昏脑热,将它摔在了地上。   “公主?!”   簇锦端着早食正赶过来,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吓得她将手中的托盘扔在地上,什么也顾不得的往公主的屋内小跑而去。   “吱呀——”一声,簇锦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有点愣住。   傅君颜仅着了月牙白色的中衣,她的领口微张,粉色的兜带贴合着她的锁骨,脸颊红润,双眼迷蒙,她突然对着簇锦露出一个魅人的笑容。   “没事的,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盆。”   簇锦顿时觉得糟糕起来,赶紧跑了进来把门关上:”公主你这幅模样万一被外人看到,定会得来闲言碎语的,奴婢伺候公主穿衣吧。”   傅君颜脑袋很混,她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热,岂能再多穿点衣服?   “簇锦,把窗子打开吧。”   “公主先把衣服穿上吧……”   簇锦拿着傅君颜的衣服正要去为她穿上,哪知前一刻还让她将窗子大开的傅君颜自己跑去窗户跟前了。   “吱呀——”一声,傅君颜拉开了窗户,雨水混着泥土的芬芳香窜进她的鼻息。   御南景那双明亮狭长的双眸闪过一抹慌乱,他薄唇微张竟一个音也发不出。   谁能想到,去逛自家后院,竟然能窥见女子闺房。   傅君颜有些糊涂,竟伸出头闭上眼睛往御南景身上轻轻一嗅。   ”殿下好似喝了桂花酒,君颜都闻不到你身上的麝香味儿了。”   那张娇美白皙的容颜近在咫尺,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御南景不知怎么就着了魔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公主病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簇锦见御南景竟出现在自家公主窗外,公主未婚之人,衣着不整的模样万一让五皇子起了色心……簇锦不再多想,她连忙跪了下来,大声道:”奴婢给五……”   “闭嘴。”御南景凌厉的眼神扫向簇锦,跪在地上的簇锦惊的把头压的更低。   “本王不会对她如何,若你引来他人围观,九公主的名誉你自己估量。”   当然是公主的名誉重要,万一簇锦这一嗓子嚷的府中的丫鬟小厮听见五皇子就在九公主的寝居……岂不是自己毁了公主的清白?   御南景这一提点,立即让簇锦闭上了嘴。   傅君颜的脸颊上被冰冷的双手触碰又加上簇锦惊愕的喊声瞬间从迷蒙中回过神,她猛的退开,领间微凉,傅君颜伸手扯上衣襟。   御南景那一手温热突然消失,竟觉得意犹未尽。   傅君颜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前后晃了晃,伸手扶住身边的近物,脸上带着厉色。   “五殿下这是作甚,南晋国的皇子就如此轻浮对待女子,随意窥其闺房?!”   御南景挑眉:”公主自己打开了窗户让本王窥见,本王岂有走开的道理?”   他说的好生无赖,让傅君颜如鲠在喉。   事隔多日傅君颜默默选择遗忘了邻户是五皇子府的事实,没想到一开窗户便能偶遇到他,皇上这真是好人做到底了。   傅君颜不再多说,冷下脸来,关窗也不是开着也不是。   御南景看她一脸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   “正巧有件事儿,想必公主会有兴趣听上一听。”   不怕无赖,就怕那无赖身份尊贵,傅君颜只得耐性:”簇锦,去府外替本公主抓副疗养风寒体热的药方回来。”   “是。”簇锦听了傅君颜的话,抬头看了一眼五皇子,便推门而出。   傅君颜伸手抓住窗扇,对御南景笑道:”五殿下要说的事,君颜不愿听,还请回吧。”她不去看他的脸,强势的把窗户关上。   御南景挑眉,真没想到能将她惹毛了。   “工部侍郎大人为他的二夫人在南城为她开了一场赏花宴。”   静待几秒,他在佳人紧合的窗上,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划。   “吱——”的一声,窗户瞬间打开。   御南景似乎早有预料,伸手抚上她火烧般的脑袋:”九公主病的不轻,这般沉不住气。”   他的麝香味很淡,与桂花酒香凝在一起,让人难以忽略。   傅君颜觉得是自己发热所致,在听到章恒为杨裳月置办了一场风花雪月以后,便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低下眼眸尽力的平抚自己的情绪。   “橘皮、升麻、柴胡、白术……”曾经学医术时,只要遇上紧张的事儿,就爱背药方。   御南景挑眉,收回手掌:”治疗发热吗。”   “嗯……”傅君颜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聪明如他,怎会看不出她在掩饰自己情绪?   傅君颜站在窗前良久,还想再多询问些关于章恒的事情,但再次抬起头来,窗前早已无人。   傅君颜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从宫中下来的太医也为她确诊了,对着簇锦不停交代着什么,簇锦不停点头,傅君颜半梦半醒的模样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   “公主好生歇着,奴婢去为您熬药。”   簇锦走了之后,还有几个丫鬟在旁守候,傅君颜一阵胸闷对着他们摆了摆手:”下去吧,有事再唤你们。”   傅君颜说完又沉沉睡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公主的话不能不听,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傅君颜做起了梦。   梦见荷塘花开,她轻抚八月大的胎腹独自走在荷塘边上。   “宝儿,娘亲真想马上就见到你。”   腹中的胎儿似回应一般动了动,她感觉的到,那小生命在肚子里轻轻的回应着她的情感。   “他在动!”梦中的杨雪月满脸喜色,她伸手往前一抓想要与谁分享,却抓了个空。   她看了看周围,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为什么,谁都不在。   腹中的胎儿突然不动了,她低头一看,黑血慢慢浸透了衣服,她的手、腿脚还有地上全部是血,平坦的腹部让她瞬间慌了神,孩子呢?!   “宝儿,我的宝儿哪去了?”她不停的抓挠着肚皮,四处寻找往池中一探,瞪大双眼。   那水中倒映着的分明不是她的脸。   “啊——”的一声尖叫。   “九公主?”   “……”谁的声音,傅君颜满头大汗半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中见到一张让人惊艳的脸庞,他一头青丝散落肩头,狭长的双眼细细打量着她。   这是谁?……   傅君颜病糊涂了,她重新闭上眼睛:”你是来救救我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床边坐着的人伸手领着一份药包张开双唇,终是不忍叫醒她,轻轻应了一声。   “……嗯。”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傅君颜带着安心的面容沉沉睡去。   簇锦熬了两份汤药,正端着往公主的寝居走去,突然听到公主一声大叫,立刻快步走去。   快到门口时,那群本该在里屋守着的丫鬟,一脸惊慌的站在屋外不知如何是好。   簇锦恨恨的咬了咬牙走过去大吼一声:”你们还在这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看看公主怎样了?!”   其他丫鬟一拥而上打开了门,只有一位站在门口不满意的看着簇锦说道:”是公主让咱们在外候着的!”   簇锦瞪过去没空搭理她,往屋内走去:”把门关上!别让公主吹了风!”   冲进去的丫鬟们全体傻眼。   公主一脸安详的睡在床榻上胸口起伏,嘴角带着笑容,香甜极了。   簇锦将汤药放在桌子上,拨开一群没用的丫鬟往傅君颜的床边站住脚,俯身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呼。”簇锦崩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下来,她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总算是退热了。   傅君颜没事了,簇锦也算是安了心,但她一回头看到屋内全部不知所措的丫鬟们,寒了脸。   “公主让你们在外侯着,便全部在外傻候着公主的传令吗?”   那站在最后面的小菊这时候不出声了,簇锦冷笑,一眼便瞅见了她。   “小菊?自己跑远点,自掌嘴巴二十。”   其他宫女纷纷捂脸,这二十下岂不是要肿了?   小菊脸色一白,她也知道自己多嘴揽话,但是被一个同自己身份一样的人惩罚……   “小菊只听从九公主的命令!”   她的声音很大,簇锦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睡得香甜的傅君颜深呼吸一口气:”可以。”那模样有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簇锦冷着脸打开门往外走去。   “莫要打扰公主休息,出来。”   傅君颜的寝门一关,没多久便传来了打脸的声音。