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秦府二小姐 一 情哥哥不要你了 宏元王朝十年,初春。 是一年郊游踏青的好时节。好些个年轻的男女结伴同游。 一棵柳树下。 宋子玉看着那穿着简朴的秦莞青,左瞧又瞧似乎是怕见熟人:“风华,你叫我出来什么事,我公务很忙的。” “子玉,我让你查的那件事情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秦莞青淡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对面稍有急躁的宋子玉。 宋子玉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上面管的严,不能再查了,这事情,我不能再参与了,还是放下吧。” 秦莞青冷笑一声,美眸里有暗恨流转:“放下?我顾府上下一百二十条人命说放下就放下?我爹死后连葬地都找不到你说让我放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春风得意的新晋户部侍郎:“宋子玉,没有我爹,哪有你爹,又哪有你?!你这,是要忘恩负义了吗?” 秦莞青太咄咄逼人,宋子玉更加不耐烦了,眉头皱起:“风华,你先冷静下,现在天子已经换了人做了,你爹当年的那批人马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了,旧国不再了!” 秦莞青凝视着眼前这个找上秦府来,说要娶她,和她一起复国的宋子玉,“那你的意思是,准备放弃了吗?” 宋子玉躲闪着她的目光:“风华,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都到了秦丞相的府中,我们何不依靠秦丞相这棵大树呢?树大好乘凉,他的官职也比我高,做起事来比我方便许多。” 秦莞青眸子晶亮:“你要让我依靠这霸占我娘的人么?” 宋子玉想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她,这是他曾经惯用的手段。但是秦莞青身子一闪躲开了。“风华,我只是利用一下他们而已,等我靠上了秦府这棵大树,岂不是更容易拉拢人马吗?”他说得信誓旦旦。“只是,我需要你的配合。” 秦莞青挑眉:“如何配合?”宋子玉目光闪烁,附耳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秦莞青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用一种打量着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他:“你父亲当年上我家说这门亲事的时候,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今天你倒是像抛垃圾一样的干脆啊。” 宋子玉也恼了,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秦莞青的鼻子:“秦莞青,我叫你一声风华,你还当真以为你是当年的那个相府小姐顾风华吗?你现在只是人见人嫌的拖油瓶罢了!多少有些脸面的公子,都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子为妻!” 他说完似乎是觉得还没过足嘴瘾,便一甩袖子转身:“你这种身份,就该去自请下堂!不要挡了我的仕途!” 秦莞青看着他的背影,也一字一顿地道:“那宋子玉,我也提点你一句,这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我娘一直念叨着,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么!” 宋子玉好歹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一听秦莞青如此说他,也恼了,嘴角挂着冷笑:“秦莞青,你等着吧,择日我就去你府上退婚!一个下堂妻,我看谁还敢娶你?到时候配个鳏夫,看你还狂不狂?” 秦莞青心中一凉,没想到这宋子玉已经变得如此狠厉了。她刚想开口讽刺回去,却见一个男子低沉而好听的声音传来:“谁说菀青没人敢娶的?” 只见柳树后走出一个贵气逼人的男子,只见那人一身紫色的华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头青丝如瀑散漫垂下,凤眸狭长妖冶,那张脸竟是比女子的还要美艳三分。 那宋子玉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狼狈不堪地理了理衣服,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那男子却是一角目光都没有甩给他。只是朝向秦莞青,笑的如同烈日骄阳。 他把秦莞青拥入怀中,薄唇轻启:“说好了来陪我游玩的,这是什么东西?”他昂首指了指宋子玉的方向。秦莞青心中一轻,满眼感激。又飞快的换了副神色,做出鄙夷状:“一个势利小人罢了。” 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宋子玉也觉得气血上涌,头脑发热,指着那紫衣男子,质问道:“秦莞青!这是谁?”秦莞青刚想开口,那紫衣男子却是笑的风轻云淡,带着不屑:“我是管京城采买的皇商,姓王。” 那宋子玉见他这么说,更觉得底气足了,那原本暴怒的脸色慢慢平静,道:“不过是个小小皇商,也敢在朝廷命官面前造次?”秦莞青听宋子玉这么说,心中也急了,扯了扯那皇商的袖子。 那人却是递给了秦莞青一个安心的眼神,又朝向宋子玉,丝毫不惧:“不敢不敢,但是王某却是可以让你府中半年都吃不上一口盐,买不着菜的。”不知为何,宋子玉的气势竟是还不如这个皇商,他无话可说,一甩袖子,指着那皇商的鼻子,咬牙切齿的:“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甩袖子走了,临走前还放话:“秦莞青,你就等着被退婚吧!” 秦莞青松了口气,看着那个把她护在身后,十分淡定的皇商,由衷地说:“谢谢。”可是那皇商却是对她挤眉弄眼的:“怎么样?王大爷我刚才是不是特别英明神武?是不是应该夸夸我?”这样下来,秦莞青仅存的那一小点感激也说不出口了。她白了那王大爷一眼。 王大爷摇着扇子,桃花眼弯弯:“不过,你的情哥哥不要你了,嫁我如何?”秦莞青却突然翻了脸:“我很谢谢你突然出现救了我,但是,因为这一点儿好便让我嫁你,你想的未免也太好了!”王大爷见她这幅认真的样子,有些尴尬,忙安慰道:“你别生气嘛,我也就是开玩笑的。”秦二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眼睛弯弯,朝向他:“你什么时候来的?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没,当然没,只不过。”王大爷故作风流地摇了摇折扇:“就是听见了某位小姐身世不凡呐,若是说出去,最少也是个碎尸万段吧。” 秦莞青却是淡定,回瞪他:“你若是说出去,那你倒卖私盐的事情也别指望我给你兜住了。” 那人妖冶眸子流转:“倒卖私盐事小,企图安葬逆臣事大。”但是那秦二小姐却是眼波流转,分毫不惧:“即便如此,要吃牢饭那便一起吃吧!” 那自翊风流的更是不怕:“怕是到时候我花个几钱银子就又出来了,秦二小姐你呢,出师未捷身先死,复国大计根本不成呢。” 秦莞青听他如此说,心中也有些发慌,不过铁青着脸,寒声道:“你想怎样?” 那人的嘴角勾起一丝邪笑:“很简单,你亲亲我抱抱我,说王大爷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神武的人,我便不说出去了。”他捏着嗓子,学着女子纤细的声音。 秦莞青十分窘迫,这无异于让她尊严扫地。“如何呀?”王大爷倒是不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把俊脸凑近。 秦莞青后退一步,心里挣扎着。这王大爷虽然看起来笑嘻嘻的,但着实是个笑面虎,若是不从他,说不定倒真的要被他收拾了。 但是还没等秦二小姐反应过来,她又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结实,像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秦莞青的心怦然而动。 只听得那人说道:“好了,就算你抱我了,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才不舍得把早早送上黄泉路呢。”秦莞青僵硬的身体这才可以活动了,她试图推开他,却像是蜉蝣撼大树般不自量力。 那人箍紧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喃:“你情哥哥不要你了,考虑嫁我又如何?”秦莞青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像是有蚂蚁顺着耳朵爬进了她的脑子里,又酸酸痒痒地啃遍了全身,她的身体似乎不受她的大脑的控制了。 那秦二小姐暗骂一声该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才清醒过来,她更加剧烈地想挣脱那个怪异的怀抱,脸却倏的红了,映得眉间一点红痣更加妖艳。 这回该换王大爷身体僵硬了,他咬牙切齿的在她的耳边喷薄出热气:“小东西,不许再乱动了!” 听着他那恶狠狠的语气,秦莞青倒是以为他怕了,更是像一直被人捂在手心里的蝴蝶,扑棱着想要离开那个拘禁她的怀抱。 青天白日之下,王大爷也不好耍流氓,只是心中暗暗决定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去那左相府走一遭了。他只好松开了秦莞青,却是在她的耳边告诫着:“你一定是我的。”小惩大诫似的在她的耳朵上轻咬,让秦莞青打了个激灵。 秦莞青脱离了那人的怀抱,算是初步占得上风,马上退到他三步开外,站定:“谁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又皱眉:“我要走了,别跟着我!” 那人却是揶揄道:“别呀,二小姐。你情哥哥他不要你了,要不我送你回去?”秦莞青一个闺中小姐,被人这么调戏,有几分窘迫:“嗛,谁让你送。”说罢,便要绕开他走。 王大爷摇了摇扇子:“成了,这离左相府有那么远,你徒步走回去,脚底都磨出水泡了,你情哥哥不心疼,王大爷我可还心疼呢。所以还是我送你吧。” 卷一 秦府二小姐 二 美人沐浴 马车摇晃,秦二小姐思绪纷乱。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耳朵,似乎还保留着他的牙尖拂过的感觉,瞬间羞红了脸。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可那宋子玉的声音却久久的在她的脑中回荡。 秦莞青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他说得对,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顾府小姐顾风华了,她现在是左相府的庶出二小姐,秦莞青。 她现在只是那秦国风的妾室绿枝的拖油瓶,身份低贱,人见人欺。 往事说来讽刺,她的亲爹,也是宰相,是前朝皇帝托孤的顾命大臣,只是时运不济,在这末世之中,最终没有斗过那乱臣贼子。 十岁时,她又进了丞相府,只不过这次是人生地不熟的秦相府。如此六年过去了,她不是那个人人疼爱的嫡女了,反而是湮没于秦相府中,做她那软弱的庶出二小姐。 从进了左相府之后,这世上便再无顾风华,只有秦莞青。她要报仇,要推翻这个狗皇帝,要为爹爹正名!秦莞青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肉中而不知。 按照绿枝的意思,秦莞青应该隐忍,依靠宋子玉的力量。如此,便要忍气吞声,不能惹了她那主母姨娘,姐姐妹妹。 只可惜,今日一会面,她已经知道,这宋子玉,怕是靠不住了。当日他们流落街头他都不闻不问,等进了秦府,他就巴巴的靠上来。但是来找相爷的多,来看他们的少,只不过是借个由头,和秦国风攀个关系罢了。 秦莞青讥诮一笑,既然这宋子玉靠不住,那也就不能再听母亲的,一味隐忍下去了。正此时,某雄心壮志的大小姐的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秦莞青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想着先怎么填饱肚子再说罢。 王大爷勒马,马车停到了丞相府后的那条巷子:“我就送到这儿,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只是把人撇下,就马不停蹄地走了。秦莞青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这么怕进秦府,有本事晚上也别来啊!” 秦莞青和绿枝姨娘的荼蘼院在秦府的最角落里。 秦莞青给自己的脸上凝出一个开心的笑意,先去看了绿枝。 绿枝知道她是去会宋子玉的,所以也不肯休息,巴巴的盼着,见她回来,脸上绽开了一个虚弱的笑意:“回来了?他怎么说?” 秦莞青挥退了那个服侍的小使女,略带调皮道:“你先喝完药,喝完我就告诉你。” 