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前尘 青裳,你已离开多年了,你看,神女望夫成峰,川流涌成山巅,沧海变作桑田,转眼,化为云烟。 覆后池坐在虬龙巅的峰顶,俯瞰着远处云海翻腾,青鸾唳飞,龙灵潜跃。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已艰难地破开云层,自遥远的星际穿梭而来。 虬龙巅上的万年积雪经久不化,透过微光,散开它固有的氤氲寒气。阳光冷凉,大雪开始自天际纷飞,一片一片,散落到虬龙巅,亦飘摇至人世间。 “青裳,你看见了吗,虬龙巅,又落雪了。”覆后池抬起手臂,覆盖在他身上的寒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他接过一片落雪,看雪花慢慢地,在他手中融化。 落雪了,尽管这虬龙巅常年落雪,可他依旧是每当落雪时都会说,落雪了。就如同千百年前,青裳每一个雪夜都会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喃喃:后池,入夜了,你看,那雪伴着星星,多美。 “覆后池!没想到你竟躲在这虬龙巅。你可是让我等好找啊!”一声呵斥随着长剑如虹,划开一条条坚冷的冰棱,从覆后池身后袭来。 “我一直在这里,何来躲这一说?况且,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覆后池坐在山巅一动不动,从他口中脱出的音符如同一个个被封尘的魔咒,每一个音符落下,覆后池周围的空间都会泛起一阵阵波澜。 仅仅一个瞬息,长剑就被固滞在空中,再不能前进半分,顷刻之间,便化作飞灰消散。 自虬龙巅为中心,周围的冰雪逐渐融化,雪水汩汩流动,化开一条条凹渠。接着,无数神影攒动,神光铺满道路,大吕之音铮铮,一个个神从天边踏空而来,他们大喝:“覆后池,你这不属六道的怪物,还不快授首!” “怪物?哈哈,本君是超脱六道的唯一真仙,你们说我是怪物?”覆后池抬头望向远方,沉声着,此刻,骄阳初升,漫天云霞如霓裳般飘摇。 铺卷的火烧云如同滔天的血海,翻腾起伏。 苍穹变色,似乎是在嘲讽他们的无知。 “这……”众神之中,有人哑然,确实,他不是怪物,而是诸天万界挤破头颅都想要得到的至宝。 千百年了,就因为覆后池是唯一真仙,超脱六道,只要生灵得到他的仙躯或者仙心,就能不被六道所累,永生不灭。因此,千百年里,杀伐不断,只为得到这唯一仙。 “呵,不就是图谋本君么,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覆后池随意撇了众神一眼,不作理会。 “竖子光逞口舌之利!哼,覆后池,别忘了,千年前我们用颜青裳的七魄封印了你的仙魂。我看你今天,如何逃得了生天!”云海深处,魔浪滔天,数不尽的大魔怒吼。 魔界之主裹携无尽魔气荡天而来,所过之处,一片灰烬,甚至连阳光,都被遮蔽。 “魔界之人也欲来分一杯羹么?”神界天帝一身黄袍,身上神光涌现,一块玉玺从他手中乍眼间便闪现出来。玉玺之中仿佛包含了神界的无穷大道,玉玺之中的神器之灵在咆哮,似乎是要把挑衅天帝权威之人,通通碾碎。天帝盯着远方那冲天的魔气,凝眉怒喝道。 “神魔?呵呵,老头儿,不止神魔,连妖鬼人佛,六道中六大至强种族中的强者都来了吧。”覆后池沉声喃语,之后合上双眼,心中一片空灵。 对于他来说,纵然诸天万界所有的至强生灵都来,都要杀他覆后池,恐怕也灭不了他。所以,这些看似在六道之中很强的人,在他眼里,仅仅是比蝼蚁大一些的蚂蚱。 “看来,诸天万界的至强生灵都来了。”天帝耳听八方,自是听得见覆后池说的。怒意浮面,毕竟这覆后池是他们先找到,这些生灵横插一脚算什么? 随着他的话落,果然,天妖展翅俯冲而下、魂主化作黑烟漫天、人王车辇横空闪现、佛祖轻喃自在般若。 天边,云霞静美,覆后池冷着脸,缄默无语。青裳,你看,这就是你曾要保护的生灵。你看到了么?他们要我的血,要我的肉,还要我的心。 他眼神几近离迷,天边,似乎有一簇彩霞别有不同,如梦,似幻。 “后池,你快过来看,那天边的晚霞,多美啊。”颜青裳坐在虬龙巅的顶点,两只素足摇曳在崖边,如同一个灵动的精灵。覆后池在一旁,嘴唇上翘,轻松地笑着。 青云迷蒙,雾海缭绕,天际黄昏渐近,昏黄的阳光覆盖在每一丝青云上,凄美惟静。风吹来,雾海泛起波澜,覆过颜青裳的双足。些许尘雾,漫上她的衣裙,润湿了她的青丝三千。 覆后池站在颜青裳的身后,看她的紫裙在天空中飘飞,宛若晨光中的彩霞。“青裳,晚霞再美,也不及你的一丝发线。” “后池,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会的,我会陪着你,看太阳东升西落,看皎月阴晴圆缺。我会带你翻越世间的每一座山峰,淌过每一条河流,直至永恒。”覆后池从身后抱住颜青裳,轻轻说道。 “你真好。”颜青裳靠在着他,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嘴唇轻轻贴上他的嘴巴。此刻,霞光漫天。 覆后池轻叹一口气,青裳,我找遍世间的每一处角落,可你,在哪里? “呵呵,不愧是诸天万界的唯一仙,怎么,看到这无尽的生灵都欲至你于死地,你害怕了吗?居然流出了凡人才落的眼泪。”妖界至尊天妖大笑,指着覆后池不怀好意地笑着。 四周,掀起一阵嘲笑。 “堂堂唯一仙,居然哭了?哈哈。” “我没看错吧?超脱六道?呵呵” “真的假的?这不会是假的吧。” 嘲笑与讽刺不断,刺耳的尖笑在虬龙巅上回荡不绝。 覆后池沉默着低头看去,他脸的下方,一个拇指大的水洞还散发着热温,他的脸颊,已覆上泪痕划过后被冰冷的碎渣。 “哈哈哈,我哭了?呵呵,哭是什么?” 正文 第二章 青殇 覆后池仰天大笑,“什么是哭,你们告诉我!快告诉我!什么是哭?!”他转过脸看向天帝,眼睛里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他大吼着,“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哭?!” 空气里,弥漫着冰冷雪花存在时残留的寒气。风雪在虬龙巅上,刮得更紧了。无数的雪花,铺天盖地地扑来,好像要把一切都淹没。 “覆后池,你不会是被吓疯了吧?!”天帝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喝道:“收起你那一套吧,以为装疯卖傻就能逃得掉吗?” “疯?我没疯!你,你是天帝,统御神界一方,多么威风,呵;你,你是大弥罗,佛界万古难寻的天才,如此有佛性;你,你是天妖,妖族至尊,青裳的族长,多念旧情……”覆后池飞快地,指着一个又一个的生灵,不住地说道,“疯?我怎么可能疯?” 又一滴泪,和着仙血,从覆后池眼角滑落。泪珠之中,血丝在缓缓游动,似乎连缀出一个个片段,诉说着往日,诉说着那一天。 往事: “后池!你快走!”刀光闪过,覆后池眼中只有一片血红溅起。梨花伴着诡异的黄风飘落,预示着,又一倾城凋零。 “颜青裳,你身为妖族公主,竟离经叛道,与这仙走在一起,还欲反出妖界,你可知罪!?”天妖面色铁青,声如洪钟,每一句,都如重击,锤在覆后池的胸口。 覆后池呆滞了,青裳,为什么?青裳,你既然都已用七魄封印了我的仙魂,又何必再来救我? 颜青裳挡在覆后池前面,“我不知罪!我何罪之有?!”颜青裳一把擦干嘴边的鲜血,挣扎着挺直身子,怒视着漫天生灵。“你们说过的,会给他一条生路!” 覆后池看着颜青裳布满血痕的侧脸,心如刀绞,“青裳,你自己走,别管我!我是仙,永生不灭。” “后池,你答应过我,永远在一起。” 天妖俯视两人,“生路?呵呵,他的生路,就是我等的死期!颜青裳,你如此执迷不悟,既然如此,杀!” 一道血刃宛若妖魅的黄昏,从天边撕裂,划向颜青裳,瞬息之间,鲜血从颜青裳的胸口溢出,浸湿衣衫。 天惊地恸,一滴滴血雨从天空落下,打在覆后池脸上,染红了整个世界。 “青裳!”覆后池搂着颜青裳的尸体,一片冰冷。妖风席卷,裹携着落叶漫向天空。片片血雨疯狂地倾下,仿佛要湮没一切。 覆后池的身后,万丈仙影,怒嚎不断。