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剑狱 慕琪琪从阴寒的极刑痛苦中再次舒醒过来。 这是第多少次了?她被洛修意施以极寒阴刑刺激她的灵魂力,以淬炼她的凶性。 幽暗的环境是一座剑形的灵狱,她打着寒噤,看看四周的挣扎呻吟的魂光比施刑前又少了许多。还有一些幸存者和她一样,都在痛苦中战栗、得瑟、悲鸣。 她成为洛修意的魂奴已经有五百年,她是千魂剑狱里的千魂之心。 千魂剑的剑身内由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奴魂石铸就,它的形状是一把阔大的三角短剑,剑狱内可以容纳上千个灵魂,这种剑既能杀戮,又是噬魂助修的大法器,因此叫作千魂剑。 “慕琪琪这个傻瓜真经得住折磨?五百年了,她还不消失?”那是慕琪琪曾经最信赖的声音,听着娇软悦耳,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如针如刺,如今比洛修意施展的各种鬼刑更扎得人心痛意绝。 这是慕琪琪的乳娘徐氏的侄女,本来姓魏,因为从小做她的影卫,而被慕家赐了宗姓叫做慕瑾伶。 “她能活到今天,正因为她是个傻子。万物皆有所用,哪怕是慕琪琪这样的傻子,做我千魂剑里的主心魂,最最适合!这么多年来,多少器魂都烟消云散?独独她因为傻,反而活到了今天,成为我千魂剑的重要器魂。”洛修意的声音不温不冷,金石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甚为动听,却透着无尽的阴狠和魔邪。 “还不是你父亲目光过人,智谋高超,让张国师在她满月时就将一种奴魂蛊种进慕琪琪的大脑,弄得她大家一直都相信了她是个傻子,然后洛家再伺机为你和她定下婚约,堂而皇之的将她接进洛府,成为你剑狱里的忠臣…” “你这个坏女人,鞠夫人因为信任你母女,死前将你选为慕琪琪的影卫,你才有机会跟她嫁到我洛家……如今作了我的璧人……” 外面晃动着一男一女调笑成欢的影子。 轰隆几声,如五雷击顶一般—— 五百年过去了,慕琪琪如今才得知真相:“原来我并非天生的傻子,是洛修意一家和张国师合谋害我!” 慕琪琪恨得咬牙切齿,从前她是只认得爹娘和叫吃叫喝的傻子,连自己有多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弄不清楚,经历了这五百年的淬炼,和无数灵魂一起同修同炼以后,她已经不再那么傻了。 她再不会象最初成为他的魂奴,被他施刑时,对着他大叫救命,而他却从来听不见她恐惧、无助的呼救声。 “该以极烈火刑淬炼了。”慕瑾伶突然正经地对洛修意道。 “你是她的影卫,鞠夫人从前对你一家有恩,你还敢这么对她。”洛修意的话半笑半讽,没有激起慕瑾伶的同情,反令她生起无尽的厌恶和耻笑道,“我从不认识这个傻子!” 空中响起洛修意狂放、狰狞的大笑声,千魂剑里的灵魂们无不被笑声吓得惊恐奔走。 洛意修将千魂剑插入一池阴烈火符池中,以法力驱动起一场雄雄阴火,剑境里的幸存的若干灵魂抱头逃窜,又逃得到哪里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慕琪琪一动不动,这五百多年来,她以傻傻的本心傻守自己,抱朴守一,因而幸存。 这一次的火刑比从前厉害了几倍,很快又有数个灵魂化为乌有,成为千魂剑的剑身养份。 千魂剑就是这样的,在不断的魂刑中淘汰不够坚韧的灵魂。 千魂剑现在夺噬的灵魂越来越高级,早从普通人到炼气士,再上升到筑基士,甚至夺了不少元婴士的命。 无论是谁,一旦入了这千魂剑狱里,绕是那些元婴士和筑基士,一样的有不少被折磨得散灭。 这一次的火刑太厉害了,慕瑾伶很可恨,嫌火力不够,竟然取出一道异火喷向烈焰之中。 众魂遍地哀鸿,又有许多瞬间化为乌有作了剑身的养份。 慕琪琪这一次的痛苦带着从未经历过的毁灭性的绝望和痛苦,她抽搐着长长地昏死过去。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加倍的折磨过够……哪怕是与你们同归于尽……”火刑结束后,她被一道熟悉的血气再次唤醒,此时她只有这个心愿。 “你若真有了这心,不如我们一同反了……”耳边响起一个苍老而很轻细的声音,他是在她之前就被封进剑狱的一个散修,叫郑长秋。 剑狱里有八个重要灵魂,除了她是主心魂,另有七个是她的辅佐,与她一起组成千魂剑里的八门夺魂阵,统领千魂,为洛修意历下屡屡战功,夺取了无数人的魂魄。 另七个人的灵魂生命都非常坚韧,尤其这个郑长秋。 同生共死多年,他们的灵魂经常被打散又重新聚拢,彼此之间早已无形相融,即使不怎么交流,大家都知道一些彼此的事。 “怎么反?”她的辅佐异口同声。 “琪琪是主心魂,我们是附属。她的灵魂里有和洛修意相通的奴魂蛊,虽是主从关系系,但也同生,因此她死,洛修意必死……” “可是这剑狱坚不可摧,我们连出去的可能都没有。” “这五百年内我终于悟透了暴灵术。如果大家不怕灵魂消散……” 这本来是很灰暗的提议,此刻竟是千魂同赞,无不想和洛修意同归于尽,从此消灭了这个魔头。 所有的人都乞求地看着琪琪。 “我愿意一试。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我已经试过很多次努力,想在战斗时倒戈相向,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有一股力量令我无法做到彻底背叛。”她平静地道。 “那是因为你灵魂里对他还有下意识的恐惧和折服,你被封进剑狱前,被他驯服了一百年。”郑长秋什么都知道,他是剑狱里较老的人。 那一段很恐怖的经历,她不由打个冷颤。那一百年,她被他关在一个幽暗的魂幡里单独驯养,每天除了折磨就是折磨,那时她很傻,那么无知,恐惧很深刻地在她灵魂里扎下根,加上蛊的作用,她很容易地就成了他的忠奴。 “成功的关键在琪琪手上。”郑长秋寄望地看着她。 “请琪琪姑娘大发慈悲吧!这也是为世间除害!我们受够了剑狱的苦!”众人齐齐向她作揖恳求。 “琪琪姑娘,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能一直幸存?”郑长秋问道。 “因为我和他种了同心奴魂蛊。” “真正最受折磨的是你,为了提升你的凶狠能力,他随时可以消解你的灵魂,又凭着他的魂力将你聚合拢来。如果你真肯与他同归于尽……” 想到还在婴儿时就被洛家派人给她种了蛊,而令她成为一个傻子,受够冷落,她的母亲为此抱病早逝,还有慕瑾伶对她的背叛,她恨得牙都咬碎了:“教我怎么做。” 郑长秋一字一顿:“我们一起修暴灵诀,以无穷的复仇心力与这把罪恶的千魂剑同归于尽。即使杀不了洛修意,至少也不再作助他作恶的帮凶。” “多久能成功?”辅佐白梦亭关切地问。 “就看大家的心意,若是我们同心协力,只要习会暴灵诀,随时可以齐心协力暴灵毁剑。”郑长秋道。 “那就为洛修意选一个好日子上路吧!”辅佐王春林忿恨地道。 …… 机会终于来了,这日正是夕阳收成一线残云时。 洛修意这个魔头,由于夺魂无数,总是被人追杀。 这一次,剑狱的灵魂们刚经历了一次大刑,正在休憩。 外面突然响起“杀杀”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舔血之气让慕琪琪一个激楞振奋起来,众魂随之同醒。 “准备吧!”郑长秋发出一个命令,郑重地对慕琪琪道,“主要看你了!如果你的心意不坚,不仅会令大家无辜牺牲,还会暴路我们的事迹。以后,即使你想再寻找机会暴灵,都不可能!” 机不可失!慕琪琪咬紧牙关。 “我们相信琪琪姑娘!”白梦亭鼓励地看着她。 “请放心吧!这里面的人,谁都受够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杀!” “把洛修意这个魔头千刀万剐!” “定要让他魂形俱灭!” 空中散开血腥之气,这股气味令众魂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唇,每个人都变得狂烈兴奋。 “我们是没有主心的灵魂,都受你的主心影响。千钧一发,全靠你了,琪琪姑娘!”郑长秋在进入忠奴状态前,迅速说出这一句话。 慕琪琪受到洛修意的魂控,此时觉得自己比以前变得更凶,更狠,更噬血,更饥饿如虎,有一股欲望令她带领着大家暴出凶猛的夺魂之气,夺噬掉外面的那些追兵的灵魂。 可是仇恨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看到外面人影重重,象潮水一般扑向洛修意和慕瑾伶。此时最是洛修意不会怎么注意到千魂剑里情况的时候。 “就凭你们?”洛修意认为从前被追杀的经历没有一次不是千军万马的袭来,此次不过又是比拼人数的手法。他有千魂剑在手,身后岂无强大的势力? 无数剑光、法术、法器向他和慕瑾伶打来。 他狂放的大笑几声,挥剑向前方的敌人暴出夺魂剑意。 只要他的噬血令一发,慕琪琪就是夺魂剑里勇猛的器魂,为他立下无数战功,掠夺无数新的灵魂,合千魂剑里总有充足的灵魂供他使用。她的战果一次比一次丰硕,一次比一次带给他更高的自豪和荣誉。 她痛恨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不能做到与洛修意反目。” 这一次彻底不同了,在他挥剑的同时,她终于以仇恨的力量将为洛修意夺魂的忠心压制下去,诵起暴灵诀,千魂感受到她的心念,立即齐心附合,发动复仇,集体暴灵毁剑。 洛修意骄傲的剑意这一次突然象哑炮一样,连扬两下毫无威风,只是发出一片嗖嗖的劲气,并无从前那般铺天盖地的夺魂剑势。 偏偏这一次的追兵中,有一个修雷灵的真人,发出一记强悍的雷术,一大片耀眼的雷光向他飞射来。 也是恶报的时候到了,外面这一记巨雷之声,加速了剑狱里的暴动。 “轰”地一声,在雷力震动的同时,千魂剑身发出巨大的震力,震得剑从洛修意手上脱手而出,在空中暴裂开来…… 有修得眼通的修士看见空中有无数灵魂纷纷扬扬的化为乌有。 洛修意心痛如裂,反应只略一慢下来,被天上落下的雷术击中。 而慕瑾伶这时意外地向他颈上挥来一剑…… 慕琪琪失去了与洛修意那股难以摆脱的束缚感,浑身一轻,终于解脱了。 血光、雷光、法光、法器,交相辉映的战场,在她零星的意识里黑暗沉寂过去。 卷一 第二章 怨灵的追随 慕琪琪在一片经咒和光芒中又有了知觉。 缓缓睁开眼,耳边的经咒声消失,光芒的梦境化为从前的环境,空中弥漫着淡淡的幽兰之息,这是母亲鞠氏最爱的味道。 黛眉微蹙,忆起此前一刻,晃如一场惊梦。 她以为自己肯定是灵魂飞散了,但头部的疼痛,令她感到意外。 如果灵魂飞散了,早应是无知无觉无记无忆。 而此刻,她记起昨天的事—— 这在从前都不可能,从前她只会叫爹娘和乳娘,只会叫吃叫喝,从不记得什么事情。 昨天,父亲迎娶六夫人田氏,生病的母亲气不过,一气之下自缢了。她看到在母亲的身体挂在空中的白绫上旋转,惶惶中摔倒,头部撞伤在柜子上昏迷了。 “娘。”第一次她不再那么呆傻,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找娘。她从床上翻身下来,腿脚利索地跑向屋外,在门口略站一会,辨清母亲的卧室在隔壁。 四周没有声音,整座小院寂静得可怕。 母亲的房门大开,屋里陈设整齐,早没了昨日凌乱的痕迹,她特地看了看昨天撞伤她头的柜子,上面的血渍已被擦得干净。 “娘死了。”她心里有个清晰的觉知,自己的确不象从前那样傻得无知无觉。空中散发着钱纸的灰烬味,她跑到院子里,看到乳娘徐氏跪在一角,一边哭一边烧得钱纸漫天飞舞。 徐氏正哭得伤心,眼角瞟到一个小小的影子,转头一看,竟是七小姐站在屋外向她缓缓走来。 “七小姐你可醒来了。”徐氏红肿双目,声音沙哑,激动地拥抱着她。 “乳娘。我娘呢?” 七小姐第一次说出一句有思维的话来,徐氏惊得脸上的泪珠都停顿了,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头,以为耳朵听错,不真实地问:“你说什么?” “我娘是不是死了?”八岁的孩子本来已经知道生死之事,但七小姐不同,从小就是傻子,以前府里死人的事,给她说很多次她都听不明白。 此时这孩子目光清亮,语气连贯,好象换了一个脑子。 “你娘昨天一出事,下午就被府里的人抬着出去埋了,埋在慕家女眷陵地的一角,连个正位都没有。”徐氏是忠仆,想到鞠夫人结局悲凉,看到七小姐还这么小,说着又是挥泪痛哭。 琪琪皱着眉头不语,即使现在脑子有灵光了,但有的事不知道。可以说人世间的是非、冷暖她都还不够懂得。 面前一道东西闪过,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爹有六个夫人,在外还有六七个外室…你娘只是其中的四夫人,她因为不得你爹的宠爱,心灰意冷,抑郁成病,为你爹昨天又娶个姨娘进府,就自己想不通寻了死。你娘这种软骨头死了就死了!省得以后拖累你。” 琪琪身子一颤,这说话的人是郑长秋呀! 眼前立即浮现出千魂剑里千魂暴灵的事…… 粉红的嘴唇微微一张,有些发白,正要问郑长秋,这是何故。 郑长秋严肃地对她道,“让你乳娘在这里哭好了。你回屋里去,我有要事告诉你!” 她感觉到乳娘是活生生的有体温的人,自己也吐着热气。而郑长秋只有半截身子的魂影,连手足都没,她知道他是鬼魂。她不怕郑长秋,因为他们同生共死过,但这诡异的经历令她手心发冷。 他的出现是一种莫名的警醒,令她不敢再对乳娘说太多话。 “已经深秋了。看样又要下雨,天要降凉,我带你先回屋里去。”徐氏发觉她手冷,见她的眼神呆愕,闷不出声,心里踏实下来,想刚才她问的话应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本能的反应吧。 徐氏把她送回她的屋里,把她按在床上坐下,拿出一块糖放进她手里,哭道,“你先等着。你娘走得匆忙,我得先给她多烧些钱纸下去,不然她在下面没钱打点,在地下的日子会不好过。” 她看了看琪琪头上的绷带,自语道,“这伤应是无大碍,等过些日子结痂就好了。” 徐氏一出去,琪琪迫不及待地看着屋角的影子。 郑长秋道,“你不必说出来,我能知道你心中想的。我们在千魂剑里暴灵很成功,也是时运到了,当时追洛修意的那帮人中有个真人修的雷灵,若不得那记大法雷相助,我们很可能会失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千魂剑内身是来自上古的一种叫魂宝的奇石,本来是很好的东西应该用于救世济人,却被后人恶用,铸成千魂剑害人。” 再见到郑长秋,琪琪很激动,一双可爱的眼睛眨几下,对他笑一笑,“我以为我应该是死了。为什么我现在是从前八岁的样子,脑子好象不傻了?” “那帮追杀洛修意的人中有万佛门的人,他们在怀阳山下我们暴灵的地方,有为所有死亡的人做大法事超度亡灵,可能是千魂剑里的魂宝是上古灵物的关系,那魂宝护着你重新转生回到现在。我和几个辅佐成了只有怨念的残魂,随你来到了这里。昨天晚上我已经把你这一生的环境进行了了解。” 郑长秋讲得简明,琪琪大约听明白了一点意思,知道自己是重生了,回到了过去的八岁时,这时正是她娘去逝的时候,而郑长秋他们成了怨灵。 她摸一下头上的绷带,“我从前是傻子,以后我不会再不傻了吧?” 郑长秋疼爱地看着她,“傻孩子!从前你是被洛修意的师父张国师种了蛊在你脑里,控制了你的脑神经,令你象个傻子。这一世,我们几个都跟着你来了,王春林是懂蛊术的人,正好昨天你头受伤,他昨晚拼尽自己最后的灵力,帮你把脑里的蛊虫吸出来了!以后,你再不会是傻子了。不过蛊虫一死,得当心洛修意再害你,所以接下来我们得商量很多要事!白梦亭他们几个都随你来了,但是大家留存的时间不多!” 琪琪觉得有点接收不过来这些信息,有一事她记得很清楚,“我和洛修意不是同生同死的吗?” 郑长秋耐性地给这个不谙世情的孩子解释:“王春林说你过去世应是被人下了两次蛊,第一次是让你变傻。第二次是在把你变成洛修意的魂奴之前,这种同生同死的奴魂蛊对他有影响,因此种蛊的人不会轻易太早把你们联系在一起。” 