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她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张开了清明的双眼。   “何事如此惊扰?” 第一卷 第八章:百花宴   簇锦推门而入,低头道:”有个不懂事的丫鬟,奴婢正在教训。”   傅君颜起身坐了起来,眼前白了一白,她用手指轻揉眉心向簇锦的方向看去。   桌子上放着两碗汤药,均半,不满。   “为何两碗汤药?”   簇锦伸手端起托盘往傅君颜走去:”一碗是奴婢从太医手中拿的药方熬制的汤药,一碗是……”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是五皇子差人从药铺买来的药包……”   簇锦的心思一看便懂,一方面是信得过的太医,另一方面是御南景特意让人松来的威慑力,她哪一副药包都不敢丢了,只能通通煮出来,让傅君颜自己选。   傅君颜细细一嗅,随手端起了一碗灌进嘴里。   簇锦连忙放下托盘接过傅君颜的空碗,从腰间掏出一包蜜饯。   “不必了。”   她从不怕药苦,儿时生病一日喝上三四碗,到现在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在嫁入章府后,偶尔得了病,会想撒个娇,缠上章恒一会,让他去买蜜饯亲手喂食……   如今,这甜味只会令她作呕。   簇锦本是想傅君颜贵为公主,身娇体贵自是怕苦,所以才好意买了蜜饯,哪只她不愿吃,而且如此苦涩的药一口喝下,竟然眉头都不皱。   簇锦看傅君颜的目光又多了这份崇拜,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刚刚回府时回来接到章府送来的请帖,连忙向傅君颜说道:   “公主,方才奴婢出门,接到了一张请帖。”   傅君颜挑眉:”何人发来的。”   簇锦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傅君颜。   她接过打开,上好的江南水墨味扑面而来,扇叶上绘着百花争艳,一旁是用金箔提名单字:恒,附上:邀入百花,八月十五。   “工部侍郎大人派家中管家特意送来。”   章恒……为何会邀约傅君颜前往,他就不怕皇上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吗。   ”中秋佳节,到时本公主前去赴约,晚上该是来得及参加宫宴。”   簇锦点头:“是的,公主。”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昏睡前才从御南景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如今请帖便上了手……莫非有人出手相助?   傅君颜转头往窗口看去,那里什么人影也没有。   “公主,怎么了?”   傅君颜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现在也不早了,明日带些木板,将窗户钉死。”   簇锦眼眸微闪,义不容辞的点头:”是,公主。”   中秋当日,天气又变热了些,太阳晃的人眼睛疼。   百花宴,当真是百花宴,各色女子应有尽有,那些能收到工部侍郎的请帖者也皆是不俗之辈,皇后娘娘也在其中受重人拥护。   御南景身边剧集着许多将士,他悠然自得的在其中三言两语接着。   “九公主?听说今日西卫国九公主会来!”一堆小官们互相讨论着,突然有人大声询问,那边坐着谈笑的皇后娘娘立刻变了脸色。   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指着他:”安静些!”   那站起来的小官一看是皇后的人出言训斥,立刻闭嘴。   虽然被制止了发言,但所有的话题又不约而同指向了这位从不主动出面的九公主身上。   皇后娘娘身穿颜色过素的对襟衣衫,她头上的金鸾步摇轻轻晃动,皇后伸手端起大理石桌上的名贵花茶,姿态优雅的品尝着。   在皇后身边坐着的章恒也端起茶盏小口抿起来。   “工部侍郎大人好大的架子。”   皇后娘娘突然轻描淡写了这么一句,章恒放下茶盏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本宫前来赏脸,似乎是不尽人意了。”   “哪里,皇后娘娘能来,是下官的福气,谁敢说一个不字?”   皇后冷笑:”大人的手也真是长,连这刚来南晋不久的九公主也能邀约而来,看来这其中的关系……”   这其中哪有关系?章恒伸手转动石桌上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前些时日偶然遇见过西卫国九公主,岂能怠慢了他国公主?”   “……”皇后娘娘又是喝了很多的花茶,不再多言。   