但,天地法则化作无数锁链,捆锁着覆后池的法相,七魄之锁,囚困着他的心脏。 “呵,仙,超脱六道。你进入六道之内,就要承受进入六道的代价!从你进入六道之日起,我们便用六道规则无形中束缚你,直至今日,颜青裳的七魄被我等打入法则,作为困束你的最后一道枷锁。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将它挣开!”妖族至尊傲然地腾在空中,俯视着他。 覆后池搂着颜青裳的尸体,一只手,微微地划过她的脸庞。倾国倾城的容颜呵,到如今,为什么如此苍白。他再也看不见她活蹦乱跳,调皮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了;他再也看不见她身着青莲百花裙在绿茵中迎风飞舞了。 覆后池的双眼此刻如同两个黑洞,深邃冰冷,两道血泪从黑暗无边的洞里汩汩涓流而出。 “青裳的七魄!是你们打散的?不是她自愿的?!” 仙影如魔,通天绝地。可是,青裳的七魄在这些枷锁上,他又怎么敢打碎。 漫天无尽的血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疯狂地向覆后池裹去。 天妖凝眉,“不好!他要逃!”说着,便俯冲而下,直扑向覆后池。一群妖,也紧跟着冲上来。 可他们不曾想过,仙,终究是仙,早已超脱六道,六道的规则又如何能够束缚他的脚步。他不在乎诸天万界的生死,他只在乎青裳一人的想法而已。 青裳,青裳,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众生吗? 覆后池低下头,看着闭着眼睛的她,说不出话。这个丫头,曾一次次在自己要杀一儆百,震慑诸天的时候拦住自己。说着不要妄造杀孽,六道之中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 覆后池没有想过,颜青裳对众生的保护,让他们如今,生离死别。他超脱六道之外,不再轮回,也无法去到轮回,他找到颜青裳的三魂又如何? 七魄化作的枷锁困着他的仙躯,禁锢他的心脏,要用仙的力量救活青裳,就只能打破束缚。但青裳的七魄一碎,就只能堕入轮回,再无退路。呵呵,真是讽刺的死循环。 世人都妄做绝世无双的唯一仙,可又有人如同他一样,只想和一个心爱的人在一起,直至终老。 “我是疯了!从你们杀了颜青裳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覆后池的双瞳骤然化作紫色,身后,一个小型六道若隐若现,仙之法相绵延万里,无穷无尽。 “这是?!……”无数强者乱作一团,他们惊骇,他们惶恐。 仙曾经在六道之外的惊世之战又浮现在他们眼中,一步踏碎星辰,一手湮灭光辉。而那个与仙战斗的,不是生灵,而是生于世界之前的混沌,是一切的法则,一切的主宰。最终,混沌退去,允许唯一仙的存在。 “你!你破开了颜青裳的七魄枷锁?!”天妖颤抖着问。 “是,我亲手毁灭了青裳的七魄,使她堕入轮回。不这样,我怎么杀了你们!” 众神魔惊退,妖鬼四散逃开,人佛胡乱奔逃。 “你这个疯子!”天帝怒吼着想要退走,“逃!大家快逃!” “逃?你们逃到哪儿去?”覆后池猛地抬头,双眼迸射出浩瀚雷海,顷刻湮没众生。 一念花开,一季花落,青裳,你看到了吗?我是仙,长生不灭,可是,你在哪儿呢? 覆后池凝望着九重天上的神界,一拳轰去,神界灰飞烟灭。“魔界?留着有什么用?”他身后的六道虚影驰向虚无,从此,魔界烟消云散。 虬龙巅上一片静谧,众生皆已覆灭。除了少数与自己界面保持联系的人在临死之前将讯息匆忙传入自己的界面,使得他们慌忙遁逃得以脱生之外。神魔两界,均崩灭在一瞬之间。 覆后池双瞳空洞,只余下灰暗的眼洞在淌着鲜血。 “青裳,仙不堕轮回,那我就不要这仙躯好了。”覆后池转身,一步一步向虬龙巅下走去。雪花飘摇,大雪覆过了一片,神魔,过眼烟云。 “我来陪你了,青裳……” 正文 第三章 流光之外 “喂,那个人,你蹲在草丛里干嘛?”一只白狐一步一步走向草丛中,静默蹲着一动不动的少年。 少年没有抬头,仍旧是蹲在那儿,垂着头。 “你说我吗?我在这里看蚂蚁搬家。” “这里还有别人吗?看蚂蚁搬家?你还真是无聊。”小白狐走得更加近了。微风轻轻拂过,将白狐的绒毛吹得如同波浪一般。 “你不就是别人?”少年起身,转过头看向小白狐,挠了挠头。他的一双眼睛,如同两颗纯净的玉石,看不出一点瑕丝。 “胡说!我怎么可能是别人,我是颜青裳。”白狐凝住眉,停住脚步。一只雪白的大尾巴缓缓摆动。 “师父说,这世界囊括万千,除真一本我之外,一切所见、所感皆为外物,可称他;至于生灵,则为他人。”少年紫发飘摇,定神稳稳站立,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草丛中,昆虫嘶鸣,似在赞同他说的话。“还有,我又没问你的名字,你干嘛告诉我,你叫颜青裳。” 白狐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它摇了摇硕大的尾巴,让它在小草上拂过,每一丛都被弯折。白狐舒服地轻唤一声,然后瞪大眸子,“哦?是哦,你又没问,我干嘛要说呢?”白狐有些木然,“那你快问啊!” “哦,那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走到白狐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我叫颜青裳。” “颜青裳?好熟悉的名字,我叫玉嗟。” ………… “对了,小狐狸,你怎么会说人话呢?”玉嗟有些疑惑,在他眼里,动物怎么能说话呢。 夜徐徐渐近,太阳一点点沉入西山,余下一轮圆月,挂在湛蓝的天帷。 “啊?我吗?我是妖族的公主,我是偷偷溜到人界来的。”白狐蹲在玉嗟身边,抬头望着漫天星辰。 “小狐狸,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说人话!” “我都说了我叫颜青裳!干嘛还叫我小狐狸!”哼,这个人真蠢,我是妖嘛,当然会说人话。不过,这个人好奇怪,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像是在等什么似的。白狐摇了摇尾巴,把硕大的白尾搭在玉嗟的腿上,跟他在一块,总有奇怪的感觉,不过,还是挺好的。 玉嗟两只手撑着地,眼睛死死盯着那簇毛茸茸的尾巴,这狐狸什么情况?她是要挑衅我吗?“小狐狸!我是问你,你一只狐狸,怎么会说人话!” 白狐转过头撇了玉嗟一眼,有些不满地嚷道:“我都说了,我叫颜青裳!” “好好好,颜青裳,你为什么会说人话?!” “我是妖诶,当然会说人话。” 玉嗟挠挠头,把那只尾巴抓在手里,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不好好做一只狐狸,干嘛要做妖?” “做妖?我生来就是妖啊,这有的选吗?”白狐舔了舔爪子,雪白的耳朵抖了抖,是要把什么,抖出来。 “哦,原来如此。”玉嗟恍然大悟,顿了顿又说:“那你的父母为什么要做一只妖啊?” 这人脑袋有问题?还是被屎塞过?“你哪来这么多话!我父母生来也是妖,我爷爷奶奶也是,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妖,你有意见?”白狐怒叫一声,尾巴扇过玉嗟的脸。 痒痒的,还挺舒服。玉嗟心里想,“哦,祖传的妖精。”玉嗟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娘的,你再废话姑奶奶我吃了你!” “咦,小狐狸,你为什么要吃了我啊?师父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一草一木都具生息,飞鸟走兽,虫鱼人灵,自有生命。你吃了我,我就死了,就不能说话,也不能跑不能跳了。师父说,做人,不能伤人,更勿谈杀人;做佛,更要一草一木作己身,这样,万物皆佛,皆自在。”玉嗟双手合十,闭上眼,凝神道:“偶没偷花~施猪,你要戒,要放下屠爪啊。” 白狐捏紧爪子,大吼道:“你去死!一头紫发还装和尚!还‘偶没偷花~’,你是傻吧!