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差点被卖   夜黑风高,一层又一层的黑云将月亮遮了个严实,即使已经立秋,可空气里还是蔓延着一阵阵的燥热。   明明已是深夜,长安城外从不对外开放的一个寺庙里却还灯火通明。只见那院子里不停的有几队壮汉拿着火把四处巡查,房间里依稀传来一些狗叫和微弱的啜泣声。   迷(mi)-药的副作用还在身体力蔓延,李文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挤成一团的小孩。   他应该是被弄到人贩子手里了,眼前这些孩子身上虽然脏乱,但料子不错,长相也还水灵,可见他们这一群不是被卖到风月场所就是直接卖到大户人家做娈童。   必须得逃出去!文凯活动着酸麻的四肢,静静的观察四周积蓄着力量。   就在这时,门口的锁链被打开,一个三角眼的人贩子带着两个手下,拎进来一些冷硬的馒头和一盆他们吃剩的食物残渣进来。饥肠辘辘的孩子们意识到,吃饭时间终于到了,不禁开始骚动推挤。   相反人群的一拥而上,文凯却坐在角落没有动静。虽然他腹中饥饿,已经三天未进什么水米,但是要他像那些孩子如同猪一样的争食潲水,他实在做不出来。   谁知那人贩子竟然注意到他,挥着鞭子便朝他打来,同时叫骂道:“小兔崽子,还端着架子,过来给爷吃猪食。”文凯想闪过,但是身上绵软无力,只得硬生生受了两鞭。   终于他找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鞭子,三角眼一抽,竟然没有抽动,恼怒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却见那小子眉头深锁,一双凤眼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和愤怒,看的他周身无端一寒。   惊讶于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子的眼神震慑住,三角眼的心中恼怒更添怨恨,他今天定要叫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狠狠脱一层皮!    正在这时,外间突然喧闹起来,不时传来一些骚乱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难道是有人来救人了吗?文凯想着,不由松开了手中的鞭子。   三角眼一时间也顾不得教训文凯,执起鞭子便向外走去,可他还没靠近出口,那木门传来一声巨响四分五裂,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一闪而入。   刷刷三道银光亮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角眼和他两个属下就捂着喉咙一脸不可思议的向后倒去,一直到死前,他们都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文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三人转眼就成为死尸,而完成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个穿着暗红夜行衣的女子。   这个女子蒙着面,头发上也没有佩戴任何发饰,只将两侧的头发编成辫子拢至脑后,用一根暗红的发绳 绑了,但是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和着纤长还微微上扬的眉毛,夺目非常。   那双眼睛也正打量着房间里的情景,对鹤立鸡群的李文凯,也不由多瞧上两眼。   几个呼吸间,又一名黑衣男子闪身进来,立于女子身后小声道:“最后一间了,没有伤到孩子。”   女子颔首,神色轻松了一些道:“做的好,寅队收拾现场,丑队警戒,子队安抚好人质,不要让他们发出声音,引起骚乱,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撤离,天亮前到达汇合地。”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正此时,那些被惊吓到的孩子们终于反应过来,几个胆小的就要哭叫起来。女子一顿旋即回身道:“嘘,谁要是敢发出声音,就会被……",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顿时所有的孩子都被吓住了,一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本来要哭闹的孩子们只敢咬着嘴唇,低声抽泣。   看见场面被自己平定下来,玉卿满意的转身走出那臭哄哄的牢房,留下那哭笑不得的手下。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不要出声,先跟我们安全离开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等我们出去再问不迟。”说罢那人便引导着众人向外走去。   文凯只得跟着站起身来,谁知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体力严重透支的他终于晕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当文凯醒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身下的床在震动,耳边有翻阅书籍的声音。文凯没有选择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决定先探听一下自己的处境如何。   "醒了就别装了"一个好听的女声道。文凯明白自己偷听的计划被识破,当下只得睁开眼睛,便见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没有座位,只是在他的身下盖了床软被,另一边放了两个蒲团,权当坐垫,而刚才说话的女子就坐在他身边翻阅着一本古籍。   即使当时救他的那个女子蒙着面容,文凯还是立刻认出来身旁的这个女子就是救他的人,那眉眼和声音是一点未变。   她今日倒是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衫,衣服上有同色绣线绣的暗纹。袖子也很特别,不是大家千金穿的广袖,而是一般的长袖,袖口用同色的布扎起,显的很是利落,但却让人看不出身份深浅来。   那女子见他只是打量自己,并不主动说话,倒也不恼,只当他是睡晕了,扔了一个靠枕给他,让他自己坐起来。"你多日未进水米,又昏睡了两日,再不吃东西怕是小命堪忧。你先喝些蜜水,一会到了目的地,我再吩咐他们给你煮些白粥。"   文凯接了茶杯,一时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脱离了危险,不敢喝下。玉卿见他踌躇只觉好笑,夺过茶杯自己喝了一口,道:"你已昏睡了两日,若我要你性命,你如何能活至今日?"   文凯虚弱的扯了扯嘴角,再次接过杯子一饮而下,发现这蜜水竟然是微微温热的,心中微动一时脱口而出:"那这几日是你在照顾我么?"   “噗~”玉卿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傻小子,不仅不怕她,还将她当做戏文里美救英雄的女子,这天下他算是头一份了。 正文 第二章夜里遭袭   正巧,马车后面的帘子被掀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童端着一碗药汁进来道:"小姐,药煎好了。"随即眼睛往文凯的方向扫去,发现文凯已然苏醒,立刻喜上眉梢道:"小哥哥,你终于醒了!"   玉卿指指这小丫头,眼里带了些狡黠道:"我可不会照顾人,这几日都是她照顾你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文凯听罢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一时羞恼难当,只盯着眼前这不起眼的小丫头半天憋不出个谢字。   