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贴身帅哥军团(于佳) 初秋的空气里夏日余热尚未散尽,罗兰德学院却迎来了一个新的学期,连草地边的车道都像弥漫着一股子新鲜的味道。 “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特地赶来欢迎新生的寝室督导老师——君怜伊望着崭新的校舍不免感叹起来:“老生毕业,又换来一批新鲜的血液,真是一个完美的序曲。” 他双手交握微阖上眼开始向耶酥基督祈祷:“神圣的主啊!请你为我祝福,希望这批新生个个乖巧可人,决无不良嗜好和特殊癖性,希望我可以顺顺利利地教完他们这四年——阿门!” 祈祷完毕,他的周身充斥着神的力量,他迈着大步坚定地向寝室区走去。不远处,一个黑点飞驰而来,速度之快差点让君怜伊老师再次祈祷。 近了!近了!原来是辆黑色敞篷积架,它打开的车窗里露出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这届学生中有黑人吗?君老师狐疑地蹙起眉,定睛望去。 对方似乎有意让他瞧个仔细,车减速行驶缓缓地停在了他身边,这下君老师真的可以看个仔细了——“黑人”的脑袋上有一对尖尖的耳朵,还长着一双绿汪汪的大眼睛,甚至还伸出了舌头——呃,说实话,这位学生长得真的很像猫科动物——猫? 但仔细看他其实并不是猫,不!应该说它、它的体型比猫大了若干倍,它……它是一只晃着亮晶晶食肉牙的豹子!黑豹子!硕大且黑亮的豹子! 他敢发誓,他在这只黑豹子的眼中看到了食欲,那是我们饿了三天去餐厅时都会散发出的光芒。“主啊!请你救救你的信徒吧!主……” “请问,303寝室是在这个方向吗?” 一道醇厚的男中音代替了耶酥基督的福音灌至君怜伊耳中,是个从大黑豹身边探出脑袋来的男子。看样子是刚来报到的新生,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手掌随意地摆放在驾驶盘上,在这一份随心所欲的举止里却透着男性特有的魅力。 只是这一眼,就让君老师忍不住打量起这位即将成为他管理对象的学生——他那高挺的鼻梁配上一双俊朗的黑眸,闪烁出神秘莫测的光彩,浓重却优雅的剑眉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在不动声色的瞬间发挥着令人屏息的威严。 俊男配黑豹,这画面简直比美女配香车还夺人双目。 出于寝室督导的自觉,君老师尽量稳住心神,拿出老师该有的镇定点了点头。“你是说303寝室?一直开,看到一片花圃,那后面就是了。” “多谢!” 那个“谢”字尚未流进君怜伊的耳膜,高性能积架已经一鼓作气再度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它超速带走了君老师对刚刚那位新生的好感,朦胧中他有一个预感:这届学生的寝室管理将比历届都要难,而且是难上加难,难如上青天。 主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少堂主,难道你真的要一个人住在这里?”薄薄脆脆的女声透着担心,谁叫她是少堂主的随身侍从朵猫猫呢! “那么,你要陪我住进男生寝室吗,猫猫?”男性嗓音完全是调侃。他正是朵猫猫口中的卓冠堂少堂主,那个让君怜伊联想起香车美人的大一新生——卓远之。 微微笑了一下,“猫猫,算起来,你做我的侍从已经有……五年了吧?”上前一步,他近距离打量着她,眼底闪过一种莫名的情愫。好快啊,五年的时间已经在他的眼前飞逝,他尚未留意,她已经从一棵干巴巴的豌豆苗变成成熟而有魅力的女性了——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他隶属于好色的大叔级别! 朵猫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用你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恶魔脸靠近我,我对你追女生的手段了如指掌,你在我面前的魅力指数,也就和阿猫差不多吧!” 别怪她对少堂主无理,实在是他素行不良。就算她的确是他从孤儿院里收养的,但是真实情况如何呢? 那是五年前,这家伙和堂主一起去孤儿院捐钱,话说那时候他豢养的一只猫咪刚刚死去,多半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他独自一人神情黯淡地坐在走廊上,害她同情心四起,以为他和她一样是被遗弃的小孩,还鸡婆地跑去安慰他。 结果!结果这家伙觉得她很像他死去的那只猫咪,二话不说便跟孤儿院谈起了收养问题。她就这样糊里糊涂进了全球最大的黑帮组织“卓冠堂”,还莫名其妙成了他大少爷的侍从,更有了这个别具一格的名字——朵猫猫! 一切只因为她像他死去的那只猫!她生命的价值就等于一只猫——是人就难以忍受这样的耻辱啊! 让她庆幸的是,倒霉的也不止她一个。为了抚育他那颗“痛失爱猫”的心,堂主又送了他一只大黑豹。这家伙起名字的水准依然没什么长进,明明是只身材庞大的黑豹,他硬管人家叫“阿猫”,真是! “阿猫,咱们到了。” 卓远之将车停在303寝室门口,打开车门,不等他吩咐,阿猫已自顾自走向后备箱,等着为主人提行李。 然而—— “阿猫,这个箱子!阿猫,这个包包!”命令着庞然大物的不是朵猫猫,也不是卓远之,而是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虎皮鹦鹉,此刻它正扇动着漂亮的羽翼聒噪地命令阿猫拿行李。 看到这副情景,即使是一向处世不惊的卓远之也不觉有些呆愣,要知道这只名为“无语”的虎皮鹦鹉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它的主人、卓冠堂专职占卜师——八卦。 八卦!“每卦必准,一日只八。” 凡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不可以小看这个名字,这位卓冠堂的占卜师,其卦简直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至于他的年龄,那是一个比他的神力更加神秘的问题。看上去他好像刚满二十岁,消瘦的身形酷似古代隐士。在卓远之的记忆里,似乎从第一次见到八卦起,他老人家就是这副尊容,转眼十二年过去了,他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是驻颜有术还是法力无边,身为少堂主的他也不得而知。更让卓远之疑惑的是:这只虎皮鹦鹉好像也有着不死之身,居然陪了它主人这么些年,而且至今依然健在,简直——永垂不朽啊。 见到无语,卓远之几乎敢肯定八卦就在这附近。“八卦,出来吧!” 只听无语叽叽歪歪地叫着:“主人在你背后!主人在你背后!” 朵猫猫瞧了瞧少堂主的身后,八卦大师果然守在那儿呢! 对了,这个就是八卦大师另一个特殊的癖好:他喜欢来无影去无踪。你眨眨眼睛,可能他就站在你身边;你再拨拨睫毛,他又和他的虎皮鹦鹉一起消失得干净——但是别将这当成多么伟大的魔力,只要附近存在遮蔽物你也能办到,事先躲好再按规定时间跳出来应该也可以保持这样的神秘性。 一手环胸,卓远之一手托着下巴,“占卜的结果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仇敌。” 仇敌?什么仇敌?什么样的仇敌?什么时候出现?什么地点出现?卓远之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左眉轻挑,不要动气,不要动气!他安慰自己,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图,因为相处了十二年,他已经太清楚八卦说话的方式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示出占卜师的神秘感,所有的说话总是一个词一个词的,极少出现完整的句子,就是有也是言简意赅的简单句,跟词差不多。 既然问了也是白问,还是听无语解释吧! 花哨的虎皮鹦鹉终于逮到了发挥语言特长的时机,叽里呱啦地说开来:“啊啊,主人说少堂主迈着整齐的步子前往干净、舒适、辽阔的303寝室,啊啊,在那个充满迷人芳香的三度空间里,你将遇到一个过往的仇敌。啊啊,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啊啊,记住,他不属于现在,只属于今天以前的时间里。啊啊,当然,说是仇敌也不太准确啦!因为最终你们将成为朋友。啊啊,说成为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总之一切自有天注定,凡人是强求不来的。啊啊,所以说……” 别说是卓远之和朵猫猫,就连阿猫都忍不住呜咽开来,露出尖尖牙朝着无语发威。这年头,连鸟都懂得察言观色,于是它迅速地闭上鸟嘴等着下一次说话的时机。 因为等着去看新居,卓远之不想再耽搁下去。“还有什么,八卦你一次说完吧!” “健忘、麻烦、冷酷……” “停!”额头跳着青筋,卓远之打出一个停止的手势,“若是再让你说下去,我干脆直接卷铺盖回去算了。八卦,你听着,无论你是在吓唬我,还是真的有这么多糟糕的事在等待着我,这是我自己向父亲争取来的四年自由支配的时间,即使前方有妖怪在等着我,我也决不后退一步。好了!你们都回总堂吧!我要入住303!” 八卦翻了一个白眼,然而毕竟什么意见也没有表示,接着往路边的树丛晃了一晃,八卦和那只“无语”的虎皮鹦鹉就此没了影踪。 朵猫猫知道少堂主心意已决再说无意,于是把这里的事告一段落后,她拎着自己的行李向南边走去。这次轮到卓远之不知所措了,“喂!你去哪儿?你不回总堂了?” 立定,转身,朵猫猫展露身为贴身侍从应有的恭敬笑容,“忘了告诉你,这是我向堂主争取来的四年自由支配的时间,在这四年里我将会作为旁听生兼修秘书专业。啊——即使前方有丑男在等着我,我也决不后退一步。” 她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希望以后不仅可以在生活上帮他,也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但在目前,她不想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免得他又臭屁到不行。 卓远之哪懂得她这心思,虽说猫猫是他的侍从,可从情感上说更像是他的妹妹。他们在一起这五年还从未分开过,如今放她一个人在外,他反倒有点担心。就是这小小的担心让他忍不住鸡婆了一句:“难道你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那么,你要陪我住进女生寝室吗,少堂主?” 看着那个背影,卓远之伸手托起吃惊到掉下来的下巴,什么叫以牙还牙,现在他算是有了深刻的领悟。都说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吧! 甩甩头,他大步迈向303,身后的阿猫咬着包包、驮着行李随后跟来。 想不到罗兰德学院的寝室这么完备,大大超过他的预料。瞧瞧!