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势起 第一回 温侯吕布   大雨如注,狂风怒吼。   一百零八骑从雨中,慢慢现了出来。   陈翎惊异不定,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山坡上看下去,这些骑兵明显刚刚打了败仗,旌旗破损不堪,身上装束被雨水浸湿之后,还能见着晕红的血迹,手中长矛不再尖利。虽然如此,士兵却没有垂头丧气之感,反而透出一股宁愿战死也不愿投降的精兵气质,这是谁的部属?   陈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还摸不清楚情况,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很快,这些骑兵迤逦着经过陈翎藏身处,一路向东方而去。   陈翎舒了一口气,仰面躺倒泥草地上。   大雨还在一个劲的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欲望。   流淌在脸上,顺着衣领侵进胸腹,整个人都湿透了。   陈翎默默想了片刻,打算离开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寻个安全去处。不然的话,看这个时代还处于战争当中,兵荒马乱的,送掉自己的小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陈翎撩起衣袍,绞了几下,稍微好受一点,低头掩饰着从山坡之上下来。   下坡路泥泞滑溜,站着走几乎不可能站直,陈翎索性就地坐下,双手分开支撑着,拉扯住仅有几颗青草,一点一点往斜坡下去。   低头查看着有无尖突阻石,万一磕上了,岂不疼死?   还未下到地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那偌大的“哗哗”雨声也遮挡不住,有雷霆之势。陈翎微微眯着双眼张目远眺,一匹宛如蛟龙的赤红之马从远处官道一路睥睨奋蹄飞奔,一将军模样的人骑术精湛驱马疾驰,三、五息间就已至陈翎面前。   陈翎无奈,早知如此,自己何不多等一会,何至于此?   冰冷的眼光,夺人的气势!长嘶扬蹄,等到马儿立定,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极其雄伟的人,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他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寒气逼人,他那胯下的赤红之马驰城飞堑,啸月嘶风。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陈翎内心是苦涩的,想不到是这个时代,想不到是这个人!   吕布刚毅的脸上,同样流淌着雨水,一脸怒容,郭汜、李傕两人相逼太甚!   王允王司徒临别绝言尚在耳边:“若蒙社稷之灵,得安国家,吾之愿也;若不获已,则允奉身以死。临难苟免,吾不为也。为我谢关东诸公,努力以国家为念!”   王司徒,王司徒啊,你可知现在陛下为郭汜、李傕两贼所把持,大汉再无昔日之雄风,已到了日暮西山,众雄逐鹿之时!自己空有一身武力,却不能依此为凭仗,李蒙、王方首鼠两端之辈,偷开城门,迎入张济、樊稠两贼,现在整个长安,已落入四贼之手!   吕布长吁一口气,长时间的争斗,耗尽他所有的体力,警惕的目光中,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游学士子。收回前持画戟,盯着底下的陈翎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至此?”   吕布暴虐非常,不是应该直接上来横斩一下,自己惨叫喊上一声“啊”!然后身躯分为两截,头颅抛向远方吗?   陈翎狐疑着,慢慢腾腾站起身来,顾不得浑身泥巴,先施一礼,说道:“在下吴郡陈翎,字子仪。不知温侯至此,躲避不及,还望见谅。”   陈翎说话直接了当,吕布一怔,接着哈哈一笑,脸色一沉说道:“管你是何人!是死是活,就看你如何选。”   “怎讲?”陈翎风范极好,在大雨倾注之下,在吕布威势之下,负手挺立,狼狈中竟显出一番不同寻常的气质。那是属于读书之人的铮铮铁骨,不屈气节!   吕布也曾为丁原主薄,知晓现在读书之人实在太少。知文识字之辈,各个都是名门子弟,远的不说,就拿袁绍、袁术庶、嫡两兄弟来说,袁氏四世三公,门生遍布天下,袁绍至河北,就能得到一帮文臣相助;汝南乃是袁氏基业所在,袁术于淮河一带,盘踞雄立,莫不与之有甚大关系。   吕布心中已有决议,自己账下无人,正缺此类人才,遂傲然出口道:“随某而去,可得生;若是不从,则死!”   陈翎听闻,脸色怒意勃发,自己这么亮相,本是谋士惯例。读一遍演义就能了解到,审配审正南,说着:“我君在北!宁愿面北受死也不愿降曹。曹操百般哀求,陈宫陈公台,只是大声说道:“今日有死而已!”便从容赴死。三国中有许许多多忠贞不渝刚烈臣子,陈翎本想摆摆姿态,想给吕布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来,以求得到重视。   可未料,东施效颦,媚眼抛给了瞎子,听曲的是头牛!若是吕布真心求贤,自然会下马上前讨教,不曾料想是这般下场!愠怒中,暗叹一声,罢了罢了,现在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硬生生忍住,顿了片刻才发问道:“奉先欲吾奉汝为主乎?然则,孔子曾曰:‘良禽择木而栖’,区区在下虽不敢自比张良、萧何诸先贤,却也自诩为非等闲之辈,可闻奉先之志乎?”   “吾之志?”正在等候陈翎抉择的吕布听闻,不禁愕然,一时间陷入沉思中。   并州刺史丁原举己于行伍间,任骑都尉,迁河内主薄;后董卓诱自己杀丁原,提为中郎将,封都亭侯;关东军起,董卓火烧洛阳,一路而来,可说是随波逐流,自己一直都是凭借着无比高超的武力,努力争取着自己想要的一切!   当初的志向是什么?   出人头地?   自己做到了!诛杀董卓之后,任职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王允同掌朝政,风光一时无两,人生际遇莫不过于此!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名声?   自己在背叛两任义父之时,早已经弃之不顾!   可为什么!?   可为什么自己会被逐出长安,为什么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地?   自己所拥有的不过是武力,武力!   只要有武力就够了吗?   丁原是见自己武力过人,才任命为骑都尉;董卓也是因为自己的武力,才提为中郎将的;甚至是王允王司徒,何不也是看在自己武力不凡之上,才阴谋接近自己,联合自己诛杀董卓的。而最终,自己却被逐出了长安!   假如自己武力再高些,是不是就能够灭尽郭汜、李傕等四贼,依然据长安而望天下?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吕布自忖道:“这个天下啊,我只想凭我自己的武力闯上一闯!至于结局,自己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某之志向,便是这个天下!”在大雨之下,一人一骑,相对峙立,吕布是这样回答的。原本忠诚的大汉将军,吕布吕奉先,在部属仅百余骑的情况之下,喊出充斥在胸膛中的豪言壮语!   他想要这个天下!   天地为之倾倒!天空中那似永远不会停歇的大雨!大地溪水成河,继而成湖,汇集于江河,翻腾奔流着向大海而去! 第一卷 势起 第二回 吕布之志   陈翎大笑。   若是换做另外一人在此的话,肯定会笑出声来。要知道在这之前,吕布还是沉沉浮浮,周旋于董卓、朝廷之间,之后便是与李傕、郭汜等四人争斗,结局是王允王司徒以身殉国,吕布败出长安。   这样一个仅仅依靠武力之人,这样一个仅仅是依赖朝堂诸公才上位的温侯吕布,说出他的志向,是想要争这个天下,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你的兵呢?只有百骑;你的地盘呢?没有;那你想靠什么来取这个天下?就靠你的武力?哈哈…岂不是痴人妄想,一派胡言乱语!   陈翎之笑,并非是因为吕布的无知,并非是因为吕布的狂妄,反而就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气,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激起陈翎心中那股意气!   意气风发间,陈翎躬身施礼道:“恭喜温侯明其志!”   长袖一舞,雨水溅出,陈翎转身负手指点道:“明其志,方能知所赴。大好河山,正待温侯去取!”   望着眼前这个长袖善舞,风流不凡的陈翎,吕布心中说不明道不白,似有一丝羁绊,牵引着自己,要自己好好对待眼前之人。   刚刚确立了目标,吕布心中似有无数的话语要说,不等开口说道,便又听得眼前此人问道:“不知温侯从何而来?”   吕布茫然间,接口回答道:“长安。”   陈翎一听长安,就已经了解现在什么情况了。吕布刚刚屠了董卓,被李傕、郭汜逼出长安,现在这个地点大约就是武关附近,或者是虎牢关左右。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下邳!   既然吕布强迫自己奉为其主,自己小胳膊小腿的,逃是逃不了的。可有些话必须要说,不说怎么对得起自己,不说怎么试探出吕布的底线何在?   那么只有这么办了,陈翎说道:“奉先既要在下奉你为主,为将来考虑,有些话不得不说在前头。”   吕布颔首点头,示意陈翎快快说来,被呛了数次话题,心下早有不耐。   陈翎道:“若是奉先你一路纵横睥睨,天下无敌,自然好说,我跟在你之后,不仅是性命得保,还能更上一层,将来封官加爵的不再话下!”   吕布遥想将来,不错!假如真的这样的话,自然是极好的,可听此人话语,怎么这般别扭?   陈翎继续说道:“若是不顺的话,奉先你一路磕磕绊绊,最后走投无路,不管是自己学项羽悲鸣:‘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还是,自己说道:‘缚太急,乞缓之!’对于奉你为主的臣子在下我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吕布大怒,心中那点好感荡然无存,横戟叱眉喝道“缚太急!”后面“乞缓之”硬是憋住,没有出口。   看来对将来会说出口的话,现在有了切实体会。陈翎自忖不能逼迫太急,万一吕布收不住手,就这么刺过来,自己岂不冤死?   “我是暗忖来着,暗忖而已!”陈翎接连解释,勉强压住吕布的杀意,接着道:“温侯可有打算?何去何从?”   吕布也是无奈,现在身旁并无一人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出得关外,就遇上如此一人,似乎老天帮忙,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沉默良久,答道:“袁氏四世三公,于今打算前往袁术之处…”   陈翎摇头,谏曰:“术乃冢中枯骨,温侯若是将来势成,当以其为首选目标,不妥不妥!”   