琪琪笑着吐一口气,“洛修意不会再来害我们了吧?” 郑长秋的脸色和话语变得阴沉,“这正是紧急的地方!你回到现在只是表示有机会重新做人,但是你看看你眼前的事并没一点变化!就是说,将来你还要遇到洛修意!我们不仅要提防他,还要杀了他!你可别忘了做他魂奴的那些痛苦!” 琪琪有些头晕,眼前一闪过那五百年的悲惨经历,她寒流注背,深刻的仇恨令脑子变得更清灵:“是呀,我发过誓,一定要好好‘偿还’洛修意和慕瑾伶!” 她象从梦中醒来,对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一丝信任。倒是千魂剑里同生共死过的灵魂们让她更觉亲切可靠,“王春林他们不是也来了吗?他们在哪里?” 卷一 第三章 魂宝 郑长秋道,“他们昨晚围着你忙了一夜,现在在睡觉。阴界和阳界的日夜相反,阴界的人如果这时出来,会减损阴灵之气。我出来先和你说说话,以免你做错事情。” 慕琪琪想起在剑狱里的日子的确是与人间日夜颠倒。看看四角阴暗的地方,“他们住在外面吗?” 郑长秋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手上,“你没发现你的手珠有什么变化?” 慕琪琪抬起双手,右手上戴着一串舍利珠,那是从前鞠氏给她从慈云寺请来的护身佛珠,说这珠子是得道的法师往生后留下的舍利子串成的,五颜六色的既好看,又能避邪。串珠的线很结实,用钓鱼用的银丝线编成的辫绳,结头处的蝴蝶绳结间多了一颗深黑的不规则“琥珀珠”。 看了一会,一些旧事浮上眼前,以为从前不记得的事,其实她是记得的,只是以前大脑不能活络,就象没有记忆。现在脑正常了,一些经历过的事自然的浮上来,自然就明白了。 “这不是娘用来抹琴弦的琥珀吗?” 她用手轻轻捏了捏那团“琥珀”,有点象牛皮糖,带着浅浅的幽光,虽然颜色深黑,看着很亲切,觉得心里很踏实。 “这不是琥珀,是千魂剑内身的魂宝!当剑狱暴裂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大家从此灵魂完全粉碎了,没想到魂宝溢出一团灵气护着你的灵魂,当时你被炸晕了,我们都炸残缺了。万佛宗的法师们摆开超生大阵,得到他们超度的力量,魂宝带着你回到现在,我们的灵魂残缺,再投生也是傻子、残废的命运,所以就随你来了。那团魂宝化为你手珠上的坠饰,也是我们寄居的地方。” “你们七个全来了?”慕琪琪不敢相信,两眼晶亮地盯着魂宝石里,瞳孔放大,看清里面有几个东倒西歪的人影,围在一座石头正在睡觉。 她惊喜地眨眨眼睛,疑惑地道:“里面那么小,怎么住得下这么多人呢?” 郑长秋道:“你看以前千魂剑身才多大?却能容纳上千个灵魂?虽然你带走的只是魂宝的一角,却是最有灵性的一部份。莫庭枫是炼器士,会造纳囊,一个纳囊最大五尺见方,这块魂宝石里却有两个纳囊大。我们几个都是残魂,占的地方不多。你仔细看,中间可是有两方黑色的土地,可能是从前这魂宝石得到过千万魂魄的血祭和淬炼,你带走的这一块魂宝石的灵气比原来强很多倍。莫庭枫学炼器的,对这方面知道比我们多,他说里面这片泥土已经成为魂宝之壤。” 慕琪琪双眼微眯,瞳孔紧缩,定定地看着里面,就这么大点龟角之地?慕家是公侯世家,拥有上万倾的良田美地,在怀阳国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你还指望那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享乐的爹?”郑长秋嗤之以鼻,“你娘在世时,你们都没得到多大的好处,好歹你爹是一等公侯家的世子,你娘是明媒正娶的姨娘,为何你们住在这远离世子府的偏僻小院?难道你还指望你爹帮你报仇?” 慕琪琪抬眼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去想这些。 郑长秋生气地道,“看来你还有很多不明的事。让我再好好地告诉你,从前你在十岁时,洛国强大将军家犯了贪赃罪,你祖父慕卫南为洛国强作了保,洛国强为表示感恩,让嫡孙洛修意和你订了亲事!这事让慕家的每个人都高兴了很久!你一满十五岁,你爹就和大夫人刘氏将你主动送到了洛府,一个月以后,洛家说你溺亡,隆重地安葬了你!后面的,不用我说了吧?你当了魂奴那么久,怎么没见慕家有人救你,帮你杀掉洛修意?你不是还有哥哥姐姐做了仙门的弟子吗?” 慕琪琪打个冷颤抖,粉嫩的小脸煞白,低下头看着手珠。 “难道你想讨好你爹,以后当正二八经的七小姐?你不想报仇了?你看看你娘昨天才死,府里娶六夫人是红事,因为怕触了霉头,又扫了你爹的兴,你这静岚院里一片死寂,连个灵堂白纱都不许设不许挂,你乳娘只能在外面的角落给你娘烧纸。而且,虽然你爹是世子爷,下面还有三个兄弟,个个都有五六个夫人……加上你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你以为你能象三小姐,六公子他们那样,从小就被仙门的带走,给慕公府家争足了脸面…慕公府那么复杂,依你这不知薄寒轻暖的天真样子,你在慕公府还能混出头?依我看,人家不知道你傻病好了,一直当你傻子还好,若是知你傻病好了,只怕你的大厄运提前来了!” 郑长秋絮絮叨叨的数落令慕琪琪头晕脑胀,头上的伤口痛得扩散到了脸上,小脸抽搐几下,白得发青,完全失去了看到他时的欢喜。 “你可知道王春林昨晚为了给你驱蛊,消耗了多少阴灵之气,现在在魂宝里静养,本来他有一年的时间,现在只剩下半年,还有我们几个,除了我的时间长些,他们都只有七个月、八个月、一年不等的时间。你可知道我们拼命保持着一息残念,还跟着你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什么?”他的语气虽然柔和,但话的份量越来越重。 如果王春林为自己死了,她很会难过,不由心中一缩,眼角一混,慌乱地问,“为什么大家的时间这么短?” “我们本该灰飞烟灭,因为对洛修意的恨太深!剑狱暴亡时,也不知道洛修意是否真的死了,没能亲手杀死他,我们不甘心,才拼力以一息怨念暂存!我们不仅是来报仇,也不放心你,所以苟延残喘下来帮助你!对我们来说,能够有这么多时间,能够尽力量帮助到你,我们就很知足了,即使最后仍然化为乌有,我们也不后悔。” 郑长秋声情并茂,一字一句如重锺狠狠击中琪琪每根神经。眼泪顺着她的脸上如脱落的珠子滚滚下掉。 郑长秋越说越激动:“你还不快想办法好好办些正事?现在我们几个都虚弱得很,以后你记住了,我们也需要食物,给我们香蜡纸烛和香油就可以…还有,没几天,你乳娘男人家的兄弟魏老三就要把魏瑾伶送来给你做伴了!难道你任她来到你的身边,将来伙着洛修意害你?” 琪琪猛摇几下头,脸上爬满泪珠,伏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徐氏在外面一边烧纸一边边抹泪,突然心有异感,七小姐是吃她的奶,是她带大的,两人有些心灵感应,她跑回屋里,看到她趴在床上伤心的哭,以为她在哭她娘。连忙抱起她往厨房走,声音哑哑地安慰,“琪儿不哭,你的伤还没好。琪儿该吃药药了。” 琪琪满脸泪痕地看一眼她,又看一下郑长秋,发现乳娘根本不察觉屋里还有别人。 郑长秋放缓语气告诉她,“阴阳两隔,本不同路!别担心!你乳娘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对你说的话!你能看到我们,是因为你的剑狱生活了几百年,你再活过来时,鬼眼得以保留。” 琪琪放心下来。 药罐里的药还很温热,徐氏给她灌下大半碗汤药,催着她吃了些补血粥,又把她送回她屋里,药里有安神的东西,徐氏和她叮嘱着什么话儿,她没听清几句就睡着过去。 卷一 第四章 管钱 过三日,徐氏给琪琪换绷带时,发现她头上的伤完全好了。惊呼道:“我的天,你头上那么大个坑,才三天就全好了?” 她揉几下眼睛,又掐几下自己,确定不是做梦。又喜又惊地看着孩子,“莫不是你娘显灵保佑你?” 魂宝带着护体疗伤的灵气,还真是个好东西。琪琪低着头,不敢流露内心的喜悦,一只手悄悄抚摸一下宝贝,“这几晚我总梦见娘。” 