所谓的303寝室竟然是一栋三层独立建筑物,一楼是车库、储物间,这让他有足够大的地方可以做自己的研究,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学习军事理化嘛!早知道这里如此开阔,就从总堂带几枚新型炸弹过来研究研究了。 玩弄着手心里的钥匙,他漫步到二楼。这里该是整栋寝室的主层,抬眼是一个开阔的大客厅,中间摆放着环形沙发,缺掉的那部分圆弧安置着一套影视、音响设备。站在中间环视四周,客厅分散出四扇门。一扇双开门的后面是餐厅兼厨房、茶水间,虽然比不上他在卓冠堂独占一方的邀海轩,看上去倒也差不了多少。 满意的感觉爬上心扉,卓远之从八卦的咒语中解脱出来,转身逗弄起大黑豹。“阿猫,说是三个学生一栋寝室,这里有三间空房,来选一间我的卧室吧!” 阿猫一个纵身跳到中间一扇门前,抬起黑黑的爪子推了推门,下一刻,卧房的全貌展现出来,静待主人评估。 “很像家。” 他靠着门,视线正对着一张书桌,周围整齐地摆放着书架、靠椅、衣橱。房间里小到牙刷,大到卫浴设备,所有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最让他满意的是与卧房相连的阳台,从这个高度你可以看到303寝室周边的全景,却又不会看得太远,凡是想眼不见为净的地方,它都会留给你遐想的空间。 退回卧室,卓远之随意地坐上了柔软的床,他拍拍手,阿猫温顺地俯在他脚边的地毯上,一如乖巧可爱的家猫,不过是体型大了点。 “阿猫,之后的四年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我们会遇到怎样的人,创造怎样的故事,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有点期待?” “呜——” 阿猫的呜咽里带着点点兴奋。只是不知道让它兴奋的究竟是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是将要创造危险的……快感。 就在卓远之熟悉新家的过程中,君怜伊督导老师还在那儿尽忠职守地欢迎着各位新生。感觉上今年的新生还是多数属于正常范围内的,偶有几个放肆一点的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 眼见此情此景,君老师不禁在心中祈祷起来:主啊!感谢你仁慈的心,感谢你赐予我如此可爱的学生。 说话间,风在动,一个白色的“城堡”随风而至。 君怜伊再次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视觉出了什么毛病,可他的瞳孔依然向大脑投射出一个白色的“城堡”。 说是城堡真的一点也不为过,那是一辆白色加长型超豪华林肯,远远望去可不就一座城堡在作匀速直线运动吗! “城门”打开了,从“城堡”内陆续走出十二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他们分两列守住“城门”,隐藏在墨镜下的双眼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卷一 第二章 君老师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主啊!如此这般严密地护卫,究竟是为了守护人世间哪位天使? 然后当当当当,“天使”驾到—— 一条全身雪白的狼踩着优雅的步子步出了城堡,呼吸着新鲜空气,狼王子抖抖那象征着高贵的皮毛,开始了引吭高歌:“嗷——” 再也顾不得什么老师的尊严,君怜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颤抖的心在面部雕刻出恐惧的全部形状。 主啊!你让信徒在人世间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你考验着我们对神圣的忠诚。但……可不可以麻烦你,这样的折磨一天一个就很够了,先是一只大黑豹,再来一条狼王子,我的心脏真的负荷不了如此多的刺激啊!我的主! 正当君老师做着捧心西子状,真正的王子终于从“城堡”中走了出来。 美!俊美!绝美! 金色的发优雅地散在肩背周围,他慢动作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微微向外侧卷曲的发梢听话地归顺到了耳后,顷刻间细致的五官勾勒出人间最完美的面相。 可以肯定他是混血儿,东方人的长相混合着西方神韵,白皙的肌肤因为细腻而呈现出高贵的色泽,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绽放出蓝宝石特有的尊贵风韵,所谓天使容颜皇家气度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他的一举一动都像一幅幅美轮美奂的油画,透着中世纪最宝贵的色彩。 君怜伊一个小时之内二度对男生滴口水,却见王子在雪狼的陪伴下缓步至前,高贵的声音这般问道:“请告知我303寝室的具体方位。” “好……好的!”君老师简直把持不住要去亲吻王子的脚趾了,从地面的高度仰视眼前的“主”,他以最虔诚的语调诉说着:“一直向前走,看到一片草坪,那后面就是303寝室。” “非常感谢。”王子行了个极具绅士风度的欠身礼,就此告别。 目送他远离,君怜伊差点要说“恭送王子殿下”,然而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位带着一条雪狼的王子也是303寝室的新生,加上刚刚那个带着一只大黑豹的神秘男生…… 这是否意味着——主啊!我要去买一份高额的意外伤亡保险。 王子可不管他这个平民会想什么,感觉离目的地的距离不算很远,他决定带着宠物散散步。“阿狗,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我感觉还不错,虽然没办法和王宫相比,但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别看雪狼如此高贵,也不过就是这么个贱名,好养活呗! 主人踩着尊贵的大步,阿狗迈着高贵的小步,十二名保镖踱着警惕的中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303寝室开进。 然而,这样的尊贵却没能维持多久…… “嘿!前面的美人!” 爽朗的叫喊声伴着巨大的发动机轰鸣轮番轰炸着王子的耳膜,高贵被冒犯,王子极奇不满地转过头去,想看看这大胆狂徒究竟是何方妖孽。 回首望去,是个开着越野车的男生,全身沉浸在日光里,迸发着大男生特有的朝气。认真来说,他是俊朗的,容貌中透着一种闪闪发光的明媚,棕色的短发在金黄色的阳光里流淌着柔软的光华,配上棕色眼眸中的透亮,挥洒出一片青春的色彩。阳光般的笑容自始至终挂在嘴角,灿烂得可以直追刚离开的夏日。 王子难得欣赏他人的长相,算是为他破了一回例。然而下一秒钟,他对阳光男孩所有的好感顿时化为乌有。 “嘿!美人!” 他是这么叫他的,王子与雪狼以对望再次确认了这个称呼的真实性。王子殿下捏紧了拳头,近乎咬牙切齿地威胁起来:“我不是女生,你要是再叫我美人,我就用花剑划破你那张帅气的脸——你信不信?” 阳光男孩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有女生才那么在乎自己的脸,我无所谓,美人。” “不要叫我‘美人’,我有名字!”王子已经有点抓狂了,“我叫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Augustus Christabel Abercrombie)!你给我记住了!” 他的名字一出口,对方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什么?古塔……克隆?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古塔还能克隆?相比之下,我的名字就好听多了,我叫战野,大一新生,我正在寻找我的寝室,你也是吧?” 不能生气!我是受过高等礼仪教育的王储,再怎么难堪我也要保持我的风度,不能生气,我不能!我不……不行了!我受不了!啊—— 王子绝美的容颜开始扭曲变形,海蓝色的眼眸卷起风浪,可惜他显然不知道,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面等着他呢! 战野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迅速报出一连串信息:“你的脸上起了鸡皮疙瘩,额头上方2。3厘米见宽,1。67厘米为长共起了七颗;左脸颊以二维坐标计算,X轴0到4。42厘米,Y轴0。3到3。17厘米均匀不规则分布九颗鸡皮疙瘩;右脸颊X轴1。07厘米到4。41厘米,Y轴0。5厘米到2。92厘米共分布二十一颗鸡皮疙瘩,其中十五颗是在我说话过程中陆续冒出来的。瞧!又冒出三颗,以半径计算大约比刚才的那些疙瘩大0。013厘米……” 闭嘴!闭嘴!王子殿下那金色的发随着愤怒盘旋开来,他想呐喊,可满脸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却阻碍了他的行动。想着一张拥有绝世之美的容颜就这样被一颗颗小疙瘩撕裂,这简直是一种不能容忍的罪恶啊! 首当其冲不能容忍的就是阿狗,出于护主心切,它冲着战野“嗷”了起来。但是——它不该的,对于一个瞬间记忆力和计算力超强的人来说,它不该多事地去挑衅人家。看吧!报应来了。 “你是一只白色的狼对吗?” 战野凑近它仔细地研究起来,反倒是原本想示威的阿狗怯弱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你退敌就进,这点道理都不懂,看起来是不具备狼王的资质了! 敌人再靠近一点,咧着嘴笑呵呵地说道:“在刚刚的三分钟里,从你身上掉了八根毛下来,而你白色的毛发生长的速度却远慢于此。以此速度推算,大约再过十一年七个月零十三天,你身上的毛就会全部掉光光。到时候你将成为一只光秃秃的狼,不过你不用害怕,秃顶的人可以戴假发,秃毛的狼也可以戴假毛。等你变成一只光秃秃的狼,你就穿上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那样子一定跟你现在差不多。” “唔……” 阿狗悲惨地看看主人,想从那里获得安慰,它的主人却捂着脸拼命地想让那些小鸡皮疙瘩都平复下去,哪还有心思关心十一年后才会发生的人间惨剧。 战野似乎还不死心,再上前一步紧凑到阿狗跟前,“你不要不相信,我瞬间计算能力比目前最先进的计算机还要准确,我敢肯定,十一年七个月零……” 没等他把话说完,阿狗逃命一般逃开了他的魔爪直冲进白色轿车里,活了这么久它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它的主人也不甘其后,迅速回到自己的“城堡”,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瞬间记忆力和计算能力强大到可怕的家伙!他发誓! 白色城堡以魔法速度消失在战野眼前,他甚至没来得及将剩下的“十三天”说完,真是不给面子啊! 