绿枝正处在风韵犹存的年华,可是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深,因为长期卧病在床,她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她气息微弱:“好,我喝。” 秦莞青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勺一勺的喂完了药。绿枝的眼睛里划过些许的哀伤。秦莞青倒是强打笑颜:“子玉说,他已经在加派人手调查了,但是因为上面管得太严,不能明目张胆,所以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绿枝倒是舒了口气:“在查就好,在查就好啊。等查到了你爹的葬身地,千万要把我和她合葬,这样,娘死后才能闭眼呀。只是不知道我这残败的身子,他还愿意要我么?”绿枝说着,流下两行清泪来。 秦莞青急忙帮她抹泪,劝道:“娘,怎么会呢?爹他那么明事理,肯定会理解你的难言之隐的。不过你现在可不要考虑这事情了,你不是说,要着着我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还要亲手给我缝嫁衣吗?” 绿枝虚弱的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小丫头归燕迎了上来,表情有些愤愤。“小姐,那收丝帕的老寡妇欺负人!他们把我们的帕子的价格给压了五成,这样卖出去,连欠着的绢布钱都还不上了,所以奴婢就没有卖。”她又气愤又羞愧,声音越说越小。 “这样着实过分。”秦莞青也恨得牙痒痒。那个采买的老寡妇早就看他们荼蘼院不顺眼了,又是和正房一条心的,变着法儿地对付她们。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莞青叹了口气:“你先把我的簪子当了吧,这是宋子玉送的,应当还值些银钱。”说罢,便从头上取下那根银簪。 秦莞青没有丝毫的不舍,只是交代归燕道:“千万要找个老实可靠的去办,别吞太多了。”归燕福了福身:“奴婢知道。小姐,小厨房里的粥,您可一定要去吃了。” 秦莞青一笑:“那是自然,饿了一天了,可饿死我了。你快去快回,换些米面来,也好揭开锅。”归燕应了一声,退下了。 看着那放在桌上的几条丝帕,看来,明日她得去亲自会会那采买的老嬷嬷了。 只是今天,把唯一能当的东西也当出去了,秦莞青无奈,只得抄经去。这京城里好些夫人老太太们吃斋念佛,但是又有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所以才会去购买这别人抄写的经书。 一直到半夜,小丫头们打了热水来,秦莞青才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秦莞青喜欢泡澡,在这秦府中吃穿都要钱,唯独这热水不要,只是要多费些力气打来罢了。 就在秦莞青泡澡的这会儿功夫,有个人影趁着家丁的酣睡,避开了那些巡逻的,熟门熟路地抄了小道,往荼蘼院来。他似乎是经常光顾这里,从矮墙翻进院子,熟门熟路地就朝着秦莞青所在的屋子里奔去。 守夜的那个小丫头已经睡着了。王大爷侧着身子,大摇大摆地就进了秦二小姐的闺房之中。刚进来,他就一下捂住了鼻子,瞧瞧,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曼妙的身影印在了了一袭轻纱的帘子上,水声阵阵。整个房间里就帘子后放了一盏油灯,灯光昏暗,那人的影子打在帘子上。 王大爷突然口干舌燥,心神被蛊惑,蹑手蹑脚地溜过去,把纱曼掀起了小小一角,眯眼瞧过去。 只见美人沉在浴桶中,白花花的香肩和后背,还有匀称纤长的双臂,让他咽了口口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美人儿撩起了水,浇在自己身上,水汽温热也扑到了他鼻子里。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那人侧脸的美好轮廓,他心中像是被小猫挠了痒痒。 那美人的脸朝这边转过来,眉心一点红痣更衬得她风流别致。她低眼,长睫毛在她脸上刷下一片阴影。秦莞青越洗越觉得不对劲儿,怎么洗着洗着,还有咽口水的声音呢? 一抬头,却是看见了一只从纱曼一角露出来的一只狭长丹凤眼。 三目相接,对视无言。 停顿了有两秒,那偷窥的才知道躲,那被偷窥的才知道泼水尖叫。 外面守夜的小丫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扬了头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秦莞青举足无措,忙喊道:“有!”但是一想到名节,又看着那浪荡子的方向,恶狠狠地改了口:“突然看见一只肥硕恶心的大老鼠,吓了我一跳。” 那小丫鬟有些惊恐:“老鼠?”秦莞青怕她进来,倒也是抬起头道:“没事儿,已经吓跑了。” 某人的心头仿佛中了一箭,肥硕?恶心?大老鼠?这秦府的秦二小姐还真是不一般。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只见那“浪荡子”二郎腿一翘,坐在了秦二小姐这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凳子上,并且还不认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吃。不过才吃了一口,他就惊疑,这堂堂的丞相府中二小姐,水里却是一片茶叶都没有的。 秦莞青换了衣服,心中自认倒霉。想着要抓住那偷窥的,肯定一顿好打。可是一挑帘子出来,却看见那浪荡子还真没把自己给当个客人,光明正大的坐她的凳子,用她的杯子,还喝她的水。 秦二小姐当然是一口气咽不下了,一拍桌子,正想发火指责,却抬眼看见了那人的眼睛。但是千言万语的指责都化成了一句话:“怎么是你?” 那人倒是露出一个自翊风流的笑容,可惜在黑暗里,只有那一口白牙熠熠生辉。那秦二小姐双手环胸,气势很足,声音却不敢大:“你快走吧,别在这儿平白无故的污了我的清名。”只是那人目光盈盈,呼啦起身,步步逼近那秦莞青:“秦二小姐,是在命令一只肥硕,恶心的大老鼠吗?” 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浓烈的男性气味包裹着她。 她无路可退,后腿磕到了床沿,仰面跌倒在了床上。 某男怎会放过这等好机会,欺身而上,把她桎梏在双臂之间。秦莞青想逃,但是却被他压得死死的,左右都被他的铁臂挡住。 他皮肤上散发的温热撩拨着她的感官,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的很快,大脑几乎不能思考,只能是被那人轻捏住下巴,笑着质问道:“怎么了,秦二小姐?刚才不是还牙尖嘴利的吗?”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肌肤上,让她肌肤颤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让她回了心神。这位果敢的秦二小姐当机立断,左腿用劲儿一蹬,竟往人的命根子去了。 卷一 秦府二小姐 三 一千两,你嫁我 还好那人反应敏捷,抽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脚,言语里有些威胁的意味:“诶呀呀,你是想让你夫君我断子绝孙吗?” 秦莞青才不会听他的浑话呢。她呸了一声:“我呸,你才不是我夫君呢!只要这婚约一日不退,那宋子玉就还是我的未婚夫!”王大爷勾唇轻笑:“不过可当不了多久了,听说那宋大人可是在家里琢磨着怎么退婚呢。” 秦莞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对于宋子玉会退婚一事却是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的。她只是道:“量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那么个好面子的人,肯定不会无端休我。”王大爷暗叹一声这女子好生精明,但是又哄骗道:“你答应嫁我,我好好惩治他,如何?”他半开玩笑,眼睛却是带着希翼。 “你这是商量的口气?还不把我放开?”秦莞青动了动脚踝,这怪异的姿势,真是难受死她了。王大爷一笑,直起腰来,倒是学着那些书生的模样,作揖低头道:“是小生唐突了佳人。”秦莞青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被他捏的有些麻。 秦莞青的目的已经答道,当然是无情的拒绝了王大爷的提议:“不行。”王大爷就知道,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同意的。但是他也有他的筹码。他压低了声音:“若是帮你报仇复国呢?” 秦莞青一下子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两双认真的眼睛对视。她随后又别开,言语里有些不可置信:“就凭你一个皇商吗?”王大爷也反问:“那,就凭你一个左相府的庶出二小姐吗?” “对你有什么好处?”二小姐似乎在认真的考量他话里的真假。王大爷勾唇:“至少我们的目的是基本相同的,都是推翻他。”王大爷指代的很隐晦,但是秦二小姐当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说的是谁。 王大爷拈起桌上的几页经文,眯着眼看那秦二小姐:“你很缺钱?”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很不是滋味。可是那秦二小姐却是一脸平淡:“是啊。你也看到了,我这一穷二白的。你若是想结盟,还是寻别人去吧。” 王大爷却突然激动的冲到秦莞青的身前,扣住她的双肩,语气沉沉:“菀青,你要是缺钱你就和我说,多少我都给你。” 秦莞青倒是不相信他似的,头都没抬一下:“那好,明日你来给我带一千两吧。”这么轻飘飘的口气,根本是没把王大爷的话当成真的。 王大爷揉了揉鼻子,略委屈的样子:“那我给你一千两,你嫁我。”秦莞青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半开玩笑地:“王大爷呢,您看您威风凛凛,才貌双全,而且是财大气粗。”王大爷被她这一串高帽给戴的晕乎乎,但是又狐疑道:“有什么你就直说。” 秦莞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的意思是,出窗户左转五里,那最繁华的院子,我嫡姐住着。她可是才貌双全,更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想必和你更是气质相合,你不如去找她去。” 说完,秦二小姐微笑着指了指窗户,送客了。 于是王大爷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轰出了窗户。他扭头看了看那紧闭的窗户,嘴里咒骂一声,又挺直了腰板,恢复了往日的俊朗。在黑夜之中,他一身紫衣宛若暗夜之王。他声音低沉:“影大。”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王大爷径直吩咐道:“去宋子玉府上,把盐都偷出来。再把京都所有的食盐都收购了,贱卖,只是不卖姓宋的。”他这妥妥的是打击报复嘛!在秦莞青那里没有讨到点好处,王大爷决定要在某人的身上发泄这种愤恨。 宋子玉在美人身边躺着,突然打了个激灵,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王大爷走后,秦莞青有些乏了。她揉了揉眉头,朝外面喊道:“小英,小英!”可是那个职守的小丫头似乎是又睡着了,没有一点反应。秦莞青也不想理会了,伸了个懒腰,一夜安眠。 第二天秦莞青起了个大早,倒是反常地没有去读诗书,而是让归燕给她拾掇了一身隆重的衣裳。这衣服她一般是过节的时候才穿的,穿上倒是很有几分小姐的风范。秦莞青昨日当掉了唯一的一支像样的簪子,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头饰了。只采了院子里初开的一支玉兰,随意一挽,倒有几分冰肌玉骨的冷美人模样了。 归燕暗地里开心,她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准备反击了。 果然,秦莞青带着归燕,一路趾高气昂地去找那老嬷嬷了。秦莞青曾经说过,对于这些拜高踩低的小人,气势上一定不能输。 那老嬷嬷是秦府的老人了,平日里也不干活儿,就像个二等主子似的,只是指挥着那些小丫鬟们采买,收收别人的钱,替别人买卖些东西罢了。 秦莞青到时,那个肥婆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饮茶呢。归燕咳嗽两声,提点提点她。她这才睁开那绿豆大的眼睛,瞧了瞧眼前的人。 许是见秦莞青今日穿得隆重,她也有些拿捏不定秦莞青的地位是不是提高了,便也不好再作势,反倒是起身迎了出来:“呦,二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快请进!” 秦莞青倒是故意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低头斜睨着她:“不必了。今个儿我就在这儿说了!”她的声音略大,一副准备撒泼的样子。这在气势上先声夺人,那老嬷嬷有些懵了。平日里这二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好脾气的主,怎么今个儿突然就这么暴烈了? 