吕布思虑一下,说道:“袁绍现在河北,势大城多,虎踞冀州之地,…”   陈翎呵呵一笑,谏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呵呵…”不再接着说下去,而是话题一转说道:“下得淮河一带,与曹操搏杀中原之后,倒是可以考虑进军河北,毕竟从来都是占有北地者方能一统天下。”   吕布仰天大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今天算是见过了!   吕布自己虽被称为“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是个武力高强的一流武将;虽之前,自己也曾口出狂言,要取这个天下,可那是志向。所谓志向者,是决心有所作为的努力方向。在自己满腹心事,毫无头绪中,此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评价袁氏两子!此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口出取袁术而代之!他,吕布,就算再自傲,也没有狂妄到如此程度!   现在自己被逐出长安,麾下仅上百骑,丧家之犬不为过。此人既然能在自己眼前慷慨陈词,口出狂言,说什么袁术“冢中枯骨”,有占据寿春、庐江、汝南三郡的冢中枯骨么?   狂妄!无知!   吕布笑了,吕布狂笑起来,半天的惨烈战斗带来的伤痛,也在此人的说笑中,一一消散。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吕布开怀道:“陈翎,既然你如此之能,今日我便于此誓言,若是将来能做你所说的一半,我吕布吕奉先,愿与你义结金兰,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不满!”   接着不等陈翎喜颜悦色,吕布脸色一沉,怒目圆睁喝道:“现在,还不快快唤某为主公!?奉先,奉先,可是汝一下臣小吏能叫的?”   陈翎整了整衣冠,大雨就没有停的时候么,哎!叹了声,不是自己不想,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吗?不认主公,定然会横尸当场,无奈,无奈的很。陈翎向着一直端坐在赤兔之上的吕布躬身一礼,口称道:“下臣陈翎陈子仪,见过主公!”   武关附近,炊烟袅袅。百多匹骏马卸甲拴在林地边上。正中是一个营帐,简陋之极,仅用刚刚新砍下来的木条搭建而出,并无拒马阵什么的,更别提陷阱、高台、绊马索,沟渠排水引水等,一句话,就是呵呵了。   陈翎见之不奇怪,毕竟现在处于逃亡状态,吕布麾下部属也不多,能够让貂蝉妹子住上一晚就行。   说起貂蝉,就不能不提吕布女儿吕玲绮。吕玲绮现在才二六年华,小萝莉一只,不会拿着画戟到处砍人什么,估计与貂蝉一起待在帐内。   吕布虽说为人处世不怎么样,可封赏之事,还是很经得住考验的。   陈翎已经出任门下督之职,路途之中,吕布就随手赏了陈翎这么一个官职。门下督为将帅府属官,位列七品。成功刺杀董卓之后,吕布任职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王允同掌朝政,实质上已经有了开府建牙的权利。所以说陈翎这个门下督之职位,还是很有点小权利的,当然那得是在和平年代,现在么,看看吕布麾下诸将,陈翎感觉压力甚大,各个都是老资格,各个都是随吕布起于阡陌间的老人,陈翎粉嫩新人一只,谁睬你! 第一卷 势起 第三回 初识八将   就站于营账台阶之上,吕布聚将了。   陈翎站在吕布身后侧,负手含笑,就差了一把羽扇,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八健将之张辽、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七将一一过来,见着今日的吕布有所不同,虽气势依旧逼人,可眉宇间却没有在长安城内那段日子中,常常显露出来的疲倦之意,反而精神凛冽,整个人充满了战斗欲望!   诸将凛然,不敢有丝毫放肆行为,一一上前抱拳施礼,口称:“主公!”然后才发现,吕布的身后竟然站了一个文弱书生!   这个书生好大的气派!   不说还有些半湿的衣袍,粘在他身体上显得更加瘦弱;不说他头发未曾结髻扎起,洒落披肩,状如疯魔;就说他现在外撇脚八字踮浪着,负手扬头下视诸将,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可恶的味道,莫名其妙的就想上前狠狠给他来上一拳,揍他个半死?   鼻孔中喘着粗气,诸将都心怀不满,这是谁,如此无礼!?   陈翎不管这些,在诸将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细细观察诸将。   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后降曹操,为魏之五子良将之首,现在是吕布阵营中最为杰出者。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高顺,高顺带一哨人马出去探路,不能得见,略有遗憾。张辽现在身着枣红链锁襦铠,腰挎长剑,跨步行走,龙骧虎啸,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说起张辽,就必须要说下高顺,高顺“陷阵营”之名,并非胡乱吹嘘,建安三年,曹操派夏侯惇支援刘备,遭到高顺截杀,溃败,且被曹性射掉一眼,夏侯惇“拔失啖睛”典故就来自于此,高顺统御领军能力可见一斑。   侯成,并州太原郡中都县人。侯成武比不上张辽、高顺,带兵能力也不及两人,但实际上侯成这个将领在吕布军中也算是小一号的张辽了。为什么这么说呢,魏续、宋宪两将在“白门楼”降曹之后,战官渡,“白马一役”中,自不量力,硬撼河北四庭柱,双壁之一颜良!前者被颜良劈于马下,后者被颜良斩于阵前。相比之下,侯成可算是识时机,知进退,虽然未知下落如何,但可料想总能得个善终。   此时侯成披覆明光甲,手提一柄长枪,那枪头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寒光夺目。   除去张辽,侯成两将,其他几将,银河射手曹性,背挎长弓;成廉,吕布亲近之将,意为成廉本是吕布亲卫,征战多年,才脱颖而出,是为骁将;魏续与吕布有亲,着甲不差,同样一副赤红明光铠;宋宪在吕布军中,也算一把好手,砍个二流敌将或许有些麻烦,但斩下三流之将的头颅却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然后就是郝萌,郝萌是一个很悲剧的人物,受袁术蛊惑,反叛吕布,正史上是被高顺给斩首的,可在演义中这个彩头却被张飞张三爷拿去了!   八健将之一臧霸,现还在泰山落草为寇,自然是见不到的,不必多想,以后见着,再收其为部属吧。   张辽还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其儒将风范已初露端倪,参见完主帅吕布、听得介绍陈翎之后,就站在陈翎身前,没有其他众将不屑一顾的表情,而是略一拱手,以示认识。陈翎对这一点还是很赞赏的,上前一步,与吕布并列,拍着张辽的肩膀道:“文远,我看好你!”   在诸将惊愕的神情中,张辽尴尬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主帅吕布默默无语的气氛中,陈翎继续拍着张辽的肩膀说道:“现在这个时代,是个极好的时代,英雄辈出,只要肯努力,流芳百世,那是肯定的!”   “但是!”陈翎一扫诸将,向着身侧的吕布半弯腰施了一礼,挺直腰板大声说道:“主公,诸位将军,光有武力是不行的!”   陈翎停了下来,对还在外围的近百人,伸手招呼道:“来,来来,都过来!”   诸将哑然无声的目光中,吕布脸色奇怪的变化起来。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喝叱陈翎,吕布心中也是踌躇反复,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难道当时雨下得太大,浸湿了脑袋?遇上这么一个候补谋士、替补军师,吕布也算是无话可说了,看着吧!   看着众人渐渐围拢过来,陈翎怒目圆睁,大声疾呼道:“董胖子老贼为何能窃据相国之位?主公温侯吕布为何斩杀老贼?李傕、郭汜为何能将诸位逐出长安?你们都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啊?”   主公吕布之下皆被震住,诸将心念间,这人是怎么一回事?而那些围上来的士卒听闻,都暗道这是个能耐人呐,看他吐沫疾飞的样子,声嘶力竭的表情,似乎其中有不少隐情,难道自己不知道?各个狐疑起来,呆呆盯着陈翎看。   陈翎很满意现在诸将、众士卒的状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的就是要震住他们。诸葛孔明,自比管仲、乐毅,其能力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可他进得刘备营中,还得受张三爷、关二爷的气,自己不能这样,万万不行!绝对不行!   陈翎继续喝道:“董卓虽然身死,但他所遗留下来的问题还很大,非常之大!大到我大汉即将因为此老贼的所作所为,而要亡国!”   “圣上!陛下啊!”陈翎脸色转阴沉,面带悲容,朝着长安方向施了一个恭敬的躬身礼,说道:“皇上还年幼,经受不起诸多磨难,还得依靠朝中大臣的辅佐。可是!”陈翎目光择人而噬,横扫诸将、众人,接着说道:“本以为董卓老贼乃是实诚好人,谦谦君子,…”那些路人甲状态的士卒可能听不太懂,可八健将之七将,可都是明白人,现在基本上都在撇嘴。胡说什么呢,老董一向就是如此的人物,好人?算了吧,他算好人的话,诸将都是圣人了。   陈翎心底很满意,要的就是如此啊。接着悲呛说道:“万万没有料想到,他!董贼在天下悠悠众生期盼中,被众多忠心耿耿的大臣迎进都城洛阳之后,都干了些什么?夜宿皇宫,朝令天下!董贼挟制天子以令诸臣,稍有不驯者,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这,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陈翎指天嚎地般着说道:“当时时也,我主吕布,宅厚仁心,万般无奈之下,这才以身侍贼,暗中与司徒王允大人共谋,力图将董贼一网打尽!”七健将下巴已经合不拢了,吕布本来只想看着,听着,不料这个新任门下督,果然不同寻常,不同一般。口中所说的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吗?容我再回忆一下!   “当时时也,温侯吕布不得已才冒认董贼为义父,温侯吕布不得已才干掉董卓老贼的!若不是他干的天怒人怨,若不是他乾坤独断,哪里会有这般事来?!”陈翎虎目圆睁,口中连连探寻可有反对之人:“嗯?嗯?!”   实际上,并无一人出来反对!   当然了,吕布画戟在手,天下我有!诸将皆深知吕布为人,现在站出去,岂不是寻死,还是怎的?   陈翎很满意,相当的满意。叹声,苦口婆心,语重心长接着继续说道:“诸位都是好样,各个都是人中翘楚,人中龙凤。不仅久随温侯,还能千日如一日般的信赖主公,依仗主公,这是对的,这是正确的!”   “主公出自草莽间,深知天下百姓疾苦,早有一扫宇内,还我巍巍大汉一个朗朗乾坤的想法!