无奈地抓了抓棕色短发,他扬起嗓门吆喝了起来:“喂!美人,你还没告诉我去寝室的路线呢!我要去303寝室,我要去那里开始我的新生活……喂!” 绝美的王子,全身布满鸡皮疙瘩的绝美王子,整张脸布满四十六颗鸡皮疙瘩的绝美王子,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进303寝室。他来不及探究这个新家的布局安排,也来不及寻找专属于自己的宫殿,随意推开一扇门一头扎进沐浴间。 “你们通通给我守在门外,谁都不许上前一步。” 跟随王子多年的保镖对这道命令再熟悉不过,每次王子因为某事过敏起了鸡皮疙瘩就会寻找距离最近的干净水源,然后让他们守在外围,他要用冷水冲洗以抚平那些起了包包的毛细孔。 听吧!里面传来了流水的声响。 这栋寝室的另一头也流淌着水的音符,那是卓远之正在给阿猫冲凉呢!他拍拍大黑豹柔亮的皮毛,“舒服吗?” 阿猫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下一刻它像狗一样甩动着身体,皮毛上的水滴在身体的抖动中尽数被甩了出去,它这是在为卓远之补充水分呢!卓远之没料到大黑豹也能如此大幅度地摆动身体,他根本没来得及躲开。不过是一瞬间,他已成了湿答答的落汤鸡。 “呜呜……” 卓远之敢发誓,他在它那双绿莹莹的眼中看到了戏谑,该死的,它居然耍到他头上来了! “你这个家伙,和我的本性越来越像了。”他伸出手掌在阿猫丰满的臀部重重拍了一下,这就走去自己的房间,准备冲个澡,换身衣服。 脚掌才刚触到二楼的水平面,常年训练出的警戒心告诉他,有人在他的房间里,还不止一个。卓远之不动声色地站到门口,大方地推开卧室的房门——下一秒钟,他举起了双手,跟在他后面的阿猫也利索地抬起了前爪,一人一豹呈现投降状态。 眼前十二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手握枪,枪口直指卓远之的方向,只需动一动手指,他和它绝对可以痛快淋漓地就此香消玉殒。 “那个……”卓远之试图做点象征性的挣扎,“你们随便坐,别客气,我去给你们泡茶。” 阿猫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副讨喜状地蜷缩在地毯上,就差没以示友好地露出柔软的肚皮让黑衣人摸了。 黑衣人感觉危险解除,迅速收起手枪,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卓远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沐浴间,极有礼貌地问道:“我可以用我的沐浴间吗?这一身湿答答的实在难受,我想把它换掉。” “不行。”为首的黑衣人硬邦邦地丢出两个字,就此将他打发走。 卓远之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既然你不给我面子,我也用不着给你里子。他几个跨步走到黑衣人的中间,随着他稳健的步伐,阿猫也随之蹲起,全身的重量加诸在后腿上。 电光石火间,卓远之一个旋踢踢倒一片,为数不多仍能保持站立姿势的黑衣人也在他几个强劲有力的冲拳下拜倒在地,仍有那不知死活的倒霉鬼企图运用手中的枪支赢得最后的胜利,但是没等他们抬起手腕,整个身体已被一股庞大的重力压得死死的。 “呜——呜呜!”阿猫炫耀地抬起美丽的颈项,向主人要赏。 卷一 第三章 卓远之也不吝啬口头褒奖:“干得好,阿猫!你看着他们,我去冲澡,在我出来前这里就交给你了。”转过身,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神秘莫测的笑容二度荡漾,“我不会把你们交给警察的,我觉得让你们跟阿猫培养培养感情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好好享受吧!” ……那你还是把我们交给警察吧! 黑衣首领差点就要如是说了,他的老腰被这个需要减肥的大黑豹踩在脚下,痛得都快断了。明明就是只尖牙利嘴的食肉性野生动物,还叫什么“阿猫”,根本是个和它的主人一样深藏不露的魔鬼。 将黑衣人的白眼扫起来堆放在一边,卓远之走向沐浴间,手顺势攀上了门把…… “外面怎么这么吵?” 门以风一般的速度从里面拉开了,随后而来的还有王子殿下绝美的容颜。卓远之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心头涌起一阵熟悉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奥古斯塔斯王储海蓝色的眼眸放射出危险的诡绿色光芒,翻滚的脑海以光速搜索着记忆系统,他几乎敢肯定自己跟眼前这个透着神秘感的帅气男生有过结交,还是很不愉快的那一种。 很快,一个黑发黑眸的恶魔小子敲开了他脑中的那扇门,顷刻间悲惨的回忆拉开了闸门。 “你是卓远之!你是卓远之那个混蛋!”抛开那些狗屁贵族礼仪、教养,他搜肠刮肚寻找出最最恶毒的词语来咒骂卓远之,咒骂老天居然让他再次见到这个恶魔,“哈!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说三百年都不想再见到你吗!你怎么可以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这个恶魔,欺骗他人感情的恶魔!” 完了!一生气刚刚平复下去的汗毛孔再度齐齐竖立,那张绝美的容颜又要被鸡皮疙瘩占据领土了。不行!就是死也不能在这个恶魔面前丢脸,王储殿下打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将抵抗进行到底。说实话,对于那遥远的仇怨卓远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王储殿下说了什么“欺骗他人感情”之类具有提示性信息的话题,他差点再也记不起过往的种种——可那只是“差点”。看样子,八卦这个神棍的神算力还真是不能不信的,瞧!“仇敌”来了。 双手环胸,他斜斜地靠在门上,嘴角微微上扬,那恶魔般的笑容涌上唇角。“我什么时候欺骗了你的感情,我的小公主?” “不要叫我‘小公主’!” 王子火大,恶魔自大。他笑得无辜,活脱脱一个惹事魔王。“当年是你告诉我,你不是王储殿下,你是小公主。” “不要再提当年,你这个梅菲斯特(歌德所作《浮士德》中魔鬼的代言)!”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记得这个魔鬼的封号。 王子的咆哮声震动了地板,平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纷纷捂住了耳朵,不愿被这共振现象震坏耳膜。就连原本靠在阳台上哀悼自己十一年后就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只“秃毛狼”的阿狗都被惊动了,它惊慌失措地赶到主人身边,哪知迎面竟看到一只黑乎乎的丑鬼。“嗷——” “嗷什么嗷?”阿猫那双绿眼斜斜地瞅着阿狗,这是什么东西?白乎乎的,就像一堆纸团揉在一起,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两厢对视,战火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极端危险的时刻,一道阳光穿透进来——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303寝室吗?我是你们的室友,我叫战野。” 听到这个名字,阿狗立刻收起张狂的眼,赶紧窝到主人脚边,颤抖着白色的身躯小心地瞧去,这一个来回的过程中,它又掉了四根毛。它的主人也比它好不了多少,奥古斯塔斯王储太阳穴边的神经跳了两跳,以极端恐惧的眼神朝着门边瞥去—— 鸡皮疙瘩,你们可以出来见客了! 303寝室的豪华客厅里洋溢着一片诡异的气息,三位主人分居沙发一隅呈现三足鼎立之势。王子那帮无能的保镖已经被踢回国去了,只留下仍旧身陷恐惧的阿狗守在主人身边。卓远之倒是颇为惬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蓝色T恤,挂着闲闲的笑容的他细心地为阿猫梳理毛发,以防它成为历史上第一只“秃毛豹”。 战野抓了抓棕色的短发,憨憨地笑着,“刚刚有一位老师帮我指路,可我走到一半又忘了,绕了整整一圈才绕到这里。我很高兴能和两位成为室友,你们的宠物都很帅。” “哈。”王子殿下的鼻孔冒出一股热气,以为不屑。那种瞬间记忆力和计算能力都超强的人居然会忘记近在咫尺的方位,你骗鬼啊! 阿狗更是恨恨地睇了战野一眼,“嗷……嗷嗷!” 战野棕色的眼眸在卓远之和王子之间游走,他突然歪着头自言自语起来:“我是不是见过他们,小姐?” 他不经意的称呼触动了王子最可怕的噩梦,王子殿下最不愿意别人把他当成女生。“我长得很像女孩子吗?我身高一百八十一,我哪里像女生?拜托你不要叫我‘小姐’,我是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你可以叫我奥古斯塔斯。” “奥古斯塔斯是他的名字,克里斯塔贝尔是他的教名,也是他祖母的名字,据说是他的祖父为了表示对他祖母三十年不变的爱而坚持加上去的,顶后面那个是他的姓。”卓远之故意凑到战野耳边嘀咕起来,“这个姓可是贵族的代号,人家是X国的王储呢!” “梅菲斯特,不用你鸡婆。”要不是看到他身边那个比阿狗体型还巨大的大黑豹,王子殿下简直要“关门放狼”了。 卓远之也不理他,继续自说自话地跟战野哼哼唧唧:“他有一半的东方血统,所以还有一个中国名字,叫度天涯。嫌他那个洋名太长,你就叫他天涯好了。” “别自作主张,你这个恶魔。”度天涯死命地捶着沙发,大有打他不死就揍死沙发的可能。 战野漠视他的怒气,歪着头喃喃自语:“美人叫度天涯,小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度天涯抓了抓脸,控制着鸡皮疙瘩的繁衍速度。“我再重复一遍,你可以叫我王子,叫我王储,叫我奥古斯塔斯,叫我度天涯,但请你不要叫我美人或者小姐,OK?” “我没有叫你‘小姐’。”阳光大男孩无辜地瘪着嘴,然后他的身旁一个小小的玩意儿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沙发中央的茶几上,“你们好,我叫小姐,小姐是我。” 是一个身长三十厘米的有着洋娃娃面孔的小型智能机器人,她的眼睛是视野接收器,耳朵有语音辨别的功能,鼻子可以寻觅上百种气味,嘴巴就是一个发声器,赐予她与人沟通的能力。“小姐”的身体是一个微型中央处理器,将她的智能发挥到极端。仔细看,她的发梢上还扎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不要小看它,那是一个信号灯,当需要紧急救援时就看它了。 卓远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瞅着活了十八年他所见到的最小的小姐,“你叫小姐?” “我叫小姐,身边的这位是我们家公子,今后请多多关照。” 好家伙!一个小姐,一个公子,世间绝配!度天涯翻了一个白眼,为了方才的自以为是又“哈”了一声。 