趁着她一脸懵的空当,秦莞青乘胜追击:“嬷嬷你做事情可是忒有些厚此薄彼了!”那老嬷嬷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这秦二小姐是为她给那丝帕压价来找个说法了。登时也不慌了,做出一副从容的姿态来:“哦?二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么些个人都看着呢。” 归燕心里有些着急,她暗地里扯了扯秦莞青的袖子。可是秦莞青却是一脸的镇定,“嬷嬷你何故要给大姐的院子里分配些不新鲜的花朵来!”这老嬷嬷被她的这一问给问住了,登时觉得些莫名其妙。就连归燕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奴,老奴几时如此?”那老嬷嬷只觉得嘴巴都不利索了,这妥妥的是栽赃陷害!眼看着大小姐身边的姑娘柳琴又来领今日的份例了,怕在大小姐那里落人口实,登时就嘴快说道:“二小姐!你别含血喷人!老奴可是每日都亲自挑选最新鲜最娇艳的花朵送给大小姐,何时给大小姐的院子里配些不新鲜的花?!” 秦莞青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哦?那嬷嬷您是承认厚此薄彼了?身为秦府的忠仆,嬷嬷你此番做事,可是颇为不公的吧?!”那老嬷嬷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儿了,脸都绿了,只想抽自己的脸。 秦莞青籍此揪住了那嬷嬷的小辫子。“嬷嬷你也说了,这么些个人都看着呢。”说罢,倒是一副正义的模样,做出转身欲走的模样:“我现在就去告诉母亲,让她修理修理你这个玩忽职守的老婆子!”那老嬷嬷心里立马就慌了:“别别,二小姐有话好好说!” 秦莞青倒是做出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为什么要好好说?你玩忽职守事小,可是陷大姐一个恃宠而骄欺负众姐妹的名头才事大!你这么做,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挑大姐的毛病,你可要大姐的声名如何保住?!” 这柳琴在一旁看着,那老嬷嬷的冷汗都下来了,双膝软地都快要给秦莞青跪地磕头了,一个劲儿的道歉:“这,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啊!二小姐,老奴对秦府的忠心是日月可鉴啊!老奴从十四岁一个姑娘家的时候就在秦府,对秦府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这般陷害大小姐呢!”又朝向那柳琴:“柳琴姑娘,你可要知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的!” 柳琴只是高傲地扬了扬脖颈,并没有理会。 秦莞青倒是看向了那柳琴,言语上缓和了许多:“柳琴姑娘,这老婆子实在是油滑得很,您在大姐面前是说得上话的人,可千万要提醒着大姐,不要让她着了这老婆子的道。”她这一顶高帽戴给柳琴,柳琴欣欣然,扬了扬眉:“那当然。大小姐还等着奴婢回去呢,二小姐,嬷嬷,奴婢告退。” “慢走。”秦莞青一副殷切的样子。归燕这时候才有些呆愣地反映过来。她们家小姐,怎么就握到了这老嬷嬷的小辫子呢?送走了柳琴,那老嬷嬷看了看这难啃的硬骨头二小姐,愁眉苦脸的,求爷爷告奶奶:“二小姐,求您千万不要去告诉夫人啊!老奴真的不是有心的!” 秦莞青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要的,可不是几句道歉而已。 秦莞青咳嗽两声,那在一旁的归燕会意,张口刻薄道:“呦,嬷嬷。您昨个儿可不是这么捧我们家小姐的啊。”那老嬷嬷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秦莞青还是为了那丝帕而来的,但是这一刻已经不似上一刻了,她的小辫子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了,万一她去夫人那里旁敲侧击地一说…… 老嬷嬷脸色一片灰白,不敢想象。但是她又马上堆起满脸的笑意:“二小姐,您别见怪。老奴平日里事物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多多包涵呐。打今个儿起,您放心!老奴肯定是不会再厚此薄彼的,二小姐您的需求,老奴肯定会满足!” 她这么说,相当于就是满足了那秦莞青的要求了。秦莞青这才点了点头,倒是一副趾高气昂地模样,喝着归燕:“归燕,我们走!” 归燕傻愣愣地跟着秦莞青走出了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小姐,我们赢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家的小姐发威。原来小姐是这么厉害的啊!归燕更加崇拜她们家小姐了。 秦莞青这才恢复了原本冷静自持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你觉得呢?” 归燕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秦莞青叹了口气,明白直接地说了:“你今个儿下午用罢饭再去找那老嬷嬷,把丝帕给她便是。” 秦莞青不知道,她清丽的身影落在了某个正好路过花园的人的眼里。他看她的目光,贪婪而又带着爱慕。 “小姐,您知道吗?府里的人啊,都在传,说姑爷府上失窃了,丢的东西倒是奇怪。”归燕八卦地对秦莞青挤眉弄眼的。 “哦?”是关于宋子玉的悲催事,秦莞青还是很乐意听的。 “什么贵重东西都没丢,倒是盐被偷的一颗不剩。” 秦莞青突然笑的眉眼弯弯,想起了那个紫衣男人的话,果真算得上是说到做到。也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两分。 卷一 秦府二小姐 四 秦莞青,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英哪去了?”秦莞青虽然是对侍女管的很松的,但是这眼看都要到下午了,还没见个影子来。归燕拿了丝帕去找那嬷嬷,还剩下阿莲一个小奴婢在伺候着绿枝。秦莞青漫不经心地问她这一句,倒是把她吓得身子一抖,手里的毛巾差点掉了。 秦莞青立马就知道了其中一定有猫腻。但是当着绿枝的面子,她并不想让绿枝操心,只是帮绿枝掖了掖被角:“娘,您先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绿枝闭着眼睛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她最近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那阿莲也跟着秦莞青畏畏缩缩地出去了。秦莞青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着那在拽衣角的小姑娘,平静道:“说吧,小英去哪儿了?” 那小丫头也不敢说谎,抬头瞅了瞅秦莞青,畏畏缩缩地:“小英姐说她待不下去了了,受尽了这清贫了日子了,去了兰芳阁。”她倒是个心底耿直的,见秦莞青久久没有发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您别怪小英姐,她只是一时迷了心智,过两天估计就回来了。” 秦莞青倒是嗤笑一声:“当本小姐这儿是垃圾堆吗?别人不要的都堆到这儿?”她当然是不会再允许小英回来的,不过或许,小英根本就不想回来呢。 深夜了,秦莞青的院子周边突然沸沸扬扬的。秦莞青被吵得睡不着,嘀嘀咕咕道:“这王大爷今天没来,想着好容易能睡个好觉了,又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这么吵闹?” “小姐,小姐!”归燕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闯进来,伏在秦莞青的床前。秦莞青半睁着眼,看那急匆匆地,连衣服都没穿好的归燕。 “小姐,不好了!四小姐和姑爷带着一群丫头老嬷嬷来了!”归燕一口气说完,上气不接下气的。秦莞青倒是淡定,连起都没起,又闭了眼:“半夜三更的,他们来做什么?你去叫他们明日再来,不要吵着娘了。” 那归燕倒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呀,小姐啊。你怎么还睡啊!奴婢都快急死了!我听到他们好像是说什么,来捉奸的!” 捉奸?秦莞青的眸子转了转,什么奸,她可是一向坦荡,倒也是不与理会的。只是又扑棱棱地跑进来一个阿莲,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举足无措地:“小姐!也在,小英姐!”秦莞青倒是听明白了,一下子翻身起来,倒是十分淡定:“更衣。” 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等秦莞青施施然地出去时,荼蘼院已经被包围了。周围那些火把照得她脸都变成了一片暖橘色。 “秦莞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通他人!”四小姐秦璎雯是个急脾气,见秦莞青一出来便按捺不住的开始嚷嚷。但是平时软弱的秦莞青此时并没有低伏做小,她一副不急不躁地样子,看着秦璎雯,喝一声:“放肆!” 宋子玉眉头一皱。他毕竟算得上是秦莞青的青梅竹马了,见秦莞青如此,便知道她应该是有些底牌的,不然怎会如此硬气。 那个秦四小姐并不怕秦莞青这气势,只是喝一声:“给我搜!一定要把那奸夫给我搜出来!” 秦莞青只是昂着头颅看着她,归燕有些着急的扯了扯秦莞青的袖子,秦莞青倒是不急不缓地,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只是字正腔圆地道:“如果没有呢?四妹这大半夜的闯进我的院子里又算什么?是不是要跪下给我磕头道歉?”她说的很平淡,但是却让秦四小姐有些语塞,憋了半天,她只是含含糊糊地叫嚣着:“你别死鸭子嘴犟!怎么可能没有?!我可是有证人的!” 宋子玉聪明地站在一旁没有发话,在结果还落定之前,他选择明哲保身而不是着急地站队。“证人?呵,有人明明白白真真正正地看见我和那莫须有的奸夫在一起吗?”说着,又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四妹妹,你平日里对我多有欺负也就罢了,那是因为你年岁小,我让着你。可是你也不能这般拿脏水泼我啊!” 她这么一说,那些想要进去搜院子的人也停下来了,这,二小姐是着实的可怜。秦四小姐见自己的气势弱了下来,咬了咬牙,道:“把小英带上来!你不是要证人么?小英就是证人!” 也许是见面三分情,那个瘦弱的小姑娘看见秦莞青有些畏畏缩缩的。但是她还是结结巴巴地道:“昨天晚上我守夜,听见了二小姐和那个男子的交谈,那个男子还说今天要给她带来一千两。” 宋子玉此时倒是卖起了神情的人设:“菀青?却有其事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个秦四小姐看到宋子玉皱眉的样子忙巴巴地贴上去安慰道:“子玉哥哥,这个贱人根本就不配做你的未婚妻,你这么好的人有这样的未婚妻真是太不该了。”又转头凶巴巴地命令那些下人:“还不赶紧去搜!” 秦莞青看着那两个郎情妾意的人只觉得有些恶心,她语气淡淡的:“搜,尽管搜。但是如果搜不出一点东西的话,明日我自会找爹爹母亲还有祖母理论!你们这一个高帽子给我扣的,我可受不起!” 许是秦莞青那淡定而底气十足的语气触怒了秦璎雯,她气的跳脚:“秦莞青!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个病秧子带来的拖油瓶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正经的小姐了?!”也许是平日里欺负秦莞青已经习惯了,她习惯性地戳秦莞青的痛处。 可是这次,秦莞青却并没有选择沉默不言,她只是一步步稳稳地走向秦四小姐。秦莞青比秦璎雯高了半个头,看起来气势上也强势很多,她靠近她,直接啪地甩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把秦璎雯打懵了,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你打我?” 说罢便也要扬手打回去,但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四小姐又怎比得上这过苦日子做过苦活的二小姐的力气大呢?秦璎雯的手腕一下子就被秦莞青握住了。秦莞青直视着秦璎雯的眼睛,让秦璎雯本能地觉得有些害怕。秦莞青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很有让人信服的道理:“秦璎雯,恶意诋毁姐妹,在家规里算是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的吧?作为姐姐,我这么教训你,已经算是轻的了。” 秦璎雯此时倒是装起柔弱来,眼泛泪花地看向宋子玉,她精心画好的妆倒是因为这泪花带雨的模样花了,只是她浑然不觉。宋子玉见那个蠢蛋要把他也牵扯进来,只能皱皱眉,敷衍到:“菀青,你竟然是这么对待妹妹的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莞青一把甩开秦璎雯的手,退一步看向宋子玉,她不辩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岔开了话题:“宋子玉,你不是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当初为何要找上门来续这段姻缘?”