章恒心中略过一丝嘲讽,皇后您还是深居皇城管理好您的后宫,连淑妃都搞不定,你这皇后之名也算是虚名,何苦多问他的事。   傅君颜因赶路费了些功夫,自从上次马车失事后,她的两位车夫再也没有快马加鞭过,尽管傅君颜多次告诉他们,快一些。   “公主,百花别庄到了。”   簇锦先行下马,虽早已见识到傅君颜的绝色,但在太阳光下的照耀下,更加摄人心魄。   她一身鹅黄色的水锈罗衫衣裙衬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更加惹人侧目,她发髻一丝不苟的全部梳齐,用锁玉固在后方,那锁玉下坠着一只玉蝶系上一根鹅黄色的长羽随着她的身姿摇曳,很是俏皮,一双黑眸不参杂任何情绪。   傅君颜抬头看向巨大别庄的牌匾,心神微变。   从别庄里走出一位老管家,眼生的很。   “您是哪位贵客?有无请帖?”   簇锦将折扇递给他:”这是西卫国九公主。”   老管家本有些疲惫的脸面上瞬间清明,他眨了眨老眼打开折扇一看扇叶,立刻点头:”是是是,公主大人,赏花宴已经开始了,随老奴里面请吧。”   “有劳。”傅君颜的一句客套话倒让这位管家受宠若惊。   尽管前面有管家带路,傅君颜的脚步从来没有迟疑过。   这百花别庄,她再熟悉不过了,一草一木的栽植还有庭院的布置,房屋陈列全部由她一手操办,前生还想着在这庄中生产,死了竟然为别人做了嫁衣。   “九公主一定没有见过一种名叫白雏的菊花,这种花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花种,二夫人家中从商,弄来的稀奇玩意居多。”   傅君颜回以轻笑,手指无意的略过一朵白蔷薇,轻轻扯下塔的花瓣藏于手心。   穿过百花园,是一个曲折型的回廊,尽头连着拱门,那里便是章恒宴邀的主席之地。   傅君颜抬头看着回廊里开满的紫藤花,轻轻一嗅。   “原来是这种香味……”傅君颜低低呢喃了句,簇锦跟在后面也不禁抬头去看。   紫藤花开的狂肆,大片大片的紫色毫无顾忌的涌入视线。   “这也是二夫人从家中带来的一种名叫紫藤的连簇花朵,开在庭院中攀爬上庭廊,已经落了一回,八月九月时正是旺季,老奴也是前些日子来收拾里院,才见着花开。”   “公主,皇后娘娘与五皇子也都来了,公主请吧。”   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君颜前行而入。   边野大将军正说道那他国女将如何骁勇,硬气丝毫不输与男儿,在将她收监如何如何,御南景突然转移了视线。   似乎早有感应,傅君颜的视线与之对上。   他穿着淡蓝锦衣,头冠青玉,坐在石凳上左手执大将军的将牌,右手撑于桌上抵于额侧,一张狭长的双眼带水似情。   傅君颜这才知晓,不是早有感应,而是在这满堂贵客中,唯他神色出彩,使人移不开眼。   “九公主来的正巧,赏花宴刚进行一半。”   皇后笑脸相迎,比起在皇宫内相见时略显憔悴的模样,现在满面红润难掩。   边野大将军正说到兴起,那御南景倒是一个字也没回应他,大将军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位肤白胜雪的女子。   “这便是西卫国那位前来和亲的九公主?”   御南景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大将军,手中把玩着将牌:“正是。”   大将军来了兴致,招招手带着一群将士将她团团围住。   傅君颜正要朝皇后身边而去的步伐被阻拦,她娥眉微蹙,看向来人,竟是那位喜欢从杨家商户手中采买的大将军沈淙。   ”西卫国水土养人,九公主白净犹如出水芙蓉,当真绝色!”这群经常野外征战的野蛮人并不像那些只敢远远观看的公子哥们,赞美她的方式也是直接了当。   “多谢大人夸奖。”   傅君颜不卑不亢,也不客气,被沈淙带人围住还能从容坦然,面不改色。   沈淙还从没见过有哪个女子被夸赞了之后,脸不红气不喘,不禁立起大拇指。   “九公主当真不客气。”   傅君颜对他颌首示意:”麻烦沈将军让一让,君颜要前去拜见皇后娘娘。”   沈淙虽吃了个鳖,但今日在场的人太多,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堵住一个女子喋喋不休,满不情愿的让开了空间。   傅君颜一双黑眸扫过章恒,直直望向皇后。   “君颜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坐吧。”皇后示意身边的侍女为傅君颜斟满花茶:”百花茶香,味道杂乱了些,这壶玫瑰露的味道,还是值得一品。”   皇后的眼眸低垂,她的话中有话,章恒也不在意,他对身旁的丫鬟招了招手。   “百花宴怎能不品百花茶,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真是狗胆包天,傅君颜拾起皇后为她添的一盏玫瑰露放置唇边露出嘲讽的笑容,章恒竟敢明面给皇后下马威,是觉得她会立足于自己那边?   