那小丫头倒也伶俐,将药碗递到文凯手边道:"能服侍小哥哥是丫头的福气呢,小哥哥快把药喝了吧。"说罢一脸殷勤的看着文凯,那眼神真是恨不得把他盯穿了似的。   文凯被这眼神看的尴尬,一时着急,差点把嘴皮子烫破了。   玉卿也有些受不了那小丫头爱慕的眼神,便道:"丫头,你去前头问问陈叔还有多远,看这天色,怕是今日天黑的早些。"小丫头应了一声,颇有些不舍的又深深看了文凯一眼,才去马车前头招呼人带她去寻问领队。   看那丫头下了马车,文凯终于松一口气,皱着眉头继续喝那苦药。   玉卿在一旁默默的打量眼前这个少年。当时救人的时候她没来得及细看,只觉的那一群脏兮兮的孩子中,有个少年有些特别,眼睛很好看,见她连杀三人后也没出现什么惧怕的神情。可是当他被手下洗干净收拾好再抬上马车时她才发现,这个少年好看的有些过分,长而浓密的睫毛,高挺精致的鼻梁和苍白却恰到好处的嘴唇,即使还昏迷着,却有一种如受伤的精魅般的美丽。   此时他低垂着眼睛,眼里嘴唇上皆是一片水色,连她看了都不禁心动三分,那小丫头顶不住这潋滟美色,倒也是情理之中。   见少年喝完了药也没有开口的打算,玉卿忍不住道:"你就不打算问问我们是谁,你又在哪吗?"   “我问了你就会说真话吗?”   见那少年理所应当的反问,玉卿一时语塞。她特意吩咐手下改头换面,并且取下了身上所有代表身份的标识,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些人贩子是官家的人。”玉卿解释道。   “我知道。”他掀开窗子,默默观察着外面的景色,语调中带着洞察一切的淡漠。   玉卿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神色,有些意外,看来他对自己为什么沦落到人贩子手上心知肚明。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文凯语塞一时无法作答,不禁开始认真思考女子的问题。   玉卿也不催促,她看的出来这个孩子身份不简单,但她既然开了口,自然是觉得自己担得起这个责任来。   文凯正思考着便见马车停了下来。玉卿掀开帘子,发现是到了计划中今晚露营的地方。   他们救了官家拐的人自然不敢走官道,只得兵分两路,一队带着去安置那些有亲戚和不愿留下的孩子,剩下的便是玉卿带着,准备返回洛阳。于是这两天整支队伍都是走的山路,晚间也只得露宿山野。   其间多事暂且不表,只是念着文凯身体虚弱,在所有人都是啃干粮的情况下,那小丫头特地给他煮了一碗肉丝野菜粥,还特别贴心的给打来山鸡的玉卿也留了一碗。   众人吃饱喝足,像往常一样由留下几人值夜,便早早歇息。   子夜。“哗——!”示警哨尖利的哨声响起,睡梦中的玉卿猛然惊醒。   她迅速收拾好钻出营帐,便见到几队装备精良,浑身包裹着夜行衣的人在营帐间横冲直撞,见人便杀。玉卿忙抽剑击杀几人护住几个被惊醒的孩童,同时其他人也陆续钻出营帐有秩序的组织好防御阵型,将落单的孩子收归到一起。   文凯也被帐外的嘈杂惊醒,等他胡乱收拾好,刚出营帐便见一人对他一刀劈下。他条件反射的向后一闪,差点跌倒。随即他感觉有一人扶了他一下,眼前的杀手脖颈便飙出一道血线向后倒去。   玉卿拉住文凯一个错步,又收下另一名杀手性命,正想带着文凯跑向营区中央,就见到那些杀手突然都放弃猎杀他人,向二人涌来。   玉卿眸光一闪,撇了一眼有些吓懵的文凯,当机立断带着文凯向山上跑去。只见那些人果真调转方向,对二人穷追不舍。   看来自己真是捡了个大麻烦啊,玉卿忍不住内心叹息道。   文凯还未从虎口脱险的惊吓中清醒过来,便觉得一阵起落如腾云驾雾一般。他被人架着手臂在树林中腾跃,脸和身体被树叶打的生疼,但是很不合时宜的,他竟然闻到了身旁女子散发出的阵阵幽香。那香味时而浓烈如玫瑰,时而清冽如幽兰。   他转过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眼前这个女子。她的眉眼神彩非凡,鼻和唇却只是周正,但在她脸上却配合的出奇的和谐,甚至还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夺目气质。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玉卿转过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她的语气十分凛冽,甚至带着些许森然的杀意。   文凯心头一凛,刚刚莫名升起的旖旎被冲击一空,他看着玉卿的眼睛,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自报家门一定会被眼前这人扔下。   “李文凯,李嵩之子!”即使有些颤抖,文凯还是言简意赅的做了自我介绍。   “李嵩……六王爷?”即使见惯了大场面,玉卿也没有料到自己不过行侠仗义了一回就捡了个小世子。   这狗屎运!心里愤恨,面上倒是不显,玉卿突然对他邪魅一笑,趁他愣神的功夫猛的向下俯冲,以落雁之姿钻进一个枝叶茂密的山涧。   听到追兵纷纷从头顶掠过,玉卿终于松一口气,长时间带人腾跃,对她的负荷也算不得小,还好这小世子不重,甚至是有些单薄了。   文凯更是直接瘫倒在地,这空中飞行的滋味可不好受,简直像把他拎起来原地转了几十圈一样,一时他只能大口喘息,压下胃中的翻腾。 正文 第三章湖中墓穴   玉卿静静的等着文凯平息混乱的呼吸,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去哪,回营地明显不现实,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找到附近的村落弄到些食物和地图再说。正盘算着,一阵树叶摩擦的声音从南边传来。   “见鬼,他们追来了!”玉卿一把拉起文凯向北方方冲去。可惜还是慢了,已经有一小股杀手堵在他们面前。   玉卿小声道:"等我冲进他们之中会把你甩出去,你往西北方向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说罢,也不等文凯点头,拉着他一个俯冲,闪进前方杀手之中,银光一闪,两名杀手瞬间毙命,西北的方向空出一个一人大小的空隙,玉卿借着那股冲劲,将文凯成功甩出包围圈。   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金属敲击的声音大响,逼得他脚下更快。   不知跑了多久,文凯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喉咙也好像烧起来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上气不接下气,这时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将他猛的提起,迅速向前飞掠过去。文凯慌忙间去拨腰间的手,便听玉卿在耳畔道:"是我。"   又被带着一段腾跃,玉卿拉着他跃入水中。   方一入水,水便从耳鼻处倒灌进来,使得文凯难受的皱起眉头,但玉卿却不管他的不适,拉着他往下游潜去。   水下两人轻手轻脚的挪动不到几十米,溪面上便传来一阵嘈杂,接着用不了多久,便传来几声入水声。   玉卿听得他们追来,不禁有些着急,赶忙将文凯更往溪边塞了塞,谁知文凯竟没顶住石壁。   原来那石壁上有一个大洞,玉卿大喜,她示意文凯,二人小心躲进洞中。   刚一藏好,便有几个杀手游过他们身边,当真是惊险万分,即使是在水中,文凯也惊出一身冷汗。   玉卿正着急如何安全出水,忽然感觉头顶传来一阵阵水波,她伸手一摸发现这个洞穴竟然斜向上延伸出去,像是一个入口。   不假思索,玉卿直接拉着文凯向上游去,果然不一会儿他们便浮出了水面。   玉卿又往上爬了爬,从后腰的盒子掏出一个火折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水面上还是个斜向上的甬道,有水流从岩峰中流出再滴到他们刚刚脱出的水面。   