秦莞青问的是宋子玉,可是那秦璎雯巴巴地替宋子玉答了:“还不是子玉哥哥念旧情?不然你以为你这等身份能配得上子玉哥哥吗?” 秦璎雯斜睨着宋子玉,暗讽道:“倒是我高攀了!”宋子玉黑着脸没有说话。倒是那秦璎雯不明就里地喝到:“不然你以为呢?”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那些搜人的家丁乒乒乓乓地搜了那几间摆设简陋的小院子,灰头土脸地来报了。别说一千两了,就连十两银子,这二小姐的屋子里都翻不出来的。秦璎雯身边的大丫头月牙附耳报告后,那秦璎雯气急败坏,用力地踹了一脚小英。 小英被她一脚蹬地趴在了地上。秦璎雯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小贱蹄子!你这是故意告诉我的假消息!让我出这个丑,让我在子玉哥哥面前丢人,是不是?” 小英哭着摇头,百口莫辩:“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亲耳听到的。” 秦莞青此时也咧起了嘴角:“小英,我自认为平时带你不薄吧。你此时造谣,要让我身败名裂,你的良心,可还安好吗?”小英不说话,只是不住地抹眼泪。宋子玉此时倒是开始挑秦莞青的错了,他本来就很想甩掉秦莞青这个阻止他高升的大包袱。 宋子玉说话倒是人模人样的:“四妹,你也别太生气了,都是这个小丫头的错。但是空穴不来风,秦莞青,我倒是真的看错你了!”他这么说,其实也嫉恨着那秦莞青那天甩他的一巴掌。而且,他更是有难言之隐的…… 如此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欲走:“夜深了,我就不打扰秦相了,明日我便禀明秦相,这门亲事,定是做不成了!” 说罢,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秦璎雯见宋子玉都走了,巴巴地跟上了:“诶,子玉哥哥,你等等我!”又一旁安慰着:“子玉哥哥,你别太伤心了,秦莞青她就是这么个水性杨花的人……”声音逐渐远去,荼蘼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秦莞青强势的面貌突然垮了下来,显出些疲倦来。她揉了揉眉心。他们至少在这儿待了半个时辰,嫡母那边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可是却迟迟的不派人来,也就是说不准备管这个事儿了,似乎是隐隐地站在四小姐的那一边的。 此时,阿莲小跑着出来,脸上带着些慌张:“小姐!不好了!姨娘又开始吐血了!”秦莞青赶忙冲进去了绿枝姨娘的屋子里。那里一片狼藉,一片被翻找过的痕迹。“娘。”秦莞青扑在绿枝的床前,绿枝咳咳咳地咳血咳个不停。 她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宋子玉,宋子玉,他,要退婚?要退婚?”似乎是失去了一大精神支柱一样,有些疯魔了。秦莞青倒是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没,娘你听错了,不是的,是秦璎雯说的。” 可是绿枝已经听到了宋子玉的声音了,怎会再信秦莞青这些安慰她的话呢,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眼泪止不住:“没想到,他是个这样的人……儿啊,是娘害了你……”一边说,一边咯血。秦莞青叹了口气,摸了摸眼泪,只是吩咐归燕:“归燕,快去请大夫来!”归燕急匆匆地去了。她又吩咐阿莲:“去打水来!” 卷一 秦府二小姐 五 落井下石 但是也许是急火攻心,也许是命数到了。那大夫拖拖拉拉地来的时候,绿枝姨娘已经断气了。秦莞青一时间有些失魂落魄。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的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未婚夫,宋子玉;还有她秦府这些所谓的姨娘姐妹们。 秦莞青一夜未眠。因为穷困,也没有点灯,她在绿枝姨娘的床前枯坐了一夜。秦莞青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想起了十年前敌众我寡,顾丞相和她们娘俩驱车逃了三十里地,那些追兵追了三十里地。后来,弹尽粮绝,护送他们的兵马也只剩下了三五个,顾丞相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风华,爹爹过去一下,你和娘亲先走。” 她甜甜的回答他好,可是娘却只是捂着脸哭。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渡过了她童年里最灰暗的四年,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顾丞相原本的那些同门师兄弟,那些学生高徒,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她也不敢说自己姓顾,因为街上好些巡逻的官兵专抓姓顾的人。 她隐约知道,是变天了,天子的位子换人坐了。而她的爹爹,正是被那些乱臣贼子所杀。 可是娘亲却带着她住进了新皇的走狗,秦国风的家里。她不理解,可是娘却只要她忍气吞声,于是她就乖乖照做了。和兄弟姐妹一起上学堂的时候,上课不答题,考试交白卷;在院子里的时候,谁说她的不好她都不会吱一声,甚至连丫鬟都可以当着她的面肆意辱骂她。但是她都没有反抗,因为娘亲说,要忍。 可是娘,你忍到现在,意义到底是什么呢?爹的仇没有报,你却永远睡在了这肮脏的秦府。所以娘,您看着吧,看我怎么翻身,看我怎么把那些人一个个地推下去。 第二天早晨,绿枝姨娘病逝的消息才传到了秦府夫人和老爷的耳朵里。 秦老爷到底还是个念旧情的人,听见绿枝病逝了,一时间又想起她年轻时的美貌来,感慨着,大手一挥,让人给厚葬。但是夫人却是个难缠的人物,绿枝在世时,她就看这柔柔弱弱的女子不顺眼,此时等她死了,又怎不落井下石? 于是乎,她一番巧言令色,说应该由简不由奢。于是原本的厚葬也变成了简葬。秦莞青一身孝衣,跪在绿枝的棺材前,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送绿枝的人,几乎是没有的。一边是因为那秦府夫人暗中施压,另一方面各路姨娘都是盼着这药罐子早些死的。 只有那秦家的表亲,沈尚书家的嫡亲小姐沈源来送了。她原本就和秦莞青比较亲,此次来,也带了好些礼来,绿枝姨娘的灵前才显得不那么寒酸。沈源的脸圆圆的,看起来十分面善。 “菀青,你也别太伤心了,看你的眼圈都是青的了。”沈源劝道,但是秦莞青执拗地跪在绿枝的灵前不起身,也不答话。 “沈小姐,您好好劝劝我们家小姐吧,她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也会出问题的呀!”归燕在一旁着急,这小姐真的是太伤心了,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像是突然聋了哑了一般。 “菀青,你可要挺住啊,绿枝姨走了,你可不能也随着她垮了啊。”沈源的眼睛晶亮着,她蹲在秦莞青的面前,肉乎乎的小脸凑在她的面前,一脸的担忧。秦莞青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桃儿,我没事,谢谢你。” 沈源起身,摇摇头:“秦莞青,别人犟起来是九头驴都拉不回头,我看你是一百头都拉不回来的!” 正此时,那夫人身边的丫头来请人了:“沈小姐,我们夫人请您,她说好长时间没见您了,想和您叙叙旧。”这明显是想把人从秦莞青那边挖走,让秦莞青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沈源皱了皱眉:“诶,知道了,你先回吧,我马上到。”那丫头才退到门外等着。 沈源看了看秦莞青,叹气道“菀青,你一定要好好的,舅母叫我了,我先去了。”秦莞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莞青在这边难受着,那王大爷也不好受,在另一边忙的焦头烂额的。由于出了一些大事故,他昨晚失约了。今早听到绿枝病逝的消息,又听说了那宋子玉准备退婚的消息,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暴起了:“宋子玉是么,看来给他的教训还不够重!” 于是便又道:“影大。”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旁。王大爷恢复了平常风流倜傥的神色,但是眼睛里却是含着火气:“去把宋子玉府上的蔬菜瓜果全部取出来。把市面上那些新鲜的蔬果都收购过来,不卖宋府。” “是。”影大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暂时他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动宋子玉,但是也足够让他吃些小亏了。 就在今日,宋子玉果然兑现了他昨天晚上说过的话,来退婚了。他这可是最沉重的落井下石的一脚了。在秦老爷面前,他丝毫没有提及绿枝逝世的事情,反而是道尽秦莞青的不是,要求退婚。 “子玉啊,是菀青这孩子不好。”秦国风突然觉得这秦莞青太丢人了,本来他还念着旧情,但是这秦莞青倒好,若是这事情真的传出去了,他这一朝丞相还怎么做人?他叹了口气,眉毛挑起:“是她不守妇道的,不怪你要退婚。” 宋子玉这时候倒是维持起自己深情又儒雅的形象了:“秦相言重了。是我看错人了,我一直以为菀青她是那么的干净美好,却没想到,原来她是个这样的人……”说罢,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秦老爷叹口气,“那这样吧,婚退了便退了吧。赔偿金呢,我们秦府出,教出这么个女儿,倒是我秦国风教子无方了。”但是退婚,远远不是宋子玉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攀高枝呢。 宋子玉倒是对秦老爷深深地鞠了一躬:“秦相,晚辈一直敬重您的品行,秦莞青变成这幅模样是她自己不好,不是秦相的错。秦相及没有错,也无需赔偿,这钱,晚辈分文也不敢取。”他这么说着,意欲让秦相赔他个与秦莞青相当的东西出来。 秦老爷是个人精,怎会不知道他之前就暗示过的事情,而且频频对他的大女儿也是嫡女秦萧纯示好。但是秦萧纯是他的掌上明珠,又是他最得意的宝贝,怎会轻易下嫁给他这小门小户的小侍郎呢? 于是他只能眼神阴鸷地盯着宋子玉,想把他看透的样子,“子玉啊,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宋子玉马上抱拳,“秦相谬赞了。”秦相倒是很想拉拢这个很有心眼的年轻人,他揣摩一阵,才开口:“子玉啊,其实我还是很想有你这么个女婿的。” 宋子玉当然也是要捧这秦相的:“秦相,晚辈私下想,能有您这么个英明的丈人也是件好事,只是可惜,我没有料到,秦莞青竟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秦老爷起身,从太师椅上下来,走到宋子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玉啊,我看,我的三女儿妍霞与你甚是般配。” 宋子玉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最中意的,还是秦老爷的大女儿秦萧纯,但是这秦妍霞,倒是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仍是笑着抱拳:“我看三姑娘也是品行容貌俱佳,只是这么以来,倒是高攀了。” 秦老爷也笑道:“你小子!说哪里的话,那秦莞青不好,我们仍是可以做秦家的嘛!”于是宋子玉便也笑着离开了。他有种隐秘的轻松感。 只是刚回到宋府,那个大管家就愁眉苦脸的迎了上来:“爷,不好了!府里的新鲜蔬菜瓜果也不翼而飞了!”宋子玉那见好的脸色突然一暗。“这贼,也太猖狂了!半夜盗盐就不说了,青天白日的,竟然也敢跑到我宋府撒野!” 那老管家一副苦瓜脸:“爷,您说说,他这偷什么不好,金银财宝一样没落,倒是这厨房他进的勤。”那老管家不知道这原委,宋子玉可是记着,那天那个紫衣人说,要让他半年吃不上一口盐,买不着半根菜的。 于是他的脸便更黑了,那个皇商,倒是真有能耐!他最近可算得上是诸事不顺了,在朝堂上没由来的被安平王方齐光的人给参了一本,回来又遇上这档子事,他能不生气嘛!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在皇帝和安平王的两股实力的对碰之间,他算得上是中立,但是只要抱紧了秦丞相这个高枝,也就相当于站到了皇帝这一对。 所以,宋子玉大手一挥:“先别管了,去!清点库房,点出一份像样的彩礼来,挑个好日子,上秦府提亲去!” 秦莞青不吃不喝的,撑到中午,脸色已经是十分苍白了。她摇摇欲坠,头脑发昏。归燕在一旁心疼的不得了,可是秦莞青却坚持一口水都不喝。 她在这边苦苦地撑着,沈源傻傻的脑袋瓜子终于开窍了一次,她到了那秦老太太的院子里玩,把这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那老太太。 “丽贤这事情,做的也真是太叫人看不起了。”老太太黑着脸,捶了捶桌子。