现在,吾,陈翎陈子仪,在此与诸君共勉,主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主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热血沸腾的话语,挑动起众人的情绪,纷纷跟着陈翎震臂疾呼,“主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主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至少在表面上,本来有些垂头丧气的士卒们以及诸位将领,不再是处于低迷状态中。每个人心中都有理想,每个人心中都有欲望,就看怎么引导他们,现在陈翎所做的就是一扫颓气,面对现实,现在是打了败战,可这并不就是说以吕布为首的诸将诸人不行,实乃是天数使然,人斗不过天啊。   王允王司徒,你怎么那么傻,蔡邑老头碍着你什么了,你要他死?老头一死,天下名士皆哀,谁也不站出来帮你;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想投降,你都不肯,想什么呢?有考虑过当前的大汉军队能干的过他们吗?没有吧!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本来陈翎可以慢慢的融入其中,可没有时间了,接下来会很少有时间来做出调整,更多的可能是连番作战。若还是依照历史走向来行军的话,温侯吕布的结局就在下邳白门楼!不可能是别的!   也因此,自从进入到吕布营中,陈翎必须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让大家都认识自己,让大家都能够听命自己。就算是表面上的听令也好过抗命不尊,不管如何,这也是一种领导权的掌握啊,等自己确立吕布军中的地位,那么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可以花时间让大家接受自己,让他们知道我,了解我,我,陈翎!也是一个极其出色的谋士!也是一个牛掰的军师!至于吕布的想法,见鬼去吧!想死的话,就继续那么干!   假如吕布不同意这么干,估计早就站出来呵斥反对了,现在也算是一段考察期吧。毕竟自己不图他什么,他吕布,演义上是大名鼎鼎,可现在情况非常不妙啊!士卒才百数,武器全算的话,也就一百来杆长矛吧,加上每人一骑,草料何来?呵呵,现在就应该担心了吧,士卒们的心气,可不就是这么掉的!? 第一卷 势起 第四回 纸上谈兵   吕布军怎么败出长安,这些小兵是听不懂的,陈翎讲了也是白讲。而这些将领各个心高气傲,在刚刚灰头土脸败出长安的情况下给诸将讲这些,陈翎觉得还是算了的好!   过阵再说罢。   “你们的明天是可以预见的,将来是美好的,加官进爵的日子不会太遥远,只有你们一如既往的信赖主公,听从主公以及我的吩咐、命令,那么这一切都会实现的,这不是一句空话,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作为结束语,陈翎很是盗了一把正经文书,然后不理这些姓名都没有的士卒们,挥挥手示意赶快散去,好好休息,怎么打战,现在可是军官们讨论的时间。   这一出下来,作为主公存在的吕布,裂裂嘴,抿抿唇,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就放任了。   主公这一放任,陈翎早已觑见,就在众人注视之下,于地下画了起来,雨刚停不久,地上松湿得很,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间,不一会一幅简易的地图就出现在诸将眼中。   这一下,可不得了!   要知道四大发明之一,造纸术可是蔡伦于元兴元年(公元一百零五年)奏报朝廷,受到当时皇帝和帝的称赞,遂因此得而推广。   公元一百零五年至今还不到百年时间,皇宫之中或许已经大量开始使用起纸张起来,而大汉天下,这个推广时间却是漫长的。   颍川书院原本是豪门荀氏的一座别庄,书院成立后就被捐出来做学堂,三国诸多俊杰都出自这里。像郭嘉、二荀,荀彧、荀攸(荀彧之侄),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容易弄混的,都是从这个书院走出去的。他们在书院之中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往往会找个理由出去游历一下,向大汉全国各地走动。他们出来之后,带的书籍是纸张或还是竹简?想来应该是两者兼有吧,一是先贤所记载的大都在竹简之上,二是这时代又无标示断句的各种逗号、引号什么的,若无原本,很容易弄错意思。   走走看看,当然会记下一些见过风景,路线什么的,地图也就有了。   一般人的话,“恒以八月令乡部啬夫、吏、令史相杂案户籍,副臧(藏)其廷,有移徙者,辄移户及年籍爵细徙所,并封。”从这里可以看出,西汉时期就已经开始了人口普查的户籍制度,老百姓想出去旅游一下,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陈翎听其出身来历,并非是名门望族,只能是向着名师出高徒这一点去猜了。   陈翎指着地上一点说道:“此处便是我们现在所在,”路途中,陈翎已经问清,现在基本是处于刚刚过武关的那一段官道之上,洛阳由于老董丧心病狂一把,现在人口都向周边转移,想学游戏中在洛阳开局,那肯定就是呵呵。   手指移向左下,说道:“此处汉中,诸位可有想法?”   诸将齐刷刷将头抬起来,转到吕布处,这个军营内,人数虽少,能做出决定的还是只有吕布一人而已。其他之人参谋的机会是有的,可谁会在此刻出口,自讨无趣。   吕布故作沉思,陈翎一瞧就明白,吕布实在是一向横惯了,懒得动脑,他没想法!他一直被自己牵引着,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又不多。再说了,本来是主薄之类文官的家伙,转什么武将去?还不是一根筋,自持武力出众,再也不用考虑别的,多爽,多痛快!   “你先说说,我再决定!”吕布沉思了一会,对此只能这样说道。   虽然吕布不会像袁绍那样,麾下谋士,军师说出计策来,会道声:“汝之想法,与某暗合!”之类狗屁话。但这样的主上、君主,实在无趣的很!陈翎很是想念曹操、刘备在此的话,会如何说,曹操可能会说:“拖出去,砍了!”“想调戏我,没门!”前面一句极为有可能,后面一句则是陈翎自己意想中的东西,不必管他。   “汉中,北依秦岭,南屏巴山,中部是汉中盆地。若是我军取得此地,不必多说,将来是南下取蜀地,还是北上出关,抢掠羌狄,又或经上庸下宛城,继而谋取荆州、中原都不失为良策!”陈翎话极为骇人,温侯吕布,可能在遇上之时,就有所免疫。可此刻的诸将还在适应中,嗡嗡之讨论声纷纷而起,吕布还未出口,陈翎沉声喝道:“诸位将军,肃静!”   果然,当着主公之面,众将不敢放肆,安静下来,陈翎对此满意,趁机树立权威也是一种策略,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什么的,就不必去管他了,有什么就用什么,得迅速把自己的威信给立起来。   “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陈翎接着介绍道:“汉中现在为张鲁所有,五斗米教大家都听说过吧?相传张鲁与益州牧刘焉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就在去岁,张鲁斩杀朝廷天使,截断斜谷道,对来自长安、中原方向来的军队可是警惕的很!莫说我军仅百人数,再以十倍之,硬夺汉中,也是不可能的!”陈翎说完,站起来,稍微放松一下,蹲的太久,脚有些麻啊!   诸将听着陈翎如此说道,脑袋少几根筋的,就忍不住要开口骂,这不是当他们傻,拿他们耍么。陈翎见其中有魏续、宋宪、郝萌,张辽沉默不语,像他如此人物,岂能一般视之,心中必有其他想法。不过曹性、成廉不声不响,倒是有趣!难道是有些智商?   骂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既然如此,你手瞎指什么?!知道取不了,还指向汉中!   不必理会这些,陈翎看着有些阴沉的吕布,说道:“主公,这样不行啊!”说着的同时,一指在场刚才开口说话的诸将,惑言道:“诸将都是闻名天下温侯的部将,按理说,不是各个都雄伟不凡,英雄了得,也得是将领中的精英,士卒中的强兵,怎么能如此出口伤人?!”   陈翎这话就得罪人了!诸如魏续,再如郝萌,这两将,一者是吕布老婆的小舅子,一者是领军大将,平时就极其骄惯,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两人齐露凶光,逼视陈翎,其中之意就是:再说看看,你再说看看,我叫你好看!   陈翎如此行径可算小人,小人得志便猖狂,就是这个样。   陈翎心中暗道,一个草包,一个傻子,难道我怕你们不成?   将相不和,于主不利,这点道理做过主薄的吕布还是懂得。也因此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魏续、郝萌你俩人稍停一些!”便不再开口,以目示意陈翎继续,魏续、郝萌骂人的话算是揭过去,别再纠缠这些。   无奈,陈翎只得继续,把手指从汉中移向中原腹地说道:“洛阳想做为落脚之地,那是不必想了。那么只有这里、这里和那里了!”   诸将一看陈翎所指方向,一是濮阳、二是河内、三是上党。   至于现在的宛城按理说,也是比较好的选择目的地。董卓入洛阳后,欲废汉帝,为拉拢袁术,乃表术为后将军,袁术不肯依附,惧祸逃往南阳。南阳之说就是宛城了。后暂时归附于袁术的孙坚进攻董卓尚未返回豫州,袁绍以会稽的周昕为豫州刺史,想夺取孙坚的地盘,袁术引兵击退周昕,遂转向扬州发展去了。   宛城这个地方很有名,有名气就在于将来可能还会发生的“淯水之战”。“淯水之战”中,曹操会丧失一员大将典韦,以及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典韦武力不必去说,数一数二的好汉子。这样武士在的话,对吕布军将是不小的麻烦。虽然说,现在的典韦可能还未曾投靠曹操,可典韦能逃哪里去?这是迟早的问题,典韦是陈留己吾人,陈留在曹操眼中是属于什么地位?将来假如走上老路的话,吕布去濮阳,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作战,陈留都会是一个绞肉机一般的地方!曹操不会放弃!吕布军想进军中原、司隶地区,不可能不争夺!   所以说么,陈留是曹操的老巢所在,典韦是抢不到的。   曹操长子曹昂,别以为人家死得早就不厉害!   濮阳作为最差选择,陈翎其实不想指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现在的自己都不能了!   指一下又不费事,嘴中还解释着道:“作为备选之一,假如现在曹操出兵征伐的话,其中空虚,我军极有可能夺取此城!”说完不再解释,任由吕布为首之下诸将胡乱猜测。陈翎引导手指,指向河内、上党说道:“河内太守原本是王匡,现为主公义气好友,”陈翎说到此处,很是诚恳着向吕布谏道:“张扬实乃主公深交好友,主公往投之,必定扫榻相迎!”   陈翎这话说的有些令人动容,要知道此时,三姓家奴之名号还未曾遇上张三猛夫,没有传闻开去。可吕布所作所为,的确令天下人不耻。