是阿弥陀佛好不好!” “对呀,就是偶没偷花呀,施猪,有道是:一花一草木,一木生万灵;万灵引佛坐,一佛一头陀;佛陀心头坐,万物皆作佛;苦海涯无岸,无花何来佛。”玉嗟闭着眼,“偶没偷花~” “咦,这是谁教你的?”白狐心惊,看他佛光拂面,犹如一尊金光大佛。这佛光,比她曾在妖界看到的,来拜访她父亲的那菩萨的佛光更加强盛。 “我编的。” …… “臭和尚,你骗我?!我要吃了你!” “施猪,勿造杀孽啊~” “……” “等等,颜青裳,有话好说!”玉嗟一手慌忙挡着白狐的爪子。 “有屁就放!” “我没屁放啊。我只是要说,施猪啊,你也有父母,对吧。如果你被别人杀了,他们该有多伤心。而我呢,我也有师父,我死了,我师父会很伤心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我师父伤心了,定要杀了你的,你死了,你的父母一定会伤心欲绝,最后定是要来杀我师父的,而我师父的师父定又要找上门去,你看,这冤冤相报的,何时了啊!” “……,我父亲是妖族帝王,我爷爷是妖界至尊,哼,你师父敢来吗?” “诶,青裳施猪,这就巧了趣了,我师哥是佛界天才大弥罗,我师父是佛界之主青灯古佛,身世都是差不多啊。” “娘的,姑奶奶今天不抽你都对不起我这妖界小魔女的名字。”白狐忽地跳到玉嗟身上,把他按在地上,一爪子拍在玉嗟脸上,“丫的,叫你废话多,”又一爪子拍去“叫你‘偶没偷花~’,叫你施猪、施猪。” “诶诶,施猪~,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呐!” 一声声惨叫从玉嗟口里含混地吐出。 施主,红尘牵绊,断则入极乐天界,溺则堕深渊血窟。 施主,你看这一花一草;你看这笔直青松;看这飞鸟;看这虫鱼;无处不是佛。 正文 第四章 轮回之中 虬龙巅下,覆后池看到,曾经与颜青裳万分要好的佛,玉嗟正双手合十,默默地望着山巅。覆后池一步一晃地向玉嗟走去,就像将死的老兵,一步步向着自己的阵地走去。 “你说什么?你说你叫覆后池?”玉嗟无比震惊,这就是举手投足之间就毁灭神魔两界的唯一仙覆后池? “是,我是覆后池。”他望着天上的星辰,轻叹道。三千白发,如妖异的光火,在风中飘摇。干涸的眼眶无时无刻不在流淌着鲜血。已经没人认得他就是覆后池也是应该。 “哈哈哈,你是覆后池?”玉嗟捂着肚子,大笑着,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你是覆后池?你就是一混蛋!你说你是覆后池,那颜青裳呢?她人呢?!” “……,死了。” “死了?”玉嗟那被泪模糊的脸显得无比惊愕,“死了?……呵呵,死了,死了,对对,是死了,我知道她死了,都死了千年了。”玉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 天上,无数的星辰闪烁,月亮弯作一把镰刀,是要断人的魂肠。 曾有一尊佛,告诉佛祖: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佛祖问:你有多喜欢那个女子。 他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玉嗟记得,颜青裳说:“玉嗟,你是佛,我是妖,我们不可能的。而且,我喜欢的是覆后池,跟他在一起,不论日后怎样,我都是无怨无悔的。” “青裳,他有什么好?他是什么,他是超脱六道的仙。如果让人知道了他就是当年进入六道的仙,他必死无疑。”玉嗟搂着颜青裳的肩,几乎大吼着的,都快要把眼泪挤出来。 “所以,玉嗟,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他就是那个仙了。”颜青裳望着玉嗟,眼中充满希冀。 “覆后池,你保护不了颜青裳!你凭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玉嗟怒嚎着,一手佛印狠狠地拍向覆后池的胸口。 罡风突起,树叶一片片飞落,天上雷霆阵阵,闪电霹雳,隆隆作响。覆后池胸口沉闷,吐出一口逆血。“你打吧,你继续打吧,杀了我,掏出我的仙心,这样我就可以彻底轮回了。”他咧着嘴笑,鲜血把牙齿染得通红,三千白发丝随着风胡乱飘散,让他如疯魔一般,显得癫狂。 “杀了你?我没杀你吗?”玉嗟捂着自己的头,眼泪不断地往外面涌,他咯咯地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杀了你?那我杀了谁?” 他记得,那一天,他去找了他师父。 “佛祖,弟子有一事愿告。” “玉嗟,你是真的愿告诉我吗?还是嗔心,痴心欲告?”青灯古佛闭着眼,佛光盈天。 “弟子,无嗔,无痴,是欲。” “那你说吧。” “妖界公主颜青裳身边的男子,就是当年进入六道的仙。” “嗯,我知道了。”青灯古佛说完,继续默念佛经,全然不为所动。 玉嗟迟疑,师父真是到了八戒无为,万物作空之境?竟然连仙的消息都不为所动。 “嗯,妖界公主身边的男子就是仙……”青灯古佛又喃喃地念了一遍。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仙?他在哪?!快,快告诉我!” “佛祖,我们切勿有贪念。”一观世音出来说道。 “你懂个屁!我是要接引他皈依佛门,救他脱离苦海。”青灯古佛忽地腾起身,“玉嗟,快,快去通知众师兄弟,调十万八千金刚罗汉、三十六镇界法王集合,即可传令,不得有误。尔等随我去佛界古地,唤醒历代佛祖。” 整个雷音寺所有的佛都走得飞快,只留下玉嗟一人在那里,咧着嘴笑。覆后池,对不起了。只要你死了,青裳,就是我的了。 “哈哈哈……”整个雷音寺里,都是渗人的大笑。 “覆后池,我告诉你,你想死?你不配!”玉嗟大吼着后退。黄沙漫天,袭卷着树叶。整片树林,都在不安地躁动着,就像,有一只无边法力的大妖,正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一切吞没。 覆后池的双眼流淌着鲜血,他怅然若失地呆立着,就像一个小丑,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独自哀伤。“玉嗟,我曾听青裳说,我是仙的事,就你和她知道。” 天俞发的漆黑,雷霆不住轰鸣,豆大的雨珠砸落到龟裂的焦土上,顷刻消失不见。或许,是天在哭了。空中的黑云缓缓压下来压得让人透不过气。玉嗟怔了怔,随后仰着天大笑。 “哈哈哈,覆后池,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问我,你是仙的事是不是我说出去的吗。”玉嗟看着覆后池,头上青筋暴起,眼中闪烁着妖邪的光,“没错,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玉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全然不像一尊佛,倒像是疯了的魔。“只要把你是仙的事说出去那么,六道之中的所有至强者都会来杀你,吃你的肉,挖你的心,炼你的骨!” 玉嗟癫狂了,指着覆后池大笑道:“只要,只要你死了,颜青裳就能死心了,那样,她就会在我的身边了。哈哈哈,你说我为什么?!”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撕开黑暗,把这片树林照得透亮,也把玉嗟脸上的泪照得发光。 我想像当年一样,你还是一只未化形的白狐,而我,也还是妄修大乘佛法,无法无天的玉嗟。你坐在我的身旁,天上一粒一粒的光点汇成一条绵亘无尽的银河江海。你抬起头,如白雪般的耳朵微微颤动。月光铺撒下来,星星零零的银光照在你的身上。你如同月宫里的神袛一般静美,你摇晃着好似大雪包裹着的尾巴,会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偶尔轻拂一下我的脸颊,拂去我的所有疲惫。 我还想听你对我讲,你叫颜青裳,你是妖界公主,偷偷溜到了人世间。 白色的雪绒花遍地盛开,你说你要登上世间最高耸的山峰,因为那上面长年积雪,我就会找不到一身白雪披拂的你。