说罢,看向那一屋子不敢说话的人,道:“还不快去把我那苦命的孙女儿请来吃饭,这要是母女俩都走了,让人心寒不心寒!” 老太太一发话,便有二三小丫头疾步去请那秦莞青了。秦莞青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终于撑不过那疲惫,倒地昏倒了。见她那么虚弱的样子,老太太见了也心软,叫人好好的服侍着。 秦莞青一醒来,便跪到了老太太的门前,两行清泪流着,任谁劝都不起。那老太太看了能不心疼嘛?她亲自去扶,秦莞青才肯起来。饿了一天,秦莞青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谢谢祖母。” 老太太拍拍她的背:“我这苦命的孩子啊。这国风做的都是什么事儿?绿枝去了,竟也只给了口棺材!让人家看了,我们秦府便是这般苛待人的吗?去把他给我叫来!” 老太太气的呼呼喘气,下人们也不敢怠慢。那秦老爷一向是个孝顺的人,手里的政务也不处理了,马上赶过来。他一来,老太太便敲拐杖:“跪下!” 秦国风不含糊,普通一下跪下了。这是秦莞青这么多年来,见过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屈指可数的几次之一了。他看都不看秦莞青一眼,只当她是空气一般。 “国风,绿枝这件事情上,你办的可不好,让人家听去了,不知背地里怎么议论我们秦府呢!”老太太开门见山地,皱着眉,还像从前那样训着自己的儿子。秦国风倒是小小顺顺地跪着听着,没有反驳。 等老太太说完了,他才开口:“启禀母亲,绿枝的逝世,我也很心痛,但是要不是出了秦莞青这个逆女!绿枝也不会这么早就离世的!”他把矛头对准了秦莞青。老太太有些懵,她问道:“这关菀青什么事儿?她平日里伺候绿枝尽心尽力的,可是人尽皆知的孝顺了。绿枝逝世,她又整日整夜地伤心,哪里是逆女?” 卷一 秦府二小姐 六 不如你嫁我 秦国风目光阴鸷地看向那端坐在一旁的秦莞青,“都是绿枝教出来的好女儿!若不是秦莞青水性杨花,那宋子玉又为何为退婚?那宋子玉若不退婚,绿枝又怎会急火攻心?” 秦莞青听他这么说,倒也是坐不住了,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她一字一句的,字字句句扎心:“父亲。菀青知道自己有错。错就错在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错就错在我是一个拖油瓶。”秦国风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秦莞青继续说:“因为菀青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所以菀青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菀青说什么都是没有人信的。所以才让父亲宁愿相信那婢女说的连证据都没有的莫须有的事情,也不愿意信菀青说的一句话。” 她这字字诛心,让秦国风有些不自在了。秦莞青虽然话里没有提到一点怪罪他的词,但是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怪他不信她。老太太听了都觉得诛心,敲着拐杖质问秦国风:“国风啊,国风!菀青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啊!”秦国风在自己的娘亲面前,一向是乖顺的模样,他抱拳:“这次是儿子做的不好,还请母亲恕罪。” 老太太摇摇头:“你哪里是要请我恕罪?菀青虽说是不甚聪敏,还有些愚钝,但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得多体恤体恤她啊!”秦国风倒也没有推辞,但是也没有回应,只是官方地看向秦莞青:“你与宋子玉的婚约,还是退了吧。不然就算你嫁过去,这事情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这算是正对了秦莞青的心思,她低眉顺眼的,似乎还是以前的那个温驯的人:“全凭爹爹做主。爹爹能给菀青一个住处,菀青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气若游丝,让人听了都觉得心疼,更别说原本就一副柔弱的样子,这老太太看了,心都快疼死了,赶忙命人把她扶起来做好,可是秦莞青还是执拗地滴水未进。 秦莞青知道,她越是坚持,才能让秦国风越是愧疚,他越是愧疚,她的赢面才更大一些。也许宋子玉说得对,她必须要好好利用秦国风这棵大树。果然,秦国风见她这幅样子,心里也不甚好受,便让秦府夫人把荼蘼院又好好地休整一番。 这么个事情一闹大,正房表面上逢迎,私下里恨不得把那庶出的二小姐给生吞活剥了。秦相爷的正房名为高丽贤,是开国元勋高老将军的嫡女,面子上一副温柔贤淑,可是私底下手段可狠着呢!这秦莞青给绿枝求厚葬的事情倒是妥妥地惹到了她。 “那个平常话也不肯多说的二小姐,倒是个狠角色呢,这一出手,老爷竟然拨了一千两银子葬这个妾室。”高丽贤皱着眉,看她最得意的女儿在练琴。秦萧纯倒是轻蔑一笑:“我看,不过是个耍小心机的,不足为惧。当年绿枝都没有动得了娘分毫,这个无足轻重的黄毛丫头么,我看是更不行了。” 高丽贤倒是谨慎小心:“我看未必,这丫头我当年一见就觉得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只是这些年被欺负的惯了,倒是没怎么在意她了。”秦萧纯拨弄琴弦发出铮铮仙乐:“娘亲多虑了。她已经被退婚了,这算是她一辈子的印记了,怎么也翻不了身了。” 高丽贤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这倒是。”又转移了话题:“来,给为娘再弹一弹霓裳羽衣曲,在下个月的才女大会上,我的女儿不但要一举夺魁,还要艳压群芳!”秦萧纯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撒娇道:“娘~”其实心里,倒是盼望着,那个她魂牵梦萦的男子能看她一眼。 秦莞青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起来,这才刚从老夫人那儿回来,荼蘼院已经被装饰一新了,若不是秦莞青识得那招牌,倒是觉得错至了兰芳阁呢。 “二小姐。”新来的小丫鬟和小侍卫恭恭敬敬地给她请安,秦莞青有些不自在了。她指了指那些个暴发户般的恶俗装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卸了。”下人们面面相觑,但是主子的话,谁敢不听呢?毕竟谁都知道了,这秦莞青现在在老太太眼前,可是个红人了。 秦莞青这边的小使女小侍卫们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兰芳阁那边的某小姐可是要咬碎银牙了。秦璎雯磨着牙,从牙缝里滋出声音来:“那个秦莞青,倒是让她得了便宜了!我倒是成了那个不知礼数挑事的了,还平白无故地挨了她一巴掌!” 她的亲姐姐也就是秦府的庶出三小姐秦妍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当时就说让你别去自讨没趣儿,一个丫鬟说的话罢了,你也信。”秦璎雯被她这么一提点,倒是想起了那个小英来,若不是她半夜跑来说那秦二小姐的事情,她也不会那般愚蠢地跑去捉奸的。 于是便指使月牙:“把那个小贱蹄子给我带上来!”小英已经被关押了一天一夜了,饿的头脑发昏,月牙见她半死不活的,叫人劈头盖脸地就是一桶凉水,她寒声道:“你还有心思睡觉!走吧,四小姐叫你呢!” 小英被冻得一激灵,嘴唇乌紫的,但是什么话都没说,空洞而麻木的跟着月牙走了。才刚进屋,一个茶杯就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身上,小英身子一斜,噗通给跪下了,那茶杯也落地,应声而碎。 “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陷害本小姐!都是你!害我在子玉哥哥面前丢丑!”四小姐见她进门,便是夹枪带棒地一顿臭骂,方才觉得解气些。但是见那小英木木的,一句话也不说,便觉得生气,给月牙使了个眼神,月牙会意,朝着那小英的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啪的清脆把掌声,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月牙的手劲儿可是大得很,都是替四小姐打人而练就的。只是打一下还不停,连扇了十几个耳光,四小姐听得解气了,月牙打的费劲儿了,方才作罢。谁还管那小英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呢? 那三小姐这时候才菩萨心肠了起来:“璎雯,你看看,这小丫头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把人带下去,给她上上药?!”那小英的嘴里嘟嘟囔囔地她没有撒谎,可是再没人信她了。 “姐,你那么好心干嘛?一个小丫鬟罢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秦四小姐说的无比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也是那庶出的不正经主子。 三小姐到底就心思细腻些,听得浑身不自在,制止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们毕竟是庶出小姐,若是太张狂……”那秦璎雯倒是斜睨了这个怕是非的姐姐:“行了,姐,你这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秦妍霞也就不再说,只是有种恨铁不成钢。 秦老爷的四房也就是这二位小姐的亲生母亲此时也走进来,她穿的素气,一看便不是那斗来斗去的人,叹了口气道:“行了,璎雯,你要是和妍霞一样让我省心便好了。”秦璎雯听这话扁了扁嘴,成日里就会说她的不好。 夜深人静。秦莞青一个人躺在那加了好几个软垫子的床上,又看着床上罩着的幔帐,生出许多不适感,久久不能入眠。“娘,这秦府里的拜高踩低,我算是见识到了。”秦莞青讪笑一声,准备闭眼睡觉。 倒是听到某人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秦二小姐,你这屋子翻修的,啧啧啧,王某差点都以为走错了院子呢。” 秦莞青这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也没理他,翻了个身,面朝墙。 “行了,睡不着就别睡了。你起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王大爷有几分耍宝的意味,秦莞青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突然饭香扑鼻,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毕竟是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 她起身时,看见那王大爷贱兮兮地用扇子扑扇着香味往她床榻的那边送。秦莞青见他这幅模样,真想送他个大白眼。她在那新换的桌子旁坐好,怎么都觉得不适应。王大爷却突然揉了揉她的头发,言语里带着浓重的歉意:“菀青,对不起啊,昨天我有些急事,失约了。” 秦莞青倒是淡定自若:“没事,你以后都不来是极好的。”她头都没抬,只是接着清冷地月光抓起了饭盒里的小笼包。王大爷倒是努了努嘴:“我要是不来,等你饿的时候,谁给你送饭吃啊?” 秦莞青的小脑瓜倒是转的飞快:“那你以后都来给我送饭吃吧。嗯,这是谁做的,还真是不错。”王大爷摇了摇扇子:“好吃那就对了,这全天下,也只有我王大爷才能享受到如此美餐,是你沾了我的福了。” 秦莞青倒是不理他,又喝了口粥,嗯,火候正好,分厘不差。秦莞青虽然是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但是并不代表她对食物是没有要求的。就算是她的小厨房里的白粥,煮的都比其他院子里的要好喝三分的。 “菀青啊,听说,你被退婚了?”王大爷贱兮兮地把脸凑到秦莞青的面前,笑道。秦莞青白了他一眼:“嗯?皇商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王大爷仍是贱笑,真是可惜了那张妖冶的俊脸了,秦莞青腹诽。 “不如你嫁给我?我们一起复仇。”他如此说,直盯着秦莞青的眼睛。原本只是试探着问一问。秦莞青此次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王大爷有一瞬间的呆愣,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然后又欣喜若狂,一把搂住了秦莞青,嘟起的嘴巴只差0.01毫米就要挨到佳人的脸蛋了。 卷一 秦府二小姐 七 勉强达成共识 但是腰间的剧痛却不得不使他呲牙咧嘴地放开手。秦莞青这才冷冷地说:“不过,只是合作关系,若是动手动脚的话……”秦莞青后半句没有说,王大爷也觉得毛骨悚然,只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就这么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他是有他的算计的,关系先进一步,其他的,慢慢来嘛…… 王大爷以为这就完了,但是…… 秦莞青在小桌子旁一坐,笔墨纸砚备好,一边说,一边一条条列下来:“在没有我的允许下,必须要在我三步之外。”