按照原路线的话,吕布会在投袁术、袁绍两个兄弟之后,去河内张扬那里。而张扬不负吕布期待,热情迎接,后来李傕、郭汜以朝廷之名,下令给张扬,要求捕杀吕布,张扬是怎么做的?   《三国志-吕布传》注引《英雄记》:“杨及部曲诸将,皆受傕、汜购募,共图布。布闻之,谓杨曰:“布,卿州里也。卿杀布,于卿弱。如卖布,可极得汜、傕爵宠。”杨于是外许汜、傕,内实保护布。汜、傕患之,更下大封诏书,以布为颍川太守。   由此可见,张扬的确是吕布真正的朋友,不似现在天下诸侯那般待他。   吕布沉吟良久,未决。   陈翎既是欣慰,又很是不满。   吕布目光还是中原大地,不曾去想其他。可吕布你有没有好好想上一想,河内太守张扬,前往投之,虽羸弱不堪,户籍人口较少,地处偏僻,看似支撑不起大军所需,发展不起来,可你吕布想过没有,我是参谋,我是军师啊!其他没有,什么好点子没有,不说过个十来年那么久,给我三、五年时间,就能逼得邺城的老少爷们全都惦记着怎么才能迁到河内来居住!   当然这一点,吕布不知道可以原谅,更何况,以吕布的性格来说,真的投了过去,说不得也会火拼了张扬,夺下河内的。   吕布、张扬这两人估计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个希望好朋友留下,一个知道自己的习性,不想去害了老朋友。最后也就成了张扬作为最后一个收留吕布的君主,没有死在吕布手中,而是亡于部将杨丑之手。杨丑也没得善终,杨丑部将眭固学习杨丑好榜样,将其给杀了,提头想送给袁绍作为晋身之资,可没料到曹操遣史涣邀击,破之于犬城,斩固,尽收其众。   在陈翎的规划中,去河内才是最佳选择,等上个几年,其中不管是曹操、还是袁绍来击,凭着吕布那股疯狂劲,可能会直接追着两者回老家接着打,不必害怕自己家会被端,更何况其中不是还有自己么?安定下来之后,其他不说,招揽人才便是首要任务,现在还没出山,现在还在野状态的,现在还是娃娃的,我全他么的给他来个一锅端!   到时候,还怕没将?   魏续、宋宪、郝萌等辈,若是安安静静的守规矩做事情,自己无话可说,但若是有个什么不对的地方,全给我去挖山开矿去!老子需要的铁器、钢铁什么的,全都靠你们了!   上党不就是… 第一卷 势起 第五回 大将高顺   不去投张扬,陈翎真有一筹莫展之感。   要知道吕布被逐出长安,这家去下,那家走走,这样混了两年时间才等到曹操出兵打徐州,抢夺了濮阳的!   难道真要学游戏开局,直接去北海?   陈翎心中暗笑不已,当初时也,老师教导道:“这模拟推演看似简单,但其中情况瞬息万变,复杂无比,你想仅凭一人之力,力抗群豪,难!难啊!”   可现在吕布似意有所决,陈翎见之,深叹一声说道:“主公!既然如此,那我军还是以待天时罢!”   诸将默然,陈翎一番讲解,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其中泛泛而谈讲了些袁绍、袁术两兄弟之事,未曾经历,怎会就此默认作罢?   不过决定权在吕布手中,一切还得吕布来决断,别人插不上话。   吕布听闻陈翎所言,先是画戟一舞,“咄”的一声插在地上。扫视诸将,出口沉声道:“我意已决!…”   吕布正待说出目的地,忽外围喧哗声起,陈翎眺望之,一将领骑马护佑在一辆马车左右,进得营内来。   “高将军!”   “是高顺将军回来了!”   “还带回了严夫人!”   原来是高顺回来了,随着骑卒们叫喊声,诸将都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吕布惊喜莫名,原以为自己夫人陷在长安不得出,当时只抢得貂蝉、女儿出来,却把严氏给落在城内了。   大步流星,急匆匆赶上前去。马车已至,车门打开,一妇人面容憔悴,含泪望着吕布,颤抖着声音说道:“夫君!妾身以为今生不能再得见了!”说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吕布、诸将上前,吕布连声道:“夫人,夫人!”…   陈翎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反而望向侍立一旁的一位将军。   他,并不高大,身材适中,下巴有几缕胡须,年在四十,这个年代人的营养不足,看上去老相一些。   他手中一柄大刀矗立身前,沉静威严的脸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并不是一名盛气凌人的将军,他生来或许就有一颗平易近人的心。   他,就是高顺!   王粲《英雄记》:“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   王粲何许人也?   王粲山阳郡高平县人。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少有才名,为刚刚过世的蔡邕所赏识。初平二年,因关中骚乱,前往荆州依靠刘表,客居荆州十余年,有志不伸,心怀颇郁郁。   “因关中骚乱”不就是现在吕布与郭汜、李傕四将争夺长安之乱么,陈翎想到这里,呵呵一笑,向有所知觉的高顺拱手道:“门下督陈翎陈子仪见过高将军!”   高顺不由张眼望过来,此时吕布携夫人进入帐内,留在外面的将领自然不会跟着进去,此刻正准备与高顺寒暄。听得陈翎话语,各个回头看来,陈翎所言所行,已经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还待观察。   听闻陈翎报出官职之名,高顺知是温侯吕布新近收下的文臣?   不慌不忙中,与诸将打过招呼,再向着陈翎还礼道:“主公麾下中郎将高顺,见过…陈书薄。”高顺心中犹豫,门下督七品,而中郎将却是一般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了,两者官职差距之大,可比拟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县乡小吏,门下督之上还有功曹史、主簿,就算现在陈翎是主薄之职,高顺亦可略一拱手,扬长而去,不必理会陈翎会因此有所不满。   汉朝武官的级别分: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到三国时期,有军功者越来越多,大量被封为将军,中郎将反而成为了中下级军官的职位。此刻还不算三国,中郎将还是很唬人的。   不过么,现在大家都在同一阵营中,同在温侯吕布麾下做事,相互谦虚一下,还是能够做到的,更何况是高顺!   高顺如此说话,陈翎心下甚是喜欢,连连自谦道:“唤我陈翎即可。”   直呼其名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件事,自己的名一般是父母长辈才能这么称呼,平辈之间都是相互称字。   和“姓名”不同,“字”是本人在成年后取的,专门用来给平辈的人称呼,这个体现了长幼尊卑的“礼”,而有“字”者,一般都是名门贵族之人,并非平头老百姓都能取的。   高顺没字,缘由就是此!   这说明一件事,高顺的出身是很普通,也贫贱的,所以没有字。假如高顺硬要给自己加上一个“字”的话,那样一来,不止是会被当世之人看轻,还会显得高顺这人十分的无耻做作。   陈翎这样一说,“唤我陈翎即可。”高顺心中顿生好感,陈翎之意,就是尊崇他高顺为长辈。自己没有因为对方门下督之职而鄙夷,对方投桃报李,还以尊己为长辈。心情感动之下,上前一步,离开应酬诸将的范围,走近陈翎道:“子仪年幼,顺年长,当以弟视之,毋论其他!”   陈翎感动莫名,也是上前一步,抱拳就下拜,口中呼道:“高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陈翎本想口称大哥的,可另外一想,高顺年纪不小,万一高顺真的看对了眼,真的拜成了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形式上义结金兰了,自己好不吃亏的说!   高顺心中当然也同样存在差不多的想法,你这个小兄弟,为人如何,我都不知道,你就开始乱拜起来,万一将来看你不顺眼,抄家伙火拼怎么办?还要不要义气了?连忙上前,扶住陈翎下拜之势,口中连连说道:“此礼太重,顺受不起,子仪请起,子仪快快请起!”   看着两人把臂言欢的模样,张辽扭头就走!他看不下去了!太无耻了!   也就郝萌、曹性笑嘻嘻在边上看着,其他之人,成廉去守在帐外;魏续、宋宪、侯成三人联袂而走,不理睬两人。   高顺一把抓住陈翎的臂膀,欢言道:“子仪不知师出何方高人?”   这是要来探底,陈翎心说,吕布是粗线条的家伙,遇到自己,就抓了壮丁。张辽虽然心细,可时间上却没有功夫过来盘问。其他诸将,则是相当的不在乎。而现在的情形相当的不错,吕布进入帐内,与夫人叙旧去了。诸将有留下、有离开的,高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探问,陈翎心中赞许,口中却是这样回答道:“小弟乃是吴郡人士,自小跟随一老者为师,老师教导什么就学什么,至今也算学了点皮毛,不算真本事!”   “哦,不知道其师,高姓大名?”高顺紧紧抓牢陈翎手臂,陈翎宛如未觉,接着继续说道:“我师傅当然是有名,不说天下皆闻,道出来,高兄想必也会知道。”   高顺心中好奇心大起,问道:“不知是…?”   “童渊!”陈翎心中补充道,不过是师傅的师傅!   高顺大吃一惊,童渊不是无名之辈,童渊,字雄付,武术名家,乃是当世枪术大家,他的成名技“百鸟朝凤枪”可是相当有名的。   高顺吃完惊,就开始狐疑起来,松开陈翎的臂膀,把陈翎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现在陈翎依然是头发未曾结髻,长发披肩,遮掩住他那略显清秀的脸容,身材一般,稍显瘦弱,不似身怀武艺之人。   陈翎慵懒一笑,对着高顺道:“不像么?”   陈翎对着边上还在看热闹的郝萌、曹性两人扫了一眼,说道:“两位将军,谁愿意借剑一用?”   “不必劳烦两位兄弟,”高顺说着解下挎在腰畔的宝剑,递给陈翎道:“此剑虽是凡品,却也伴我多年,你拿去试演一番!”高顺虽然是老实人,此刻却是不能相信陈翎真会武艺,剑枪之术。   陈翎接过宝剑,低头看去,这柄宝剑的确像高顺所说那般,用了不知多少时日,手柄处本来应该有防止摩擦、打滑细小条纹,现在已经基本磨平了。陈翎缓慢抽出剑身,“沧…”的长吟中,宝剑出鞘,寒光夺目,洗练如斯,的确是一把好剑!   陈翎持剑在手,气势已变,随手一震,顺势舞动起来,那剑轻灵无比,仿似一条丝带,由左至右,由上到下,鬼神莫测,瞬息万变,高顺、郝萌、曹性三将,外加现在看向这边的成廉皆目瞪口呆!   等到陈翎舞完剑,大约一柱香不到的时间,陈翎挽了个剑花,收剑挺立,出而言道:“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   陈翎还想再掰上几句,高顺强忍住笑意,郝萌、曹性两将已经狂笑起来,指着陈翎,学着刚才陈翎的样子,“啊哟”“啊呀”的学起来,成廉为人不错,这一点,陈翎还是比较满意,至少现在他是憋着抖着,至少没有笑出来!   高顺强忍住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子仪,你这剑术?…!”高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彷如小孩一般,上窜下跳,胡乱刺击,高顺是蓦地想起道士来,顺口道:“鬼画符…” 第一卷 势起 第六回 鹰视狼顾   陈翎、高顺两人就在账外聊了很久,陈翎的底细高顺套不出来,反而是高顺构思的“陷阵营”,在陈翎的指点中,改变了很多,逐渐成熟、圆满起来,令高顺刮目相看。   “子仪满腹经纶,主公洪福齐天啊!”高顺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以证明陈翎的能力那是相当不错,有令人佩服的地方。   原本高顺的陷阵营组成是这样的,部属仅有七百多人,平日的铠甲战具都修缮得精练整齐。每逢战事,舍身忘死,玩命死突,是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里涉及到这个时代正处于战乱当中,招募到的士卒,能有一口吃的,便会有涌泉相报的想法。高顺每逢战事,皆饱足而食,加上各个士卒都配置到铠甲,每一个士卒,都可比其他军中的伍、什长。两厢比较,一方有高顺如此将军统领,另外一边则是闻名丧气,“陷阵营”打的仗多了,自然会声名远扬,别人一听自然会有如雷贯耳之感,首先就会迟疑,再而怀疑起来,自己这方是不是能抗的过去?打得赢吗?   而高顺这边,越战越勇,每一次战斗都会胜利,每一次战斗都是赶着敌人的屁股往死里撵,自然是气势如虹,不同凡响。   当然这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高顺之前或许有了“陷阵营”的雏形部属,再与陈翎一聊这个话题,心中越发觉得可以付于实施。   陈翎其实也没指点什么,只是把李靖的“六花阵”跟高顺显摆了一下。该阵通常中军居中,其余部属分为六队:一队前军、二队右军、三队中军、四队中军、五队左军和六队后军六军在外,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各阵营相连,形成像“六出花”的阵型,不同兵种之间相互配合,这样构建起来,此阵就具有了集中、机动、协调配合等特点。   两人聊起阵法兴趣相投,高顺由此知之,子仪看似荒诞不经,实则胸中有堑壑,有大才,不容小觑。   雨虽停了,此处却不是久留之地,吕布安慰住夫人之后,便下令拔营起军,向着洛阳而去。他的目标是河北袁绍处,陈翎听闻如此,苦笑不得,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吕布会先去袁术处,不久之后才会有去河北的想法,现在么,陈翎只能一脸的木然,对着一旁的高顺道:“主公如此行事,怕是…”陈翎没有再说下去,又不想近前去进谏,心灰意懒之下,突发奇想,一丝灵光闪现,匆匆告别高顺,剩下高顺一人愣愣看着陈翎的背影,急赶狂奔,彷如猪突,向着披甲中的吕布而去。   陈翎疾走中,想起吕布现在仅余百数骑卒,按照原来路线走的话,投袁术、投袁绍,再投张扬才勉强重新拉起一支数千人马的队伍来,这样的进度实在太慢,陈翎可忍受不了这样的发展趋势。仔细思量一番,他才发现漏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或许可供吕布军现在休养生息,慢慢积蓄力量,以待天时。   陈翎来到吕布面前,就看见一只小丫头正帮着吕布穿带绑扎。   唐突无礼,陈翎整肃仪容,深深一鞠躬,施礼道:“见过小姐!”   吕布含笑看着,并没有陈翎没有首先向他施礼而找陈翎的麻烦,看来陈翎是压对宝了,吕布的确很疼爱自己的女儿。   那丫头精致的小脸,一身红妆,头插一朵粉花,闻言羞红了半边,“嘤咛”着闪身躲进内室,不敢再抛头露面。   陈翎暗忖,看来似乎这个丫头与印象中的不一样啊,难道是由于自己原因,改变了吗?   没有继续想下去,向着吕布微微一施礼,说道:“主公,下臣已听闻我军将开拔前往河北,主公能否听我一言?”   吕布跋扈独断惯了,以前自己有所决定之后,谁会再敢多语?闻言怒气上升,难道自己做不了主?要你一个小吏前来刮嘈,直接向着陈翎冷然喝道:“我心意已决,无须你多嘴!出去!”   在吕布自己看来,自己已经是相当客气了,自己怒气一上升,丁原死了;自己一上火,老贼董卓头颅掉了。   可陈翎并不这样想,心中抱怨着,吕布这个一根筋的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说话,换了个军师,除去陈宫这个死忠粉,估计能忍受的不多吧,陈翎并没有把自己归纳进去,此刻他倒是想砍了吕布的脑袋,可惜武力不行,处处受掣肘。   陈翎静下心来,对待吕布这样的狼顾之辈,只能以柔克钢,慢声细语道:“主公啊,下臣并非为阻止前往河北之行而来的!”   听着陈翎的话语,吕布放缓脸色,难得露出笑容来,很是僵硬,显得诡异。这只是他觉得,将来会有不少像陈翎这类的臣子出现,自己也得习惯,不然的话,自己的志向只是一句空话而已,能改一点就改变一点。吕布坐下来,双手觉得非常不习惯,一般都是抓画戟在手,那样说话比较有气势,说出来的话也值得别人细细考虑。   把两手扶在双膝之上,吕布挺起胸膛问道:“既然不是为此而来,那是为何?”   陈翎看着有趣,他相当的了解吕布,这是一个正在转变中的吕布。本来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来慢慢改变他,从庙堂之上,直接摔到江湖之间,各种碰壁,各种无奈,使得他慢慢能够接受陈宫的建议,采纳实施,要是再坚持住,挺上几年的话,以陈宫之智,吕布的命运说不定将会不同,可历史没有给他机会;曹操没给他机会。曹操看得非常准,吕布的确是他的心腹之患。而现在呢,自己会给他时间、机会的,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陈翎道:“下臣有个提议,那就是主公能否赋予我全权,下臣打算前往袁术之处,为主公进驻扬州提前做下铺垫?”   吕布大怒,踹翻坐凳,三叉束发紫金冠微微颤动着,叱眉横指陈翎道:“你!你这个竖子!…为何还是不信我河北之行能成功!?”   吕布大声说话惊动了内室的两位夫人,其中一人声音娇媚出言道:“夫君,陈大人也是为你考虑,何必动怒?”   另一女声则是柔和多,也威势多说着道:“夫君,息怒!”   前者应该是貂蝉,后面这女声,陈翎听过,就在不久前,马车上下来的严夫人。   一妻一妾的劝说话语,吕布慢慢褪下怒容,扶住凳子,含着恨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翎。   陈翎无所谓,不过看来,一直传闻吕布对待女子所谓的轻声和语看来是真的!这是一个怎么奇怪的人呐!相传中,吕布对待马,持有相同不错的态度,陈翎暗暗称奇,世界之大,果然无所不有!   吕布从嘴中憋出一句话来,说着道:“令门下督陈翎全权负责扬州事宜,下去吧!”   吕布凶狠的目光中透露出择人而噬渴望,陈翎没有胆怯,反而上前一步,伸出手掌来,口气平缓道:“主公,口谕是不行的,手书一令罢。”   吕布瞪了陈翎半天,陈翎丝毫没有动摇,同样回盯吕布,不过不同于吕布,吕布几乎没眨眼,陈翎可忍受不了,过一小会就眨一下,过一会就眨一下的,气得吕布从牙缝中嘣出两字来,说道:“磨墨!”   吕布的字还算不错,陈翎手奉书令,突发奇想,张三爷相传是一个能画美女的猛汉子,将来若是有机会,能不能请张三爷为貂蝉画上一副美女图,吕布题跋,自己印章的话,这幅画,…呵呵,小声轻笑几下,在吕布痛恨的目光中,陈翎施一礼,拂袖转身而去!   吕布望着陈翎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瑟,说不出的凄凉。   陈翎是他作为主公以来,第一个自己找回来的文臣,当初见面之时,心中定然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出口就要此人拜自己为主公,现在后悔了,但是后悔莫及啊!   吕布方才不是没想过,把此人拖下去砍了!假如真能那样的话,不知要多痛快!可惜,不能,也不行啊!此人之才不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谋士,关系到自己的颜面,就这样砍了的话,将来还会有谁来投靠自己?吓都吓跑了!   吕布还在悲呛中,不料影影绰绰中,门口闪进一人来,此人竟然还是陈翎!   陈翎竟然去而复还,他想干什么?他还想做什么?   吕布一个头两个大,此刻真心不想再见到他啊!   陈翎奇怪的发觉吕布现在气色不是很好,担忧着道:“主公,虽然刚刚下完雨,但天气太热的话,还是会中暑的,主公身体要紧,保重呀!”   吕布大笑一声,吐尽沧桑、悲愤,走向武器架,准备将画戟绰在手中,喝道:“你又来做什么?”   “哦”,陈翎又施一礼,开口说道:“下臣武艺低微,现在中原大乱,下臣一个人,不敢乱跑,主公能否配一位将军与我?”   “哈哈…”吕布画戟在手笑道:“是么,那就让曹性陪你走上一遭罢。”高顺是自己领兵大将,张辽年轻却在统领、武艺两方面都非常不错,余者碌碌,随便选择一个话,吕布还是下意识的选了曹性。侯成、魏续、宋宪三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做事出征协同一体,少了谁,都感觉怪怪的。   听到吕布的回答,陈翎一个劲的心中在说,曹性很差劲的说,虽然射箭能力不错,可万一遇上个猛人,以银河射手的浪荡样,岂不自找死路?想想,自忖能不能让吕布换个将领?抬头看看吕布表情越来越凝滞,气势越来越高涨,陈翎忙不失迭的告退,转身离开,去找曹性了!   刚刚提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暴喝:“啊…啊!”   画戟的半月弯勾一路毫无阻拦的向着陈翎头颈部斩去!   陈翎似若未觉,脚步陡然加速,仅差一线脱离画戟的死亡阴影地带。画戟轰击在地面上,破开新制木条地板,砸出一个大洞来!   营帐摇晃中,陈翎出来了。   身后吕布的目光惊异不定,刚才那一戟,虽然只是自己泄怒一击,却并无将陈翎就此灭杀的意念。若是陈翎躲避不及,画戟偏上一丝二分,陈翎自然无事,可狼狈就不免了。自己身为主公,自可嘲笑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可陈翎那反应,似乎其中… 第一卷 势起 第七回 陈震少年   这个时代对于叛主之臣是非常苛责的。   吕布杀丁原,诛董卓,主观上是吕布的欲望作祟,客观上丁原、董卓势不两立,吕布只能择其一从之。不管怎么,吕布的名声算是毁了,若不是武力出众的话,早已泯于众人,不作他想。   这个时代又时兴“君要择臣,臣亦择君”这样一种包容的观念,一般各方势力君侯、刺史,诸公在招揽部下的时候,不会像吕布这么逼迫的,一般来说,若非是天纵奇才,类似诸葛孔明之辈,都会相见言欢,若有不谐,可投他人,皆不会勉强,这是在未认主的情况下。   若是像此刻陈翎不管如何,已经是在吕布麾下效力的臣子,再想去投入他人门下,就是背叛,是可耻的,是会鄙视的。   所以当陈翎牵着马,带着曹性上路之时,诸将以高顺为首,递上仪呈送了一段路程,才回去,准备去河北。   曹性之射,在三国中也可排进前十的人物,若非在射夏侯惇之时,力道稍微差了那么一点,挺进前三,是非常有可能的。   这是一个射术高手!然则武力方面就差了许多,不然也不会被中了一箭的夏侯惇驱马上前给直接了结掉。   这些都不必去管他,陈翎骑术非常不错,曹性随后跟着,也自愕然。   手中差了一把羽扇,陈翎催马快步前行,摸摸包袱,银两不少,到了洛阳,看是否有街市,去买上一把。   陈翎携曹性入得洛阳,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皆是蒿草,两人立于荆棘之中,黯然无语。