那样,你就可以在飘摇不停的大雪中高声唱歌,尽情舞蹈,看我在雪中找不到你,而怅然若失不知所措的样子。 白雪无痕,流光飞转,青裳,我想,你是白狐,我是凡子,在这莽莽尘世中,安静地渡过一生,该有多好。 “玉嗟,”覆后池凝噎了。大雨瓢泼,把凹凸不平的泥泞阡陌盛满积水,汇成溪流。 冰雪,不知何时覆盖了雨水,积淀在了许许多多的,干涸着却又固执地不肯凋零的枝桠上。“咔嚓”、“咔嚓”,太多的枝,受不了重压,掉在地上。几年或者几十年后,它们就会化作灰尘,以另一种形式,长存世间。 “可怜,青裳还一直为你辩护,说你不可能做这种事。”覆后池的声音冰冷得可怕,风雪刮在他的脸上,空洞的眼眶里,白雪和着血水,汩汩流淌。 玉嗟掩着面大笑,整个脸扭曲得诡异,“怎么,你要杀了我?”他抬起头,恶狠狠地望着覆后池,咬着牙,把一个个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也是,我让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于情于理你都该杀了我!可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的!” 佛法盈天,盖世的佛印从地上腾起,佛光无尽。“若有来世,我愿不作佛;若有来世,我愿这天不抑我志!我要这佛法,灰飞烟灭!我要这六道,再无离恨!”玉嗟仰天大吼,眼睛里,泪珠在不断滴落“……若有来世,我只愿作一只白狐,饮甘露,食野草,日夜与你相伴。”他抬起手,佛印化作手掌,就要向自己天灵拍去。 “你想就这么死?”覆后池猛地抬头,“你问过我没有!你问过青裳没有!” 一只巨手猛地拍向玉嗟,佛印顷刻间覆灭。覆后池咧开嘴,阴深地笑着。巨手把玉嗟摄到覆后池的面前。覆后池盯着玉嗟,黑洞洞的眼眶里还想迸出泪来,“你想就这么死?凭什么!” 覆后池一把拽住玉嗟的右手,猛地拧断,“你就这么死,行吗?” “咔嚓”的骨头破碎的声音,混合在雷鸣里,渗人无比。 “覆后池,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那你,要不要这样死?!”覆后池仰天大笑,眼眶里的鲜血溢出来,溅在地上,泛开朵朵鲜艳的血花。 “咔嚓”,又是一只手被拧断。 “覆后池,你他妈就是个怂包!”玉嗟嘴里咕咕冒着血,口齿不清地嚷着,整个人感觉都已经精疲力竭。 “我是怂包,嗯,那这次要干嘛?!腿?好好好,就腿!” 玉嗟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覆后池,好像要把他剜下心来。 “四肢都没了?那接下来是是什么?” 覆后池双手沾满鲜血,如妖魔般的大笑穿透了天空,“哈哈哈,然后是再是眼睛?鼻子?”说着,他一把抓进玉嗟的眼睛,狠狠地,似要掏尽里面所有的东西。 “呵呵,覆后池,颜青裳死了!被你亲手打碎了七魄,要受永堕轮回之苦了。呵呵,你,永远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哈哈!”玉嗟嘴里冒着血泡,含混地说着。 一只手,突然狠狠地掏向玉嗟的胸膛,然后从后面洞穿出来。“呵,我突然,想杀人了……” “心是红的?呵呵。”覆后池把玉嗟的心抓在手里,咯咯地怪笑“心是红的?哈哈,为什么,为什么这不是黑色的!” 雪愈来愈大了,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大雪笼罩。 “哈哈,青裳,你看,他的心居然是红的!”覆后池握着心脏,伸向天空。 玉嗟的双眼有些迷蒙,他看着,覆后池正举着自己的心脏,无比畅快地大笑着。 青裳,我终于还是先他一步,来找你了。 “玉嗟,你快过来。”白狐在山涧欢快地跳跃着,身后是一个紧追不舍,累得气喘吁吁的紫发少年,“青裳,你慢点,我追不上。” “玉嗟,玉嗟,你快来呀……” “玉嗟,你看,这朵花漂亮吗?”白狐叼着一枝红玫,眼睛闪着清亮的光。 “玉嗟玉嗟,你快来呀,我在这里呢……” 佛祖,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 只求她,能从桥上经过…… 天边,似乎有人唱歌: 玉嗟玉嗟奈若何, 玉嗟玉嗟何不远他乡,玉嗟何故在此取灭亡…… 正文 第五章 江流而下 玉嗟死了,死在覆后池的仇恨里。 轮回的印记在他的身上一点点凸显。如梦如幻,就好像大梦了一场,接下来的下一个梦,或许,就跟这个梦,一点关系都没有。 覆后池空洞的双眼凹陷,眼眶里淌出鲜血来,他悲哀的,咧着嘴,呵呵地怪笑着。他看那些鲜嫩的小草和健硕的大树,仿佛要把它们一个个都湮灭,让它们挥散在人世间。 六个可怖的漩涡在他的身后,一点又一点地变大,变得如同一个个深渊巨口一般,要把他的前世今生,都一丁点不剩的,吞没。 耳边,他又听到,她在他耳边喃语,“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他模模糊糊好像看见,青裳穿着紫薇琉璃裙,随着风雪翩跹起舞。 覆后池一个趔趞,跌倒在泥泞的土地上,整片的红尘,无尽的大雨倾下,混合着滚滚而来的泥浆,都在将他淹没。他的心,在一步步沉沦,或许,很多年后,他的那颗永生不死的心脏,就将要堕入轮回,再不苏醒。 时光流转,秋水无痕,四季轮回,恍惚间,百年时光飞逝,这片树林里,只有一具枯骨,在黄沙之中,不朽。 又是几千年、几万年过去,诸天万界,不停轮回。 轩辕降世,焚天诛魔;神农造业,佛陀遁空。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与几万年前毫无关系。神死了,魔灭了,无人再提起,抑或是人们已经忘记,有一尊仙,曾经诸天无敌,万界莫逆。 唯有一片黄沙之中,那具骸骨,心脏的位置还透着耀眼的金光。 人间,百代转瞬,千秋顷刻。无一人发现,这片荒漠深处,有一个可怖的灵魂,在默哀、悲鸣。他的骨架,已经化作一道道氤氲仙气,挥散在天地之间,直到,荒漠变作绿洲,再至山川。那时候,这方世界,变得人杰地灵。 “琉璃,你到这荒山野岭是为何?”叶九歌疑惑地问这个在荒草之中不断寻找着什么的女孩。 女孩扎了一个美丽的发髻,回过头,圆润的蛾眉略微地弯成一个半月,略微尖俏的脸显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江流说,他预感到这里有些不平常的东西。” “江流江流,又是那个半路和尚!”叶九歌皱着眉头,有些窝火。 “九歌,你好像对江流很有意见?”琉璃回过头,看到叶九歌那因为窝火而将俊俏的五官皱在一团的脸。 “哼,那个和尚,顺流而来,本就来路不明,再有,说什么天道不仁视众生如畜狗,简直狗屁不通。”叶九歌皱着剑眉,满脸不满。 琉璃似乎找到了什么,蹲在那里,用力挖掘,一边挖一边说:“其实我觉得江流说的话很多都很有道理的。” “当今圣上严明律己,贞观之治,简直大透人心,而圣上,乃天子。江流嗤笑:天道不仁,视众生如刍狗。岂不是在指桑骂槐?” 叶九歌在一旁津津乐道着。 “哼,什么强盗逻辑。” 琉璃一边嗔怪,一边挖,突然,她就不说话了。她看见,有一只指骨,透着幽绿的玉光。“九歌,你看,江流果然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有不平凡的东西。” “呵,这和尚运气不错,瞎猜都能中。”叶九歌在一旁撇着嘴,“不会是他自己埋下的吧。” “叶九歌,你瞎说什么,你快来看。发光的手骨,这还是人吗?” “你说什么?!” “天道不仁,视黎民作刍狗。呵,世间的天,要变了。”江流在禅寺的后院,默念着。 “江流,大师要讲禅,你来不来?” “禅?何处不是禅,我为何偏要听他讲。”江流撇了那和尚一眼。 不过,大师?呵呵,我倒想看看,这大师,讲的什么禅。 “听,这佛法,在鸟鸣之中,在夏蝉之中。”大师端坐在菩提下,和颜善面地对着一众围着他的和尚说。 “放屁!”江流靠着不远处的槐树,叼着狗尾巴草说道。 “江流!你说什么!你自己不好好听禅便罢,为何来干扰我等?”一个和尚大怒。 “佛中,不犯嗔戒。这位师兄,你可修成了佛?” “你!……” “你就是江流?