这章恒是哪来的自信,真是可笑至极。   皇后见傅君颜小口品起了玫瑰露,攥紧的拳头瞬间松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轻眼看向章恒。   “怎么不是。” 第一卷 第九章:初次交锋   “九公主?哪里来的九公主?也让奴家瞧瞧。”   话音刚落,几位侍女先行而至,一名身着粉色对襟襦裙的女子缓步慢行,她腹部微凸,细腻的小手附在上面,脸上带着喜色。   傅君颜为了控制自己,狠狠咬烂了舌头。   杨裳月,原来,你也有了孩子。   “裳儿,你好些了没?”   章恒笑容温柔,站起身往杨裳月走去,傅君颜握紧拳头,心头犹如针扎。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这杨裳月倚着章恒也是胆大,对皇后微微拂身便直直打量起傅君颜来。   傅君颜看着她鼓起的腹部,露出和善的笑容:“章大人的二夫人身怀六甲,想必也有数月了。”   杨裳月得意的摸了摸肚皮:“大夫说定是个大胖小子。”   傅君颜站起身,伸手附上杨裳月摸着的肚子的手:“既如此,不向本公主行礼之罪,便记到你生产之后吧。”她手指很凉,让杨裳月的笑容瞬间冻结在了脸上。   “公主……妾身拜见公主。”   傅君颜看着她咬牙苍青着的脸,不禁温婉一笑:“本公主何时让你起身?”   皇后顺发的手一顿。   章恒与杨裳月皆愣,四周谈话的声音也都静了下来。   章恒笑容僵硬,将杨裳月往身后微微一带:“公主何必刁难内人,她自怀孕以来便身体不适……”   傅君颜眨眨眼,低眉轻笑。   “本公主不过开了个玩笑而已,方才皇后娘娘都没有怪罪于她,君颜哪敢?”   皇后也是一笑:“君颜的性子,真讨本宫喜欢。”   在场的贵客们皆是满头大汗,看来这西卫国的九公主,并不是什么善类。   杨裳月吸取了刚刚的教训,换了一张恭敬的笑脸上前拉住了傅君颜的手:”公主切莫怪罪妾身,妾身带您去看百花别庄的奇景昙花一现,如何?”   对,就是这样,杨裳月,当初嫁进章府时,你不也这般敛声敛色,侍奉于我左右,直至翻身吗?   傅君颜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转身问向皇后:“皇后娘娘去否?”   皇后昂起头,满脸精神的点头:“走,本宫也想瞧瞧这昙花一现的奇景。”   昙花多半是夜间开花,如若不是有人特意栽培照看,是不可能白天开花的。   傅君颜对此最有研究,早将百花的花性记在了亲手制作的小谱里,也不知是在章恒还是在杨裳月手中,否则他们怎能掌握昙花何时开,而如此信誓旦旦的带众人前去观摩。   昙花放置在大堂之中,大堂光线阴暗,刮开阵阵凉风倒也清爽。   大堂摆上了宴桌,看来是章恒特意布置的宴会酒席,中间以昙花为心展开的空间极大,宴桌环形摆放。   “皇后娘娘,五皇子,九公主,请上雅座。”   傅君颜上前坐下,御南景坐在了她的身旁。   “五殿下的位置,该是皇后娘娘的右侧才对。”傅君颜挑眉说道,她想起自家被封死的窗户,定了定神。   御南景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左右不都一样,公主何必在意这些。”   是不用在意,傅君颜忍下对御南景的不快,点了点头:“您,高兴就好。”   章恒双手用力击了两下掌,四周突然黑了下来。   傅君颜伸手往腰间藏着的匕首摸去,一只温热的大手制止住了他。   “公主的手好凉。”   御南景的声音很低,他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人点起了蜡烛,昙花洁白的花瓣被红色的蜡烛照出它的脉络,它慢慢的张开,屏住呼吸似乎能听到花瓣绽开的声音。   没人说话,都静静的看这昙花一现。   御南景的手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的手,傅君颜见没了危险,便不再那么警惕。   昙花一现用了一个时辰之久,从它慢慢开花直至完全张开,然后有人讨来纸笔作画,有人用来赋诗,熙熙攘攘中,傅君颜看到痴迷。   “如此喜爱?”   傅君颜回过神来,御南景用手撑着额头,眉眼在烛光下很是朦胧,他不知看了她多久。   “自然喜爱,物以稀为贵,不常看到,自然是让人心生向往。”傅君颜吐露真言自嘲的继续说道:”纵然牡丹,玉兰再美,看腻了的,怎比上一时新鲜,君颜也不过是俗人罢了。”   御南景不接话,他起身往昙花走去,伸手将它摘下。   众人惊呼:“五皇子这是作甚么?!”   御南景丝毫不搭理,执花放在了同样神色惊讶的傅君颜桌上:“喜欢吗?”   傅君颜有些恼火,所有人的目光从御南景的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就如同在指控她是那个摘花的人。   “殿下鲁莽了,就算再喜爱,也不能随意剥夺它生死的自由。”   御南景伸手将花儿重新拿回:”公主想要,本王便为你摘来有何不可?”   所有被坏了雅兴的人,眼神更加幽怨起来。   傅君颜咬牙站起身,接过了御南景手中的昙花:”多谢殿下的好意了。”   他定是故意的。   傅君颜不知道为什么,这御南景自从在日和大殿中还她一支簪子之后,便如鬼魅一般不论她在做什么,御南景总是会上来参合一脚。   傅君颜保持住镇定,她已经多次在御南景的面前失了态,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可惜了……”杨裳月招使仆人将黑幕全部拉开,大堂之内瞬间恢复光明。   “可惜那么美的一朵花,竟然被……”   “是啊是啊……”   “就是,在下的画还未作完……”   杨裳月的一言将所有人的不满通通引发出来,傅君颜心中意外的平静下来,抬头问向杨裳月:“不知章二夫人可知道这昙花乃是制药的东西?”   杨裳月一愣,她摇了摇头,故作无知道:“公主说的妾身怎会知晓,这昙花一现百年难得一遇,何以用来制药?如若指着她来治病,那天下有多少人无药可医。”   傅君颜轻笑两声:“用来清肺,止咳,化痰等是最好,当然也有别的药物可以代替,昙花一现本就难得,用来制药岂不更妙?”   在座的人有太医院的老医师,他瞪大双眼站了起来不停点头:“对对对,老夫记得百草制材上写过,昙花是有其功效,没想到公主竟对医学了解如此透彻。”   “哪里,君颜不过是翻阅书籍时凑巧记下了。”   说罢,傅君颜也不再理会杨裳月,手持昙花微微一笑:”君颜见皇上常常轻咳不止,昙花开花时间有限,君颜将花带回给相识的御医,制成药丸送与皇上,这便请辞了。”   杨裳月吃了个哑巴亏,她还想借题发挥多打压打压这一上来便不给她半分面子的傅君颜,没想到她竟懂得如此之多,一个身娇肉贵的公主,竟然去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傅君颜脚步加快的往大堂外走,一直侯在紫藤廊下的簇锦连忙跟上:“公主。”   傅君颜紧握住昙花花根,听到簇锦的声音,这才慢下脚步。   在众人看来,她是成功打压了杨裳月,还将做一件皇上褒奖的好事,但在傅君颜眼里,她是在逃,逃离那个稍一走神,便被饿狼撕咬一口的地方。   前生作为杨雪月,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自己会半点医术的事情,这辈子作为西卫国九公主的傅君颜,也不会傻到让他们知晓自己一位女子通医,被指指点点。   进来时觉得一路很慢,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快。   张铁李云在马车上蹲着都快要睡着了,眯起的眼缝看到傅君颜从百花别庄走了出来,连忙驾着马车往别庄门口前去。   傅君颜手中是一朵他们这些平民从未见过的花朵,张铁觉得稀奇,持花的又是公主,不好下问,便闭嘴不去多嘴一问。   簇锦在皇宫中曾伺候妃嫔,她沾光见过一回昙花一现,只一回就过目不忘,也不是特别的让人着迷,但傅君颜一身鹅黄罗秀裙手持昙花细细凝神的模样,更加像仙子一般脱俗,让人移不开目光。   “喜欢吗?”傅君颜瞧着簇锦问出口,当时便觉得自己的口吻怎得与御南景如此相像。   簇锦连忙低头:“奴婢曾见过一次。”她不会阿谀奉承,自然也不会将刚刚为公主的模样走神的事情告诉她,怕一失口便扯上了感情,皇族之中,最忌投入。   傅君颜想起御南景,又陷入了深思……该如何摆脱他……   张铁眼神不好,李云又不会武功,所以张铁随从傅君颜是保护她,而李云却是实实在在的马夫。   “铁哥,你看前面。”   张铁翻了李云一眼,明知道他的眼睛不好,还让他去看,李云又驾着马往前去了去,张铁才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颗断树横面拦在了他们要走的道路。   “怎么办啊铁哥,上城的官道被堵住了。”   傅君颜听到外面张铁李云的谈话,出声问道:“怎么了。”   张铁咬了咬牙,从李云手中抓走缰绳开始掉头,边掉头边回傅君颜的问话。   “回公主,前面不知是谁干的好事,将树拦在了官路中间,恐怕一时半会不会有人从城中过来处理的,咱们走小路吧。”   傅君颜掀开车帘,在调转的马车上一扫而过那被拦住的官路,若有所思的坐了回去。   “……小心点。”   张铁一愣,突然严肃起来:“是,公主。” 第一卷 第十章:刺客   官道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小路上绕着比较远,今日又是中秋,几乎没有外出者,而且……路上太安静了。   