出人意外地她又说出一句有思维的话来。 徐氏摇摇头,轻抚一下她鲜嫩的小脸,认真地问,“你说你梦见你娘?” 琪琪抬头望着她,眼睛充满灵动的光芒,“我娘死的头晚,你们是不是商量好让你魏家的侄女来给我作伴?魏老三带着他女儿现在应该就到怀阳城了?” 这接连两个清晰的质疑,震得徐氏心跳加快,没差点摸一下孩子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但见她唇红齿白,神情自然,不象有毛病的样子,分明一个很正常的孩子。心里纳闷,“难道是夫人显灵,孩子不傻了?” 她好生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鞠夫人和她说这些事时,琪琪睡在夫人的床上,她们认为她睡着了,即使她没睡着也听不懂。 这几日在郑长秋的调教下,琪琪已经心智大开,已经有了后面的行动计划,第一步就是慑服徐氏。 “你们那天晚上说的我听见了。当时我听不明白,我娘死后,我接连三晚梦见她,每次她来就抚摸我的头,叫我变聪明。她抚摸我时,她手上带着光,我觉得自己脑子就变得灵光了,所以现在我弄明白了!”琪琪的声音很稚嫩,带着浓浓的奶气。 这孩子真的不傻了?说出这么长一串话来,象在说一个故事。 徐氏不怀疑她所说的话。作为母亲去逝后,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孩子,她有这样的经历,她儿子一个月时病死,他死后很长段时间里,她每天晚上都梦见他,直到后来进了慕府给七小姐做奶娘,她有寄托了,才没再梦见儿子。 七小姐的话非但不令她起疑,反令她高兴。 “真是这样就好了。”她抱着孩子,激动地抚摸几下琪琪的头。 琪琪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娘昨晚给我说,叫你当心魏老三!不能让魏老三知道我们手上有多少银子!娘说我们一老一少,府里又没人帮我们,你一向耳根软没主见,很容易被魏老三骗走钱!她说不该让魏瑾伶来给我作伴。魏老三父女两来了后,叫你打发走他们!以防魏老三骗了钱象魏老二那样去外面赌,败光我们的钱,我们怎么办?每个月府里虽有送来点月银,那些银子只够我们自己吃喝!我还这么小,不把钱管紧点,以后我俩去讨饭?” 这长长的一段话很有份量和气势,令徐氏呆如木鸡,手心发寒。 她丈夫好赌,前年在外赌输了,酒后和人打架,被人打死了。鞠夫人暗中接济她的事,每次七小姐都不在面前。这些事只有鞠夫人知道,如果不是鞠夫人托梦来了,七小姐怎么说得出来这些? “你的手心好冷。是不是你衣服穿少了?我给乳娘添衣裳。”琪琪转身去床头上为她寻找衣衫。 她被感动得紧紧抱着孩子,眼角噙起泪花,声音沙得很厉害,“本来昨晚我打定主意,再不为你娘哭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你突然好了,一好了就这么懂事,还知道心疼我。我忍不住鼻子发酸。你放心,我不会上魏老三当。如果你娘说找魏瑾伶来不合适,往后我们就不添伴!以前你娘和我那么商量时,是因为你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害怕我做事时,你身边总是没有人陪着,万一你不小心摔倒碰倒哪怎么办?” 琪琪握着她的手捏几下,“乳娘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了。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得先把银子都藏起来,免得魏老三来了被偷。” 徐氏愈加不敢相信,这孩子一聪明起来,就知道过问家计,很有世子爷的精明风范。 这几天顾着鞠夫人的后事,她还真忽略了这事。经七小姐提醒,她打开柜子,抱出一个古香古色雅致的黑木箱子,打开来清点一番,一共还有三百两整银,还有三十两碎银,另外还有几样金首饰,换成钱一共就四百多两银子。 她轻叹道:“你外祖父家道中落,离怀阳城又远,这些年人丁日渐单薄,自你娘失势后,你舅舅几乎没再来探望过。我们从府里出来时,你娘手上有些值钱的东西,都是得你爹宠的那两年捞的点好处。好在世子爷冷落了你娘,每个月有派人送十两月银来,这是你娘俩的份额。你娘死了,以后不知还会不会给你送银子出来。你娘死了都几天了,府里没派人来一趟。昨早上在外面,我倒是听说,新娶的六夫人很得宠,府里张灯结彩的过得十分欢乐。” 郑长秋在暗处对琪琪提醒,“你娘真穷,才这么点钱。这些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够吃半辈子,但是你的路不好走,后面可是需要大笔的钱呐!都怪魏老二败掉你娘许多金银!你可得把这点银子管好了!按我教你的做!” 琪琪皱下眉头,语气很是不满,“若不是以前我娘帮补魏老二很多赌债,我们手上的银子多好几倍!” 被人拿着短处掐,徐氏羞愧得脸发热,两只手不由微微发抖。 她自己暗中算过,鞠夫人为魏老二至少花了近二千两的银子。这笔钱她几辈子都还不清,但夫人从没向她索还,只叫她好好带着七小姐。 琪琪猛然从她手上夺过钥匙,“啪”地一下关上箱子,锁上箱子,不信任地道,“我娘说了这些银子往后由我自己管。我娘叫我把钱箱子藏在她屋里的一个地方,保证魏老三来了偷不到。魏老三来了,你就拿你手上的那三十两银子打发他吧。你最好是想办法和魏家断了关系!”她睁角瞟了下柜子里另一个朴素的木箱,那是徐氏的私己。 显然,只可能是鞠夫人显灵教过她,她才知道徐氏手上有多少私房钱,才会说这样的话。 卷一 第五章 国师府的阴谋 徐氏内心发慌,伸手哄她:“你这么小,钥匙还是由我保管吧。我保证不会让魏老三骗光钱!你若不信,我可以去你娘的灵位前发誓。” 琪琪握紧钥匙往身后一藏,象头发怒的豹子:“我可不能拿我俩的保命钱开玩笑!等你解决了魏老三他们,我以后再把钥匙给你管!” 一双眼睛血红,威光灼灼地带着很杀人的凶光,看得徐氏心尖打颤和发虚,这孩子仅有三分鞠氏的娇柔之貌,别的都长得象那盛气逼人的慕志高,此时她粉唇微抿,乌黑的眼眸泛着吃人的红光。 “你不许跟来!我去藏箱子!”琪琪恶凶凶地瞪她两眼,抱起沉沉的箱子向隔壁走去,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 徐氏很不适应,竟然被个孩子吃定。但是,当她目光碰触到琪琪不时回头看她的凶光时,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心里正犹豫要不要跟着去偷看,外面传来魏老三的声音,“二嫂。我们来了。” 接着传来魏瑾伶兴奋的声音,“这院子好漂亮,这些五颜六色的牡丹花、芙蓉花都是鞠夫人亲手种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叫你少说话。”魏老三低沉的喝责女儿。 “以后我就在这里陪七小姐生活了?姑姑说的,以后我吃的穿的用的都会跟七小姐一样。”魏瑾伶从乡下来,从小被魏老三娇惯,不把她爹的话当回事,只顾新奇兴奋地说话。 徐氏从前很喜欢这个聪明漂亮的侄女,七小姐变聪明了的事令她的心生波澜,此时思想有些复杂。她对魏老三生出一种警惕,听到侄女这些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走出屋里,琪琪从隔壁出来了。 她这么快就藏好钱箱了?徐氏又是暗暗一震。 琪琪三两步过来,趴在徐氏耳边道,“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傻病好了,过两天你自然就知道他们的德性如何。还有,今晚起我去娘屋里住。你和魏瑾伶睡,你可得把她盯紧点,别让她做了他爹的帮凶!”说罢,她回到自己屋里,傻呆呆地坐到平常坐的木椅上,摆玩一个小布偶。 徐氏不知说什么了,慕家才是她的衣食,七小姐不傻了,这应该是大好的希望。