两人都大口呼吸着,所幸这甬道中的空气虽然弥漫着腐朽的青苔味,但倒不至于让人窒息。   文凯向玉卿后腰看去,发现她的后腰上还绑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盒子,那盒子不仅精美而且奇巧,长有六寸,宽高各四寸,盒子开口的边缘全包了一层牛筋,周身漆了防水的黑漆,又用暗红色的漆描绘了一些简单的暗纹。   把文凯向上拉了拉,玉卿又往上退了一些,可惜甬道太窄,两人还是有些囫囵不开,她索性不管这些对文凯道:"你身上可带着什么以前的东西么?我方才被围攻时看见一只花貂,想来他们能那么快追上我们便是因为这了不起的畜生了。这畜生名叫七叶貂,喜好吞食七叶花,只要携带七叶花的花粉或是花瓣,这貂便能一直尾随。"   文凯神色凝重,知晓这追杀一定又是那女人授意的,可自己本身就没带任何东西出府,原本穿的衣服又被玉卿他们给扔了,如何能沾染什么七叶花?   思来想去,玉卿突然注意到文凯头上的发带,当即微微俯身,将那发带给解了下来。   文凯被玉卿这个动作给吓住一瞬,忽然意识到两人实在靠的太近了。这个甬道很窄,只够一个成年男子在其中爬行。他们两人都在这甬道里,即使不在一个水平面,文凯的脸也几乎贴着玉卿的腰腹。   玉卿倒没有多想,运指成刀,将那发带剖开,果然看见发带尾端藏了一些七叶花干。她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文凯,突然被文凯一挥,将发带打入水里。   “……,这发带……” “ 出府时奶娘偷偷塞给我的,说塞了平安符保平安。” “……”只怕不是平安符,是催命符才对,玉卿默默的想着,果然看见文凯神色黯然。   火光闪了几闪,火折子已经快要烧完了。如今这地方出去不得,就两人这般窝在这也不是办法,连安然打坐恢复消耗的真气也不行。   玉卿思索片刻道:"我们向里走吧,这通道像是人为的,后面一定连接着另一个地方。"文凯点点头,两人便向甬道深处爬去。   爬了半响,终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是还没等他们高兴,腐肉加发霉的味道便将两人熏的一个踉跄。文凯忙用袖口捂住口鼻打量起眼前的情景。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耳室里,周围墙上的纹饰和地上的陪葬品皆是当朝风格,这无一不显示了他们正处在一个新墓里,墓主人应该去世不超百年,而他们上来那个甬道竟然是一个反打的盗洞。   文凯向前几步,想要看看这腐肉的味道究竟是从哪传来的,玉卿忙拉住他将他挡在身后道:"墓室里一般都设有机关,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玉卿带着他小心走出耳室,刚出门,腐臭味突然浓烈起来,她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蹲下一看才看清地上横卧着一具男尸,早已腐烂,苍白的骨架上还粘着些许腐肉吸引着各种虫子,而她踩到的东西正是一节手骨。   即使玉卿见惯了尸体,乍一看这么恶心的腐尸也差点吓背过气去,文凯更是倒吸一口气猛得后退撞上墙壁上什么东西,顿时一阵金属瓷盏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玉卿手里的火折子忽然灭了,一时间整个墓穴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正文 第四章 Luo ti 男尸   玉卿看着手里化为齑粉的火折子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刚才她被身后那小祖宗吓得不轻,一时没控制住,劲力一吐把火给灭了,当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玉卿不舍的掏出最后一个火折子,又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文凯缩在墙角一张俏脸吓得刷白,直勾勾的盯着她,他身旁是碎了的烛台和一截蜡烛,想来是他刚才慌乱撞到了墙上的壁灯。   玉卿走过去捡起那蜡烛,发现还能使用,忙将其点上要交给文凯,没想到他不但不接,而是突然伸手抓住玉卿的手臂。   感受着他颤抖和冰凉的手,玉卿感觉自己的心突然也跟着颤了一下,想是他从未经历过这些,也不着急将手抽出来,只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接着将那蜡烛塞进他的手里,牵着他来到那具尸体旁边。   玉卿用身体挡住文凯的视线,仔细观查起眼前的尸体来,只见他的颈骨呈现一个极为奇怪的弧度,可见死者是被人扭断脖子而死。这墓穴阴冷,瞧这腐烂程度,想来死去不过三四年。他身上残破的布料像是一般护院的服侍,腰带上还挂着装着干粮等必须品,还有一支没用过的火把。多年不用,那火把冒起阵阵青白色的烟雾,最终还是在她手中着了起来。   玉卿用火把依次点亮墙壁上的烛台,终于看清了整个墓室的全貌。只见墓室的墙壁上画着精美的壁画,用的都是近代的祥瑞图腾,只是那上面凝固的褐色血液将壁画平添了几丝阴森。   墓穴里还有数十具尸体,每具尸体的死法都是一致的,而墓中央的棺木已经被打开,棺内的尸体保存的倒是比较完好。但是最奇怪的是,死者的衣服已经被脱下,胡乱的被扔在一边。   看尸体应该是个寿终正寝的男尸,年岁已经不小了,难道盗墓贼是喜好奸尸的变态?还喜欢奸淫老迈的男尸……   玉卿想到这里不禁一个哆嗦,被脑子里的画面狠狠的恶心了一下。   总的来说这个墓室的规模颇大,但修建的比较仓促,以入葬的规制来看最多也就是大商户的墓穴,并且下葬的时日至今应该不到百年。   这时文凯突然上前一步,要用手触碰棺木的里层,玉卿忙拉住他道:"这尸体作古不到百年,你如今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旦让他沾到你的血,很容易起尸。"说罢她示意文凯身上被灌木挂出来的伤口,那些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依然挂了一些血丝。   文凯这才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之前因为紧张,竟然将这些伤都忘的一干二净。随即他认真打量起玉卿的情况,刚才她一人对战数十位杀手,又如何可以全身而退?   果真,玉卿原本一身月白色袍子已经染上片片血污,右边的上臂有一道横拉出的伤口,已经被她不知用什么方法止了血,但是伤口因为泡了水表皮外翻,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筋肉。   "你没事吧?",文凯皱眉道。   玉卿见他关心自己,微微一笑道:"不碍事。你刚刚什么要碰这棺椁?"   "你看,那里好像刻了一些东西。",说着指着那棺椁的底部。玉卿用剑鞘将尸体和蛛网拨开,果然看见那棺底刻了不少小字,几乎覆盖了整个底部。   那上面用正楷铭刻了墓穴主人的一生:这墓主人名叫王明,是河南东都的富商,主要做石料生意发家,十八成婚,育有三子一女和庶生子女六人,于某某地有多少多少田产多少多少商户,卒于鸿丰十二年。   这样来看墓主人倒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富商,下葬不过五十八年,可是为什么不过五十多年,便被人盗墓,还将其脱成这副模样?想来若不是深仇大恨,又怎么会下如此狠手?   这正楷不过一小段,这之后又用小篆刻了大量文字,像是这些才是墓主人真正想要铭刻的东西?不会是田产财宝的具体藏身之处吧?玉卿默默的想着。   "这小篆似乎说的跟上面完全不一样啊。"文凯低声道。   "你看的懂小篆?"玉卿颇为惊讶,不过他作为六王爷唯一的儿子,有学这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之前为了看一本陈秦的史书时学过一些,但时间有些久远,已经记不太清了。"   "那你可知晓这铭文里到底写了什么?"   文凯皱着眉头仔细的将那小篆看了又看道:"似乎说这个墓主人是皇宫的内侍,职位看不懂,估计是御前伺候的。