小姐神奇的魅力展现在大伙儿面前,更是彻底征服了这儿的两颗兽心——哇!小姐你好靓! 阿猫和阿狗纷纷抬起前爪蹭上茶几,色迷迷的豹眼狼瞳对着人家小姐拼命放电。小姐的接收器官不明白这爱的语言,信号灯闪了一闪,防卫地向后退了两小步。坏蛋和色豹哪会轻易放过如此猎艳的机会,两只兽类又向前近了一步。不仅如此,它们那黏答答的口水还开始洗劫人家小姐的芳心。 战野抢救不及,小姐的信号灯迅速闪了片刻,“啪嗒”一声——昏了! “她没有防水功能,短路了!”公子为小姐抹了一把辛酸泪,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找出手术用具,迅速地为小姐开刀。 都是宠物惹的祸!卓远之赏了阿猫一计拐爪,“你的发情期怎么提前这么多?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连一个未成年的小姐都不放过,改天我一定让朵猫猫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再不行,干脆找兽医赏你一刀,一了百了。” “呜……呜呜……”不要啊!阿猫抬起前爪擦了擦眼角,它都快吓哭了。 度天涯也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阿狗,“你有没有搞错?连是不是同类都没搞清楚就对人家动那颗坏蛋心,你不怕沾上一辈子甩不掉的祸患啊?” 身为主人的战野有点不服气,一边操刀一边嚷着:“我们家小姐洁身自好,不会随便跟人家那个什么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对象是只漂亮的雪狼呢!度天涯顿时摆出王子殿下的架势,“难道说我们家阿狗就有这种恶习?要有也是那只脏兮兮的大黑豹可能性大点儿。” 干吗扯上我?阿猫抬着幽怨的绿眸期望主人能为他讨回公道,卓远之却只是扬着淡淡的笑意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可想而知,303寝室未来的生活怎一个“乱”字了得! 度天涯满意地看着收拾好的卧房,心情总算是好了那么一丁点,但一想到住在这里的梅菲斯特和瞬间记忆力、计算力超强的讨厌鬼,他就忍不住拱起鸡皮疙瘩。还是别想了,他现在急需一杯红酒镇镇心神,接下来再想想今后如何和他们相处。 他是不会自行转寝室的,搞得像他很怕他们似的,他更不能让自己那高贵的姓氏蒙羞。可是,如果要和那两个家伙同住一个屋檐下整整四年,他也得好好盘算盘算。他可不想“学业未结身先死,常使王子泪满襟”。 走出卧室,他准备忽视正在客厅里修理小姐的战野,径自迈向另一头的茶水间。 “美人,你找谁?需要帮忙吗?” 不用怀疑,这个问题的的确确出自战野的口。度天涯好奇地将脑袋伸到他面前,再次确认一遍,“你又叫我‘美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想装做不认识我吗?” 战野很认真地打量了他半晌,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再抓抓棕色的发,“我该认识你吗?难道我们见过?” “哈!哈哈!”他笑得夸张,“我们见过?我们不仅见过,还相处了两段时间,在这合起来共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你都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战野用手肘支撑着脑袋,向来阳光灿烂的脸上涌现出痛苦的表情。“这么说,我们……真的见过?” “废话!”度天涯不知道是该为他的演技鼓掌,还是要对他的虚伪叫嚣。给别人留下那么糟糕的记忆,自个儿却在那里假装失忆,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无耻。本想丢下他不加理会,然而王子高贵的心终究容忍不下这口恶气。“你别给我装傻……” “发生什么事了吗?”听见度天涯的咆哮,卓远之打开门看起热闹来,这纯粹是出于好奇。他可不是什么英雄主义者,恶魔倾向倒是更为显著一点,颇符合王子口中的“梅菲斯特”形象。 度天涯暂时遗忘了两人过往的仇恨,找他当起中介来。“这个人居然不认识我了,装得也太离谱了吧!” 卓远之抱着玩笑的态度坐到战野跟前,将那张充满神秘力量的帅气面孔凑到离他五厘米处,食指指向自己,他问得可笑:“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 战野豪气干云的语调惹来度天涯极度的不满,卓远之得意地挥了挥大拇指,“那么告诉旁边的这位陌生人,告诉他我是谁。” 只见战野慷慨激昂地摆了摆手,非常肯定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来修水管的,对吧?” 卓远之帅气的笑容僵在嘴角,慢慢转化为朵朵苦笑飘啊飘,飘到度天涯取笑的眼中。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边一个将战野围夹包抄。“老实说,我们是谁?” 左看看,右瞧瞧,战野不很肯定地嘟囔:“难道说你们是强盗?” 绝倒! 卷一 第四章 度天涯不信邪地再试一次:“我叫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你给我记住了!”战野的反应一如当初刚听到这个名字时的神态,“什么什么?古塔……克隆?这都是什么古怪的名字?古塔还能克隆?相比之下……” “我的名字就好听多了,我叫战野,大一新生,你也是吧?”度天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翻了一个与王储身份不相匹配的白眼,他还顺便干笑了两声,“哈!哈哈!难不成你在拥有超级瞬间记忆力和计算力的前提下,还拥有严重的健忘症?” 战野头点如擂鼓,“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吗?我虽然瞬间记忆力和计算力超强,但却有严重的面孔健忘症,也就是说我很难记住人的长相。” 卓远之与度天涯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耸耸肩,吐出一口浑浊之气。然后,他们一个向卧房,一个朝茶水间,丢下战野各忙各的事去了。 与一个永远记不住你是谁的人相处,你有信心和决心吗? 303寝室的各位主角们一时间在这个问题上,都还处于符合自己青涩年纪的半保守状态。 黑亮的大豹子卧在白色长毛地毯上,他的主人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书,窗外月色正明,这感觉还真有点奇妙。 “阿猫,你饿了吗?” 卓远之将厚重的《核物理实践》放到阿猫的头上,让它玩起“平衡黑豹”的游戏。“咱们去找点吃的?” 阿猫以行动代替语言,蹿到门前以前爪开路。身后的主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懒地抚着额头一步步走向厨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完全不理会客厅里可能存在的室友,反正人家也不知道他是谁。 而仍在客厅里修理小型机器人的战野听到声响直觉回头望去,“你是……”显然,他又忘了两位室友的存在。 “修水管的。”卓远之爽快地答道,径自走进餐厅为自己和阿猫找点吃的。 “原来是修水管的啊!”战野一脸恍然大悟,继续为小姐动手术。螺丝拧了两个,他更加疑惑地蹙起眉,“修水管的为什么要带着阿猫?”等等!“我为什么管那只大黑豹叫‘阿猫’?一只黑豹子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恰巧这时,度天涯带着阿狗出来喝点东西,刚走进客厅他就接收到战野疑惑的目光。海蓝色的眼睛显出无奈的挫败,他对着准备开口询问的战野挥了挥手,“你不用问了,我们俩根本不认识,我是来找人的。”说话间,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餐厅,还顺手关上房门,将战野一个人孤独地丢了下来。 “你带着阿狗过来找人啊?”战野询问的声音被关上的房门弹了回来。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懊恼地抓着头发,“我怎么会知道那只雪狼叫‘阿狗’?”脑袋里似乎被注入了什么,又好像有什么信息随着内存的放电流得干干净净。 他闷闷地将小姐组装好,习惯性地打起招呼:“小姐,你认识我吗?” “公子,你为什么不开心?”小姐又恢复成了短路前的小姐,脑袋中充满了智慧,连主人情绪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她的视野接收系统。 心中有个地方像硬盘出现了坏块,感觉不舒服却无从修理。“小姐,跟一个有严重面孔健忘症的人相处是不是很烦?” 小姐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信号灯随即闪动出奇异的光芒。“公子,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机器人真是不可爱!战野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就当是吧!告诉我实话,如果跟这样的我相处,你会不会觉得很讨厌?” 小姐体内的CPU开始高速转动,三秒钟之后她搜索出了标准答案。 “以人的逻辑理论看,跟一个永远记不住他人长相的十八岁男子相处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对于这样的人种,如果我们将他人对其的容忍度满分设为十,那么八岁以下的小孩会给出六分,十五岁以下的人平均容忍在三分左右,十五岁至七十岁的人大约只能容忍你一分。这所谓的一分就是忽视你的存在,把你当成一团看不见的空气不加理会。” “听起来似乎很悲惨。”他想哭了,没人愿意自己被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个体,人活着总希望被他人的在意,这是生存的基本需求。 小姐根据公子的表情进行心理分析,得出“他很悲伤”的结论,她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安慰他。“公子,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别人真的将你当成朋友,用心地付出感情,可你一转身就忘了人家,那么别人也会很受伤的——我这样说,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我更想哭了!”战野枕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全身陷入乌云密布之中,“小姐,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或者曾经有过,只是我忘了?