她暗叹一声,下着决心:“就象七小姐说的做,先应付着,再打发掉他们吧。” ** 夜色沉黑,秋风带着刺肤的凉意。 国师府后山的地牢里灯火通明,刑链锁着一个少年挂在壁上,铁刺的鞭子无情地飞向他赤裸的身体,瘦弱的身子早已没有完肤,浑身血肉模糊。 少年已经昏死过去。 洛修意一身华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欣赏着少年悲惨的样子。 “哗”,一个刑侍端起一盆冰凉的水泼向那少年,他一个激愣摆下头,眼睛微张一下,看清面前的人,又合上双眼。 “还不交出《明脉经》?”国师张一陡脸色青黑的喝斥。 少年一动不动,象个死人一样,置若罔闻。 洛修意站起身,双手负后,平淡地说:“骨头这么硬?就把他的骨头拆了,重新为他装一次吧。” 火光映着他雕刻般的五官,异常俊美的面庞透出异常的阴冷。他的声音象金石一样,清脆动耳,但他浑身的阴冷之气令受刑的少年微睁一下眼睛,只这微微的一眼充满无尽的仇恨。 少年永远记住了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洛大将军的宝贝孙子洛修意,一个凶残无情、企图掠夺的恶魔。 张一陡今晚觉得格外有些累,这个少年的脾气太倔,想一剑杀了他吧,可是只有他知道《明脉经》藏在哪里。 他疼爱地看一眼洛修意,这是父亲一般的眼神。他不是洛修意的父亲,是洛修意的大舅舅,从小洛修意跟随他习武炼气,两人的感情已经胜过父子。如果不是修意需要《明脉经》,他才懒得费这么多神。反正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筑基士了,只能在怀阳国混个国师作威作福。但修意才十一岁,灵根虽然不够好,如今失传的上古《明脉经》现世了,那就得为修意搏一搏。 洛修意拿起旁边的火钳,挟起一块烧红的铁石,表情冷冷地烙向少年的皮开肉绽的胸膛。 少定面庞抽搐几下,咬紧牙齿,硬是没有叫出声,头一歪,又痛晕死过去。 张国师轻叹一声,负手走出大牢。 洛修意随后出来。 拷问那小子有好些天了,他软硬不吃,死活不肯吐出《明脉经》的下落。两人的心情都不太舒爽,潜移默化的脚步向后山下的溪边走去,身后高举着灯笼的两个侍从紧紧跟上。 “慕家四夫人死了有四天了。蛊师邱海说三天前的晚上,和慕琪琪大脑里的蛊虫相通的蛊母头上的子光突然消失了。明天你备些祭品去静岚院一趟。” “听说慕府都未派人去静岚院,慕志高只顾着新欢正盛。洛家和慕家的关系虽不错,我就这样去静岚院有些唐突吧?”洛修意年纪小,脑子十分灵活,人情世故早就玲珑于心。 “你和慕奕寒不是好朋友吗?慕奕寒一直学习他祖父的风格,要做个有德有行的人物。这不正是机会吗?”张一陡瞄一眼他。 “大舅舅总是很多办法。”洛修意脸上绽开一个笑。 “别拍我马屁,明天去后按我说的办…可不能浪费了我多年的心血!你十八岁后的气运不够强,寿年有难。当年我观星相,发现慕琪琪的头顶上有太阴之光,她的资质虽然不好,但是气运非比寻常。得到她做你的魂伴,你的命运就能彻底改变!”张一陡的语气一半严厉,一半宠爱。 “可是大泽国那边一直没有上古魂石的消息呀!”洛修意长眉蹙紧,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不必怀疑我的占星术!虽然你寿年有难,但是在你十八岁之前,这十年可是稀有的红运!这十年里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上古魂石和你有很深的缘份,那是你星盘上的一颗生命宝石,必定会出现在你十八岁之前!”张一陡爱抚地摸一下他的头顶。 卷一 第六章 色狼 “赶快先把慕琪琪给我定下来吧!”洛修意着急地道。 “帮你和慕琪琪这个傻女定婚太早,会引起外界怀疑我们为什么这么甘愿吃亏。当前办好这两件事,一是查看慕琪琪那边发生了何事,二是赶快从那野小子身上弄出《明脉经》!”冰凉的夜风吹来,张一陡的心情舒服了一点。 溪流欢潺,但洛修意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阴森。 黑暗里,琪琪躺在母亲的大床上,不敢睡着,不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七个剑狱里的辅佐如今是她志同道合的幕僚,围在她的床边谈论着晚膳时的事。 魏瑾伶漂亮而狡猾的面孔浮上她的面前。 晚膳时,魏瑾伶贪婪地盯着她用的银质餐具,那是她诞生时祖父送给她的一套纪念碗具,从府里搬出来时,面善心恶的大夫人柳氏为了维持慕公府的名誉,任由鞠氏搬走了母女俩所有的东西,这套银具自然一直跟随着她。 吃到中途,魏瑾伶从宾座到上首的主人座前,以伺候她为由,夺走她还没动用的银匙喝汤,若不是碗箸已被她使用过了,只怕当场就要夺走她的银碗箸。 琪琪没有反击她,一直傻呆呆的耷着头拨碗里的饭菜。 徐氏瞪一眼魏瑾伶,不好把她用过的银匙夺回来,只得拿了干净的白陶小汤勺放进琪琪的银汤碗里。 魏老三三年前死了女人,一直没再娶。他长得英武,身材雄健,一双脚不时在桌子下面撩惹徐氏,饥饿的目光毫无顾忌地定在徐氏嫩白好看的脸上。 魏瑾伶长得象魏老三,五官很漂亮,妖媚中有几分习武之人的豪放,性格好动而外向,但很世侩。她发现他爹的脚在桌子下乱动,不但不奇怪,有几次踢到了她,还咯咯地对他爹娇笑,“你的大臭脚又踢到我了。” 显然魏老三父女完全把琪琪当成传说中的傻子,在她面前毫不检点和收敛言行。 徐氏心里很发虚,暗恨她父子俩不争气,想当场怒骂他们吧,魏家的人又是自己招惹来的,这种情况不好当琪琪面和魏家父女翻脸。 静岚院只有四间屋子,中间是个大厅堂,左面是夫人的卧室连徐氏的仆房,厅堂右面有一间屋子作了客房。鞠氏的卧室带着个右耳房,从前七小姐睡在耳房里,后来鞠夫人的病越来越重,便让徐氏带着孩子睡她屋里。 今晚琪琪睡到了主人房里,徐氏带着魏瑾伶睡仆房,魏老三睡在右头的客房。 熄下灯火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四周一片天籁寂静。 郑长秋最老,在七人中排老大。院子里一黑下来时,他就说了:“今晚必有大戏。我敢说徐氏这个软骨头,今晚要上魏老三的套!” 在黑夜里,琪琪的鬼眼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在自己床前和屋里的陈设。她摆几下头,关于魏老三想勾搭徐氏的事,她其实还不太懂得。 老六姚逸风是个游士,从支起的窗户外火急回来,“让老大说中了。魏老三长得人模人样,真不是个人!魏瑾伶这丫头给他爹做了内鬼,刚才突然打开门去茅厕,她出去没一会,魏老三就摸黑撞进隔壁了!” 老四罗大成是武师,性情火爆,哪听得这事,立即嚷道,“七小姐,赶快带上你爹的白龙剑去捉住他们!我们用鬼力帮你,缠死他们。你别怕,有我们在,就是拼得残魂消散,也绝不让他们欺负到你!” 罗大成激动的话令琪琪气血沸腾,激动之下四肢有些颤栗。毕竟她现在的身体幼弱。如果徐氏从了魏老三,她就是以一对三的格局,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魏老三是习武的,深褐的胳膊粗得象个小汤钵。而她只是个八岁的娇弱小姑娘。虽然七个辅佐有怨灵的力量,如果不能快速发制对方,魏老三一爪就能掐死自己。 郑长秋低喝道,“慌什么?我早说了,这事只益智取!别教琪琪习些莽撞无脑的习气!” “拿出你在剑狱里统领大家噬魂的气势来!把我们对洛修意的仇恨当作是他为你种下的蛊头!你只是暂时还不适应这个世界,我相信你一定不负我们所望,那区区几个凡人一定不是你的对手。记着郑老大的话,武力不够时,一定先靠智力!”王春林排在第三,倒底是他舍了自己许多的魂命为这孩子驱了蛊虫,这孩子现在就象他的女儿一样让她心疼。 老七刘瑞是个游医,这时以医师的职业操守帮助她平静,“冷静!深呼吸!” 琪琪感觉到大家对她的爱护和寄望,深呼吸几下,感觉镇定多了。她下床到窗前监听隔壁的声响。 