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师依旧那般面色和悦。 “对,也不对。” “那你的佛法,在哪?” 江流一言不发。 “哼,说不出话了吧,污蔑佛法,就该逐出佛门。”那位和尚趁机嚷道。一众和尚都汇说纷纭。 大师眼睛一亮,“不,他已经告诉我了,他的佛法,在心中。” “这……”一干弟子尽不再说话,只想看大师还有什么对法。 “江流,何来?” “自天地生,拂尘过去。” “何去?” “何来,便何去。” 大师头上有汗珠滴落。江流之语,滴水不漏。大师又接道:“此间可有佛?” “无魔便无佛。” “西天之上,可有佛?” “无道便有佛。” “何为无道何为有道?” “众生立为有道,众生皆苦,为无道。”江流对答如流,全不为所动。倒是大师,已汗雨淋漓。 “江流,你又何来?” “顺流而下,自江流。” “可参佛?” “不参。” “不参佛,可有佛?” “有?放屁!” “你?!”大师大喝,“我与你论佛,你却用秽语诋我,可是修佛之人!?” 江流抿嘴一笑:“大师,心若空明,可有嗔怒?大师?佛,确是在你心中?” “你!不可理喻。孺子不可教也!”大师拂袖而去。一干弟子纷纷双手合十,随大师而去。 江流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自个喃语:“呵呵,佛,在哪?我可看见?前世今生,佛在何处?若有佛,可蔽天下黎民?若有佛,可教世人褪魔止戈?若有佛,可否告诉我,我自江流而来,又是为何?这天地万物可有佛性?世人修佛,不食荤腥,大言不杀生灵。可一草一木皆是众生,一边说不杀生灵,一边生啖生灵,这可就作了佛?” 江流一步一步向反方向走去:“何处是佛?西天?何处不是佛?如来,谁是如来?万物皆是如来。” 如来,如实道来。世间可有佛,不恋红尘,不慕世间。 正文 第六章 补天 “叶九歌,你说,这是什么呀。”琉璃慢慢地将那一截手骨挖出来,拿到手中,如获至宝。 叶九歌仔细端详着那一截露出来的手骨,熠熠生辉。 一道微弱的金光从松软的土地中穿透出来,显出一阵祥和。 “感觉,这手骨之下,还有什么东西。” 琉璃又努力地挖起来,这下,叶九歌也来了兴趣,毕竟,如今太宗君临天下,开创贞观之治深受民心,如果这荒郊野外的有玉骨出现,那么自己便可大放厥词,说什么天子无道,令神灵枉死了。再之后,叶家就可以拉起反对李家的大旗,揭竿起义,最后一统天下。 “这是!舍利!佛门至宝舍利!”叶九歌大惊失色。这玉手骨,难道是佛门圣灵陨落了所遗留下来的? 琉璃手里捧着那颗婴孩拳头大小的玉光闪烁的圆珠并没有想太多,反而有些好奇地问:“嘿,九歌,你说江流看见了这颗珠子会不会很高兴?” “为什么要给他?”叶九歌有些无语,琉璃还真是傻到可爱,完全没有沉浮。在人间,找到佛门至宝是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甚至可以得到佛门扶持,一统人界。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喂,小花,你看见没,那颗珠子都被人捡走了。你说,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把我捡走啊。”不远处有一颗石头,对它身旁的野花说道。 “石头,你就想吧,你看人家那珠子多漂亮,你再看看你,除了全身上下的七个不大不小的洞偶尔发点紫光之外,还有啥好看的?”小花在它旁边,自顾自的说着。 “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都喜欢用美丑来评判事物呢?就像一朵花,它可以很美,美得让人陶醉,流连忘返,但同时,它也可以是一朵罂粟,使人凋零。” “石头,你果然只能是石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美丑,是所有人都能直观看见的。而且是最先了解的。如果他们不先看到你的美或者丑,那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这之前先了解你的内心呢?”小花轻笑道。 石头很孤独,它只能待在这里。它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其实不是石头,它只是被无数的风沙包裹了的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七彩圆珠。它其实比那颗舍利还要美丽。可是,它已经没有美丽的外表,因此,只能看着其他美丽的东西被别人青睐。 “小花,其实我不怕孤独,我只是想,他们不要因为一个事物外在的美丽或者丑陋就决定那个事物的所有。”石头叹了口气,身上突然冒出妖异的紫光。 “没关系,还有我陪你。” “咦,九歌,你看,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琉璃指着石头的方向。 叶九歌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去看看。” “哇,你看,这颗石头居然会发光。”琉璃难以置信地指着石头。“真的好美。” “石头怎么会发光?而且不像是有其他成分,就是普通的石头啊。”叶九歌拧紧眉头。 “小花,你看见了吗,这些人,现在因为我的外表独特了,就会专程跑过来看我。而那颗舍利,都被他们放在了原地。”石头对野花说。 “石头,你省省吧,你看,有人来看你,就已经算你的本事了。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小花囔囔道。 “琉璃,我突然想起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叶九歌凝神道:“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你的意思是,这颗发紫光的石头,很有可能,是女娲补天而遗留在人间的五色石 ?   ”琉璃捂住嘴,万分诧异。 “很有可能。唯有女娲补天用的神石,才有如此异象。”叶九歌蹲下身,仔细打量。 “石头,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是他们所说的五色石啊。”小花对着石头小声说道。 石头看着这两个人,突然不再渴望被他们欣赏。它避开他们的目光看向天空,“我是不是五色石有什么所谓呢?它们既然未在我放出光彩时就不在乎外表的靠近我,那我又凭什么对他们的话语置之心上。” 石头收回了光芒,再次变得灰暗冰冷。“小花,也许,也就你愿意陪我说说话,不管我是什么样子。” “琉璃,你看,光芒消失了。”叶九歌大惊失色。 “九歌,如果它真是你所说的五色石,那么很可能已经通灵了。” “你的意思是,它听懂了我们说的话,现在,是在摆谱?”叶九歌不禁哑然失笑。他很难想像,一个石头,对他们生闷气的样子。 “九歌,我们把这颗石头带走吧。”琉璃说着就要去搬那块石头。石头虽然有人大小,但是,在人间,修道之人不在少数。而他们自然也是修为颇高的修道者。 “慢些,琉璃,传闻五色石通天彻地,能补苍天,亦能修人祸福。如今五色石对我等不待,不宜带走。”叶九歌说着起身,抬手向舍利方向凭空一握。舍利如同顺风,闪到他手心。 琉璃缩回了要伸出的手,有些留恋,但仍是走开。“叶九歌,你说,江流是怎么知道这东胜神州的海岛上会有这佛门至宝舍利的?” “哼,他来路不明,兴许就是魔陀。” “别总是看他不惯不行?!”琉璃一脸不满的撇过脸去。身下仙气氤氲。她腾空而起,如同仙子,“呵,听说这里叫花果山?五百年前还有个齐天大圣?不过现在怎么荒芜成这样。” 琉璃飞到海上,环顾一圈,“不知道,传说中的齐天大圣,是个什么样子呢?” 叶九歌撇撇嘴,悻悻地说:“不过是被如来佛祖镇压了的可怜猴头而已。” “齐天大圣,不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敢与神斗,与佛斗,与天斗……” 正文 第七章 逐月 “石头,”小花看着飞走的两个人,转过头对石头说:“你看,你在生闷气,把这两个人给逼跑了,你说你这是为了啥呀。” “小花,你每一年都会凋零,下一年又会重生。