上面还说他从天子那得了什么宝物,那宝物有莫大威能,却是为死人准备的。其后一堆对宝物的解释和他的生平,据说那宝物可以令死人复活,有穿梭阴阳之类的功效。"   "那可有说那宝物长什么样子,他放哪了么?"玉卿的双眼发亮,有些兴奋的问道。   文凯抬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上面没有说,不过你看这位的形容,就算他带进了墓里,也被人收刮走 了吧。"   玉卿想想,是这个理。不过她倒没怎么失望,只是有些惋惜这个墓主人好不容易得了赏赐,又隐姓埋名用他人的墓穴下葬,到头来还是被人盗了老巢,也实在运气不济。   “你看”文凯离了棺木,走到一旁将陪葬的箱子依次打开,然后指着这些箱子道:“那个盗墓贼没动这些陪葬品,太奇怪了。”   果然,那棺材旁放着七个箱子,只见那些箱子都装满了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比如价值连城的名家作品,或者精致的的摆件玉器、精美的瓷器,甚至还有成箱的金银。可是这些东西都好好的放在箱子里,没有任何被拿走的痕迹。   玉卿捡起一个金元宝,发现上面印着宝来钱庄的字样,确实是鸿丰年间极出名的钱庄。   不对,玉卿看着那个箱子,发现箱子的底部有被人挪动的痕迹。她将那箱子整个举起,果然发现箱子的底部也有一层厚厚的灰,只是比箱子周围要薄一些。   “这些箱子是后来被移到这里来的,如果是那个盗墓贼,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玉卿示意文凯看那个印记,同时不解的问道。   文凯摇摇头,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脚印。只见脚印有大有小,两个相对较小的是玉卿和文凯的脚印,而那些模糊又大的脚印,应该就是那个移动箱子的人。   玉卿转过身来再看文凯,却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不轻。   只见一人跪趴在地上,头发披散,他的手指甲刮擦着地面,那刺耳的声音仿佛厉鬼的哀嚎,伴随着墓室里忽明忽灭的火光,像是来索命的厉鬼,吓的玉卿汗毛都竖了起来,手一抖就要拔剑。 正文 第五章 有大古怪 文凯刮了一会儿地,终于抬起头来看玉卿,要指给她看自己的发现,却见她怒目圆睁,手握腰间佩剑,杀气腾腾,不由一愣。 她死死盯住自己,莫不是我背后趴着什么怪物?这样一想,文凯感觉身体一僵,他脸色青白的慢慢转头,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待他不解的转过头来,却见玉卿俏生生立在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闹了个乌龙,玉卿有些心虚的干咳一声,蹲下来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文凯指指地上他刮出来的纹路道:“你看,这棺木周围都有这些铭刻的暗纹。” “难道是机关?我听说有些墓主人在修墓时担心自己以后的墓室被盗,棺木被开,会在自己的棺材上或者墓设置一些机关。只要一旦墓或者棺材被打开,就会触动机关要了盗墓者的性命。” 文凯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些闲书他看的少,但是这刻在地上,深浅不一的痕迹,难道会是什么厉害的机关么? 玉卿却好像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往后走了几步,恍然道:“我之前就觉得这陪葬品的摆放方式很奇怪,原来是北斗七星阵。”说着招呼文凯来看。 文凯一看,果然那陪葬品围成一个七星图案,那棺材就处在整个七星的中心。 七星阵有驱邪聚气的功效,“难道是要压制这个棺材里的人不尸变么?”玉卿喃喃道,但是两人到底都不是什么专家,就这样商量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沉默思考半响,两人还是没有头绪。他们又仔细搜寻了整个墓室,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两人经过一夜追杀,又在墓室中摸索许久,别说文凯,连玉卿都有些疲惫了。她回到棺材处捡起之前搜罗的火把,打算回到之前上来的耳室生个火堆休息一下。文凯见她手臂有伤,忙弯腰帮她,可二人挨得极近,他弯腰时玉卿正要起身,手肘不小心撞到玉卿的伤口,玉卿吃痛,怀里的火把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嘶……” “没事吧?”文凯忙扶住玉卿,有些慌乱的看着她额上细密的汗水。 “我没事,声音不对。”玉卿推开文凯趴到地上。 “啊?”这撞的不是脑子吧。 玉卿白了他一眼,将他一把扯下来道:”你听。“说罢,用剑鞘敲了敲棺材底部的石板。 果真,那石板的敲击声和其他石板的不同。 ”这下面是空的!“文凯道,”怎么办?我们还要找下去吗?“ 玉卿摇摇头,思考半晌道:”这墓室有古怪,太古怪了。可现在就我们两人,还都不是专家,如果再探怕是会有危险。“ 文凯点点头,要不是这墓实在古怪引起他好奇心,他也不会对翻死人住的地方有兴趣。 站在耳室门口,玉卿再一次望向墓室中心的棺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头文凯认真的搭着火堆却有些无奈的看着火焰越来越小。 玉卿看文凯连升火堆都不会不禁有些莞尔,将他赶到一旁自己动手,边道:“在这将就一晚吧,等太阳起来了再上岸。”说罢活动着因封穴太久有些麻木的右臂,小心敷着药。 “白天就安全了?如果他们还在上面怎么办?”文凯有些不放心道。 “不会,我与他们交手以后他们肯知道我身份了,若再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逼装的有点引人侧目啊,文凯研究了一下玉卿的神色,终究还是没忍住,欲言又止道:“你……” 玉卿抬起眼皮,瞧见他那副神色,终于有点找回今天被他世子身份震惊场子的感觉。“小世子,鄙人姓萧,名玉卿,洛阳人士,现任凌云宗威海堂堂主。” “凌云宗?”文凯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哪听过……” “凌云宗宗主萧寒正是家父。” “萧寒,武林盟主?”文凯倒吸一口气。 要说眼前这位姑娘,那名声可是大得很。她是武林盟主萧寒的独女,可以说自从出生就自带传奇色彩。她十四岁便登上江湖金银榜的银榜。两年后一路挑战银榜高手,势如破竹,最终输给银榜第三的高手,弯刀狼牙,跃居榜上第七。是银榜前十中唯一的女性,而且成为了年级最小跻身银榜前十的人。 正因为她的传奇性,所以她是说书人故事中的常客,他们时常吹嘘她是如何的侠肝义胆,见义勇为,动不动就只身一人铲除一方恶霸山贼。当然,说书人的保留曲目还是她曾经带领正教联军、各路英雄讨伐了数年前盛极一时的银月邪教,成功将银月教整根拔起,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玉卿看着文凯眼里升出复杂的神色,不禁头皮发麻。想到坊间那些夸大其词的传闻,一时间有点心虚。 “咳,我爹爹名声是大,那你呢?你堂堂一个小世子,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位是江湖极负盛名的第一侠女,会碰巧救起他那就变得理所当然,文凯倒也不再隐瞒,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细细道来。 正文 第六章 草绳发带 原来文凯是六王爷秦王李嵩的嫡长子,本是荣华富贵的世子。但是其母妃被裴侧妃陷害,被扣上行为不端,杀人弑夫的罪名。陛下震怒,当即赐死其母,甚至冷落他母妃的娘家,上京崔家。 在那之后,李嵩扶正了裴侧妃,文凯便从嫡子变为庶子,再与世子无缘。谁曾想裴王妃膝下无子,便不放过他,多次找人毒杀他,文凯虽因谨慎接连避开杀身之祸,但也不胜其烦。他奶娘建议他装疯,借此去别院修养。