外面传来细碎的步子声,停在琪琪门外,接着响起脚步轻细而清晰的擦地声,“沙沙沙”的听着令人肉麻恐惧。 “狗|日的魏瑾伶在外面搞鬼!”罗大成骂着越窗出去了。 郑长秋喝道,“大家别乱动!先由她父女俩表演!” “咚咚。”魏瑾伶在外面轻叩几下门,又轻推几下门,屋里有上门闩,她没推得开门,在外面又悉悉索索的搞弄一会,突然鬼叫两声,“七小姐。”这声音不高,屋里的听得非常清晰。 等了一阵,没人应她,外面安静下来。 窗外吹来一道凉风,琪琪的汗毛乍起,寒意上来,心里陷入一股难受的寒凉。 “死丫头去客房了。”罗大成出去查看一会回来禀报。“魏老三在隔壁开始行动了。” 隔壁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声音极小,琪琪听得十分清楚。 魏老三先前潜入徐氏屋里,没立即行动,在门边等着魏瑾伶叫过几声七小姐没人回应后,才猛地一下扑到徐氏的床上。 徐氏这几日为鞠夫人的后事十分疲惫,躺在床上后早已睡着。突然被个沉沉的人压在身上。她从梦中一下惊醒奋力推开他,一只手摸到旁边,发现魏瑾伶不在身边,生气地低喝,“死老三!魏瑾伶居然作内鬼把你给放了进来。滚。给我滚出去!” 琪琪是吃徐氏奶长大的,骨子里对她有感情。听到隔壁的搏击声。顿时噬血之气爆发,一个灵巧的转身,从墙壁上取下母亲从府里带出来的那把父亲用过的白龙剑,要杀出去。 卷一 第七章 别冲动 郑长秋阻止道,“你再等一等!听我的错不了!” 琪琪一直很听郑长秋的话,强按怒火,没有行动。 隔壁魏老三又道:“二嫂嫂别生气。我二哥死了一年多,我也一直没续弦,我很仰慕你的贤惠善良。我俩的日子都不容易,你不到三十,往后的日子怎么能没有男人?”说罢对徐氏又亲又啃。 徐氏哪里是魏老三的对手,只几下就被魏老三死摁下来。而且从晚膳时起她就不敢面对琪琪,若是这时让琪琪发现魏老三爬她床上来了,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想到七小姐那吃人的目光她就心虚。 徐氏反抗的轻嚷几声,“你这是要逼死我不成?我真是引狼入室,对不起七小姐!” 魏老三以几分恶气威胁,“你叫也没用。这院子偏僻。七小姐是个脑不清楚的孩子。你要是聪明就做我的女人,以后我保证不亏待你和七小姐!” “滚!”徐氏还没叫出来,嘴又被他堵上。 “你看你细皮嫩肉的,没男人的日子多可惜。往后我来疼你。乖啊。我发誓,往后我为你和七小姐做牛做马绝无二心!”魏老三连强带哄,抓住徐氏软懦要脸面的弱点,又没多少体能反抗,很快就得逞。 徐氏到底是个根性不强的人,被魏老三一得逞,年轻守寡的艰难防线很快被他突破,争执声变成吱哑的床板声和男女的呻吟。 老二白梦亭一直没说话,这时轻叹一声道:“这下可好。我以为徐氏有节操,会以死相拼,令我敬佩。结果她真的从了,和魏老三做了夫妻!” 这几天郑长秋给琪琪补了很多俗世的功课,包课男女人伦都有一本正经给她讲过。 白梦亭的意思她听不全懂,徐氏和魏老三做了夫妻却是能懂,心里立即横埂着一根大刺般痛苦,颓然地摇晃一下身子,眼里发出吃人的红光,此时只想杀个痛快,再次提着剑要冲向隔壁。 郑长秋有心利用此事让她深刻认识人性的自私和复杂,让她从此对徐氏断了所有的情义。又阻止她道,“叫你别冲动!再等一等。若是你不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怎么学得会辨人识事?将来你独自要走的路很长,凡事需冷静思索后方可行动!” 琪琪再次强忍,牙齿咬紧嘴唇。 老五莫庭枫很稳重,也抓住时机教诲,“徐氏对你虽没坏心眼,但性格软懦必定被魏老三控制,成为他的同伙!这就是弱者的命运身不由己!” 罗大成鄙夷地煸动,“我看呐徐氏早就看上了魏老三长得英俊,又是习武的,有一身气力。不然她这么快就投降?若真是贞烈的女子,一定宁死不从!倒底是个不可靠的仆妇。” 一群老鬼有心要琪琪和徐氏绝裂,个个的话都别有用心。这些话刺得她心如刀割弯下腰。 隔壁男女混合的喘息时起时伏,令她生起强烈的厌恶,心里对徐氏失望到了谷底,似渐渐坠入冰窖。这种寒冷令她回到剑狱受阴寒之刑的感觉。她的身体不断地得瑟,难受地蹲了下去,不想再听他们说话。 母亲上吊的悲惨之境,和徐氏这几日虔诚地为母亲烧钱供香不断绝交错浮现,还有徐氏曾经用心哺养伺候她的那些淡淡的影子。 窗外的花影随风摇动,象剑狱里的成百上千的灵魂伙伴一样。 剑狱暴灵前那一刻的景象清晰的浮现。洛修意和魏瑾伶调笑的样子跟着冒出来。她的嘴唇咬得更紧,血腥之气扑进鼻里。噬血的本能令她一下站起来,仰头将眼角的泪珠收了回去。心中对徐氏的优柔之情猛地走得干干净净。 “如果你不谋害我,我必定留你一命。若你也谋害我,我便只有亲手杀掉你!”这是她对徐氏最后的心语。 几个老鬼满意极了,琪琪仅有的那道情感束缚完全粉碎了。 “二嫂嫂。你听我说。如今四夫人不在了,大夫人头几月会顾着慕公府的面子,但送来的银子十之九八会打个对折!若是后面府里慢慢地不送银子来了,我带你回乡下,我们一家三口过日子也无妨。但那傻七小姐便成了累赘!”魏老三得到满足后开始叼唆徐氏,“你听我的,明天你带孩子去世子府一趟,我在外面散布点风言,说慕公府无情,只顾红事,不管白事,可怜一个傻女儿在外没了娘亲!保证你能捞到一大笔银子。大夫人就是吃了这亏心里不爽朗,想拿我们做什么,也不会这是几天的事,等要到三五百两银子,我们带着傻七小姐回乡下去,将来白养着她就不愁!” “你个黑心肠,当大夫人是慈悲心的师太?”徐氏轻骂道。 “你若肯按我说的办,我敢保证依大夫的性格,至少会拿个三五百两封你口!” “三五百两?你做梦啊?” “这帐你自己算。就是往后每月给你送五两过来,一年六十两,五年才三百两,你敢保证这五年里大夫人不设计让世子爷彻底遗忘外面还有一个静岚院?我是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你看他娶六夫人时,一边红事,一边白事,几天都不派人过来看一眼,这院子里连白纱都不准挂,更别说让你设灵堂!自己想想去吧!” 魏老三的话句句击中徐氏的心事,有点犹豫地道,“若是真能要到五百两,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担心往后大夫人完全断绝了给静岚院月银。” 接着隔壁传来琪琪听不清的密语。 姚逸风出去一会回来,气愤不已,“魏老三还真有点歪脑筋,她说七小姐关在这院子里多年未和府里的人见过,教徐氏明天把魏瑾伶扮作琪琪,去府里找大夫人讹银子!” “凭什么带着魏瑾伶去就能讹到更多的银子?”白梦亭冷笑道。 姚逸风道,“魏老三让徐氏明天对大夫人说,这几年四夫人费心尽力和财力调教七小姐,虽没彻底脱掉孩子的傻根,但已脱了两三分傻气,说这孩子现在会写名字,会背三字经,象世子爷喜欢玩剑!将来若是嫁出去不至于为慕府落下话柄!” 卷一 第八章 魂香诀 郑长秋道,“魏老三把慕家的人了解得很清楚。魏瑾伶的脸型和琪琪有两三分相象,加上琪琪从府里出来时只有两三岁,这些年若真是府里的人都没见过她,明天徐氏那么做的话,恐怕很容易得逞。” 刘瑞淡笑道,“大夫人让四夫人一直在静岚院养病,没置她于死地。我看是因慕志高的六个夫人中,只有四夫人最有才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品本来温良,在慕志高心里有个特别的位置,所以大夫人才没下绝手。可惜四夫人性子太软懦,心气狭窄,活活把自己折磨死了。明天若是徐氏得了逞,只怕隔两个月大夫人必定会报此仇,区区徐氏加上魏老三算个啥?他们顺利回到乡下,也没那福气花这笔银子。” 王春林语意深深地道,“那不正好?让徐氏去要这笔银子,待他们把钱拿到手,琪琪找个机会拿了所有银子走人!” 徐氏太可怜可悲,因命运轻贱无根无靠,而最终行为可恨。 琪琪内心悲凉之极,到了一种突然浑身清凉舒透的境界,心中豁然开朗,对徐氏再没有一丁期寄之意。 几个老鬼说得对,在这人心险恶多变的世界,要掌控自己的命动,只有不断地想办法做人上之人,才能不被别人践踏、期侮。她深吸一口气,将剑挂回壁上。