王大爷心哀嚎:“不行!那样显得多生疏啊,别说明眼人能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了,就算是瞎子都知道这俩人有问题了!”秦莞青皱了皱眉,让步道:“那,两步之外吧。” 还没等王大爷继续辩驳,那打着小算盘的秦莞青倒是更变本加厉了:“你不能以我夫君的身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王大爷叹口气,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忍了。“必须要为我提供必要的经济援助。”秦莞青心里的小算盘敲了敲,毕竟这王大爷是皇商,也算得上是有财的,让他拔两根毛,倒也不是不行吧。 王大爷拍了拍胸脯:“应该的,应该的。” 秦莞青继续道:“一旦目的达成,便好聚好散。”这句话,无疑是利箭扎在了王大爷的心上,他做捧心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菀青……你好狠心……”但是秦莞青倒是没有配合他卖力地表演,她继续淡淡的:“若是你有心上人的话,我会主动退出的。” 王大爷听她这么说,倒是正色道:“那你呢?”他目光莹莹的,似乎是欲言又止。秦莞青倒是抬头看着他那宛若春日桃花般水波潋滟的眸子:“在没有复仇之前,我不会有心上人的。家仇不报,何敢儿女情长?” 王大爷突然的心头一顿,十分心疼。多想她只是个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儿,可是她却承担了如此之重。他不长记性地长臂一伸,把秦二小姐捞进怀中。可是安慰的话到嘴边,深情的表情也刚摆好,便被某个嘴角带着隐秘笑意的小女人给摆了一道。只见他的脸上被蘸着浓墨的毛笔画了个叉号,俊脸突然变得滑稽可笑。他手臂一僵,秦莞青正好脱离了他的怀抱。 王大爷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小,直至消失。而秦莞青反倒是笑得开怀,捧腹大笑。“秦,莞,青!”王大爷咬牙切齿地叫着她的名字,把她有拥进怀中,这次任凭她怎么打闹都不分开了,还故意用她的衣服去把自己脸上的墨迹擦掉,反倒是越涂越黑,整张脸都变成了墨色的了。 春衫薄,秦莞青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头发撩拨的感觉,没由来的就浑身发软。她见势头不对,那男人是动了真怒了,马上告饶:“别别别,我错了!你快放开呀,哎呀!我就没几套能穿的衣服!”王大爷财大气粗地撇了撇嘴:“就一件破麻布,心疼什么?等明日,我找来全京都最好的裁缝用最好的料子给你裁一整个季度一天换一件都不重样的衣服。” 秦莞青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怀抱:“呦,王大爷还真是有本事了。”王大爷揉了揉鼻头,含糊了一句:“你小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的话虽然含糊,但是秦莞青倒是听得清楚,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你怎么知道的?”王大爷一副失望的表情:“你小时候难道不是吗?” 秦莞青倒是突然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你倒是以为,谁生下来都是含着金汤匙的吗?”王大爷眸光灼灼,“我并不觉得,因为穷苦的百姓实在是不少。只不过,我可以让你这后半辈子不但是汤匙是金的,就连筷子和饭碗都是金的。” 他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突然点亮了秦莞青的心里一个柔软但阴暗的地方。她刚想着要怎么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回绝他,只听得王大爷把后半句话补全了:“只要你给钱。” 秦莞青那眼睛里燃起的小火苗嗖的一下就熄灭了。果然,无商不奸呐,商人出身,当然是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买卖。所以秦莞青就搞不懂了,她也问了出来:“为什么是我?你明明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我,不是个赔本买卖吗?” 这次,倒是轮到王大爷现身说法了,他的嘴角扯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人,总不能只图个盈亏吧。秦莞青,我觉得你很有趣。你不是你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倒是很让我想探究一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秦莞青抬头,长睫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她声音淡淡的:“那你不要探究了,菀青,是个无聊的人。”王大爷邪笑着,“但是顾风华不是,她是个骄傲的人。” 顾风华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和从宋子玉的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不知为何,秦莞青心尖儿一颤。她认真的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王大爷说的含糊模棱两可:“见过啊,不是还是你救了我吗?”秦莞青一边下笔一边道:“菀青二字,到底是何等含义,出自何处,你是知道的吧?从今以后,便没有风华,只有菀青了。” “签了吧。”顾风华把那张薄薄的却承载着两人之间的君子协定的纸递到王大爷面前。王大爷看着那娟秀的字,揶揄道:“不是听说,秦府的庶出二小姐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一副皮囊,连私塾的考试都交的白卷吗?” 秦莞青挑眉:“白卷是我交的,但是我有说过我不会写字吗?”王大爷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王明。他的嘴角带着快活的笑意:“那这次才女大会,花落左丞相家是一定的了,但是到底是左丞相家的哪一个,那就不一定了吧。” 秦莞青倒是白了他一眼:“我大姐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妹我怎么会比得过她呢,你还是省省吧。秦丞相这些年来苦心营造的京城第一美女兼才女的名头,若是因为我而被打破,你说我会不是死得很惨?” 王大爷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他长臂一伸,指尖拂过秦莞青的柳眉,有些魔怔地喃喃:“我看那秦萧纯,是不及你半根汗毛的。”秦莞青倒是身子往后一缩,躲过了王大爷的咸猪手。看着那个满脸墨黑也如此肆意汪洋的人,她也算是毫无办法的了。 “行了,你走吧,我还要继续为我娘守灵呢。”秦莞青的笑容却是突然地消失,就像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下逐客令。 于是王大爷又被遣送到了窗户外。这次他却格外的心情好,在夜色中露出一口大白牙来。他唤道:“影大。”那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来了。他面无表情,就算是看见王大爷如此滑稽可笑的样子也是一点波动都没有的。 “你留在这儿保护她,有情况就立马汇报。”王大爷摇了摇手中扇。那人声音闷闷的,仿佛是从胸膛里发出来似的:“是。” 荼蘼院这边安稳了,可是秦老爷的三房木蓉却不安生了。大半夜的,因为绿枝的事情她睡不着觉。那张半老徐娘的脸上带着怨毒:“呸!这个骚狐狸,和她生的小骚狐狸没一个好东西!” 她身边的小婢女瑟瑟缩缩地站着,也不敢拦她。她便有继续骂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能耐了!那个小骚狐狸,我就一直觉得她不是什么善茬,这下可好了吧!瞧瞧!都学会去老夫人那里告状了!” “娘,不早了,你赶快睡吧,这样疯疯癫癫的,叫人看了算什么样子!”木蓉唯一的儿子,也是秦国风的长子秦锦阳也看不惯他娘这整日嘴碎的样子了,揉揉眉头,道。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话,那女人便调转了矛头,教训他:“你看看你,阳儿。都已经二十一了,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呢?整天惹你父亲生气,这样下去,咱们母子俩要不到什么好处的。” 秦锦阳原本就是个暴脾气,今日又心情不佳,便也皱眉道:“你别嚷嚷了行不行!你要是看不惯那个秦莞青,我明天就替你去收拾收拾她便是了,你在这儿一个劲儿的暗骂什么?”那木蓉瞪大了眼瞧她的这个儿子:“嘿!你个小兔崽子!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倒是来数落老娘了?!你动点脑子好不好,你去欺负她,你爹会怎么看你,会更不待见你啊!” 秦锦阳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待见就不待见吧。谁还缺他这个了?你赶紧给我睡觉!吵的人心烦!”他这么一吼,木蓉倒也是安生了。她知道他这儿子啊,简直是混世魔王一般的,看不顺眼的人,打;看不惯的东西,砸;就连老爷说的话他都不听的,她可是不敢让他真动怒的。 秦锦阳回自己屋子的时候,嘴角有一丝隐秘的笑意,秦莞青被退婚了。这事情才一天的时间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不光秦府里知道了,就连外面的人也有所耳闻了。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隐秘地笑了。 他有一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隐隐的期待。 卷一 秦府二小姐 八 癞头和尚 一夜安眠,春风拂绿枝叶,荼蘼院中种着荼靡花的高架上也挂上了些绿意,一切是欣欣向荣。秦莞青微微睁开眼,鸟鸣喈喈传入她的耳中。她懒散地不想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起身,却见枕边整齐的放着一套衣裳,黄衣绿裳。 是她喜欢的颜色,似乎也刚好合身。她突然想起昨晚王明说,他要给她做一个季度都不重复都衣裳。但是无功不受禄,她当然是不会穿这个的,只是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来。 刚推开门,却听见一个脸生的小丫头声音脆脆甜甜的:“二小姐早!”秦莞青倒是淡定自若的:“去打水来,我要洗漱。”那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下了。但是归燕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夺过她手里的盆,数落到:“谁让你在这儿等着的?让你烧火你不好好烧,来小姐这儿凑什么热闹!做你的活儿去!”那小丫头被她数落得肩膀发抖,只瑟缩着去了灶房,一句话都不敢应了。 归燕皱着眉头,气呼呼地到秦莞青那里告状:“小姐!这个小贱蹄子不知是被哪个院子的主子发配过来,好吃懒做的,奴婢平时使唤她都使唤不动,今个儿到你面前,她才这般乖顺,你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啊。” 秦莞青倒是不咸不淡的,“不管她之前如何,来了荼蘼院就是我们院子里的人了,归燕,你比她年纪大些,千万别欺负她,叫人看了笑话。”归燕叹了口气,但是气还不顺,但是口头上还是应下了:“是。” “二姐姐!二姐姐!”门外突然传来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脆甜的声音。人还没到,着急地声音就传了进来。秦莞青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是三少爷秦锦宁。人刚进来,就像阵风似得扑到了秦莞青的怀里,声音呜咽着:“二姐姐,我来晚了!”秦莞青被他的这一唤,两天都没有落下的眼泪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没事儿,乖。”秦莞青轻轻地拍着他的头,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成一个小大人了,和她都一般高了。“二姐姐,你别太伤心,绿枝姨娘……一定也不想让你哭。”他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地,像只小鹿一般。 “嗯,我知道的。”秦莞青的鼻音很重,她放开他,看着这个头发散乱着,甚至连脸都没洗的小人儿:“才起?今天不去学堂了?” “不去了,祖母那传话说让各位哥哥姐姐一起去她那儿聚聚呢,不让上学了。”又着急地解释:“昨天我跟先生去游学,到晚上才回来,听说了绿枝姨娘的事情,想来看看,但是奶娘说天色晚了,不让我来叨扰你,就没来。” “没事的。”