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   “此处不可留…”陈翎说完,驱马打算穿城而过,心中暗叹一声,汉室气运之衰,无甚于此。   未及出城,于城门侧颓墙坏壁之间,伏躺一人,身着青袍,貌似少年,发髻凌乱。陈翎见之不忍,遂下马,以指探息,还好,呼吸轻微,但至少还活着。   招手曹性下马,扶此人并曹性一骑,于路喂食清水甜粥,三五天之后,方才从昏迷中醒来,此时,已至长社。   自去岁,曹操在东郡大败于毒、白绕、眭固、於扶罗等,袁绍表其为东郡太守之后,青州黄巾军大获发展,连破兖州郡县,阵斩兖州刺史刘岱。济北相鲍信等人对此无能为力之下迎曹操出任兖州牧。   此刻曹操和鲍信合军正进攻黄巾余孽,鲍信会阵没于此役,而曹操会将青州黄巾军击败。至冬,曹操将会获得降卒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的兖州。自此膨胀为一方诸侯势力,令天下侧目。   心中过了一遍消息,以及将来发展趋势,陈翎只能干看,却不能在其中得到好处,这样的心情很矛盾,明明知道曹操就是以此为根基,从而走上逐鹿天下的道路,却不能阻挡,一丝一毫都干涉不了,心中极其失落。   失落的面容看在少年的眼中,憔悴的脸上带着感恩的表情,向着陈翎施礼问道:“在下陈震字孝起,不知道恩人高姓大名?”   “哦”陈翎有些小惊喜,原来是他!   陈震,荆州南阳郡人,在刘备领荆州牧时期出任从事一职,于军打仗什么的可能不在行,可内政处理事务之上,却是一把能手。这人曾官至蜀国尚书、卫尉之职,可见一斑。   心中带着不能放过此人的想法,陈翎含笑回礼说道:“我乃吕布麾下门下督陈翎,字子仪,孝起,可唤我子仪!”   果然听闻陈翎是在吕布军中任事,陈震青涩的脸上泛起红晕,尬尴起来。   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来说,救命恩人,恩同再造,衔草结环,为奴为仆不至于,但总得表示一番的吧,可陈震没有,仅仅有些局促。曹操被陈宫放了,没有送解给董卓,而是生死相随从之。曹操对陈宫这人,不论其中真情假义什么的,至死之时,曹操都得装出一副,我欠了你好大人情,到死也还不了的模样来,这是时代的道德标准所决定的。若不是这样,别人会认为曹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是个没有怜悯之心的人,是个伪君子!   事实上曹操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他还不是得做作一些,得让天下之人不那么看他。   陈翎给陈震一个你宽心的表情,说道:“不知孝起为何出现在洛阳?”   这个好回答,陈震谨立向陈翎解释道:“在下于家私塾期间,听闻董卓乱政,心中忿怒,故而…”   陈震没有说完,只是羞怯的一笑,年纪小嘛,可以谅解,在大一些的话,再如此行事,陈翎说不得要赶人了。   咳了两声,打断陈震的表情,陈翎说道:“为兄此行实则前往袁术之处,”说着同时,转身站立起来,面向街道,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端起酒杯,拢袖轻斟一口,放下酒杯,不理睬陈震有些莫名、默默就此承认陈翎是“为兄”的这一事实行径,继续说道:“我主奉先公,心中有运筹,世人皆误我主为无耻之徒,实乃事出有因哉。”   陈翎说着也不解释什么原因,而是话题转向袁术,接着道:“自几日前,我主奉先公,不忍见皇城内生灵涂炭,自愿撤出长安后,跋山涉水,一路艰辛,准备去投河北袁绍。”说道此处,陈翎轻叹一声,正言对着陈震说道:“袁绍不是明主,我料奉先公在彼处,必不会被重用。由此打算前往袁术处,为我主寻觅驻军修养之地。”   陈震唯唯诺诺,却是不接话!   不接话就不接话,陈翎对此早有所料,笑颜说道:“孝起,年纪轻轻便已一表人才,为兄见之也心喜痛快,若是无事,可愿随我同行?也算是游历一番,将来侍奉哪一位主公,心中应有准备才是。”   陈震迟疑,迷茫中,心中暗忖,这个为兄为兄的兄台,干事不正经,陈震自诩颇有几分说服之术,跟随其后,为之达成事宜,也算报了救命之恩。然后何去何从,只能待得事了之后再说罢了。遂拱手道:“愿随子仪同行。”   陈翎心下暗道,入我彀中,哪能让你逃得了去?   含笑扶陈震臂弯道:“孝起明见千里,必有所教我,为兄承情了!”   陈震暗自碎碎念道,明见万里!非是明见千里,难道是说我学识不足,只能明见千里乎?不能反驳,心中却埋下心思,看你这为兄为兄的,将来会为我的所作所为,惊讶道上一声:孝起,明见万里呵!   有了陈震的加入,陈翎不复之前与曹性一起两人相对无语的模样,一路说笑不停,陈震佩服陈翎见识广博,什么都能胡扯上一段;而陈翎则惊讶于陈震诸多文典古籍的通读,强记博闻,十分了得。至于将这些书中东西,转化为学识、经验,陈震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璞玉在前,陈翎心喜不已,跟了我的话,将来说不得,也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好谋士、大军师! 第一卷 势起 第八回 以假论真   陈翎一行本来能走长社、颍川、汝南至寿春这一路线的,这样走的好处在于能够避开曹操势力范围,不必于途躲来避去,绕开曹操境内的城寨关防,可早在见吕布不久后,陈翎就怀上了抢人心思,这一路线,与自己的目标相冲突,当然是不行的。   典韦本是首选,可典韦早在虎牢关吕布战群雄之时,就被陈留太守张邈征为军士,隶属于司马赵宠。   待得兴平年间,张邈与曹操决裂,并伺机偷袭曹操,典韦转投曹操,隶属夏侯惇,随夏侯惇四处征战,数次杀敌有功,这才被拜为司马。   这兴平年间又是什么时候呢?   那就是吕布袭取濮阳的时候!   这事发生还早着呢,现在典韦还在张邈麾下,陈翎对此没有办法,直接拜访上门,自己小小的门下督之职,怕是见不着人。况且现在吕布无军无势,见着了也不可能让人直接跟随过来,更何况吕布名声一向不佳,拉拢人才实在是件很费力的事情。陈翎望洋兴叹,三国人才之多,不可想象,可其中能够说来跟随吕布的,却是不多啊。   诸如刘系五虎,曹系五子,孙系太史、甘宁等,刘系关羽、张飞,刘备义兄弟,那是不可能的;锦马超,马腾未灭前,不必考虑;黄忠,现大概在刘表帐下为中郎将;赵云:公孙瓒与袁绍在“界桥”大战,赵云闪亮登场,以一敌二,大战颜良、文丑两将,出仕公孙,现在估计与刘备相看对眼中。   曹操五子中的张辽本是吕布之将,其他四将之徐晃,在杨奉麾下;张郃,袁绍处;乐进、于禁两将已经在曹操帐下做事了。   孙坚去年死于黄祖部属暗箭之下,其子孙策刚刚归附于袁术,这个归附不同于袁术、孙坚原本联军的状态,而是真正的无实权的归附。之前是袁术官职高于孙坚,秉着都是大汉将领的观念,孙坚是听令于袁术的。此时孙策之境地,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归附,并无自主权。   甘宁:《吴书》记载:宁本南阳人,其先客於巴郡。宁为吏举计掾,补蜀郡丞,顷之,弃官归家。这个时期应该还处在“锦帆贼”阶段,要找到他,要逆江而上,很不容易。   孙系另外一大将,太史慈则好找的多,去北海,稍微打听就能见到。   武力靠前的还有诸如文丑、颜良,庞德、周泰等,不是有主,就是还没有出仕,不太好找。好找的例如魏延,字文长,义阳人。领军带兵是一把好手,虽人称头有反骨,对于这一点,陈翎是不会在意的,再怎么反,能与吕布相比不?不能的话,乖乖听话,忍上几十年,拖死诸将,你就出头了。   文臣军师中,周瑜,不要抱幻想,除非将孙策纳于麾下;   诸葛孔明,还是孩子吧,二百零七年出仕刘备,时年二十七岁,换而言之,现在才十二岁;   司马懿:字仲达,河内郡温县孝敬里人,一百七十九年出生,现在与诸葛亮差不多大。当初,陈翎向吕布提议去河内,其中一部分想法是捞住司马懿再说,赚了个活那么久的大军师,更别提他生的儿子都不差,各个都是谋士、军师的料,怎么算都是不吃亏,可吕布另有其他想法,也就随他去了;   郭嘉:起初郭嘉是投奔袁绍的,可惜袁绍这人,实在分不清好歹,郭嘉直接下野,赋闲在家六年,一直宅到建安元年,才由荀彧推荐给曹操,从而在三国这个原本精彩绝伦的舞台上,闪现出最为亮丽的一道光来;   荀彧:荀彧出身颍川荀氏,荀子之后,荀彧同样先是投向袁绍的。可惜不到二年,去年,初平二年,荀彧离袁绍而投曹操,曹操见荀彧来投,大悦,说道:“吾之子房!”于是任荀彧为别部司马,荀彧时年二十九岁;   荀攸:董卓把持朝堂之时,荀攸曾参与谋刺董卓的事件,败露下狱,碰上吕布诛董,得以免罪,弃官返归,又被官府征召,考试名列优等,升迁为任城相,没有赴任。荀攸因蜀汉地险城坚,人民生活殷实,于是请求担任蜀郡太守,因道路不通,停驻在荆州;   其他诸如贾诩、庞统、陆逊、程昱、田丰、鲁肃等,不是有主,就是年纪小,不知上哪去找;年龄合适的,人家有自己的道德标准,招揽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既然如此,曹操两大虎卫之一典韦现在搞不到手,另一虎痴许褚,在陈翎看来,还是有些希望的。   许褚字仲康,谯国谯人。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勇力绝人。凭着这些记载,陈翎就可想象这是一个怎么样猛士了,这样的汉子不跟随吕布,而去跟随曹操,只是作为一个护卫存在的话,实在是浪费人才啊!   吕布为中军,张辽为前军,典韦、许褚为先锋,这样的阵型,只要自己做军师的不出昏招,打遍天下无敌手!有没有?嗯,有没有!!   流着臆想的残液,收拢张大的嘴巴,“咻”的一声,咽了一口吐沫,陈翎笑道:“孝起,此行我们的目标先去谯郡!”   陈翎说完,曹性当头领先,一骑在前,飞奔起来,快马加鞭,陈翎、陈震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跟上。   路上非止一日,自进入颍川郡内,山河为之一变,这里至少现在还保持着和平安详状态,不似其他之地,千里无人烟一般的。   过了颍川一路向东,绕开许田,便是谯郡。   进入谯郡,陈翎便开始准备,此处由于当初汝南葛陂贼兵万余人攻打许褚,反被许褚吓退,治安良好,商业发达,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当时相持,无粮,许褚假意与贼请和,商量用牛换取食物。牛牵走后,恋家又自己跑了回来,许褚便去阵前,拉着牛的尾巴行走百余步,贼兵大惊,不敢再来取牛,由此可见,许褚九牛之力或许没有,但一牛之力,绰绰有余。   陈翎做的准备很简单,找了一偏僻住所,买上几段绸缎,采购几斤萝卜,一把刻刀,些许颜料,外加笔墨伺候,这就干了起来。   陈震、曹性两人好奇,陈震还在观望中,曹性忍不住问道:“子仪,你这是何意?”   曹性也是积年老将,虽然年纪才二十出头点,一路之上,尽心尽力,确保陈翎平安,厮混久了,也就没那么多客套,陈翎唤其姓名,曹性唤陈翎为子仪。   陈翎其实一直挺不满,可惜,现在不成啊,自己职位还低于曹性,这次出使,陈翎是主,曹性为辅,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使唤的动曹性?   听得曹性问起,陈翎含笑不答,认真干着手中的活。   曹性是武将,心思可能慢,但陈震可是擅长于内政,慢慢就看出些门道来。   越看越心悸,最后在陈翎快要完成之时,实在忍不住谏道:“此种做法,似有不妥啊!”   