就在她放下手时,手上的手珠发出七彩异光,黑色的魂宝亮得象个雪白的云光团。 老鬼们都惊奇地看着她的右手腕上。 七彩的光芒由她手珠上的七个不同颜色的舍利珠发出,混成一道圆虹,与魂宝发出的白光连为一体。 “魂宝怎么了?” “怎么我们现在进不去?” 罗大成和姚逸风要回魂宝,被一道力量挡在外面。 琪琪抬起手看着里面,里面雪亮比昼,本来只有两个纳囊大的小世界,此时拓宽了几倍,大约有了近四丈见方。 那块供七个老鬼围着休息的石头竟来是一座倒立的精美古典的半圆球墓碑贮立在中央,四周环绕着“上九魂香”几个气势端正带着仙风奇骨的大字,可惜她不认得。四周冒出八座形如花瓣的精巧石墓,瓣尖上翘,每座墓前又立有一个莲瓣式的小碑,和中心的半球墓碑组合成一朵奇妙的花朵。 而那两块宝地此时分列于墓地的两侧。宝地四周冒出九棵高大的枫树,树木正凋,几乎没有树叶,树的杆枝偶有几处树皮翻裂,露出如同晶莹的白色骨玉,若非有一棵树上还残留着一片白色树叶,形状跟院子外面的几株正艳的红枫很象,她简直认不得这种树木。 每棵树下露出些些阴森的白骨。这样的风景本来凄凉肃煞,配合着花形墓地,却显出一种特别的清雅灵致。 七彩光芒飞进里面,各自飞向一座石墓,钻进墓里,魂宝的白光落到中央的球碑上,碑碑发出雪白的光,白光融进碑石里不断游动,显出墓碑上有很细小的发光符纹,有的象字,有的是图。看上去真是奇异极了。 这一幕变化很快,不过五六息的时间。因此琪琪屋里突然有异光出现的事没有惊动隔壁的人。 七个老鬼和她看到的不同,只看到她手珠的七彩色光几息后消失,屋里依然黑暗,也看不到魂宝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变化?”郑长秋感觉到琪琪内心的惊异。 琪琪没回答他,中心碑石上显出一个仙气缭绕的人影,由于光芒溶去了他的轮廓,看不清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他衣裳缥缈,很是不凡。只听他声音琅琅动听的道,“我长眠于上古神魔陵中的魂香塚里数万年未醒。今日你以极绝的悲凉之心将我这抹将灭的神识激醒,正是《魂香诀》重现于世的际遇。这卷《魂香诀》传给你好好研习,从此你当广开善门,应用它的稀世秘力,以扬其稀世神威。” 一卷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灵册悬浮在宝陵空中,仿佛就在她的面前,一团淡淡的异香扑鼻而来,令她心情平和,精神振奋,先前那些起起落落的烦恼之事,顷刻化为乌有。 她微张着嘴定定地看着他,就象和七个老鬼交流一样,没有说出声,“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去哪里?我不认得字,如何学得会你的上古神诀,而且我没有仙根,如何能发扬它的稀世奇威?” 他缓缓道:“我是上古神魔界的上九天君魂香子,《魂香诀》是我偶悟成神的法诀。当年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没有仙根的人,不认得一个字。你不必担心,当你继承了它时,这里面的文字和符图,你会自然认得,但要悟出其中的法机,获得它的稀世神秘力,需靠你的用心和历练。另外,从前这团魂宝噬魂太多,积聚的阴戾之气太重,虽是一处难得的宝地,但你现在身气太弱承受不住。你的际缘极好,竟然拥有七佛之珠,刚才你刹那间的清凉心境引出七佛之光,当七色佛光和我有感应后,我将七色佛光拉进来,以七色佛光的清净之力将魂香塚和外面的宝壤地带已经隔离开来,往后你尽管可以在这魂香塚里修习,一旦修习结束你会自动离开。外面的宝壤空间,在你修到分神的境界前,尽量少进入,不然会损伤你的阳气和寿命。” 魂香塚的布局和千魂剑里的八门夺魂阵有些相似,只是魂香塚多了一片花瓣墓台。琪琪好奇地问,“魂香塚就是八门夺魂阵台吗?” 魂香天君摇头道,“魂香塚是我从前在上古神魔界以神力开僻的修炼法境。两万多年前神魔大战,我死时留下一线残息,连着这法境自动葬眠于神魔陵里。后来神魔界不少地方塌陷,有殒石坠于人间,这块含藏我法境的墓石在人间流落,再后来被恶人歹用,植入八门噬魂阵,以我溢出的神力噬血夺灵。当你们在剑狱里暴灵粉碎剑狱时,那个夺魂阵已经消失。” 琪琪一直有个担心:“洛修意将来还会在别处找到魂宝石吗?” 卷一 第九章 魂香士 魂香天君:“时空交错之事非常复杂。他能不能再遇到一片上古魂塚之石,要看他的命运。” 琪琪:“为什么郑长秋他们现在进不来了?” 魂香天君:“我要传《魂香诀》于你,当然不能让他们进来。等会他们自然能再进魂宝。”他一只手微微一抬,上九魂香法境四周亮起一道明亮的半球琉璃灵屏,把那两片宝地完全隔在外面,形成两丈见方的密封的法境世界。 “《魂香诀》的本质是转世间之一切恶力而善生,谓之化腐朽为神奇。记住了!从此你需广开善门,将《魂香诀》传承于世。” 《魂香诀》化为一道白光与她眉心相连,她心神一下变得清明,耳目一明,浑身轻灵,顿觉灵智增长几分,五感之力比从前变强许多。 “我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魂香修炼大法有九重境阶,每一重里有九个层次。你刚才的悲清心境与上九魂香境打通后,继承了《魂香诀》,已经进入第一重第一层,以后的路你当用心参研和努力。还有,我的事不必告诉七个老鬼们。我去也。”魂香天君的光影渐渐消散。 《魂香诀》落到半球碑台上。 “你要去哪里?你叫我开个善门,这个门叫什么名字好呀?”琪琪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清,他就跑了? 空中只剩魂香天君的遗音,“我只是当年余下的一道残魂守护着这个法境和《魂香诀》,以等待后继传人出现。当我这缕残魂醒来时,便是传人出现,我结束的时候。善门之名,随你的喜欢就好!”他的光影彻底消散。 “喂。等等,等等呀…我…还有问题…”琪琪再叫无用,魂香境里暗淡下来,和外面一样寂静。 “咦,能进去了?里面变大了,多了九棵雪骨枫。”罗大成一直不断尝试回魂宝里,终于撞进去了,看到里面的变化大声惊呼。 七鬼都涌进去,然后出来,议论纷纷。 刘瑞道,“现在有九棵树了,以后一人一棵树作依靠,再不必围着中间的石头睡觉,经常在睡梦中打架。” 白梦亭思索道:“琪琪放进去的东西仍在石台上。莫不是那那些七彩光华化为了九棵雪枫,把里面的空间拓大了?” 姚逸风却道,“我们和琪琪之间的心通消失了?” “是吗?这是怎么回事呢?”琪琪却是自然地明白,这是她继承了《魂香诀》和魂香境,已是第一重第一层魂香士的关系。为什么会有这样奇异的保护效果,一时间她还不够清楚。 这时,她看到里面的布置和原来一样,只是两块宝地变大许多,两地之间的距离比原来变宽两三倍,她放在石头上的钱箱,和这几日挪进去的香蜡纸烛还在那里。一眼看去,中间的空地比魂香境可是小了太多。但只一刹,她自然地明白过来,魂香境是魂宝里的内藏神境,七个老鬼看不到它,也进不去。神境外面的宝壤是真实的器物宝境。 “你用心念和我们说话时,我们会知道,如果你不和我们说话,我们已经不能知道你的心理。”郑长秋道,“看来魂宝里有新秘密!” “你们有闻到空中有什么气味没有?”琪琪试探地问。 “除了窗外传来的草木之气,和你娘种的那些芙蓉花、牡丹花不香不臭的气味,我没闻到别的味道。”王春林道。 刘瑞鼻子耸耸,“我的嗅觉一向极灵,没闻到有别的味道。难道你怀疑魏老三现在对你使用迷香?” 郑长秋的修为最高,死前已经修到筑基中期,灵魂力是七人中最强的,懂得也极多。他深吸一下,的确没有闻到别的气味,灵敏的感觉没发现外面哪里有异常。但他感觉到琪琪姑娘此刻很不寻常,魂宝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异常的平静和沉稳,显然刚才魂宝里有东西显现过,和她有过交流,而这种事通常不能道与外人。 他不是狭隘嫉妒的人,有一种可喜可贺的预感,心里反而暗暗欢喜。笑眯眯地道,“我也没闻到什么气味。