但是,每一次,你都不一样,不一样的灵魂,却有一样的模样和声音。”石头仰望着天空,看着那美丽的黄昏一点一点裹挟着数不尽的黄云来临。“小花,五百年前,我的身边,真的有一块会说话的石头。他每天都跟我说话,跟我说,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也有很多的人,他们拥有与我们不同的四肢和脑袋。他们可以做很多事,不像我们只能在一个地方,呆呆的望着天空,或者呆呆的望着身旁的花、草、树。对了,小花,五百年前那个石头告诉我,他也看见你了。就像你现在每天陪我说话一样的陪着他说话。” “真的吗?石头,可我去年才出生啊。”小花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记得,那个石头告诉我,世间再无两朵相似的花。”石头似懂非懂地说。 “那你说的那块石头去哪儿?我怎么没见过。” “它五百年前从石头里蹦出来了。”石头一脸羡慕地说。 “蹦出来了?这么厉害。”小花不可思议地说。 “那个石头很高兴,他蹦出来的那一天在花果山又唱又跳,他去向每一朵花儿问好,又问了大树,最后一蹦,跳到了一个瀑布里。”石头充满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蹦出石头,能跑能跳能喝水也能张嘴说话。” 石头看了看身旁叶片已经有些泛黄的小花“小花,其实,我不需要任何人在乎我,我只是想,我爱的事物能够不再对我不屑一顾,我只是想,我能够像人类一样,能跑能跳,有一双看到世界的眼睛,也有一只能嗅到香臭的鼻子以及能开口说话和吃东西的嘴巴。小花,我要的其实并不多,或许,我能够明白五百年前他从石头里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这么欣喜若狂了。我跟他一样,都只想做一个,人。” 夜已深了,深邃的天空上不时有一颗流星划落。传说,世上的每一种生物,都代表着天上的一颗星辰,星辰坠落,意味着生命的消逝。 石头看着身旁的小花,有些悲伤,他知道它已经失去了知觉。深秋了,石头知道,每一个秋天,小花都会死去,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它又会以另一朵花的身份,回到他身边。 “小花,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是一个人,或者又不是人的事物。我跟一个美丽的女子在一起。坐在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上,看着月亮,看着星星。她问我,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我对她说,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石头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不见,只有它一个,在混沌之中,孤独。“可是后来,她死了。因为梦里的我。我拼命地想救她,可是,梦里的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把自己长生不老的心给她。因为,那样做,梦里的我会死去。” “小花,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梦里的我,是应该把自己的心给她的,那样,她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就像每天在我身边经过的蝴蝶一样,自由自在地穿梭在花丛里。” “石头,你的话太多了。”不远处,一只松鼠一蹦一跳地过来。“你都把小花给说得睡着了。” “你是什么?”石头问。 “我是一只松鼠。我从那边的大树上来。”松鼠转过头,指了指很远得只看得见树冠的大树。 “你为什么跑过来?”石头又问。 “因为你吵到我睡觉了。” “哦,那对不起,你继续睡吧,我不说话了。”石头感到很抱歉。 “不用,我都被你吵醒了。刚刚听你说什么梦啊梦的。你也会做梦吗?”松鼠走近了些,疑惑地问。 “会的。我每天都会做这样的梦。” “哦?那就是你的前世了。”松鼠说,“不然,一个什么都没有过的石头,怎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 “前世,你的意思是我的前世是一个像人的东西吗?” “应该吧。像我,从来都没有出过花果山,但是,我也做了很奇怪的梦。大树告诉我,那就是我的前世。” “那你的前世是什么?” 松鼠摇了摇尾巴,到石头跟前蹲下,“我梦见了很多很多漂亮的星河。星星如恒沙一般繁多。我靠在一个身穿紫金战袍的人怀里。哦!对了,他有一根棍子,可以从耳朵里面掏出来。他一棍子下去,可以打碎很多星河。” “齐天大圣?!” “不知道他叫什么,”松鼠有些疑惑地继续说:“他每天都会陪我看天边的紫霞。他说,他以后会拿那些紫霞,做一条霞珮,等到那一天,他会踩着七彩流云,身披紫色霞珮,来接我。” 石头望着月亮,看黑云一点一点遮蔽着月光,“后来呢?” “后来,我在那个梦里死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松鼠不知道怎么的,眼里隐约有滴泪划出。 “你哭了。”石头看着它说。 “哭了?什么哭了?我是松鼠诶,怎么会哭。”松鼠眼里挂着眼泪,带着笑,看向石头。 “你真的,不记得,你的前世了吗?”石头叹了口气。 “不记得,不记得了!我只是一只松鼠而已,哪管他前世今生的。”松鼠拼命地摇头。它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是真的记得前世,只不过是在一味地逃避。眼角的泪被甩得到处飞溅。 石头感受到那飞溅到它身上的眼泪,湿润润的,好像能够透进它身上的这些沙子直达到它最里面的那颗不朽的珠子。这就是眼泪吗?梦里的我,是不是就是前世的我呢? “石头,我先走了。明天继续给你讲故事。”松鼠顿了好久,终于,一蹦一跳地跑回去。石头看着它,看着它不自在地一蹦一跳,感觉有些悲哀。 就像,一个可怜人,在怜惜一个同样可怜的人一样。 正文 第八章 因果 “江流,我们回来了。”一声轻唤如同夜莺啼唱一般回荡在天空中。琉璃一头飞进江流所处的后院,满脸兴奋。她的后面,紧跟着骂骂咧咧叶九歌。 江流闻声摘下盖在自己脸上的树叶,从树下起身,抬头看了看两人,“琉璃,如何,可是有那特别的东西?” “有有有,江流哥真的是好厉害。九歌,快把那个拿出来。”琉璃捅了捅叶九歌的腰间要他快拿出来。 叶九歌万般不情愿,就像有人正在拿他的宝物,“给你!”他一把扔出那东西。虽然有些心疼,但他还不至于不拿出来。毕竟,若他想要,他可以有很多方法得到这颗舍利。 “舍利,佛门至宝?”江流一把随手捏在手上,拿过来撇了一眼,一道金光闪过,晃进江流眼里,“可是,与我何干。”江流滞了一瞬,自嘲地笑了笑,便满不在乎地打算扔出去。 “江流,你干什么!”琉璃大惊失色,在她印象里,江流虽然不染红尘,不恋事物,但绝不会如此蛮横。那可是佛门至宝,佛门圣人先贤的涅槃圣物,他身为修佛之人,居然对圣物如此不敬。 “江流,放下!你干什么!你自己不要,可以给我们,为何要如此羞辱如此圣物!” 叶九歌窝火,他可不想如此圣物,就毁在这个半路和尚手里,舍利在他手上,可是有很大作用的,想着他便要一把要夺下舍利。可是,在江流手中的舍利,他却是又不敢明抢,只能又缩回手来。 江流,顺江而流么。江流闭上眼睛,在他捏到这一颗舍利的一瞬间,他骤然就想起了他是谁来,又或者他的前世是谁来。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在他灵魂深处,有一些更为可怖的意识在觉醒。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的舍利。” “什么?!”