我觉得自己好可悲,我真的很想有一两个朋友,像正常人一样勾肩搭背地去打篮球,站在楼顶上偷看美丽的女生,一起违反校规,一起做坏学生……” 他将脸埋进臂弯,深吸了一口气平稳起伏的情绪。“这些……这些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很平常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天大的奢求。我觉得老天很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拥有超级强大的瞬间记忆力和计算力,我情愿只是个平平凡凡的男生,拥有世间最平凡的友情。我恨透了这个样子的战野!”小姐的信息处理库里没有这方面的情感教育,她只能守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身高一米八十五的大男生陷入自怨自艾当中。 谁能救救他? 天不能,人能! “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度天涯果然是王储,具有一颗超级强悍的仁爱之心。 卓远之撑着下巴露出冥想的表情,刚毅的唇角微微上翘,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应该能记住自己的父母吧!也就是说如果想让他记住一个人的容貌并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这不是废话嘛!度天涯将一头魅力四射的金发向后拨了拨,“难道要我们每秒钟都跟他泡在一起,直到他完全能记住我们的容貌为止?” 卓远之双手环胸,微眯着眼睨着他,“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办法吗?我以为事隔十年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恨我。” “我是没打算原谅你,不过这里除了你还有能听得懂人话的家伙吗?” 阿猫和阿狗齐齐站起身来,发出它们各自特有的叫声以表示愤愤不平,更为它们的权利呐喊。“哈!”度天涯再度发出这种不屑的声音,“难道你们能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我怕它们能提出,而你却听不懂。” 卓远之变幻莫测的黑瞳中闪着魔幻的光芒,避开那些神秘的流彩,度天涯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他就像十年前一样自投罗网地迷失其中,再度踏上不归路——都说这个黑发黑瞳的男子是梅菲斯特吧! 轻咳了一下,度天涯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咱们要住在一起四年,还是赶紧解决那个家伙的面孔健忘症吧!我可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你大概也不愿意总是重复自己是来修水管的吧?” 他的确不想。食指抵着太阳穴,他专注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在思考着算计别人的良方妙计。“有了!我们尝试一下,用某种强烈的方式刺激他的记忆系统,迫使他记住我们,应该可以奏效吧。”“可是,怎么刺激他呢?”度天涯扬着手指绞着靠在肩上的金发,海蓝色的眼忽悠一圈,完美的唇畔展露出可以成为诡异的笑容。 拉开餐厅的门,他蹦到沙发跟前,“喂!我是谁?” 猛然间眼前多了一个身影,战野从哀怨中惊慌失措地坐起身,防卫性地将小姐护在身后。“你……你是……” “我是来找人的。”几乎是出于直觉,度天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傻了。挥舞着双手,他反复强调着:“我说错了!刚刚那句话请千万不要记住,赶紧从记忆系统里抹去。我是说我叫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你可以叫我奥古斯塔斯……算了!这个名字也太长,你干脆叫我天涯就好。我是你的室友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哦!”战野认真地点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来找人的陌生人要跟他强调这一点,不过他那超强性能的瞬间记忆系统还是将他上述所说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为待会儿的遗忘做准备。 看他那傻样,度天涯的计划几乎顷刻决堤,偏偏心底一个莫名的声音却要他坚持下去。 奥古斯塔斯,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不战而退,这不是艾伯克龙比王室成员的特长,你不能给你的姓氏蒙羞,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尝试下去,直到这个青年痴呆症患者能记住你为止。 风风火火地冲进自己的卧房,他关门的声音让战野的心脏为之少跳了一拍。有点茫然地转过头,公子疑惑地看着小型机器人,“小姐,他是不是有病啊?” 小姐的CPU转动了几下,然后非常爽快地点点头,“从他的表情上判断是这样,没错!公子你真聪明!” 战野欣喜地回她一个认可的笑容,倒霉的只有咱们的王储殿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野开始整理头脑中的硬盘,将自我感觉不需要的容貌信息放入回收站,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他的脑袋发出“清空回收站”的指示,下一刻关于度天涯的容貌信息一点不剩。 就在这个时刻,被抹杀的容颜再次展现到战野的眼前,不过这回人家换了一身镶嵌着钻石的礼服,浸泡在贵族气质当中,度天涯指指自己的鼻尖,用尽可能和蔼的声音问道:“我是谁?” “你是……”搜索!搜索容貌储存系统——没有!“你是来找……” 度天涯认命地阖上眼,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是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哦。”战野听话地点点头,可惜他的容貌记忆系统还是依照习惯的方式处理着这个度天涯的人。 又是一个十五分钟,身着高档西装,一副绅士打扮的度天涯摆了一个优雅的POSE站在战野面前。“我是谁?” 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可战野就是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你是……” “我是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失败!度天涯不死心地抹了一把脸,松弛的肩膀挂在失落的身上一摇一晃送进了卧房,就连关门声都是有气无力的。阿狗心疼着主人的失败,趴在门边呜咽着,连身为雪狼一贯的高傲都赔了进去。 卷一 第五章 如果这样就认输,他真的就不姓艾伯克龙比了,再换上一套野性十足的牛仔服,压下狂野的牛仔帽,他重新冲锋陷阵。一脚踹开房门,他一步跃到那个没记性的家伙跟前,甩开所有身为王储该有的教养,一把揪住人家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说!快点说!你到底说是不说?” 被吓到的战野战战兢兢地瞅着他,像在瞅一个疯子,一个被他的坏记性折磨成这副模样的疯子。连没有神经的小姐都绷紧了内存条,等着后话。 “说……说什么?” “说我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还来问我?”战野收拾收拾皱巴巴的衣领,和小姐对视了一眼,像在说:这个人是傻瓜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竟然还来问我,未免记性也太坏了吧! 度天涯简直要把给他掐死,“你这个家伙,快点回答我的问题,说——说我是谁?”下面的回答让他忙了一个晚上的变装游戏总算收回了成果。 “我是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一个声音在回放,不仅话语完全相同,连语气、语调都毫无差别。虽然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自己,但“度天涯”这个名字能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王子殿下不禁“哈哈”了两声,这次没带上不屑的情感,纯粹是一种辛苦后赢得成功的喜悦。 倒在沙发上,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他累得不想再动弹。阿狗毫不温柔地跳上他的肚皮,紧挨着小姐乖乖地坐着,也不知道它这举动是为了庆贺主人的胜利,还是为了争取恋爱的机会。 无论如何,第一场战役就此告捷! 抬起疲惫的海蓝色调,度天涯带点挑战意味地冲一直靠在门边挂着微笑看好戏的卓远之睇了一眼——该你上了。 卓远之也不客气,几个大步迈到战野面前,黑色的眼眸晃着危险的光芒。“战野,听着!我叫卓远之,未来的四年我们将成为室友。” 他的眼神像是具有催眠的功能,战野在他的视野里渐渐迷失,茫然地点点头。下一刻,他的左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小姐半闭着眼,撇开身体,都不忍心看了。 战野正准备发火,卓远之有力的双臂压住他的身体,魔幻的眼神再度重申:“我叫卓远之,我是你的室友,你的朋友。” 卓远之带着神秘的微笑旋身回房,帅气的脸庞有着最大的自信。 这场战役他已经胜券在握! 这世间居然有这种人! 卓远之让战野记住他的方式反倒让度天涯惊愕得嘴巴怎么也闭不上,他不禁在心底感叹起来:这家伙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梅菲斯特,想否定都没立场。 可他就不信,梅菲斯特这种暴力方式就能让极端面容健忘症的笨蛋战野记住他了吗?哈!如果真是这样,还要他来玩刚刚那种变装游戏做什么?凡是认识战野的家伙一人赏他一拳不就好了,那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什么名为“面容健忘症”的顽疾。 半个小时过去了,卓远之闲闲地走到战野面前验收效果,度天涯的身体也随之坐正,金色的发在肩头闪着脆弱的光华。 卓远之的出现让战野的记忆系统开始高速运转,有那么小半会儿,他的眼神一直显示出呆滞与茫然。度天涯正准备嘲笑梅菲斯特的不自量力,只见恶魔扬了扬自己的右拳,同一时刻战野拍了一下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卓远之嘛!