这魂宝是来自上古的魂宝石,可能还有秘密等待我们挖掘。现在大家先商量好琪琪明天的事吧。” 七个老鬼都是老江湖,很快商量好了应对的计谋,然后各归各位。 琪琪躺在床上不能安心入睡,反正现在郑长秋他们再不能随意知道她的内心世界。一直看着魂宝中间的石头,心中只一动,法境出现,除了《魂香诀》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里面光线变得很暗,只是她有鬼眼能看清黑暗里的东西。 “魂香君说我修习时才能进去?”她心意一动,人并未进去,依然躺在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没道理他一个老神仙骗我这个小孩子。”她盯着《魂香诀》,那法册突然一下自动展开,发出的光芒变得明亮许多,与她眉心之间结通,她脑智似被光明打开变得空明,果然一下就能认得里面的文字,并且知道这卷法册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魂香境的境物篇介绍,讲明魂香大法的来龙去脉,有对各重境界描述,以及魂香境的所有功能。第二个部分才是修炼的法诀。 她从来没读过书,前世是傻子,所知很少,境物篇里讲了很多,开篇有很多讲的都是对三界六道的基本认识,她如饥似渴的阅读,就象读一本神话故事,一直读到天亮,第一部分还没读到十分之一。 远处鸡鸣已过三遍。 法册的光芒自动变暗,将与她眉心相连的那线细光撤了回去。 读了两个时辰书,她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精神倍好。估计着徐氏过会就要起床了。想到天亮后,徐氏就要去慕府,她不敢合眼,瞪着一双眼睛思索着先前读过的东西。 “法屏外的实境和这内藏的法境是整体,魂宝是后人对它的称呼。以后外面叫魂宝,里面仍叫魂香境!魂宝,我的宝贝呀!神仙让我开个善门,这善门叫什么名字好,容我慢慢地想想。”把手珠贴在胸前,小脸上荡漾着幸福的欢乐。 卷一 第十章 回慕府 灵魂能力包括智慧力、精神力和意志力三种能力。一层魂香士相当于一层炼气士,每上升一层,灵魂能力的各方面会有明显的提升。她现在的灵魂力超出普通人很大一截,五感之力和分析、判断力灵敏准确,性格上有相当的变化,变得比从前有了主见、自信、果断和坚韧。 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琪琪感觉到魏老三向左端轻轻走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她猜应是魏老三把魏瑾伶抱回徐氏屋里了。微闭上双眼,嘴角掠过一抹淡笑,“且看今日的情形再说吧。” 尽管老鬼们已为她谋划好今天的事,但是昨晚的经历令她发生了灵魂质变,头脑更灵活,心智更成熟,自然不会再凡事都完全任由老鬼们的安排。 天色半明时,徐氏叩响房门。 她下床打开门。 徐氏两眼红肿的进来,又掩上门,看她的样子很平静,猜她应是不知昨晚隔壁的事,才放下起伏的心,将她带进耳房里,抱着她就哭。 这耳房是鞠氏的书房和藏物室,说话很背密。 琪琪不解地问,“乳娘你一早哭什么?魏老三偷了你屋里的东西吗?” 徐氏小声哭道:“昨晚魏老三给我提了个建议,虽然他性格安份,但是他提到的一个问题,的确也是我担心的事。” “你直接说清楚好了。” “你昨天也说到这个问题,我怕过上几月,大夫人就停了给我们送月银过来,所以我想趁着你娘尸骨未寒时,让魏瑾伶扮作你,跟我进府找大夫人要一笔银子……你别生气,为什么要让她代替你,因为魏瑾伶认得些字,又从小学武…你放心,银子一拿到,还是交给你管着。”徐氏哭着把她的想法说出来,末了补一句,“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琪琪看着她一会,记起前世魏瑾伶来后也跟徐氏进了一趟府里,让魏瑾伶在府里挂了个影卫的名头,慕家看重人才,见魏瑾伶资质不错,就把她记录到侍卫的名单里,后来每个月保持着给静岚院送十两的月银,每个月魏瑾伶还会有几天上午的时间去府里接受影卫的学习。 “如果能一次性拿到一大笔钱,当然好!只是你怎么让她装得象我呢?”琪琪没反对,只对银子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只要你不反对,我就有办法。你要一同去,就只能暂时扮作魏瑾伶。”徐氏暗舒一口气,七小姐毕竟是小孩子,果然多哄着她就够了,当然她从早上起来后,就一直在心理反复告诫自己,绝不能丢下七小姐不管,因为有这层责任心作保,所以她才鬼使神差的和琪琪谈了这事。 “好吧。不过说好了,这银子得归我管!”到底徐氏还是这么做了。不过,她感觉得出来,徐氏暂时还没有出卖她不傻了的事。 她仿佛还是昨天的七小姐。徐氏含泪点点头,“还是七小姐识大体。” 魏瑾伶和琪琪同岁,个子身形都差不多,徐氏还真是有些办法,挑身七小姐素净的衣服给魏瑾伶穿上,给她修修眉型,淡淡的勾勾眼影,又把发型作了专门的设计,顿时眼睛变得更大一些,透出几分鞠氏的妩媚和秀丽。 给琪琪穿上魏瑾伶的衣服,改个发型,垂下两边的刘海,照魏瑾伶的样子修了修眉,也是用眉笔淡淡勾了眼影,往她脸上淡淡的抹一层混了点烟墨的粉脂,皮肤变黑几分,又在她脖子上缀了一粒较大的假痣,顿时让她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任谁见到她都想象不到这是慕家七小姐。 魏瑾伶很机灵,早上起来后就很乖很懂事,不象昨天才来时那样,处处对琪琪留露出嫉妒和恨不得替代的情绪。被扮成了七小姐,心里知道今天的重要性,也不再欺负七小姐是傻子,在她面前的言行竟是一夜转变,变得很谨慎。 打扮好两个孩子,魏老三已经做好早膳,他几下吃罢饭,便去外面找了一辆小马车回来。 琪琪离开府里已有五年,五年来第一次被人带出这座小院子,第一次再回府里。 马车上,魏瑾伶很安静,不管琪琪搭着头在干啥,只是专心地在心里为自己做准备。 徐氏不时瞟一眼琪琪,见她一直不出声,没留露出一点反感,慢慢释然下来,把心思转到魏瑾伶身上,不停地教她进府之后的注意事项。 怀阳城是国都,静岚院在怀阳城外西南一角处,离城里西北处的慕府,一南一北的距离有十多里远。 魏老三让车夫赶车的速度不算快,到城里需要较长一段时间。 琪琪坐在一边低着头,没兴趣看外面的风景,和听徐氏对魏瑾伶说的。她抓紧时间以神识进入法境阅读《魂香诀》的境物篇,只有早点通读完一遍,她对各方面的认识才能心中有数。 她已经了解到,第二层魂香士的灵魂力对凡夫就能有伤害力,可以保护自己,改变很多事情。她现在这个阶段,每次与魂香境连接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每次修习后,要修息够了两个时辰以上,才可以再继续。 由于是白日,几个老鬼呆在魂宝里没出来,只是静静等候琪琪的使唤。 巳时,马车终于到了西城门,魏老三给车夫交待几句,就下了马车。 琪琪这时才把神识从魂香境里收回来,暗暗整理自己。 慕公府在西北面有很大一片府祗,世子府在慕公府旁边,中间有花园相连接,另三个儿子的府第在后边。人们习惯地把慕公府叫住大慕府,叫世子府为小慕府,而另几兄弟的府第直接被人们划入慕公府的附宅。 马车停在小慕府的后门。 徐氏带着孩子下了马车来,后门的仆卫认得她,询问几句,知她要带孩子见大夫人,没阻拦,只是拿眼睛瞅着魏瑾伶,略略一怔,“几年不见,七小姐越长越象四夫人了?” 徐氏轻叹一声,一脸哀愁,领着两个孩子走进府里。 “这朱门大户,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玉彻栏杆,富丽堂皇的府宅才是我的家啊”,相比之下静岚院不过是一处素净的普通、简陋的小院,琪琪心中泛出一缕酸涩,“难怪我娘会整日抑郁不欢,最后索性早死,那真是气不过我爹待她没有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