秦莞青抹出一个难看的笑颜。 “三少爷来了?还没洗漱吃饭吧?”归燕倒是捧着水盆,熟络地和秦锦宁搭话。 “还没呢,就在这儿用吧。”秦锦宁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归燕早就已经习惯了。洗漱完,去绿枝的灵前拜了三拜,二人才用饭。 “祖母说,昨夜里来了个癞头和尚,说路遇此地,见府中有贵人转世,借宿一夜,今天要给各位公子小姐看相呢。”秦锦宁跟秦莞青絮絮叨叨,满眼都是新奇。秦莞青倒是嗤笑一声:“这蹭吃蹭喝的,倒是会找些由头。” 秦锦宁认真了起来:“二姐姐你别不信嘛!他可是一眼就看破了祖母的生平的,厉害得很呢!待会儿二姐姐也去祖母的吧?”秦莞青倒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她原本就是不爱去的,而且绿枝又刚走。 秦锦宁有些蔫蔫的:“那好吧。”但是今个儿却是反常,老太太竟然派人到了这荼蘼院中来请人了:“二小姐,三少爷。”那老嬷嬷福了福身,“府中来了位高僧,老夫人念着小辈儿,请二位也去聚聚,讨个好彩头。” 这是正应了秦锦宁的心思了,他便撒娇:“好姐姐!一同去吧,祖母都亲自派人来请了!”秦莞青也不再推脱,若是这再不去,倒是不给老夫人面子了。 这姐弟二人到时,老夫人的花厅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背地里再怎么勾心斗角的,到了老夫人这里,表面上都是要其乐融融的。坐席为两排,一排男丁,一排闺中小姐,都是按照年岁排下来的,秦莞青和秦锦宁的位置空着。 “欸,大姐,你知不知道,萝绣阁的店最近打烊了,不做衣服了。”四小姐秦璎雯在叽叽喳喳地,引起话题。相比起她,她姐姐就稳重的多了,她浅笑着,饮了口茶:“璎雯,大姐又怎会不知道呢,那是大姐最喜欢的成衣阁了。” 果然,那个鹤立鸡群一般的,十分亮眼的人儿眨了眨眼睛,冷哼了一声,她的声音凉凉的,带着她独有的骄傲:“哼,萝绣阁哪里是关门了啊,是有个神秘人把整家店给包了下来,包了整整三个月。” 老夫人人老心可不老,像个小姑娘一般活络着接话:“呦,那是哪家的小姐殊荣啊?”大小姐秦萧纯嘴角噙着笑,揶揄道:“祖母,您知道了也不能穿的呀。”老太太笑了,“呦,只准你们年轻的姑娘们爱美了,不准我老婆子喜欢漂亮了。” 秦萧纯俏皮一笑:“怎么会呢,您最美了!”老夫人被她逗乐了,嗔叹道:“就你嘴甜!”又看见了那两个刚进来的人影,扬手道:“快来快来!就等你们两个呢!”又扭头朝向那个老嬷嬷:“念尘,快去把高僧请过来。” 那个穿着枣红暗花的老嬷嬷福了福身,出去了。 老妇人今日见着这些个孙子孙女们开心,一开心,便又命人去取她的那些珍藏的布来:“那个什么萝绣阁不是打烊了吗,来,我太婆我这儿啊,还有好些布料呢,赶明啊,让人给你们一人裁一件衣服。” 那些孙女儿们当然是欢欢喜喜的谢过了,三少爷还小,也来凑热闹,眼睛亮亮的:“祖母,那我们呢?”他的那些姐姐们嗤笑一声,四小姐打趣儿道:“男儿也要穿新衣服?”锦宁登时地有些羞,不知该怎么接话。 倒是二少爷秦锦鸿嘴角勾起,替他打圆场:“三弟还小,我与大哥便不凑这个热闹了。”秦莞青倒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二少爷来,他们交集不多,也仅仅是认可了彼此的存在罢了。如今看来,二少爷是秦府这三位少爷中长相最为儒雅的了,倒是有秦相的风范来。 那大少爷秦锦阳倒是也难得的露出次笑脸:“二弟说的对,我们二人便不要了,三弟还小,给他吧。”那三少爷见他的这两位哥哥都不要,也急了:“那我也不要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在一阵欢声笑语之中,那癞头和尚来了。 在隔断处的雕花里看见一身破烂的青灰袍子,上面有各色的补丁,而且又有许多脏污来。那和尚刚露面,秦莞青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形容词了——油光满面。他一身肌肤白里透红,宛若婴孩一般,眼睛微眯着,脸上没什么褶子,十分的光滑,且无须;嘴角上扬着,似乎要咧到耳朵根,颈上挂着一串佛珠,珠子有婴孩拳头般大小;左手执铂,右手执杖,看起来倒也不讨人厌。 “高僧,昨晚一夜歇息的可还好?”老夫人笑眯眯地朝那和尚问道。那癞头和尚倒是能说会道的,他环视一周这坐着的公子小姐们,奉承道:“施主府中,有贵人居住呐,贫僧昨夜梦会神仙,他道有一仙子下凡历劫,如今就在这公子小姐之中呢。” 这老太太一听,心里欢喜,便马上道:“呦!那您可得瞧瞧,到底哪个是贵人啊?”老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先引着他到了大公子秦锦阳的面前:“这是大公子,年方二十一。”那癞头和尚只是眯着眼看了看,却把那平日里孔武的大少爷给盯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是被看透了一般。 那癞头和尚张口便道:“我看这大少爷山根有隔断,为人刚直义气,可是这义气过头了,就成了武断了。外加大少爷这面相,我看,恐怕会无嗣啊……”这老太太听了前半截还蛮高兴的,可是听到这后半截,心里倒是挺难受的了。 那老嬷嬷赶紧带他又到了二少爷秦锦鸿那边去了。“这是二少爷,年方十六。”只见那二少爷丹凤眼,高鼻薄唇,虽是平日里言语不多,但是眼睛里透着十分的精明。那癞头和尚倒也只是随意地看了两眼,那一双眼睛都未曾睁大,便下了决断:“这二少爷嘛,命中注定有一劫,劫过则一生平安,加官晋爵,一帆风顺。”这老太太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也接话道:“这锦鸿,一看便是有大出息的,高僧算的不错。” 再看那秦锦宁,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还是垂髫小儿,盯着那癞头和尚,倒是让那癞头和尚眯眼看了他约莫半分钟才下了结论。“我看这三公子嘛,一生是不会有太大建树的,不过却是平平安安,无灾无祸。” 他这么说着,老太太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放下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叹气道:“我这三个孙儿里,最疼惜的就是这个老三了,他整日里没心没肺的,也照顾不好自己,高僧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了。” 老嬷嬷又把人引到女眷的那一席上,先去了大小姐秦萧纯那里。那癞头和尚直觉面前这人是珠玉生光,唇红齿白的,他便抢先开口道:“这,怕就是有京都第一才女第一美女之称的秦家大小姐吧。” 大小姐倒只是高傲的又把腰板挺得笔直,倒是一点其他的神色都没有展现出来。老夫人笑道:“高僧好眼力啊,这就是我们秦府最出众的女儿了。”那癞头和尚虽是这般夸奖着,眼睛倒仍是眯眯的,给人一种傲然的感觉。他开口道:“我看这大小姐嘛,倒是人中龙凤,将来也一定会声名远扬的。只是这后半辈子嘛,倒是会远离故土,背井离乡呀。” 卷一 秦府二小姐 九 初露锋芒引猜忌 秦霄纯的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虽说她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有人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她打心里是觉得不舒服的。老太太刚想开口说话,倒是被那四小姐秦璎雯抢了先,她腾地站起来:“大师!先给我看!先给我看!” 老嬷嬷向老夫人投去了征求的目光,老夫人无奈道:“由她去吧,自小就是这一惊一乍的性子。”那秦璎雯倒是抬起了高傲地下巴,朝着秦莞青那边睨了一眼,哼,我还不是排在你前面。但是让她生气的是,秦莞青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癞头和尚还没走到她面前,笑声倒是先传出来了,他道:“不用看了,这四小姐嘛,颇具慧根,以后怕是要贫僧出家去了呀。”那秦璎雯得意的脸色猛地就变成了吃了苍蝇般的灰绿色了,她着急了,看向老夫人:“祖母!他,他一定是骗子!我怎么会去当尼姑嘛?!” 那老夫人也只当是那癞头和尚逗她呢,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可要安生些了,不然高僧真的要带你走,我可是一百个愿意的。”哄堂大笑。秦璎雯自讨没趣儿,怏怏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了。 但是她却死死地盯着秦莞青,倒要看看,这和尚会说她些什么话来。因是先看了四小姐,便又顺着年岁从小往大的次序,又去看了三小姐。那老嬷嬷介绍道:“这是三小姐,年方十八。” 那癞头和尚,看了一眼,倒是口无遮拦的:“这三小姐耳上有缺,婚姻会不太好啊,可能会年轻守寡。”又顿了顿:“不过是有破解之法的,多行善事,少说话,言多必失。”那三小姐倒是豁达的,她勾唇笑笑,似乎是没把癞头和尚的话放心上。 看到秦莞青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注目着。因为秦莞青对这个大家族来说,是有特殊含义的。她是与这整个大家族中,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原本是以为这和尚的眼睛是天生就这般小的。可是他给秦莞青看时,那眯成缝的眼睛却陡然睁大了。那眯起的眼睛,竟是这般的,含着精光,他仔细地打量着秦莞青,甚至是绕着秦莞青走了三圈,又站定,也不敢下结论。 见他这谨慎的样子,其他人倒是也不敢出声去打扰的,半晌,他才道:“这二姑娘的命,贫僧看不透啊。这金麟岂是池中物,以后一定是高高在上的。”他这般夸着,这在座的倒是众生相,各怀心思了。秦霄纯也斜睨了一眼她这往日都不屑于去关注的二妹,却是突然惊诧,那个小小的可怜虫,什么时候出落地如此美丽了。 三小姐没太大波动,四小姐倒是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再看那大少爷,几乎也是和她一样的神色。而二少爷,也是飘着往二小姐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度量着她的价值。三少爷笑逐颜开,像是被夸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老太太倒是欣慰地点点头。这秦莞青,也是个苦命的人,既然到她们秦家了,便也算得上秦家的一份子了,她好,自己看着也欣慰。却不料那癞头和尚来了个大反转:“只是这点朱砂痣,福祸都因此而起,不免牢狱之灾,具体为何,贫僧也参不透。只是这二小姐虽遭此难,可是却挡不了她的命呐。当真是人中龙凤,吉人天相。” “如此甚好。”老太太欣慰地笑笑,她喜欢这个二姑娘,便也是因为她这朱砂痣生得好。便扭头看向了念尘:“赏,黄金十两。”那癞头和尚倒是推脱了:“施主,贫僧乃出家人也,钱财身外之物,不可取,不可取。能在贵府中住宿一夜,已经是大恩了,不必再给钱财了。贫僧也向施主道个别,有缘再会了。” 那老太太倒是垮了脸,见他要走,便也急着留:“呦,高僧您别急着走啊,多留宿几日。还没问过您的法号呢。”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无妄。我参见北方有灾祸将至,不可耽搁,还是快快上路好。请施主海涵。”那癞头和尚倒是说得有理有据,让老夫人推脱不得,她只得答道:“念尘,去牵匹快马给高僧。” 这下,那癞头和尚才没推脱,也随着念尘退下了。那和尚走后,老夫人才安慰她的这些孙子孙女们:“这老和尚啊,多半是瞎说,你们别放在心上。就当是祖母做主,让你们少上一天学,可别告诉你们爹去了。” 众人哄笑,又恢复了欢声笑语。老太太又想起,说是要给孙女们做衣服的,便又喊来另一个老嬷嬷何光,“何光,你让人去把库房里的料子抱来,给姑娘们挑一挑。” 何光福了福身:“是。”不多时,便又带着两个抬着大箱子的家丁来了。这储量,秦璎雯可真算得上是瞠目结舌了,她盯着那两个大箱子,话便从嘴里说出来了:“我的天呐,怎么这么多,老祖宗你是背着我们藏了多少料子啊!”秦霄纯倒是不屑地哼一声:“哪用背着你藏,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呢,自然是有人巴巴地送礼来,这些料子,大多是祖母年轻的时候攒下来的。” 那老太太笑看她的这个大孙女,道:“霄纯啊,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惦记着祖母我的布料很久了吧。”秦霄纯脸一红,道:“哪有啊,这是我随母亲去清点库房,母亲曾介绍过的。” 进库房,这大约是秦家嫡亲子女的殊荣了,这一屋子的同辈人之间,也只有秦霄纯去过秦府的库房了。老太太笑道:“快打开吧,姑娘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料子。”说着,笑眯眯地看着何光打开那两个有些年头的大箱子了。 这些料子保存的很好,丝毫没有霉味,甚至是一开箱,便吸引了姑娘家的目光来。也吸引了三少爷秦锦宁的目光。他也从座位上跑下去,凑个热闹,那两个能毫不费劲儿地放下成年人的大箱子并排放着,乘着满满当当的各色布料来。 秦锦宁站在秦莞青的旁边,眼睛竟是比她的还亮,他殷切的翻找着布料。“二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秦莞青看他那么卖力的样子,像只猴儿似的,倒是扑哧笑了:“你看什么颜色好看?” 