张铁半蹲起身子,将手放在腰间的配剑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李云时不时的左右转动眼睛,头上发了虚汗。   “铮——”的一声,软剑朝着马车后面直直飞来。   张铁耳朵微动,他手掌狠狠一拍马车拦,”嗬!”的一声腾空而起落在马车后面,拔出配剑将那软剑打落在地。   “吁~”李云颤抖着勒住缰绳回头喊道:”铁哥!快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个黑衣人现出身形将马车团团包住,寡不敌众,硬拼只会吃亏,张铁生了退意,施展轻功跳回马车上掀开车帘。   “公主一会趴下,咱们遇刺了。”   簇锦听了满脸苍白,傅君颜握紧拳头,拼命控制住慌张的情绪:”多少人。”   “大概十五个人。”张铁没有功夫回应傅君颜太多的情绪,他手持长剑,站在车拦上狠狠划了马屁股一刀。   “昂~~”马儿吃痛,长鸣一声像疯了一般窜了出去。   “刷——”的一声,一枚银镖划过傅君颜的耳际,她吃痛,立刻拉着吓傻了的簇锦趴下身子。   小路比较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君颜抱着簇锦被颠的头晕眼花。   “还没……甩掉吗?!”   张铁没有回答,傅君颜突然害怕起来,她怕外面李云和张铁都不在了。   “公主,你要干什么?!”   簇锦感觉到傅君颜往外爬去,抬头去看,傅君颜的发丝凌乱不堪,她手中紧紧抓住那开始枯萎的昙花掀开车帘。   除了还在疯狂奔跑的马儿,哪有什么张铁李云。   她爬了出去站起身拼命去抓缰绳。   前面块巨石,马儿狠狠冲上去撞在了石头上,马车左右一晃,将傅君颜甩了出去翻倒在地上。   傅君颜握紧手中的昙花,心下阂然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开了,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用手护住了脸。   突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平稳落在地面上。   “公主,本王第二次救你了。”   傅君颜心中一动,放下手睁开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流转。   “你来作甚。”明明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但傅君颜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强硬。   御南景将她放下,反手一把短匕现于掌间:”无意中拾了公主的闺中之物,特意赶来还与你。”   傅君颜的泪水忍不住掉了出来。   她伸手紧紧抓住御南景的衣领抖着双肩低下了头:“好害怕……”   御南景看着她手中未曾丢弃过的昙花早已枯萎,狭长的双眼露出危险的光芒。   簇锦幽幽醒来,他们还在马车上,但绝对不是被毁了的那辆,傅君颜正闭上眼睛坐在她的身边,耳朵上的划痕被清洗干净,神色疲惫不堪。   簇锦有点想哭,自己还活着,同公主一起活着。   “醒了?好些了没?”李云一张大脸放大在簇锦面前,吓得她满脸通红往后躲闪而去。   “好,好些了。”   张铁一脚踹上了李云的屁股,他往前一冲,趴在了簇锦的肚子上。   “你干什么啊铁哥!”李云从耳朵红到脖子根连忙爬了起来”怎么能把我往女儿家的身上踹!”   ”哈哈哈哈!”张铁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就是瞅你屁股圆,想踹你两脚,你还有意见?”   李云瘪了瘪嘴:“打又打不过你,哪敢有意见。”   傅君颜本就没睡,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张铁。   “五殿下何时赶上来的。”   张铁的笑容立刻敛了下去,认真思索一番:“没有多久,咱们俩被逼下马车以后,五殿下就带着人手前来相助。”   李云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五殿下,咱们可能就见不到公主了。”   傅君颜看着张铁手臂上那道经过简单处理的伤口,娥眉轻蹙:”回去以后,立刻包扎。”   张铁没想到公主还会关怀自己一句,鼻子一红,他伸手揉了揉:“是!公主!”   “簇锦,回去以后收拾一下,去皇宫。”   面无血色的簇锦抿起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南晋帝来了诗意,他将后花园中挂满了彩灯,左侧跟着皇后娘娘,右侧亲昵的揽住淑妃的肩头,一起游走在后花园中,各地王侯纷纷赶来,聚在一起,在花园空地上,把酒言欢。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个这月亮算是长了眼,圆的像金盘子!”