没想到却在半途被人掉包,流落入人贩手中。 想来是裴王妃得知文凯被人救出,才买通杀手追杀至此。 玉卿听完怜意大起,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父子君臣之间都没有真感情,还是江湖上肆意洒脱才好。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文凯略一沉吟:“我想去找我外公他们,为母亲伸冤。” 虽然不太懂庙堂之事,玉卿也知道皇帝金口玉言断的案,想要伸冤平反绝非易事。“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又何必再回到那牢笼一般的地方?” 文凯有些唏嘘,以往他所见,谁不是羡慕他一出生便有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可现实却如她所说,确实是牢笼一般的地方。 “牢笼……你说的也对,可是母亲含冤而死,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该为母亲做点什么,不然是为不孝。” “……”玉卿见他决绝不置可否,闭目调息,掐算着出去的时辰。 文凯也不再言语,只呆呆的看着火堆出神。 待得两人上岸,果真见着太阳刚刚从东边冒出半个身子来。 又弄湿一次身子,玉卿索性也不着急上岸,而是指使文凯捡些枯枝来升起火堆,自己顺道在水里捞上两头大鱼,要烤了给二人当早饭。 秋天的天气本就干燥,两人衣物也比较轻薄,在鱼快烤熟的时候,两人的衣服也都干的差不多了。玉卿转动着烤鱼,从身后的机巧盒中掏出一个玉瓶扔向文凯,示意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文凯一边涂着药,一边拿眼看她手臂上的伤口。只见她只抹了些药,便随意用衣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不禁有些担心。这水虽清澈,但明显也是有水毒的,若是处理不好,发起炎来,怕会丢了性命。 但是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 玉卿没有看见他这副纠结形容,继续转动着烤鱼开口问道:“你现在要怎么办?” 文凯有些迷茫的摇摇头,沉吟半响,艰涩的开口道:“我外祖父一系虽因我母妃而受到牵连,但为官多年,底蕴还是十分深厚,我若上门道与母妃被害的实情,也许还有为母妃昭雪的机会。” 玉卿歪头审视了一下文凯的神情,估算着他估计自己都对这件事没有把握,可见此行一路肯定不会顺畅。再说自己要是不管他,以这小世子生火都不会的情况,暴尸荒野都不一定。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说到底不能就这样放手不管,又想到几年前母亲离去的痛苦,对眼前的少年更添同情,开口道:“我与你一同去吧,我到底抄了京兆尹的老底,有些事我也得去长安处理一下。” “京兆尹?你是说那群人贩子是京兆尹韦克光的手下?”文凯有些吃惊。 “嗯,应该是,我跟着这群人贩半个月了,他们手上都有进出城门的通关文书,而且他们集散这些孩子的地方大多都是京兆尹或者他亲眷的产业。”玉卿顿了一顿,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文凯阴沉着脸道:“京兆尹是裴馨的表亲。” 玉卿反应了一会才听明白裴馨应该就是害她的裴妃,那也就是说从他听从奶娘的建议装疯时,就已经落入裴妃的圈套了。 “别说这个了,烤鱼好了”玉卿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说着将烤鱼递给文凯,又拿出一根草编的绳子。 “这是什么?” “草绳。把头发扎一扎,刚刚在烤鱼的时候顺便编的。”说罢,玉卿指了指文凯披散的头发。 文凯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发梢还有些微湿的附在他的肩头和脸颊,橘红的晨光映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将发梢,眉间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 文凯拿着那绳子,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奶娘一脸慈祥的模样和那发带中的七叶花干在他眼前闪现,心口一痛,半晌没有动静。 玉卿见他不动,以为是这个大少爷没自己梳过发髻,认命地将串鱼的树枝往地上一插,走到文凯身后,仔细帮他把头发绾好。 她正给他梳理着头发,突然文凯开口道:“乳母是唯一一个在我母妃去世以后还帮着我的人。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玉卿叹了口气,揉了揉文凯头顶的发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一种酸涩的滋味胀满,手法更加轻柔的将他的头发拢至脑后。 待得二人休息妥当,他们便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及至日头西落,正好寻到一座村落。 几户农家收了农活,推着一车车小麦和粟米向家中走,突然看见狼狈的两人纷纷惊呼,关切的围了上来,询问二人遭遇了何事。 “我们姊弟二人本是随爹爹去长安经商,没想到经过山道时,有山石滑落惊了马,我二人坠下山坡。还好落入溪中,才险险拣回了一条命,步行至此。我这有些金钱,可否与你们换些吃食,并且留住一晚。”玉卿率先开口道。 这些村民倒也淳朴,对玉卿一番说辞不疑有他。他们商量了一会,最终一个中年男子越众而出,将两人带回家中。 这个农夫叫徐强,他的儿子正好在长安讨生活,女儿又刚刚嫁人,家里只剩他们老两口,倒是空旷,适合安置他们。 他的妻子唤做梅大娘,是个热心肠,见她二人衣裳残破,形容憔悴,不仅给他们准备了吃食与衣服,还将家里珍藏的去长安的地图拿了出来,让玉卿去村长那里找来草纸板拓了一份。 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后半夜,文凯突然发起烧来,玉卿只好又架着他,按照徐强的指点扰了村中唯一的大夫的清梦。 正文 第七章 赤脚大夫 大夫大约不惑之年,脸上不免有一些被打扰的愠怒,不过还是很有医德的好好给文凯抓了药,亲自煎了。 待他坐回就诊台,忽然对玉卿道:“姑娘,如果你相信在下,就让在下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吧。” 刚才一番折腾,玉卿手上的伤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外衣,看着触目惊心。 玉卿本不想让人看出这是剑伤,但现如今看他拿了调,也不好意思说不用,只好坐下乖乖伸出手臂。 大夫很是熟练的清洗伤口,道:“姑娘家里不是经商的吧,受伤也不是因为磕碰石子,而是刀伤。你的左手细嫩,右手却有薄茧,应该是常年练剑所致。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气色中气依然不减,更神奇的是,你这伤明显多次浸水却没有发炎,姑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你看我不用麻药缝合,你也不曾喊一声痛。” 玉卿胸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要不是手臂还在他手里,她肯定一掌打过去了。她刚刚还以为他是没有麻药,原来是有但不舍得用吗?还这样自以为什么都懂的陈述!变态啊! 不过她早习惯了藏匿自己真正的情绪,表面还是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区区不过是小时候身体不好,练了些把势强身健体而已,不发炎应该是祖传金疮药的功劳。先生眼光独到,医术高明,显然也不只是一个赤脚大夫这么简单吧。” “哈哈,姑娘谬赞了,我不过在长安无处营生便来到此处暂居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对方都不会说实话,只好换个话题。 “姑娘可是要去长安?最近长安可是不太平呀。” “噢?先生可是听说了什么?” “在下听说有歹人抢了古佛寺的经书和舍利,还一把火烧了那寺庙。现在京兆尹四处搜寻疑犯,将长安戒严了。”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玉卿一眼。 玉卿眉头一挑,按理说这次他们的救援相当的隐秘,玉卿更是勒令所有参与救援的兄弟将身上所有可以辨识的东西取下,不可能会留下证据。再说,她并没有下令手下烧毁寺庙,应该是京兆尹为了掩饰自己的黑暗营生而直接毁尸灭迹才对。 “古佛寺?这个寺庙区区以前倒是没有听过,不过那歹人不偷钱财宝物,偷的却是经书舍利这种东西,也不知所求为何。京兆尹可有发放此人画像?若区区不幸在长安遇见,也好警觉。” “未有画像,只听说那歹人杀光了全寺的人,无人见到歹人形容。所以在下才提醒姑娘,希望姑娘和令弟注意安全,切莫遇见歹人。” “谢谢先生提点,区区谨记在心。”玉卿对大夫笑笑,看向一旁软榻上的文凯,看来这次带他进京都不太容易,还是得先和自己人会和修整一番。 那大夫的医术果然不错,第二日,文凯的烧便退了,待他醒来,玉卿把昨天大夫说的话与他说了,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先去京城旁的雍州找到广地堂的分支,得到长安的具体情报再做打算。 于是两人辞别徐强夫妇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两日后到达雍州。 这雍州不过长安旁附属的小城镇,规模不算太大,但是街上往来的人却很多,大多是去长安途经的商贩。二人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倒正巧与街上的行人一副形容,毫无不妥。 玉卿带着文凯七绕八拐,终于行至一座巷尾的庭院,一段带着节奏感的敲门后,也不待人开门,玉卿便拎起文凯闪入院中。 待得文凯站稳,便见到一位管事模样的男子迎上前来。 “少宗主怎么来了,之前收到传信说你们的车队被人截杀,您和一位少年失踪了。我们还以为您会直接将他带回宗内。”说罢那男子打量了两眼文凯,想必这便是与少宗主一起失踪的少年。 “沈十三”玉卿朝文凯介绍,接着问道:“事情有一些复杂,他们如何,现在可回了宗内?” “少宗主放心,他们已经到达宗内了,人员没什么伤亡,只是有几个孩子运气不佳,被那些人害了性命。” “嗯,那些可怜的孩子好好安葬了吧,若是能寻得家属的,好歹去通知一声。你帮我传令给寅队,叫他们安置好那些回家的孩子以后就快点回宗跟其他人一起好好训练,省得三月后的武林大会给我丢人。” 沈十三应了,又吩咐一旁的下人去腾出两间厢房,领着二人向后院走去。 文凯有些困惑,上前两步跟玉卿并行,并小声问道:“我以为他们至少会分些人来寻你。” 玉卿摇摇头道:“那天的情况太乱了,那些孩子比我危险的多。这种情况下好好的完成我的命令,比分出人来找我最后把正事耽误要好得多。”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看向文凯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明亮的自信:“他们不找我,也是因为对我有信心。” 文凯一愣,感觉眼前的女子这一瞬突然散发出一丝夺目的光亮来,使得他好似被牵引着,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悸动。 文凯又道:“他们喊你少宗主,女子也能继承家业么?” 玉卿瞟了一眼他的神色,不置可否,知道他并无恶意,只是受到多年正统教育,男尊女卑的思想的影响,一时不能相信这种事的存在。 倒是那管事听见文凯所言,有些忍俊不禁道:“少爷怕是在那学堂呆久了,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可不少见。在我们这,只看实力,不看出身,男子还是女子,都是无妨的。” 玉卿见十三说的笼统又补上一句:“在江湖不问年龄性别,只问拳头硬不硬。若是因为我是女子便不能执掌宗门,舍近求远的找他人托付,最后被我给打趴下了又该如何?” “……” 入住厢房,又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终于洗去周身的疲惫与风尘,再次换上丝绸长衫的文凯恍惚间有一种重生的错觉。他走到庭院的石凳旁坐下,回想这几天的经历,只觉得这些事情,是他从前从未想像过的。而现如今,心里除了有一股难以平息的仇恨外,还有对今后人生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他的母亲被人陷害,他想要翻案却连证据都没有。那仇人夺走了他的一切,但现在还在京中逍遥。自己的外公舅舅也因为母亲的原因被圣上停职,如今的他们真的还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想及至此,文凯更添忧愁,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手持折扇的少年。那少年一身白色长袍,衣襟和袖口都纹着天蓝色的竹纹刺绣,外面罩了件瓷青色的纱衣,腰间缠了一条同色的玉带,更显的来人腰身挺拔,玉树临风。 正文 第八章 翩翩公子 待那少年走近,文凯才发现那人竟然是玉卿,只是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变得比原来高挑许多,胸也变得如男子一般平坦。 玉卿看他呆呆的用眼睛不停的在自己的胸口和腿上打转,不由有些微恼,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用折扇狠狠敲了这个登徒子一下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女扮男装啊?” “没见过。”文凯吃痛,用力拨开那扇子,揉着脑袋站了起来。果然发现玉卿已经能与他平视,要知道几个时辰前,玉卿的头顶还只到自己眼睛的位置。要不是这声音是她没错,他真的要怀疑眼前这人应该是她双胞胎哥哥前来戏耍自己。 “你做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文凯后退一步,比划着身高和胸口。 “呐,你看。”见他问起,玉卿的脸上不免显出一丝得色。只见她撩起衣裳下摆,露出了脚上穿的一双特制的鞋子。鞋的底部被缝了数十层鞋垫,穿在她脚上就好像踩了高跷一样。 玉卿本身在女生里就算是高挑了,穿上这特制的鞋,立刻拥有了十六七岁男子的身高。再加上女性本就脸嫩,换上男性的发髻和打扮,就是一位水嫩嫩的正在发育中的小少年。 见他脸上依然一副古怪的神情,玉卿拿折扇又敲了敲文凯的胸口,将脸凑近他面前道:“文凯贤弟,何必如此惊讶啊,你看我这身打扮可还行吗?”玉卿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竟十分像是还在变声的少年的嗓音。 文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有点尴尬的又退一步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没别的衣服穿了吗?”说完耳根都有些泛红。 玉卿看他一退再退,终于不再逗他了,她从怀中掏出两个木牌,扔了一个给他道:“这是我们明天进长安用的身份牌,是十三假做的身份牌。他正巧有两位侄子也在这雍州,所以我只好女扮男装,好与你一同进城。” 文凯拿起木牌一看,上面写着,“雍州沈氏 沈俊”。再看玉卿手中的,“雍州沈氏 沈静”。 “俊俊~”玉卿故技重施,向前一步,逼近文凯,又故意用男音拖长了调喊他,眸子里蓄满了狡黠。 文凯被她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被她突然的靠近弄的有些无措,假装生气道:“什么俊俊秀秀的,别这样叫我。” 