琉璃与叶九歌双双惊呼,他们有想过这个舍利跟江流有些关系,但从未曾想,这是他的舍利。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你的舍利!”琉璃捂着嘴惊道。叶九歌也是震惊万分,难怪他知道那里有不寻常的东西。常听人说,古往今来的一些大能,转世轮回之后会对自己前世的事物有特殊的感应,现在看来是真的。 “红尘皆有因果,我自江流而来,前世今生,到底是来了。”江流叹息一声,双手合十,看着透发玉光的舍利无比哀伤。 “金蝉子,你不念佛,在想些什么?”如来睁开眼说道。 “佛祖,你作佛,多少年了。” “无穷尽。” 金蝉子转身望向如来。“佛祖可知,几万年前,谁是佛?” “青灯古佛是佛,如来亦是佛。” “敢问佛祖,可有仙?” 如来双手微颤,面不改色,“未有仙。” “敢问佛祖,不嗔不贪,不欲不怨,不欺不憎之下,可有仙?!” “金蝉子,你不修佛法,却怎来胡言乱语?!”如来背后,佛轮金光乍现,像要镇压世间一切不从。 “修佛,必先修心。佛祖,你的心,乱了。”金蝉子双手合十,面无愠色。 “金蝉子,修佛法,不要妄言。”如来闭上眼,不再理会。 一干菩萨罗汉无言,心生疑虑,却是不敢多问。 “敢问佛祖,这天,可有佛性?”金蝉子未罢,继续问道。 “世间一切,皆有佛性。” “佛祖,可曾见过天?” “抬头便是天。” “天可曾念佛?” “不念佛。” “不念佛,不吃斋,不关心黎民百姓,不变人生疾苦。此为有佛性?”金蝉子步步追问。 “金蝉子,你入魔了。”如来沉声道。 “佛祖,心中无魔,何来入魔。” “金蝉子,你再狂言乱语,我将你逐出佛门!”如来双目圆睁,佛印凸显,欲要面向金蝉子。 “佛祖,你才是,入魔了。”金蝉子不卑不亢,淡淡地说道。 “金蝉子,你且退一步。”观世音见两人快要出真火,上前劝解。 “观音菩萨,我可问你,如来,所谓何意?”金蝉子问向观世音。 “承如实道来之意。”观世音回答。 金蝉子面不改色,上前一步,“佛祖,既然如此,你可是犯了戒了。” “金蝉子,你是大无道!”如来怒目圆睁,一手佛印狠狠拍向金蝉子。 “金蝉子!本座打你下人间,转世轮回,重修佛法!”佛祖怒喝,狠狠地要将金蝉子打向凡间。 金蝉子身上佛光大现,金光佛印自手心飞出,对上如来的佛印。 “我要修的佛,你教不了我!我要的大乘佛法,不信天,不信地,只信生灵万物!佛?无魔哪来佛!”金蝉子大喝一声,径直退向人间:“神魔覆灭,天地灰飞,我欲修得天下佛,天道不仁,视众生作刍狗。敢问!天地间,可有佛渡众生!” 江流睁开眼,从往事里挣脱出来,叹息一声,“无魔便无佛,佛陀心中坐。何来大乘法,修得万世佛。” 江流看着前世的记忆里,自己的舍利,堕入人间;金蝉子佛体尽褪,转世成江流。 琉璃和叶九歌面面相觑,不知道江流是怎么回事。“江流,你怎么了?”琉璃面有虑色。 “能怎么样,犯神经了。”叶九歌一脸不屑。“听说他今天又跟一个修佛大师对上了。胡言乱语,气走了大师。” “呵,心中空灵,无嗔无怨才修佛。若他真是大师,难道仅因我一席胡言,就乱了心中佛?”江流面无表情,各自走去。 琉璃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江流……” 江流自顾自地走着一把将泛着金光的舍利,甩到叶九歌的手上,双眼微闭,“前世我是金蝉子,妄修大乘佛法。那我前世的前世,又是谁?” “世间万般皆有因果,前世我作佛,是否,就因我前世的前世,已化作大魔?” 金蝉子,江流,谁是我,我是谁?自江流而来,又往何处去? 江流自顾自地走了,只剩下琉璃和叶九歌面面相觑。那一句:无魔便无佛,佛陀心中坐;妄修大乘佛,修得万世佛。如同洪钟一般,一阵阵轰击他们的心。 世间万物,皆得快活,却有何人,超脱六道,逍遥自在…… 正文 第九章 大圣 “江流,你刚刚怎么了?”琉璃追上前问。 “没什么。”江流并不多说,继续向屋内走去。 “江流……”琉璃停住了,她有些看不懂现在的江流,也或许是,她从未看懂过江流。 江流在门前停下,转过脸来,双眸精光闪烁:“六道可有仙?仙后可有佛?是魔不是佛,造尽天下魔。” 江流说完,转身走进去,合上了门。“诶,江流……”琉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紧接着,她又听到,好像是江流在说,又好像不是。 “我修的佛,不是佛。我修的佛,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命。立万物生灵,通慧明捷。我只要这乾坤,朗朗清明!我只要这苍生,不受疾苦!我只要这苍穹,不遮我眼!我只要这大地,不绝我步!万世千秋,我作我佛陀,神魔灰飞,存我心中佛!” “五百年了,你又回来了。”佛界大雷音寺中,如来突然睁开双眼,望向大唐。 “敢问佛祖,是谁又回来了?”观世音上前问道。 如来轻吁一声,合上眼,“金蝉子。不过,又不像是他。我感觉,还有一个更古老的灵魂,在苏醒。” “是谁?” “看不见,与几万年前的古佛界,有大因果。” “佛祖,几万年前的佛界,到底发生过什么?”观世音不解,疑惑地问。 如来不语,合十的双手,却有佛印若隐若现。 五指山下。 “呵,金蝉子这个大傻冒又在干嘛,佛界的金刚大印居然都在恐惧。”一个猴头从一堆杂草中钻出来,他的全身都被压在山下,只有一颗脑袋,能够偶尔转动几下。 “哈哈哈,哈哈哈,如来!你困我五百年了。没想到吧,金蝉子回来了,哈哈哈。金蝉子回来了,老孙我,也要回来了!”猴头仰着天大笑。乱蓬蓬的黄毛如同一根根倒刺,似要把天都刺破。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你为了那群伪神,困了老孙我五百年。呵呵。”猴头的双眼迸射出嗜血的魔光,“玉帝老儿,你都可妄言统御三界,老孙凭什么不能自号齐天大圣!哼!几万年前神界未崩碎之前不过是个豆丁般的人物,神界毁灭之后就自立天庭,玉帝!你好大威风啊!哈哈哈……” 五指山下,魔浪滔天,整座山似乎都要被这只可怜的猴子抬起来。 “哈哈哈,如来!老孙就要出去了,你这破佛印,还能压住我几时?!”猴子放肆地狂笑。 “猴王!老猴子死了。”一只猴子匆忙冲进水帘洞,跪在孙悟空面前。 “什么?老猴子怎么会死?”孙悟空跳下虎皮座,一把拽住这只已泪流满面的猴子。 “猴王,生老病死,是每一个生灵的宿命。”一旁一只老的不成样的黑猴缓缓地说,每一口气,都仿佛要断掉。 “可我已学得菩提老祖的七十二般变化,化云作雨、呼风驰电无所不能,难道,我也会死?!”孙悟空大吼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以前,每一次自己同伴的死去,他都尽量不去想。可如今,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竟还不能逃脱死亡的命运,他不甘心。 “猴王,每一种生灵都会死。只是长短。”黑猴说。 “会死?我想要与天齐寿!”孙悟空仰天大喝。“怎么样才能够办到?” “凡间一切生灵都记在地府的生死簿上,只要脱离生死簿的束缚,就能成神,或者成妖,达到几近不死的地步。” “好!老孙就去烧了这生死簿!”孙悟空大笑,腾上云空,筋斗云出,一瞬间便腾出花果山。 …… “生死簿?这就是生死簿?哈哈哈!”孙悟空一把撕烂生死簿。无数灵光从生死簿上散开,化作飞灰。“哈哈哈,从今往后,老孙我与天齐寿!” “孙悟空!你,你,你,我要禀报玉帝,让你饱受天地极刑而死!”阎罗摊在地上,含混地说。 “多嘴!”孙悟空一棒扫去,将阎罗捅出地府,“呵,牙都被打掉了还多嘴。找死!” …… “老孙从此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身穿紫金战袍,戴着美猴冠,大笑道。“神?天庭?老孙我齐天而行,何人号称大圣,老孙我,从此,齐天大圣!哈哈哈。” 万妖臣服,几近永生。 “哈哈哈,天庭?玉帝?如来!你们,都给老孙等着!”孙悟空龇牙咧嘴地挤出字来。“大圣?哈哈,五百年了,我食铁丸,饮石露。覆海大圣?通天大圣?你们可是我的好兄弟啊,哈哈,五百年了,你们可曾来看过我?!平天大圣牛魔王,我大哥?呵呵呵,在哪儿呢?!” 