陈翎将雕刻出来的印章沾了点颜料,盖在制好的诏书之上,抬起头来,对着陈震坦露心迹说道:“孝起,不瞒你说,在长社,我早有此打算!”   小心翼翼的将假造印章提起,看清假诏书留下的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轻吁一口气接着说道:“传国玉玺,自董卓火烧洛阳之后,便下落不明,圣上现在所用的,乃是小一号的另制玉玺。”   陈翎让过位置,站于侧面,指指桌上,问向陈震道:“孝起观之,可分辨出真假来?”   曹性一脸震惊,手脚无措。矫诏都是死罪,陈翎这可是制造假诏书、假玉玺,判个诛九族都不为过!   陈震现在少年郎,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过了曹性那种状态的阶段,外加不是当事人,本来就打算去完寿春,大家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自己可以当做这一切不曾发生,也就无所谓了。陈震心中有了计较,放下心思,兴趣上来,低头细细察看,不时惊叹两声,赞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的!”   看完之后,似意犹未尽,接着说道:“若没有真诏书对比照看,此,这…东西!是真的假不了。”   听完陈震评价,陈翎嘿嘿一笑,眼光扫向曹性,自言自语道:“主公若是知道此事,想必会问起,这上面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是真是假?”   曹性额头之上,斗大的汗珠如雨下,他听懂了陈翎的言下之意。温侯吕布刚愎自用,偏信偏听,这假诏书,听得陈震品论,竟似分不真假来!那么吕布知道之后,真的会问上一句,“盖印的玉玺去哪了?”要知道,直到现在玉玺还一直找不着,想必有线索的话,主公吕布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那可是玉玺啊,得玉玺者,得天下!   曹性呆愣半晌,上前一步,恭敬的向陈翎施了一礼道:“此间事,我曹性是粗人,实在不知,子仪以为如何?”   曹性不是没有想过,先向吕布告发陈翎制假。可一来,陈翎是学子出身,无真凭实据,观其无赖作风,诏书、玉玺都敢制假,实在不敢想象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自己告发陈翎,陈翎反咬一口,无论说是玉玺在自己身上,由此才能做出如此真实的假诏书。还是其他原因,自己肯定不会好过,吕布心中肯定会起疑心;   二来,陈震在此,本来他是读书之人,由他证明,曹性有十分的把握,可以令吕布相信自己,真的是陈翎制造假玉玺、假诏书。可现在看陈震的样子,曹性已经明白,到时候,不管陈震在还是不在,定然不会帮着自己出头,读书之人,怎么会与制假玉玺、假诏书,扯上关系,那是自寻死路!   陈翎听着曹性的话,呵呵一笑,回道:“这是真诏书,何来假之说!” 第一卷 势起 第九回 虎痴许褚   曹性点头,同意陈翎观点,至于怎么来的,自己编不上,别人问起,直说陈翎才知,问他便知。心情大起大落,再也不敢待在房间里,告了声,退出室内,出到外边,守起门来。   陈震此刻却留下来,也是看在陈翎救命之恩的份上,另外这事也离奇的很,若非真的见过玉玺、诏书,怎么有可能制造出假的来?心中存着疑虑,却不敢问出口,杀人灭口之道他陈震还是知道些的,更何况关系到玉玺下落的事情,万万沾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陈震张口问道:“子仪兄,许褚之名,自打进得谯郡,便是满城风雨,我知兄之目的,可如此行事,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陈翎苦笑一声,等待诏书晾干之时,与陈震说说也不妨,现在可是关系更近一些了。   陈翎跪坐下来,一指对面,陈震缓步上前,随之一撩长袍,就席跪坐,双掌交叠扶膝,挺胸看向陈翎。   分宾主坐下,陈翎这才开口说道:“孝起,许褚并非寻常百姓,自有宗族相顾,若是我等上门,莫论能否进得厅堂,就算进去之后,如何说之?”   不等陈震回答,陈翎继续解释道:“为臣子者,当为尊者讳,这乃是臣子的本分。我主奉先公,起于阡陌间,得机遇于丁原,至董卓、王允,居高堂,俯瞰天下,然郭汜、李傕之辈,毫无廉耻孝义,比之我主奉先公,尚且不如,却能挟制天子令诸侯,为何?”   “兵锋之利!人心之祸!”不等陈震接话,陈翎自顾自的说着道。   “大汉已经没落,如同夕阳,此时此景,孝起难道没有一点想法么?”陈翎问道。   陈震无言以对。   “黎民百姓何其苦难,庙堂之上,谁曾为这天下悠悠众生直言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现在大汉处境与秦相比,何曾相似!”陈翎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道:“许褚此事,唯有假天子诏书才可令其归于麾下!至于小题大做,真假之论,时过境迁,你不说,我不说,外面的曹性也不说,谁会知道是假的!”陈翎心底暗暗道,袁绍都矫诏过,我这不过是有样学样,不值一提!   陈震心中觉得陈翎说法稍有偏颇,但一时间不能回过神来,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能将之说出口来,只是这般说道:“子曰:‘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之信。’子仪所为,非君子也。”   陈翎哈哈一笑,默然道:“孝起此言,甚是。”   陈翎没有再为自己做辩驳,此种事情也是无奈之举,陈震所行所言颇有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之感,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不言而喻。   待等诏书晾干,陈翎持着,陈震、曹性左右伺候,既然要假扮天使,自然要做出一点样子来。服饰装束什么的,可以忽略,现在兵荒马乱的,一路之上,到处都是贼寇,想必也能糊弄过去。   正待出门,陈翎思虑一番,说道:“且慢!”   陈震、曹性回头看他,陈翎含笑对着陈震道:“孝起,还有由你来扮成天使像一些。”   陈震一怔,随即羞怒满面,尖声喝道:“子仪,无礼太甚!”陈震还在少年期,声音不似成年人厚重,扮起太监,的确是极好的。   曹性笑嘻嘻看着,此时此刻三人,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玉玺不现世,三人无论是谁多嘴一句,恐怕其他两人的麻烦都会无穷无尽,想想都是极为恐怖。缘头是陈翎,曹性却是不敢怀恨在心,无论是出于同袍之义,还是暗中怀疑陈翎所作所为不止这些,将来恐怕麻烦会接踵而来。   陈震扭捏了半晌,也承认的确由自己来扮天使更加契合一点,也就顺了陈翎之意,接过诏书,双手奉着,随之开口试了一嗓子:“啊…”   这一日,许褚正在坞堡中与宗族子弟练习武艺,打练身体,前年汝南葛陂贼兵来袭,虽被吓退,可就怕贼人做好万千准备,万一再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忽听仆人来报,有三人进得坞里,有急事求见自己。   许褚诧异,不知何事,遂一路急赶,转弯小道曲折,穿墙走廊,来到正堂,便见一少年为首,携两从者站于殿下,见到自己出现,齐齐转首过来打量。   为首少年,未及弱冠,青衣小袍,状如小厮。两从者其一年纪较大些,背挎一弓,看其脚步轻浮,只能说是个武者而已;另外一人,身形极为潇洒,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陈翎于陈震侧后向着许褚施了一礼,然后向堂上诸公:诸位老公公说道:“小吏不负将军之托,与曹性将军一路护送天使至此,总算得见许褚许仲康,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名不虚传哉!”   陈翎说完,陈震轻咳一声,冷哼一声,将手中诏书轻抖一下,以目示诸公道:“这是陛下密诏,旁人皆不得闻矣!”说着同时,陈翎以手示意许褚跪在早已经安排好的香案前。堂上诸公有惊喜者、有黯然者,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竟然是密诏,自己不能得听,哎!看看天使的表情,似乎想赶人出去,可老头们一一都假装不明白,年纪大了也有好处,装耳聋的确是一良策!   无奈,陈震以目询陈翎,陈翎点点头,直接做了个给的手势,陈震明白了。   许褚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本来莫名其妙的跪下香案前,就有些不知是何道理,此刻还能忍得住,喝道:“竖子!汝等…”许褚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堂上诸公齐齐呵斥道:“放肆!许仲康!你心中还有忠义之心么!…”   堂上骂声一片,浑浑噩噩中许褚接过陈震手中的诏书,展开一看,上曰:“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恶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汉之柱国,朕之温侯,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颤指挥泪,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初平三年四月诏。”   许褚看完,大恸,悲痛不已,痛哭流涕呼道:“陛下啊!…”   许褚哭晕在殿下,堂中诸公才慢慢歇了下来。各个尴尬不已,虽然没有亲眼所见诏书,可许褚也是识字之辈,不会弄错,不过诏书上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家这样粗野汉子也会哭晕倒地!其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可看着宣诏三人,却是不敢问出口,人家已经说清楚是密诏了,自己等人留下来,沾些光彩已是极为不易,此刻还是别惹出其他事项来的好。各个怀着小心思,帮忙去搀扶许褚这样一个体型极其剽悍的大汉,顺便朝掉落地上的诏书瞅上几眼,看看到底书写了些什么。   掉落在地上诏书,陈震弯腰拾起,诸公随之盯了过来,行文字迹什么的,人老昏花,看不太清楚,可那鲜红的玉玺印子,却都留在诸公的心底,齐齐暗道,的确是诏书啊,玉玺印都有!   没有料到许褚会哭晕,陈翎三人也是无奈,只能在诸位老公的殷切款待之下,准备留宿许坞。   洗却风尘,换上新制衣袍,吃喝一顿之后,许褚也醒了。   许褚醒转过来,穿戴整齐,过来叩门询问道:“不知道天使有闲否?”   陈翎、陈震还未曾睡下,两人都是估计许褚醒转后就会上门前来探问。此时听得许褚之言,相视一眼,陈震开口道:“一路艰险,实在疲惫不堪;子仪你与仲康说去罢。”   陈翎答了声“喏”,便开启房门,撩袍跨出门槛,向着等候中的许褚施了一礼道:“天使身乏体弱,莫如我俩去别处再论如何?”   许褚抱拳称“是!”前头引路,经过重重楼阁,来到一花园处,招呼伺候的仆从送上酒茶点心,就着假石凳坐下。   陈翎不以为然,扶石桌坐于许褚对面,开口道:“不知仲康有何疑问?”   