玉卿见他气的脸颊微红,眼泛水光,突然有种翻到主人珍藏的小鱼干的猫的感觉,继续玩笑道:“有什么关系,你长的这么俊秀,最是适合这个字了。而且你也可以叫为兄静静呀。” 文凯抿了抿嘴唇,知道说不过她,干脆不理她,直接转身回房,撂下一句:“睡了。”便关了房门。 听着门外抑制不住的猖狂大笑,文凯也是想不通了,到底自己哪里想不开,会觉得这个性格恶劣的人可靠。 翌日,长安东城门口 微风拂过,不少黄绿色的叶片被风带下枝头,在空中颤巍巍的落下,又不慎被另一阵风带起,飘向远方,不知最终落在何处。 秋天的太阳刺眼却不灼热,玉卿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懒洋洋的靠在马车的前门上。现在日近晌午,正是多人进城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前排了长长的的一条队列,想来要轮到他们还得费些时日。 玉卿看了会,觉得无趣,又钻回车里,就看见文凯把书搭在脸上,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他听见玉卿回车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扯下脸上的书,面上还有一些没睡够的微恼。 “还有多久才能进城啊?” 玉卿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将他胡乱扔到一旁的书放到桌上说道:“还得有一会儿,你再睡一会儿吧。” 文凯坐直身体,又整了整有些弄乱的衣服,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道:“不睡了,睡不着。” 他以往作息极为规律,可惜前两天日夜颠倒的,真到了舒服的床上反而像累过了似得,有些睡不着。好不容易磨蹭到清早,他刚有些朦胧,就被玉卿捞起来,让一堆人给他脸上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他晕头转向,不由带了点起床气。 “我们为什么不骑马,那样就能早到多了,也不至于排这么久的队。” 玉卿无语,心说就你早上那迷糊的样,骑马,那不得给马颠下来。 突然文凯被车厢的一个箱子吸引的注意力,他好奇的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块长相怪异的石头。 “这是什么?” “我在十三院子里捡的。” “你为什么要带一块破石头去见我外祖父?” “见面礼。”说完,玉卿看了看文凯的神色,果然看见他一脸蒙圈。 她有些想笑,但是还是尽量调整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形容,答道:“这便是我们乘马车的原因。我听了那赤脚医生的话,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叫十三查了查。果然现如今长安已经戒严了,我们进出城关就会暴露在好多有心人眼下。若两位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进了你外公的宅子,你说你那后母会怎么想。” “可是我们现在不也要去崔宅么?”文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就算坐着马车,他们也一样会知道是两位少年。 玉卿接着道:“等会他们一定会检查车厢,就会看见这个箱子,他们的注意力和侧重点也会转移。待传到有心人耳里,便只剩下‘雍州沈家两位公子,赠送了一块奇石于崔府’这样的消息罢了。” 文凯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自己确实总是忽略这些须须绕绕,难怪会被人算计。 玉卿看他一脸受教,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出,‘其实也是我犯懒,不想这大日头的在太阳底下骑着马颠簸,又要费心避过监视进入崔府,才弄了这么个奇石’这种话来。 她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若也是一门学问,那她怕是一代宗师了。 正文 第九章 祖孙相逢 终于,排了大约半个钟,二人的马车顺利通过城关,行至崔府。 只见眼前这座府邸门高一丈八尺有余,门前有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本是相府的规制,但却无人在门外看守,府门上的牌匾也由相府改为崔府。 “我母族三朝为相,这间府邸是前朝太宗皇帝御赐的相舍,这一朝左丞相本是我大舅。可如今因为母亲含冤,大舅被降为户部尚书,这府邸皇上看在太宗皇帝的面子上没有收回,只下令撤了相府的牌匾。” 文凯透过马车的车窗仔细的打量着崔府,跟玉卿介绍着崔府的历史。尽管他很想让声音听起来平淡,但是里头混杂的些许颤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翻滚的情绪。 玉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在马车中等候,自己下车,走到门前敲响了门环。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略有些矮小的小厮探出半个身子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有拜帖?” “区区姓沈名静,雍州人士,携舍弟送还一奇石于崔家。这是拜帖,劳烦通报一声。” 那小厮应了,拿了拜帖去通报,却未将二人引进门去,玉卿只好在门前等着。 文凯见状不由有些羞愧,对玉卿道:“抱歉,现在崔府待罪,自然会小心谨慎些。” “没事,我省得。”玉卿确实没在意,反倒安慰的朝他笑一笑。 如今崔家没落,想必看到如此待客景象,文凯心中肯定更为难过。 所幸崔府的办事效率不低,不一会儿,崔府的门便开了。之前通报的小厮上前作揖,客气的引二人进府,又指使一人与马夫一同将马车上的石头撤下抬入府中。 一路行来,崔府整体的建筑风格很是高雅大气,覆盖的范围也远大于寻常官员府邸,高门三进,可见其全盛时期时,圣宠优渥。 那小厮熟门熟路的将二人引至会客厅,待他们入座便立刻奉上茶水道:“二位公子稍等,我家老爷马上就到。”说完便静立一旁。 玉卿看他规矩有礼,不由暗叹,崔家果真不愧是三朝为相的官宦世家,连待客的小厮都毫无错处。 二人等了约有一刻,便看见一名年老者走了进来,这位老者鹤发红颜,一步一行却十分稳健,目光开阖间,不怒自威。 玉卿看文凯面露激动,知晓这便是他外祖父无疑,忙起身相迎:“晚辈沈静,见过崔大人。” 老者微微颔首开口道:“老夫已经致仕,沈公子还是莫要称我大人了。” 玉卿忙低头称是,两人又寒暄几句。 崔老信步走到主位坐下,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清茶,脸色越发肃穆,目光开阖间似有精光闪过,开门见山道:“我虽与沈十三有旧,但从未送他什么奇石,你二人今日来我府上究竟所谓何事?” 玉卿一顿,没说话,反而看向客厅内的两位小厮。 崔老哼了一声,显然觉得玉卿此番行为有些失礼,:“他们都是我得用的人,还请沈公子有话直说。” “崔先生高见,今日沈某前来确实不是为了送还奇石,而是给您带回一个人。”说罢,玉卿转头望向文凯。 他顺着目光看去,瞧见了那自从自己进屋便未置一词的少年,渐渐的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崔老不由脸色大变。 当文凯终于揭去人皮面具,崔老终于无法淡定,一拍茶桌,向前有些颤巍巍的疾走几步,被其身后的小厮堪堪扶住。 “文凯,我的乖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身患恶疾被送去别院修养了吗?” 终于感受到亲人的关心,文凯一直忍耐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亦疾走几步,跪倒在崔老面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孙儿未患恶疾,一切都是馨妃谋害孙儿的借口。