我知道,你是我的室友。” 失败!真的很失败! 度天涯很想抱着阿狗狠狠地大哭一场,他费了那么多心思,人家不过是一拳挥下去,所有的问题就这么结束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那高贵的心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唰”地站起身他与卓远之呈现出对峙状态。“你卑鄙!竟然用这种手段让战野记住你。” 卓远之笑得无辜,“我的手段怎么了?你没说不可以使用武力。”看样子,这对结怨十年的仇敌是将这个试验当成大比拼的一部分了。 “如果人人都使用这种手段,我不相信战野他还能记住谁。”王子殿下企图据理力争。 恶魔也不松口:“就是没有人想到这种办法,所以我今天才会这么轻易就成功。”看他一眼,恶魔继续刺激他,“你的换装秀不是也玩得很快乐?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纯粹就是为了向我们炫耀你的衣服多所以才想这么一个办法的呢?” 被刺中了,“啊——你真是恶魔、撒旦、冥王、哈德斯、梅菲斯特!”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一个东西,只不过版本不同。”靠在沙发上,卓远之摸着阿猫黑亮的皮毛,他的瞳孔映着这分黑色变得更加神秘,“你从八岁起就这样骂我了,十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度天涯咬牙切齿地哼哼:“十年过去了,你却变得比以前更加邪恶!” 一旁的战野不识时务地插嘴:“你们十年前就认识了?难怪感情这么好!” 这个叫做感情好吗?“青年痴呆同志,你哪只眼看到我和梅菲斯特感情好了?” 卓远之似乎嫌局面还不够乱,唇角那邪恶的笑容愈来愈深。“我们的感情怎么会不好?你十年前不是还爱上我了嘛!我没说错吧,我的小公主?” 一双棕色人眼,两对兽眼,外加两只机器眼齐齐投向我们的王子殿下,那中间有好奇,有探究,有不可思议,更多的是鸡婆的调侃成分。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度天涯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恶魔面前丢脸,尤其是不能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噩梦。可是,不行了!鸡皮疙瘩全面爆发…… 八岁的度天涯随母后回国探亲,承担这次王后、王储安全保护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卓家的黑道势力“卓冠堂”!不是说了嘛!想防御坏人,就找更强大的坏人做后盾。卓冠堂是整个黑势力的王者,大王坐镇还有哪个不知趣的小鬼胆敢张狂? 为了保证王后、王储殿下的安全,行馆就设在卓冠堂总堂口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他第一次遇到了一生中永远的恶魔——卓远之。 初来乍到的度天涯一时睡不着,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如果他知道之后将要遭遇的厄运,他一定宁可把自己打昏在床上,也不愿踏出一步。 那是一个无月的夜晚,瘦瘦弱弱的天涯移动着小小的身体徘徊在卓冠堂的后苑内,或许是因为不熟悉地理环境,或许根本就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他被一根粗大的藤条绊倒在地。一直被过度保护的小王子哪禁得起这番折腾,膝盖上的疼痛顿时让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恶魔出现了——可惜当时尚天真纯洁的天涯将他视为了世间的天使,专为他而来的天使。 “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迎着微弱的灯光,天涯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体格却比他健壮了许多,看得出来曾经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他的眼睛黑得透亮,在浓重的深夜里闪动着蛊惑人心的光芒。后来天涯才知道,这个男生叫卓远之,是卓冠堂的少堂主。 ——顺便要说的是:孩子们,记住喽!恶魔往往都长着一张神秘而赋有魅力的面孔。 “我的腿受伤了。”见到救星,天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拿出王储习惯的态度要求道:“请你背我回房,我想我不能走路了。” “当然可以,我是不是该像你的随从那样回复‘能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卓远之不但没有拒绝,还温顺地弯下腰让他趴上他的背。几年后,天涯才恍然明白这所有的温顺都是伪装的表相,他身为王储的骄傲从一开始就冒犯了那个恶魔的尊严。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趴在他的背上感觉真的很舒服,温馨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安全与踏实,他就此爱上这种感觉。在他小小的心中,眼前的黑发黑瞳男孩简直就是一个骑士,一个保护小公主的圣骑士。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吗?可在天涯的心中却是顺理成章,这其中有一段因果。 天涯的母亲,也就是尊贵的王后是个华人,她年纪尚轻就嫁给了国王。也不知道是因为年轻,还是因为国王极端的宠溺,又或是她本性原就如此,总之她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魔女——这个封号是她的儿子亲封的。 别怪天涯不知大小,不懂尊卑,实在是魔女妈妈对王子殿下做出了很可怕的事。 “涯涯啊,涯涯啊!”魔女妈妈唱着歌谣,美丽而且温柔,“妈妈亲爱的小公主啊……为了妈妈这个王后的位子,你一定要坚持你是男生哦,虽然实际上你是一个女生。” “这是为什么呢,母后?”单单纯纯的王子单单纯纯地问。 “因为如果你不是王子的话,你的父王一定会废了我这个王后,另娶佳丽为他生养王子,到时候,新王后一定会欺负你、打你、骂你!她会拿你的牛奶去喂她的猫,拿你的衣服去拴狗,拿你的鞋子养老鼠,让你给她那个养得肥肥的儿子当马骑——” “啊——”想到那样的情景,度天涯吓坏了,捧着雪白的脸蛋,“不要。” “这就对了!”魔女妈妈说,神情温柔得好像一个天使,“所以,你知道再支持一段日子就好了,只要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懂得,凡是有形的生命都难逃被欺负的命运……” “好,好深奥噢!”度天涯简直为之迷醉。 卷一 第六章 他现在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笨得可以,那个家伙都已经说出是在欺负他了,他居然还会相信这番天大的谎言。父王是个宁可牺牲王位,牺牲他这个儿子,也要守在妈妈身边的二十五孝——孝妻。要他另娶,就像要妈妈不再恶作剧一样属于天方夜谭的级别。 当然,四五岁的天涯也不是没怀疑过魔女妈妈话里的真实性,可惜王宫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小孩,就算是怀疑也没法子验证啊!而且,魔女妈妈还说得煞有其事—— “涯涯啊,涯涯啊,如果你不是女生你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呢!你看你美丽的金发有着漂亮的卷曲,海蓝色的眼眸凝结着海水最透明的颜色,你简直就是爱的小天使。” 是被这个魔女任意玩乐欺负的笨蛋小天使吧! 想想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笨得要死,居然轻而易举就相信了魔女妈妈的谎言,不仅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女生,还背负着巨大的心理负担,也难怪他那颗“小公主的芳心”会如此轻易地向卓远之那个恶魔飞去。 “我……我喜欢你。” 在卓远之将他送回房,并扶他坐下的一小段时间里,天涯决定将心意表白——真是个早熟的小孩啊。 至今他还记得小骑士当时的表情,就像被两只白煮蛋撑到了气管,连气都喘不过来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八岁的小男生向另一个小男生告白,就是十年后的今天他听到也会吓得瞠目结舌。 深怕会将他的骑士吓跑,天涯慌忙解释:“你听我说,其实我并不是王储殿下,不……我是王储,可我是……我是公主,这你能理解吗?” “恐怕不能。”他没有当场晕倒,已经表现出极大的自制力了。 天涯着急地蹙紧了眉头,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拉起卓远之的手,紧紧地拉着它们。“其实我不是男生,我是个女孩。” “呃……” 足足呆滞了三分钟,卓远之总算缓过神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多年后天涯将它定名为“恶魔苏醒的征兆”。只见他更加用力地握紧天涯的手心,一片深情地说道:“你真的是公主,一直以来你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这是哪部电视剧里的超烂台词?现在回想起来真让人作呕,想当初他竟然还将它视为爱的誓言,哪根筋搭错了位置? 纯情的天涯原以为找到了可以保护“她”一生一世的骑士,却没有想到其实是梅菲斯特的脚步正悄悄向他靠近。 之后的某天,卓远之扬着神秘的笑跑来找他,当天涯兴奋地跑向他时,“她”的骑士突然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建议:“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 老实说,压抑了这么久天涯的确有些好奇,“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不能,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些人可以告诉你。” 他说得神秘兮兮,天涯的心被最大程度地悬了起来,“她”握着骑士的手,倚着骑士的力量偷偷逃出了卓冠堂,向着心目中的圣地前行。 “就是这个地方。” 卓远之指着前方自信满满地昂起头,天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华清池?这是什么地方?你说的能给我答案的地方就是这里?” 笑容再次荡漾至他的黑眸中,勇敢的骑士正经八百地点点头,“你想进去,你想知道答案就一定要脱了衣服。相信我,没错的!” 