许褚道:“不是我有什么疑问,而是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陈翎道:“仲康若还有忠义之心,照着诏书所言,投入我主温侯吕布麾下就成。”陈翎说着同时,从怀中掏出吕布手书之令,以示许褚道:“我知若只有诏书,没有温侯手令,仲康怕是不信,遂向主公讨要,主公书令在此,仲康还不信吗?”   许褚心中暗暗念道,我可没有不信你呀,不过圣上留诏于吕布,实在有些让人难于接受。吕布此人,为人处世如何,世人皆知,我若从之,不免有清白之躯陷进淤泥之感。可若是不从,怎么对得起圣上期望?   许褚心中踌躇,陈翎看在眼里道:“主公令我全权负责扬州事宜,仲康若是为难,若是不信我主为人,可在我麾下听令,待到将来相见,再说如何?”   许褚暗叹一声,口中许诺道:“正该如此,许某听从子仪之令便是!”说完站起身来,抱拳侍立,不再以主人之态待陈翎。   陈翎心中也在暗叹,许褚这样一个猛夫,在接下密诏,知道要投入温侯吕布帐下之后,都有不情不愿之感,更别提其他之人。前途艰难,一路且行且珍惜,能收一个算一个,遂笑颜逐开,与许褚谈论起明日事项来。   许褚投曹操之时可是遣众归顺,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陈翎倒是想学曹操一把,可惜的是,自己现在手头无人,假如没有许氏宗族子弟的协助,事情怕是会艰难的很。陈翎虽然很想就此拉起一支人马来,但手头到底还是缺银少粮,不说数千人,就是几百人,就能吃穷了自己。无奈之下,还是只能选择曹操那般做法,就收一个,其他之人,待将来找到落脚之地再说了,没有其他办法。   次日天明,在许坞众老以及许褚同辈子弟的送行之下,一行四人向着东方而去,目标是寿春。 第一卷 势起 第十回 少年孙策   袁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人,司空袁逢之嫡长子,袁绍之弟。   何进谋诛宦官之时,时任虎贲中郎将的袁术攻入皇宫,与其兄中军校尉袁绍大捕宦官,无少长悉斩之,杀二千余人。   后董卓乱政,术畏祸出奔南阳。   其兄袁绍此时想立汉宗室刘虞为帝,使人报术,术观汉室衰微,早已心怀异志,不愿意拥立成年的汉朝皇帝,于是托辞公义不赞同袁绍的提议,兄弟两人因此积怨翻脸。   待在南阳不久,袁绍以会稽周昕为豫州刺史,想夺取孙坚的地盘,袁术遂引兵击退之。   此后袁术转而与公孙瓒以及陶谦结盟,与袁绍相互争霸。   但群雄大多依附袁绍,加上孙坚征讨刘表时战死,袁术在大势上已经弱于袁绍。   为了消灭袁绍盟友曹操,袁术联合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金尚挥军攻击兖州。但连番战斗下来,先失匡亭,退保雍丘,南回寿春,守将陈瑀甚至不让袁术入城!   袁术愤懑退守阴陵,集合军队攻击陈瑀,陈瑀逃回下邳。袁术又率领余部前往九江郡,斩杀扬州刺史陈温而自领扬州牧,又兼称徐州伯,封部将张勋、桥蕤为大将军。   再说陈翎一行,没几日,许褚就弄清楚陈震并非太监,而是少年郎假扮。对于三人合伙欺骗他这一事,付之一笑,反正只要诏书是真的就行,其他都是次要,许褚是这样想的。可许褚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然还有人敢假制诏书,还用这假诏书来招揽他!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之极!   有了许褚这等猛将,陈翎自然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想起此时,周泰与蒋钦两人或许还在长江中劫掠为生,就忍不住的想前去找一下,看能不能招揽到。   不过想起大事要紧,还是等等再说。   记起袁术此人虽有父辈余荫,却是反复无常、妄自尊大之人,直接以吕布使者身份前去觐见的话,免不了会被其冷落耻笑!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按照原来的历史路线来看,吕布想投靠袁术,但袁术不满他自恃有功、十分骄恣、恣兵抄掠,所以就拒绝了。   既然这样,陈翎一行四人进得寿春之后,先往袁术府衙投了名帖,在门子怪异的眼神中,转身向着袁术重臣宅邸而去。   门子眼神怪异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陈翎以门下督之名号准备觐见袁术!   袁术的第一文臣是长史杨弘,其次是主簿阎象。   说实话,陈翎的心思没有放在两人身上,只是混个脸熟,没有其他意思。   杨弘在家,听闻仆人来报是吕布方门下督之职某某求见,根本没有搭理陈翎,直接回话,不见!   阎象不在家,在府衙公干,陈翎投完帖子,也就离开了。   然后就是武将系,较为有名的纪灵、桥蕤、张勋三人,以及孙策堂兄都尉孙贲,一一投贴完毕,不等回报是否接见,陈翎甩甩衣袖,转身就走!   然后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跟随跑断腿的陈震、许褚、曹性三人,除去陈震之外,都有些莫名其妙了。投贴之后,有见的,有不见的,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陈翎好像根本不在乎,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陈翎不打算现在解释,随后出了寿春城,一路快马加鞭,向着江都而去。   江都不远,也就几十里路的样子,现在孙策就居住在此地。   进得小城,陈翎掏出些银饼递给曹性,说道:“劳烦将军跑一趟,买些酒菜,于孙坚之子孙策府邸见面。”   原来如此!   不过至于吗?孙策有什么值得这般重视?   孙坚是破虏将军,不过他已经身亡,至于他的儿子么,名声不显,谁也弄不清陈翎到底想做什么。   不清楚不要紧,只要跟随而来就行。陈翎踌躇满志,此行的目标,就是孙策!   于路问清楚孙策府邸所在,三人缓马步行,打量这座小城,第一印象是没有寿春气派,第二是,各类店铺都有,俗语中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指的就是这个小城吧。   不一会时间,来到一座府邸前,门楣之上挂一大匾,上书“孙府”两篆字。一块大青上马石摆放在侧,边上是拴马桩。   来到门前,门子上前询问道:“不知客从何而来?”这时候,陈翎三人已经在系马了,再不过来问话,就是迟了。   陈翎边系边回道:“温侯吕布麾下门下督陈翎求见破虏将军之子孙策!”   系好之后,拍拍灰尘,整理一下衣冠,也不再投贴,就算孙策不在,陈翎都打算着留宿这里了!   门子进去禀报,不一会的时间,整理妥当的三人就见一人热情的迎了出来,边走边喊道:“原来是温侯使者到!程普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翎抬头看去,但见此人年近不惑,身材修长,有八尺,一身束装,显得更加挺拔,陈翎心底暗忖,程普乃是孙坚旧将,另外两将黄盖、韩当应该也在孙府之中。   陈翎含笑举步前行,跨进府内,待到两人快要接触之时,停了下来,拱手施礼道:“陈翎陈子仪,携友陈震,许褚将军拜见程将军!”说话的同时,指向陈震、许褚两人一一为其介绍,陈震、许褚两人各自报上名字向着程普施礼。   程普回礼道:“孙策麾下程普程德谋见过三位俊杰!”说完转身向着内庭而去,同时说道:“子仪、孝起、仲康,请入内,待我为之引见伯符!”   还好,孙策在家,陈翎暗道一声来的巧。   绕过好几处假山,花丛草地,一行人才来到孙府正堂。   此刻殿上站着两人,一人英武不凡,身材健硕,眉削如剑,鼻梁英挺,眼光锐利,身穿平常装束;另一人相貌俊美,手持一把羽扇,眉宇间极具风流之姿。陈翎暗叹一声,这才是军师的标准配备呀。   程普引三人至此,就站于堂下,为上首两人一一介绍,“这是温侯吕布门下督陈翎陈子仪,这是陈翎之友陈震字孝起,这是许褚许仲康将军!”   程普每介绍一个,两者都拱手称道:“幸会!幸会!”   之后才是介绍上首两人,程普指着相貌俊美者道:“周瑜周公瑾!”   然后才是主人的孙策,“我之主公孙策孙伯符!”   陈震暗暗皱眉,待客之礼,本应是位高者于后,位低者于前,可现在程普如此做法,有些欠妥。偷望陈翎一眼,只见陈翎脸色如常,笑容满面,没有丝毫介意,也不做他想,默默倾听。   孙坚死后,身前虽有破虏将军名号,可这又不是世袭的,现在孙策被袁术夺了兵权,只剩下程普、黄盖、韩当三个家将,外加一个总角好友周瑜,实则根本无权无势,白身一个,与现在的吕布相比更加不如。   陈翎没有丝毫不满,门下督什么的,可以忽略掉,笑着道:“破虏将军之威名,闻名久矣!想不到今天会见到伯符兄,真是虎父无犬子!”   既然周瑜在侧,孙策只是笑笑,引导两人进内,许褚被留在外边,斯文人的事情,猛男就不必掺和了。实际上是,若非议事,私人场地,私人府邸,除非是像孙策这类,由于是主人的关系,一般武者是不会想去参与的!这个时候,读过几年古文书籍,才能听得明白啊!子曰、圣人说过什么的,一串一串的,对于爽直之人来说,简直痛苦非常,并非歧视。   许褚留在外面,至少能与孙坚旧部三将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陈翎指使曹性去买酒菜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毕竟现在孙策住的虽然豪宅,但坐吃山空,过的应该很窘迫的。   进得室内,上首主人孙策先坐下,然后是左首宾客陈翎、陈震跪席而坐,接着才是右首周瑜落座。   分宾主跪坐之后,主位孙策开口道:“不知子仪所来何事?”   这是引子,很正规的对话,这之后,孙策即使一直不开口说话都成了,只要最后结束的时候,再出一声“送客!”什么的就行。   陈翎含笑向着孙策道:“伯符兄,公瑾弟,在下此次前来拜见,实则为求人之来!”   周瑜轻拂羽扇接口道:“子仪,此话何解?”   陈翎解释道:“吾主温侯吕布,被逐长安一事,两位想必知道了罢。”   孙策、周瑜点头颔首,袁术打算与其兄一争高下,细作消息传递还是很快捷的,更何况王允身死,吕布被逐,乃是今年的大事件,不能不察。   陈翎接着道:“翎不才,自武关与吾主奉先公一别之后,直奔寿春,只想为之求得一栖身之所。”   孙策、周瑜两人相视一笑,吕布之名,天下谁不闻?可惜做人实在差了点,若是他人,袁术还有可能接收,可就吕布这人,难!很难!非常难!   孙策不再开口,周瑜微微一笑道:“子仪,所托非人呀!”   周瑜这一句“所托非人”简直意味无穷!   最明显的说法是陈翎拜吕布为主公,选的不好,所择非人;再者就是,吕布托付陈翎过来办这事,托付的差了,对于陈翎的能力,颇有轻视之意;又一说就是,陈翎上孙策这里来求人,这如何说是好?打算托付孙策这一刚刚年满十七周岁的少年郎?陈翎你到底怎么想的?   陈震于旁侧听,不插话,在他心目中,其实也是觉得陈翎来此是来差了,求人求到这种地步,走错了!门路都错了!子仪兄!   陈翎则不是这般想的,要知道袁术可是相当欣赏孙策来着,都曾经说过孙策少年英雄,在曹操说出“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前,袁术也对孙策说过类似的话语,可见在袁术心目中,对孙策是相当重视的,若非是孙坚之子,估计袁术会重用孙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