秦锦宁刨着布料,眼睛一亮,瞧见一匹荷花暗纹的蓝色锦缎,眼疾手快地挑出来,凑到秦莞青面前:“二姐姐,你看这个如何?”秦莞青见他的眼睛明亮亮的,像只小鹿一般,倒是笑道:“我看不错。” 可是被秦锦宁捧着的那一卷布料却是猛地被秦璎雯给拽走了,她左右翻看道:“还真是匹好料子呢!我看这料子,最衬大姐了!大姐就像是荷花一般,高风亮节,香远益清!”秦锦宁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料子,明明是他先找到的,却是被这秦璎雯给借花献佛了。 不知为何,平日里懒得理睬这秦璎雯奉承的秦霄纯,今日倒是一反常态,她摸了摸那料子,也夸赞道:“倒是蛮不错。”秦锦宁到底是小孩子,脾气犟,喊道:“是我先给二姐姐看上的!”秦莞青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声张,在老夫人这里,老夫人最喜欢姊妹们和和美美了,别惹得老夫人不快意了。 秦锦宁委屈地看向秦莞青,秦莞青对他笑了笑,表示不在意。秦锦宁扁扁嘴,一脸的不开心。秦璎雯倒是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谁叫这秦莞青刚才抢尽了风头,之前还霸占着子玉哥哥那么久,就是要让她吃些亏才行。 可是她的姐姐秦妍霞倒是个处事圆滑的人,她拿了匹大红带团寿连枝纹的蜀锦,笑着看向三少爷:“锦宁,你看这匹布怎么样?别不开心了,让人给你做个比甲来,也是顶漂亮的。”秦锦宁到底是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他看着那匹料子,也心生欢喜,笑道:“好!谢谢三姐姐!” 一直在看着的老夫人见这幅姐妹相亲相爱的样子,倒也是顶开心的,揶揄道:“妍霞倒是有眼力劲儿,这匹布,我本来还打算做件袄子喜庆喜庆呢,罢了罢了,给锦宁吧。”秦霄纯的嘴上能生出花来,抢了秦妍霞的话:“老祖宗,瞧您说的,您一直是顶喜庆呢。” “就你嘴甜。”老夫人笑骂道。 秦妍霞挑了匹月白带满月缠枝莲纹的蜀锦来,说是要拿这衣服给素媛姨娘做身衣服来,老夫人直夸她有孝心。四小姐秦璎雯选了一匹藕荷色的料子,倒是也合她的性子。而秦莞青,倒是挑了匹烟灰的纱料,这料子做裙子是顶好看的。 秦霄纯看着她选得这料子,又觉得那荷花暗纹的蓝色锦缎不如这匹了,心中暗暗地记了一笔,变得兴致缺缺起来。 用罢饭,这些人便各自散了,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还没进门,便看见归燕在门口皱着眉头左右徘徊着。见秦莞青来,倒是赶快的迎了上来:“小姐!不好了!” 秦莞青倒是淡定,归燕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办事过于急躁了,天大的事情,不也得慢慢的说嘛。 “老爷今天亲自来找你了!还黑着脸,真是吓死我了!”归燕抚着胸口翻白眼。“我说你去老夫人那里了,他让你回来后去书房找他。” 秦莞青参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个一年难得见几面的秦左相,要找她呢。 卷一 秦府二小姐 十 最近很走桃花运? 到了书房时,秦国风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是刚回来有急事的模样,身上的朝服都还没有换下。小厮通报道:“爷,二小姐来了。” 秦相才豁然睁开了眸子,抖擞了下精神,看着那个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没由来的就想起了他和绿枝的初见。她当年就是这么副表情,怯生生地站在巷口,看着他。让他的心头一颤,就算是费劲千辛万苦也要把她弄回秦府。只是她不是她,秦莞青眉心的一点朱砂痣灿若桃花,纵是无情也动人。 “菀青来了,坐吧。”秦国风指了指他案前的那个座椅。秦莞青猜不透,秦相这是何意。从来,他都是不待见自己的,更别说这次算得上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了。 秦莞青站着,不坐,声音很小,但是却十分清晰:“老爷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秦国风盯着这个与他有父女之称的的秦莞青,声音不咸不淡的让秦莞青听不出喜怒:“按理说,你怎么也得叫我一声爹爹。坐吧,我有要事要与你相商。” 秦莞青便不推辞,坐下了,动作行为落落大方,让秦国风有一瞬间的猜测,她那胆小痴傻是不是都是伪装。 秦莞青低着头,也不去看秦国风的眼睛,声音淡淡的:“秦老爷,虽说我不知您今日是怎么了,还想起有我这个女儿,但是您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秦国风额头上的青筋跳起,刚想说她放肆,却是忍住了,只是喊声问道:“你与王爷,是何时认识的?” 秦莞青倒是纳闷了,王爷?什么王爷?宏元王朝只有一位王爷,是替皇上南征北战打下天下的结拜兄弟,方齐光。她认识他,仅限于,他是追杀她全家的帮凶罢了。“不曾认识。”秦莞青这么想着,嘴上倒也是照实答了。 “胡闹!”秦国风却是突然喝了一声。秦莞青定定的看着那个眉头间皱纹更深的秦国风,“老爷,您也知道的,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见过王爷呢?难道是他自己来秦府让我见的吗?” 秦国风暴怒的火气才渐渐熄灭了。但是他的眉头仍是不解,“那是为何,王爷今日反常地上朝,并且启奏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娶你秦莞青呐!”他的声音阴晴不定:“若你没见过他,那你的本事倒是不小!让王爷魂牵梦萦的,非你不娶正妻了!” 秦莞青倒是听着纳闷。她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个花心大萝卜了?他可是万花丛中过,每枝摘一朵的人,不但府上姬妾成群,还是外面青楼的常客。她皱皱眉,道:“老爷这是在指责我吗?我前有婚约,刚被退婚,您觉得,我有时间去勾引王爷吗?” 秦国风听着她那没大没小的口气,只觉得是气上加气,一拍案几:“秦莞青!你别在这儿给我顾左而言他,你只需告诉我,你真的没见过安平王吗?” “没有。”秦莞青盯着他的眼睛,言辞平静。秦国风阴鸷地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才捏了捏眉心,摆摆手:“你下去吧,好好准备一下,让你母亲给你好好准备身见客的衣裳,别让人说我们左相府寒碜。” “是,菀青告退。”秦莞青乖顺的行礼,离开了。但是直觉莫名其妙,这个方齐光是何许人也?怎么会突然就牵扯到她呢。 这事情当然也传到了夫人那里,碰巧,秦霄纯在与秦夫人谈论今日的布匹,言语之间多有忿忿。“什么?王爷要娶秦莞青?”一向是举止有仪的秦霄纯却是惊叫出声。她站起,一脸惊诧地盯着那个来报信的小使女。 “你先下去吧。”秦夫人倒是淡定,先挥退了那个小使女。“霄纯,你太失态了。”她提点道。 可是秦霄纯仍是那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等着大眼睛,嘴巴长得大大的,一点也没有平时高傲美艳的形态了。过了许久,她才失魂落魄的,两滴热泪滚下来:“娘,我好恨!王爷要娶的,怎么会是她!” 秦夫人见自己疼爱的闺女都快哭成个泪人了,万分心疼,安抚道:“霄纯,别哭。这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你还有机会的。”秦霄纯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母亲,您是知道的,任凭是谁都行,就是不能是那秦莞青!她哪里如我?家世,容貌,心智,都不如我!可是王爷,怎么偏偏选了她!” 大夫人替她擦擦泪:“我的好女儿啊,别哭了。你还有机会的,到才女大会的时候,一鸣惊人,让王爷看到你,说不定就发现你的好,心回意转就不要她了呢。你也知道,王爷他的心,没个定性的,或许就腻了呢。” 秦霄纯却是哭的更凶了。 大夫人的眼睛里精光闪过。“你知道的,绿枝当年嫁给老爷的时候,也是样样不如我的,可是老爷还是对她疼爱有加。不过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比我早死?还不是有新人来到这秦府之中?霄纯,你得看开些,男人的心,是靠不住的。” “母亲,今日那个算命的和尚才说过,她是金麟岂是池中物,她以后,会不会……”秦霄纯梨花带雨的模样,柳眉皱着,看向自己的母亲。“怎么会!”这次,大夫人却是斩钉截铁的。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贱人的女儿,爬得比自己的女儿还要高呢。 话说那癞头和尚,出了秦府的门,倒确实是往北行了,只是一路眯着眼,哼着小曲儿,心情欢畅。“呦,大师心情不错啊。”突然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声音蛮熟悉的,许是什么熟人吧。“那倒是嘛,春日里生机勃发,实在叫贫僧心情愉悦呀。”却是听见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以及浓重的威胁:“老,秃,驴,你事情给我办的怎么样了?” 这可是把他吓得一惊,身子一颤,差点从马上掉下去,看着眼前那个紫衣墨发的人,讪笑道:“办好了,都办好了,爷你交代的事情,怎么可能办不好呢?” 那人才冷笑一声:“办好就行,你这胡天胡地的乱说一通,倒也有人信了,不过,你最好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二百条小黄鱼儿,在约好的地方,自己去取吧。” “好嘞,谢谢爷嘞!贫僧可是口有遮拦的,不该说的,便不说。”那和尚更加的眉开眼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人,他仍旧是交代一句:“不过爷,你可得注意点了!我看这小妮子,与你命里犯冲!” 却听见他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行了,你还是去糊弄别人吧!” 那癞头和尚摇摇头道:“阿弥陀佛。反正贫僧拿分内的报酬便是了,他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参悟去。”便唱着小曲儿,骑着马儿,远去了。 秦莞青还没走回院子的时候,便听见归燕像个悍妇一般,在训斥那个新来的小使女。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笑意,到底是谁派来的呢,还真是会挑时间。可是那笑意,又像是春风一现似的又消失了。 秦莞青信步走进去,归燕像是见了主心骨一般,骂的更大声了:“你这个小贱蹄子!又不好好做活!”秦莞青制止道:“归燕,别打了,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那个支支吾吾的小使女儿却是突然噗通跪下了,爬着到了秦莞青的脚边,哭哭啼啼的:“二小姐!二小姐给我做主啊!” 秦莞青好性子地搬了张椅子坐下了,似乎是准备好好的听一听这处大戏,又喊道:“阿莲。”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立马来了,福身:“小姐有何吩咐?” “让院子里的老嬷嬷,使女,家丁都过来。都来了两三日了,也得让我好好地认认人了。”秦莞青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字正腔圆的,和以往的作风大不相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多留了个心眼。 也许是新主子的第一次召集,总有人想探一探她的底线的。 两个粗使的老嬷嬷,负责浣衣。刚才被归燕教训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负责扫洒庭院的。两个家丁,负责搬运东西,看家护院的。还有一个新来的钱嬷嬷没有到,阿莲说,那是主母钦点的清点库房的老嬷嬷。 秦莞青冷哼一声,这主母可不简单啊,主意都打到她这一穷二白的库房上来了。“钱嬷嬷呢?”约莫等了一刻钟,秦莞青才不打量着她面前跪着的这几号人物,开始问话。那个新来的小丫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回答道:“启禀二小姐,钱嬷嬷说她今日身子乏,在屋子中歇息。” 也许是秦莞青往日里温吞敦厚惯了,那些下人们便也不把她当主子了。可是如今,她啪地砸了手里的茶杯,娇喝道:“还不快去请!”阿莲急急忙忙地跑去叫人了。那老嬷嬷却是仗着自己是主母派来的,有意凉一凉这个二小姐,便也架这势儿,阿莲好说歹说了半柱香都不出来。 秦莞青倒是阴晴不定地道:“是我对你们太仁厚,便骑到我头上来了吗?”她这话一说,那些个无论是带着什么心情看她的下人们,心中皆是一震。只见那二小姐点了点那两个家丁:“你们两个,去把她给我架出来!” 那嬷嬷原本便是装睡,见秦莞青找人来架她,便也一时没了底气,翻身起来,走出屋子,嘴里絮絮叨叨的:“这不就出来了嘛!人老了,就不能体谅些嘛!”秦莞青只见这老嬷嬷腰圆体阔,眼神如刀,一看就是个顶不好对付的。但是也只有用她,杀鸡儆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