听信了骑士的言论,“小公主”勇敢地走进华清池。果然!里面有许多女人,她们有的在除衣服,有的在穿衣服,“她”向华清池深处望去,隐隐有氤氲之气,就跟童话故事里形容的仙境一模一样。 不再迟疑,天涯迅速地脱了所有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华清池深处。在那一片水气朦胧中,他看到了真正的女人—— 满身赘肉的超级肥妈,丰胸肥臀的性感女郎,杨柳般细弱的年轻女孩,还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生…… 刹那间,他明白了什么,却又遗忘了什么。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然后,有一个像钉子划上毛玻璃般尖锐的声音叫了起来:“坏蛋!有一个小坏蛋!有一个不穿衣服来偷窥的小坏蛋!” 他怔怔地看着一大群女人尖叫着向他扑来,出于直觉反应他向外冲去,抓着衣服冲出了华清池。后来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的仙境,只不过是一个公共浴室罢了。 当他冲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卓远之双手环胸,一副早已知道结局不过是等着看好戏的嘴脸,他的唇角依旧挂着灿烂的微笑…… 从那一天起,只要什么东西惹得天涯心里不舒服,他立刻就会想起那个华清池,想起被叫做“小坏蛋”的尴尬,想起那个有着骑士面容恶魔心的男生,想起那个恐怖的笑容。 从那一天起,天涯正式染上过敏的毛病,他的鸡皮疙瘩从此泛滥成灾。 那一天,天涯终于在人间亲眼见识到了歌德所作的《浮士德》中那个尽做坏事的恶魔——梅菲斯特,他就是梅菲斯特,一个真正的、全能的、顶级的恶魔! “现在你明白我们的感情有多好了吧?” 卓远之靠在沙发上诉说着他与度天涯之间相隔十年的往事,唇角边邪邪的笑容有种难以抵挡的魅力。 公子和小姐同时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们之间的感情真好!”——好到如果我是度天涯,我一定会杀了你。撑着头,战野提醒自己以后惹龙惹虎,千万别惹到卓远之大少爷。“老实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男生?” 耸耸肩,他笑得帅气,“我生活在卓冠堂这种黑帮总堂内,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全是男人,他是男是女我会看不出来?” “那你还耍他?” “要不然他永远搞不清自己的真实性别,我这是在帮他。”他至今还是很强调这一点。 战野听得不寒而栗,“那也用不着动用这么狠的手段吧?” 卓远之不在乎地干笑了两声,“我也是没办法,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事,贫乏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么简单、坦率的方法。” 那么点大就想到这么恶毒的折腾人的方式,如今还得了?战野向后退了退身子,也将小姐藏到自己的身边,生怕他卓大少一个好歹,将他们整得面目全非,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最好转换话题,免得一不小心踩到地雷,把自己炸得黑糊糊的,还散发出烤鸡的味道。 “天涯不是去冲冷水了吗?怎么到现在都不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说的也是,那个家伙进去很久了,他把十年前的事都说完了,他怎么还没出来?他起的那些鸡皮疙瘩不是冲冲冷水就能平复下去的吗?难道还要用刷子刷?那他需不需要他去帮忙? 抬手敲门,卓远之喊了两嗓子:“王储殿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没有回答,他自作主张地推门进入,阿狗正安静地躺在地毯上斜眯着眼瞅着他。“你的主人呢?” 阿狗没了反应,像一个中暑的大叔萎靡不振地趴着。卓远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直接走向沐浴间,隔着门他听了听,没有水声,难道他根本不在里面?扭转把手,沐浴间内空无人影。 没有迟疑,他跟随着感觉向三楼平台走去。远远的,有道单薄的身影靠着阳台遥望着远方,金色的发在月色下动人心弦。他的侧脸有一种落寞的忧愁,海蓝色调充斥着阴郁的波澜。他不忧郁,却是孤单的。 “还在想着怎么向我讨回十年前的那笔账?” 没有回头,因为知道是他。度天涯的手指缠上微微卷曲的金发,平静的声音一如这个初秋的月夜。“虽然你的点子极端恶毒,但你却让我提前几年摆脱了我那个魔女妈妈的戏弄。而且回想一下,能被你如此欺负,我自己的愚笨也要付一大半的责任。” “呃——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不玩下去了吗?为什么感觉有点失落呢? “你还真的是梅菲斯特,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忏悔吗?”正义的指责朗朗上口。 “我不信上帝,我只相信我自己。” 卓远之轻轻一笑,黑眸中透着与上天抗衡的力量。 天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恶魔,恐怕连地狱都不愿意收留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你的刺激,或许我永远都会做一个不谙世事的王子。” 卓远之站在他的身旁,任月色将他们俩一齐笼罩。“没想到相隔十年再见到你,你倒真的比从前多了几分刚毅的味道。” “我练了十年的西洋剑术,花剑、佩剑、重剑……凡是有利于我的运动我一律参加,我甚至学习怎样独立生活,一切不借仆役之手我仍然可以活得自在。”侧过头来他用最认真的眼神告诉他,“我不再需要骑士守护,我是王储,我也是骑士,我是我自己。十年的磨练,我自信足以匹配艾伯克龙比这个高贵的姓氏。” 的确,十年的时间让他从一名盲目骄傲、自以为是的小王子成长为今天优秀果断的王储殿下,认真算起来也是卓远之这个大恶魔刺激出来的结果。 伸出修长的手臂,卓远之像遇到老朋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觉不觉得你自恋的毛病还是没改?什么高贵的姓氏?什么足以匹配?什么‘我是王储,我也是骑士,我是我自己’?你很像一株长在湖边的水仙花嗳!如果一天到晚都说这样的话,你烦不烦啊?” “哈!我什么地方自恋了?”天涯不服气地瞪着眼,“我原本就非常出色,我需要自恋吗?” 还说他不是水仙花,或许他没有那个变成水仙花的什么什么神那么严重,但是度天涯拥有自恋的毛病就像卓远之是梅菲斯特一样都是公理,无须论证。 难得今晚月色如此美好,连恶魔也躲回家欣赏月光去了。两个男生立在平台上闲话家常—— “卓远之,你放着好好的少堂主不当,好好的卓冠堂不待,跑这里来做什么?” “找平静啊!现在的卓冠堂有两个小恶魔,我敌不过他们只好跑出来找清净。” 天涯一脸不敢相信,“难道比你还恶?” “绝对恶上一百倍!”那些恐怖的经历还是不提为妙,卓远之灵巧地转换话题,“你呢?你怎么会放下好好的王宫不待,跑到这里来接受平民化教育?” 长吁一声,天涯拿出最深沉的感叹,“还不是我那个魔女妈妈!她说我越长越俊美,她怕我抢了她‘第一美人’的头衔,决定将我从宫中赶出来。不仅如此,她还向我父王宣扬什么‘以平民化教育让他体会平民生活,以后才不会成为一名高高在上的昏君’。我那个妻奴老爸二话不说就让人替我收拾行李,以最快的速度将我空运到这里。于是,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到底谁才是天底下最邪恶的恶魔?是卓远之还是魔女妈妈? 大家要不要来玩个投票选举的游戏?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夜的303寝室终于完成了它接待的工作,就目前看来,三个同样迈进了生命中最尴尬年龄阶段的青涩少年虽然都拥有着各个不同的问题,但至少现在,请先安静地歇会儿吧。 卷一 第七章 “有人在吗?我是君怜伊——君老师啊!” 清晨七点十分,君怜伊老师就过来拜访303寝室的男生们,在等待了十五分钟之后卓远之终于为他拉开了大门。 “你来有什么事吗?”对于这个有点娘娘腔的寝室督导老师,他实在提不起多少的敬重之意。 君老师跟在卓远之身后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可谓是亦步亦趋。他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主啊!请你保佑信徒,保佑这里的大黑豹和雪狼千万别出现,你虔诚的信徒禁不起一丁点的伤害,更别说是被那两只超大等级的兽类。 “呜——” “嗷——” 神圣的主显然没听到信徒的祈祷,阿猫、阿狗和小姐刚刚散步回来,也正好有点饥饿的感觉。阿猫闪动着惨绿色的眸光,阿狗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寒光闪闪的尖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君怜伊身上。 将所有身为教师的形象丢到脑后,君老师发出类似遭遇坏蛋的惨叫:“救命啊!主啊!来救救我吧!” “可以安静一会儿吗?” 睁着一双呆滞的海蓝色眼睛,度天涯晃晃悠悠地闪了出来。他有严重的起床气,尤其是在没睡好的情况下。这里的床太硬了,与王宫里的水床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他翻来覆去折腾到凌晨才睡着,睡意正浓又遭遇那么恶心的尖叫,他发一发王子脾气不是没有理由的。 被他这么一吼,君老师顿时像一个犯错的小孩,掏出口袋里印有Kitty猫的手绢塞到嘴边,委屈的牙齿不断地咬啊咬啊,那场景,如果说是女性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但是男性的话—— 旁人还能忍受,天涯都快吐了,抬起手指撩了撩垂在肩头的金发,他一头扎进沙发的坐垫里。这一次轮到他叫:“主啊!你放过我吧!” 整个303寝室惟有战野比较善良,扬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脚踩滑板手捧一杯茶滑了过来。“师傅,喝茶!”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的室友发现他的脚大多时候和一块滑板连在一起,他说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君老师真有点受宠若惊,接过茶连连道谢:“谢谢!真是个乖学生。” “不客气。”战野笑得纯真,“请你待会儿帮我把那些大件垃圾带走,麻烦你了,师傅。” 卓远之真的很想放肆地笑上一场。显然,战野的面容健忘症又发作了,这次他是把君老师当成了垃圾清洁工。