不善言辞的御昇奕喝了两杯酒竟然也学着能人准备出个千古绝句,哪知皇上在自己后花园打了个圈回了中秋宴席,听了太子御昇奕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也多亏了你!今日这圆月在众大臣眼中成了金盘子!你什么时候能把心思多放在书籍上,也不会如此无才!”   御昇奕羞愧的将酒杯藏在身后,低头道:“儿臣拜见父皇。”   “哼!”南晋帝的好兴致全被御昇奕给搅和了,他放开了淑妃往龙椅上座去,李继科连忙上前。   “皇上,五皇子还有西卫国的九公主还未赶来。”   南晋帝瞪着眼睛看向李继科:”怎么现在才通知朕!赶紧派人去找!”   李继科点头:“是。”低下去的老眼闪过一抹愤恨。   不一会儿,李继科冲忙赶来跪在南晋帝的面前:“皇上,五皇子不在府中,西卫国的九公主随后就到。”   李继科刚刚说完,傅君颜便入了众人的视线。   她一身淡青纱裙,下摆开着大朵的粉白蔷薇,发丝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细绳系上,两侧碎发零散,意外的美丽,她一双黑眸微眨。   “君颜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醉意上头的御昇奕躲在一旁小口饮着酒水,突然听到并不熟悉的声音,不禁转头去看,眼睛发出光亮:“好美……”   站在他一旁的贴身太监偷偷的笑。   “小林子,你笑是何意?”   御昇奕白了他一眼,他身为太子却从不让人畏惧,待人还算和善,所以他身边的公主太监在他面前很是随意。   “太子殿下整日被皇上关在太傅那里读书自然不知,那是西卫国派来与南晋和亲的公主。”   “哦?”御昇奕惊咦出声,竟有点怅然:”唉,也不知是谁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小林子眼珠一转:“太子殿下,奴才有个注意……”   南晋帝看着傅君颜未曾打理整齐的发丝,脸上带着怒气:”西卫国是怎样授礼于自己的儿女,你堂堂公主竟然不梳理发髻便来了皇宫?!”   傅君颜装作胆小的往后小退一步,她双眼含泪将发丝撩起,脸上一道明显的红痕。   在座皆惊,南晋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是谁将你的脸伤成这般模样?!”   皇后也是一惊,连忙跑了下来捧起她的脸,竟发现连着脸上伤痕的地方,耳尖也是一道血口   傅君颜委屈的跪了下来:“皇上,今日前去参加工部侍郎章大人的邀约前去参加百花宴会,哪知回来的路上遇到歹人刺杀,要不是五殿下出手相助……”   南晋帝一听,双眼扫向在座的所有人,大吼一声:“是谁?!”   御昇奕听了小林子的主意正要上前,被皇上一嗓子吼的往后一退。   皇上发怒的时候,他每次上去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更何况是这种时候。   自己躲得远远的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道,御昇亦自小老实蠢笨。在无数次被父皇训斥之后干脆一见到南晋帝这个样子就躲得远远的,免得被迁怒。   他倒是躲开了,文武百官却被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都跪下了。   南晋帝冷眼看着跪下的人,“是谁干的,给朕滚出来。”   一个个都不敢开口,空气更是宛如凝固了一般。   淑妃见此,轻轻一笑,眉眼流转之间道:“皇上莫要动气,若是气着了身子就不好了。”一双浅浅素手在南晋帝的胸口轻抚着。   皇后捂着唇笑了起来,眼里却闪过一丝狠意,“妹妹是觉得那刀子没落到自己的脸上,一点都不担心。”   淑妃被她指着鼻子说自己不关心傅君颜倒也不生气,眉眼间瞬间带上一丝忧伤,“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怎么会不担心九公主。”   皇后正要开口却被南晋帝喝了一声,“别闹了,不嫌丢人。”   皇后讪讪的退了回去,却还是梗着脖子。   看来皇后并没有淑妃受宠,怪不得那日章恒竟敢那么跟皇后说话。   “君颜,你可曾看见刺杀你的人?”   傅君颜摇摇头,“当时他们都蒙着脸,君颜没有看见。”   “公主来南晋国不过数日,应当没有什么仇家。兴许是山野草寇,看见公主马车精致华贵,心生歹意。”杨裳月开口缓缓道,脸上却带着沾沾自喜,她早看傅君颜不顺眼了,不知道为何,她老觉得傅君颜眼熟。   淑妃轻笑,纤细白嫩的手捂住红唇,“二夫人这话说的可笑,皇城之下,哪里有山野草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