孙悟空眼露凶光,“五百年了,你们可曾都还好啊?!” “哈哈哈!紫霞,你可还好?”孙悟空哈哈大笑,猴脸绉成一团,泪从眼里夺出来,滚落到地上,湿作一片。 “紫霞,你看那西天的云彩,红云万里,晚霞遍天。”孙悟空搂着紫霞,坐南天门的台阶上,轻声说。 紫霞回头看了看他,抿嘴一笑:“悟空,我以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有一个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身穿紫金战袍,戴着这无尽红霞编织而成的霞珮,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对我说,我爱你,直至终老。” “紫霞,我会让你的梦,变成现实!”孙悟空搂着紫霞,望着红云,格外的安静。 …… “泼猴,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有什么不敢,你不妨说说看。” 如来翻开手掌,“我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哈哈,如来!你输了,我不仅飞出了你的掌心,还飞到了天涯海角,看到了五根撑天柱。”孙悟空说着转过脸捂着嘴偷偷笑了笑,“我还在上面留下了‘齐天大圣到此一游’的话和特殊印记。” “你看看,是不是这些。”如来摊开手掌。一泡猴尿,一行别扭的大字。 孙悟空定睛一看,拳头捏紧,腾空就飞。 “孙悟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如来佛掌变大,他将手掌倒扣下来,狠狠地压向人间。 “如来!我会回来的! 正文 第十章 感灵 “石头,你还在听吗?”松鼠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伸出爪子,挠了挠石头。“石头,你觉得这个故事好听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梦见,五百年前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给压在五指山下了?”石头听得有些木然,小松鼠可真厉害,这些都能够梦见。 松鼠摇晃着棕色的大尾巴,连连点头:“是的,你是不是觉得孙悟空特别可怜?” “哈?可怜?他哪里可怜了?”石头不禁怪声道:“齐天大圣诶,多威风!如来佛祖都来亲自镇压他,敢问三界谁有这荣誉。” “你的意思是,孙悟空活该?!”松鼠脸色难看,不过,它一脸的绒毛,难看与不难看,也没有谁看得出。再难看,也就一个松鼠样。 “不知道,或许是吧。”石头声音有些沙哑,“那你有梦见紫霞吗?很可能是你前世的那个人。” “紫霞?”松鼠挠挠头。 她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齐天大圣,搂着她,安静的在南天门看着红霞。 她还梦见了很多很多,在梦里,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很幸福。 “喂,那个姑娘,你在干嘛呢?”孙悟空耍着金箍棒,走到南天门外,看着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孩问道。 “我在看彩霞。” “看彩霞?呵呵,这有什么好看的。”孙悟空不禁嗔笑,顺着紫霞眼睛望的方向看去。 紫霞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说:“你看,那些霞云,稍卷略舒,变幻万千,真美。” 孙悟空满脸无奈,开始细细地盯着她看,一身紫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弯弯的月眉如同会跳舞的精灵,一对迷蒙的眼睛里透着梦幻的光彩,“女娃娃,我是真不懂你到底想的啥。这堆云什么的,有啥好看的。” “他们都不会来过问我,你是谁啊,居然会来问我。”紫霞笑着看向他。一身的毛,有些像猴子。 “诶,小姑娘你居然不认识俺老孙?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双手插腰,头朝天。 “弼马温?原来你就是那猴子。”紫霞怔了怔,原来他就是那个敢自立齐天大圣的灵猴。紫霞看着他,伸手摸了摸孙悟空的毛,“多久没洗澡了,毛都干成这样了。” “……,小姑娘,咱先别提毛的事,老孙问你呢,这彩霞有啥好看的啊?” “你猜猜。”紫霞莞尔一笑,回头继续看着铺天盖地的彩霞,没有再说话。 “哎呀,这姑娘,真是。”孙悟空没趣地扭头,双手抱着头,吹着口哨要走。 “唉,孙悟空,这么多年,都没人陪我看彩霞,你陪我再看看好吗?”紫霞没有回头,言语之中透露着寂寞。 “为啥呀?”孙悟空一脸不屑,“小姑娘,那你先告诉我,这彩霞,有什么好看的?” 紫霞坐在南天门的门槛上,抱着膝盖,“孙悟空,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这里看彩霞。因为,我相信,有一天,我的真命天子,会踩着七彩云霞,身穿紫金战袍,来接我。” “我去,小姑娘,你真是单纯可爱呵。”孙悟空满脸黑线,浓眉皱到一团,“来,谁叫老孙同情心犯了呢。” 孙悟空一步踏上云霄,手一抬,无数云霞翻滚,凝结。眨眼间,云霞便变作霞珮,系在了孙悟空脖子上。 他摇手一挥,齐天战袍加身,锁子黄金甲护体,头顶凤翅紫金冠,足踏藕丝步云履,如同战神附体。 孙悟空一脚踏在无边红霞布成的飞帘上,来到紫霞面前。 “原来,那个人,就是你。”紫霞双眼发光,眼睛里有一些异样的神采,她预见过很多次,她心中的英雄,就是这样来到她面前的。 “什么那个人是我,小姑娘,上来吧。”孙悟空伸出手,抓住紫霞的手,向天际飞去。 …… “喂,松鼠,在想什么呢?”石头大声喊道。 松鼠木然地,仍然在想,想到,天边那一片红霞散开。眼泪,卡在眼角,再流不下来。 “松鼠!”石头又一次大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没想什么。我就是在想一会要吃什么。”松鼠满脸堆笑,“诶,石头,你说我一会是要去西边那颗松树吃松果呢,还是北边的那颗。” “看你自己呗。”石头说,他感觉,松鼠有心事,那是一个牵连了前世和今生的心事。 “诶,有流星!”松鼠突然指着渐暗的远天大声叫嚷。松鼠尾巴拼命地摇摆,整个身子,仿佛都要蹦起来。 石头看着还未黑暗彻底,黄昏已晚的天空。这还没到晚上,怎么看得见流星。“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唉,你管我。听说流星划过的时候可以许愿,会实现的。”松鼠一脸虔诚,用爪子戳了戳石头,“诶,石头,你也许个愿呗。” “哦,原来如此。”石头笑着,“那我想,有一天,我能够跟五百年前的那块石头一样,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你真是个笨蛋!”松鼠大喊,“愿望不可以说出来的。” 孙悟空,我希望,还有那么一天,你能带着我,踩上云彩。你的身上,穿着齐天战袍,头顶着凤翅紫金冠,足踏藕丝步云履。你会转过脸告诉我,你从未忘记,即便我不再是我。 五指山下,正沉睡着的孙悟空猛地睁开双眼,五百年了,他每天都从噩梦中惊醒。他每天都梦见,紫霞在云边看着他,面带微笑。然后,一把方天戟,瞬间就刺破她的胸膛。她的脸上,还带着一抹灿烂的微笑。 “紫霞……” 一道惊雷从静寂的天帷划开,紫色的电弧如同狰狞的洪荒巨兽,呼啸着向孙悟空袭去。五指山上,佛光大现,六字真言金光灿灿,飞出金帖,浮现在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发出佛印,向孙悟空压去。 天边,红霞渐渐褪去,带走一切光明。 孙悟空哈哈大笑着,他听见了紫霞的声音。 “悟空,来,再陪我看看这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