那裴妃狠毒非常,我母妃便是被她陷害致死。外公,母亲真的从未做过那谋逆之事,求您一定为母亲和孙儿做主啊!” 听着这血泪之言,崔老的眼眶也不由有些泛红,但他仰着头,闭着眼睛,鼻翼快速的煽动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最终他将手缓缓放在文凯的头顶,轻轻的安抚着,渐渐平静下来,长叹了一声。 玉卿看得出他对文凯的疼惜和对逝去女儿的惋惜,但是她见他这副形容,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惜即使她想要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崔老将文凯扶起,看着玉卿道:“多谢沈公子护送文凯来此,想必一路也辛苦了。我祖孙二人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若公子不嫌弃,我这便让下人给你准备一间厢房,好让公子歇息。” 这一番话是崔老说的,已算十二分的客气,玉卿自然不能反驳,拱手道:“崔先生客气了,晚辈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崔老点点头,向身后的小厮吩咐了几句,朝着玉卿一点头,便不再看她,只领着文凯于他下首坐下。 玉卿跟着那小厮七拐八弯进了一间厢房,看着府里的丫鬟熟练的端上茶水与各种精致点心,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待将屋里的丫鬟遣出去,玉卿一脚踩上床边,背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有些心事重重。 本以为今日送文凯回来,自己便大功告成,也能顺带看一出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戏码,可是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在她看来,今日文凯涕泪交下地说的那方话多少也能使得崔老面露杀机或是愤怒,可是他的表现却太过平静了一些,不仅早就知晓,而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以她的耳力,她自然也听见了她离开那客厅时崔老说的话。 “文凯,我们自然知晓然儿是无辜的,可是此事证据确凿,又有皇上金口玉言。我们当日的求情,皇上不仅不理会,甚至令崔家一同牵连获罪。你母亲这罪名究竟是谁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正文 第十章 武林同盟 不过想来自己到底不过一个外人,何必替他人家事着急。 想到这,玉卿不由有些自嘲,她对文凯是不是关心的太多了?眼下对她来说最要紧的应该是三个月以后的武林大会。 说到这武林大会,那确实是江湖每年一度的盛事。一般会在每年冬至由各武林同盟的核心宗派轮流举办。 现在武林同盟由八个核心宗派组成,凌云宗,乾明观,信鉴堂,千言殿,飞虎门,菩提寺,月夜宗,五方斋。 凌云宗便是现武林盟主萧寒一手创办的。核心功法是他自创的凌云剑法,以飘忽诡异著称,再配上当初他因机缘巧合悟得的踏星步法,在攻击时不仅身影难以捕捉,剑诀也更多出一些变化来。 因其宗主广结好友,乐于助人,宗内内外门弟子更是人数众多,武功高强现,如今已经隐隐有江湖第一宗的名头。 乾明观主要以修习道家法术为主,善于卜卦和阵法,虽然正面打斗时没有太多的攻击力,但胜在预知未来,再配合各种阵法,往往困人于无形之中,杀人于千里之外,极为神秘,不可招惹。 信鉴堂也十分特殊,此宗的开山老怪极好读书,传闻在其二十岁时便通晓古今,艺冠南北,在武学上更是天造奇才,以书法入武学,字便是他的招式,一笔一扇便行走江湖开宗立派。虽然此人已经故去,但依然留下了青莲千字决和几乎堆满一个庭院的书籍于武功秘籍。 他的后生门人所学甚杂,但胜在人多团结,倒也凝聚出一股中坚的江湖力量来。 千言殿虽说是一个宗派,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像一个百晓生。千言殿主要经营信息的贩卖,其开山始祖就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江湖百晓生,后面渐渐演变成了一个信息交易中心。 他们喜欢说一句话:当你知晓切的时候,你便立于不败之地。与之相应的便是如今此派的地位,要说江湖上谁最不能惹,那便是这千言殿的人了。要惹前可得掂量三分,毕竟人家可能连你几岁还在尿床的事都知道。 飞 虎门相对这些奇怪宗派来说便很是简单了。他们宗派的发源地是西凉,帮派里的汉子都是五大三粗的西凉汉子,惯使大刀和拳脚。一跟人打起来就是拳拳到肉刀刀见血,十分厉害。 再说这菩提寺,修行的是佛教的功法,也以肉身强大著称。他们练气入血肉筋骨,每日熬打身体,练入罗汉之境,肉身强度堪比钢铁,寻常刀剑难伤。 要说江湖上最受欢迎的宗派,那一定是月夜宗了。月夜宗只收面貌姣好的女子,修习芙蓉功法,招式皆为以柔克刚。每次月夜宗弟子出行,身后皆会有大量青年才俊自发为其保驾护航,场面十分壮观。 最后再来说说这五方斋。这五方斋是由五个知交好友共同创办的,分为天地玄黄人五斋。 天斋主要研究星象,观朝廷社会气运,也是五方斋培养核心弟子,培育宗主的地方。 地斋便是传授弟子武学的地方,其内弟子是保护五方斋的中坚力量。 玄斋研究的是机关等物,在铸造兵器上更是极得江湖人追捧,连其他七宗也是常与此斋购买兵器,使得五方斋极为富裕。 黄斋擅长岐黄之术和炼制丹药,无论治病救人还是帮人增进修为都是江湖数一数二的。 人斋主要是有秘传的识人之术,最常做的便是四处找寻有天赋的孩童,带回宗内好好培养。可谓是为宗派延续造血的福地。 武林大会一般在冬至时开始,持续一旬。今年的会面定在十一月廿三,由五方斋主办。 虽说她如今只是个少宗主,那些正式的会议不用她操心,可是每次武林大会都要召集各方豪杰,鱼龙混杂,自然各宗都要派弟子护卫,维持整个大会的秩序。她作为威海堂,负责对外武力输出管理的堂主,自然是要对护卫的调派负责的。 待得此间事了,便速速回宗吧。玉卿默默的想着,便凝神静气打坐起来。 待得日头西落,崔府突然繁忙了起来。一个丫鬟行至玉卿房门口,说崔老请玉卿前去赴宴。玉卿方结束修炼,随那丫鬟行至宴厅。 一入宴厅,便见崔老坐与主位,下首做着一个中年男子。此人眉目端正,鼻梁挺拔,越发显得其双眼深邃,精光闪烁,看着颇有威严。尽管他的眼角与嘴角有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是可以看出其年轻时一定颇为俊俏,与文凯竟有六分相似。 常言外甥像舅,侄女肖姑,可想而知此人便是文凯的娘舅,现户部尚书,原当朝左相崔河。 右席坐了几个中年男子,与崔老皆有些相像,想来便是崔家其余男丁。 因为有自己这个“外男”在,席上不见其余女眷和孩童,只余文凯一人,坐在右席末端,正招呼自己与他同坐。 玉卿一一见礼,便依着文凯坐下。 待得玉卿坐定,文凯轻轻扯了扯玉卿的衣袖,小声道:“可有等急?下午我与外祖父叙完话便被引去见了见我那些表亲,一时没顾得上去寻你。” “无妨。”他本不用这般解释,但看他这样挂记自己,玉卿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感动来。 那厢崔老向玉卿一举杯,“沈贤侄,崔家如今待罪之身,不可大兴舞乐,今日只能算做半个家宴,谢过贤侄对文凯的救命之恩,望贤侄莫要怪罪。” “崔老客气了,我与李公子投缘,不过举手之劳,莫要言谢。”玉卿忙起身回礼。 崔老向下虚按,示意玉卿坐下,又朝文凯道:“文凯,还不快谢过沈公子大恩。” 玉卿有些茫然,便见文凯忽然站起,绕过案头,对着玉卿跪下一拜。 “这如何使得。”玉卿忙将文凯扶起,心说跟这些官宦世家交往真是累人,什么都讲究一个礼数,连讲话也不太爽利。难怪文凯小小年纪便那么一副老成矜持的模样。 待二人一番折腾重新入席,那热腾腾的饭菜才陆续端上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