还好,他没把人家当成修理厕所的。 君老师尤不自知地喝起学生孝敬的茶,只是一口——“噗”! “这茶怎么是咸的?” 战野以超速滑进茶水间瞧了瞧,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棕色短发,“我本来想为你泡杯红茶的,天涯他泡的红茶加了特别的方糖,有一种好奇妙的味道。可我找了半天没找到那种方糖,我想加一般的砂糖应该也行,看样子我是将盐当成糖倒了进去。不过不要紧,我找到那种方糖了。” 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在下一秒爆发,从战野所站的茶水间到客厅君怜伊坐的沙发足足隔了有二十米的距离,却见战野将手中的方糖随意掷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君怜伊手中半径不过五厘米的茶杯中。卓远之将它视为一时凑巧,他选择不加理会。 “师傅,你看茶够不够甜?要是不行就再放一块。”他也不看外面,低着头做着自己的吐司早餐,左手又丢出一块方糖,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又很巧地正好掉进茶杯里。“还不甜啊?那再放一块吧!”也不等人家回答,他自说自话地将一块块方糖隔着二十来米丢进小小的茶杯口里,直到茶水完全溢了出来,君老师正好可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拒绝喝下这杯恐怖的液体。 如果开始的时候卓远之还能将他的掷物之准确定为狗屎运,那么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战野这小子肯定是投飞镖的好手,说不定还是指哪儿打哪儿的奇才。 戏演得够久了吧!王子殿下开始不耐烦地纠结起好看的眉毛,“君怜伊督导,你一大清早过来不是为了喝这杯茶的吧?” “当然不是。”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充满危机的地方,双手交叠,他再次向全能的主祈祷。“是这样的!”长篇大论上演了。 “你们知道我们学院为什么叫‘罗兰德’学院吗?”不需要学生的回答,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你们听说过十二圣骑士的故事吗?十二圣骑士的故事最早出现在查理曼大帝的传说之中,那是公元800年前后的事情。之所以有十二位圣骑士,是取自基督教中耶稣的十二门徒中的‘十二’这个数字,实际上是指查理曼大帝的近卫部队和近身侍臣等。这十二位圣骑士中最伟大的就属罗兰德了,当然,这是意大利版的发音,听我念——Roland,如果是法国版就叫奥兰度——Orlando,我们学院最早接受的是意大利式教育机制,所以有了‘罗兰德’学院这个响亮的称号。要知道罗兰德曾是查理曼大帝的远亲,他……” “停!”身为贵族,天涯对这些骑士叙事诗中的篇章简直可以倒背如流,他根本没有耐心再听下去。“麻烦你说重点。” 现在的小孩真是没礼貌,君老师也就是想想,但是一瞥见蹲在地上守在主人身边的阿狗,他根本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怒意。收起Kitty猫的小手绢,他尽快说到正题:“或许是因为顶着如此伟大的圣骑士的头衔,我们学院的教学一向是严谨而全面的,争取培养出像骑士一样伟大的人才。所以,我们要对新生进行全方位的培训,你们各个专业不是都开设了很多课程嘛!像心理咨询,人类导论……” “重点!” “重点!重点!” 这一次不仅是天涯,连向来不拘小节的战野和不轻易表达感情的卓远之都要发火了。 “每个新生必须参加骑术训练。”再不爽快地宣布谜底,他怕自己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九点整的时候,请三位去马场集合,在那里有专门为新生安排的辅导员,也就是你们的训导老师教授你们骑术。好的,就这样!我先告辞。”他迅速逃窜,好像身后有阿猫、阿狗在撵他一样。 从外面帮他们把门关上,君怜伊抹了一把冷汗,随即阖上双眼。主啊!万能的主啊!信徒向你发誓,若非迫不得已我决不再踏进303寝室一步。 踩着滑板,战野满屋子乱窜,身后的小型智能机器人——小姐也以机器人的速度尾随其后,她的方位系统已全面开启,以免主人一个不小心,脚下的滑板将她轧得扁扁的。 “烦!好烦啊!” “公子,你在烦什么?”小姐总是这样称呼她的主人,听上去有点怪怪的。不过战野的大脑也只能想出这么糟糕的称呼,暂时先凑合着用吧! 猛地调转滑板方向,没把小姐轧得扁扁的,倒是轧到了阿猫的黑爪子,诡异的绿色瞳孔眨了眨,在接收到小姐抱歉的目光后立刻变得柔和。男性总是如此轻易为爱屈服,连雄性猫科动物也不例外。 战野随着滑板的运动而持续滑动,嘴里还咕噜着:“我不会骑马,我从来就没有骑过马,这下可怎么办呢?”脑筋一转,他计上心来。 扬着危险的笑容,他走下滑板,缓缓向阿猫靠去。这种笑容对于阿猫来说再熟悉不过,每次它的主人想要算计别人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阿猫绷紧神经,敌进一步,我退一步,争取做到敌进我退,敌上我逃。 眼见这只狡猾的大黑豹不好对付,战野将危险的目光投向阿狗身上,不再犹豫,他一个纵身扑到阿狗的背上。可怜的雪狼没能及时逃开,被这个相对于它来说格外庞大的阳光男孩压得趴倒在地上。303寝室内顿时扬起一阵哀鸣,出于顾影自怜或是感同身受,阿猫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于是卯上全力吸引小姐的注意力——借机调情。 只见阿狗那雪白的肚皮紧密地贴着地板,看上去就像一块上好的白色毛皮地毯,质感相当不错。 “你需要如此费力吗?又不是每个人都会骑马,要不然还需要特意安排老师来教我们吗?”度天涯突然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开口,他的言语总算是救了阿狗一条小命。不过,与其说他是在安慰战野,倒不如说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一个一百八十五厘米的大男人们移动建筑物般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悠。 战野可就不这么认为了,他忽地转过身,准备向一只小猫一样撒点娇,讨点骑马的诀窍。话未出口,他人先愣住了。 天涯身着一件米白色的骑士装,合适的剪裁,精细的做工,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把花剑(击剑器械中的一种,起源于欧洲),骑士装下显现出的匀称左腿微微前弓,他右手握剑做了一个漂亮的前刺动作。整体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中世纪的王子。 “你……” 卷一 第八章 天涯对自己的打扮相当自负,他摆了一个自认魅力无法抵抗的姿态,昂起下巴挑衅地问:“我这样穿,对于骑术课应该很合适,很帅,对吧!” 战野拼命地点头,目光却穿过了自恋的王子,他激动得眼泪差点都掉了下去。“你真的是帅呆了,卓远之。” 空气中,你可以听见天涯那高高在上的下巴脱落的声音,它们碎成一块块分散在他的脚边,他现在只能矮下半个身体去收拾这场自恋导致的悲惨局面。 他不服!他就不相信这人世间还能有哪个男子的容貌能够出色过他。猛地回过头,他试图用那双渲染着狂风暴雨的海蓝色眼睛杀死卓远之那个恶魔。 我们的梅菲斯特身着一件黑色骑士装,脚踩骑士特有的高筒靴,手持马鞭,黑色的上装有些松弛,领口的纽扣慵懒地散着,露出他结实而线条分明的颈部。阿猫歪着身体,眨着绿色的眼眸斜靠在主人的身边。面对这副完美的恶魔图,天涯的视线只能顽固地僵凝着它,他甚至连漠视的勇气都没有。 “准备好了吗?我们三骑士要出发喽!”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卓远之像一个准备战斗的骑士正要拉开了恢弘的篇章,“阿猫,你跟阿狗还有小姐在这里看家。”要是带上这三个奇怪的宠物,他只怕马场会乱成一团,所有的马都会抽筋。 扬起马鞭,他大步向门外走去,天涯无语地跟在他的身后,如同拥有共同信仰的战友。后面的战野溜上滑板叫了起来:“你们都穿得这么帅,我穿什么呢?我没有骑士装!” “你什么都不穿,那才是最帅!”天涯的手指随意玩弄着垂在肩上的金发,唇角那抹懒懒的笑一如有着恶魔封号的卓远之。 “团……团长,我们真的要拍……拍那些照片吗?”记者团刚刚走马上任的小记者梅忍礼颤抖着双手捧着照相机第五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卷卷的发,白皙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她还有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叫柯柯。 在此友情提示一句,请各位读者千万别被女性的外表所蒙骗,尤其是这位十八岁的记者团团长柯柯同学。 如果不相信,可以自行参照梅先生的下场。 “你要我跟你这个‘没人理’的家伙说多少遍?”她双手叉着小蛮腰,漂亮的眼狠狠地瞪着倒霉的梅忍礼,“虽然我只是一名大一新生,但是根据历年来的经验教训,每次新生的骑术课,尤其是第一堂骑士课总是上演最爆笑的荒唐戏。将那些滑稽的画面拍下来,我们校报的销量一定直线上升,这不就有钱赚了!你以为没点好处,我会放弃睡美容觉的时间跑到这里对着这些马尾巴?” “哦。”梅忍礼温顺地点点头,这就准备好胶卷,预备拍那些让人难堪又尴尬的照片,“可是,团长,你不也是大一新生吗?你为什么不参加骑术课?”想想看,他明明比这个小丫头大一岁,却处处听从她的指挥。真有点不甘心嗳! 柯柯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看上去就像一个可爱的宝宝,可她下面所说的话却大煞风景:“向来只有我让人出丑,从来不会给机会让人家看到我出丑的画面。所以,我跟新闻系副主任商讨了一下,只要他可以免我上骑术课,我就不把他偷摸某位女老师臀部的照片发到校园网上去——我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 梅忍礼摸了摸鼻子,“也就是说你偷拍到新闻系副主任偷摸某位女老师的照片,然后你威胁他,如果他坚持要你来上骑术课你就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让整个学院的老师、学生全部知道他的丑行。基本上来说,你就是在威胁他。” “需要说得这么直白吗?”柯柯不客气地用一记白眼堵上他的嘴。“准备开始吧!” 梅忍礼紧张兮兮地对好焦距,四处寻找着值得拍摄的镜头。“找到了!找到了!” 还没开始就有人出洋相了?柯柯随着镜头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有三个男生层次分明地站立在马旁—— 中间一个男生穿着黑色骑士装,风吹过,他的上衣轻微起伏着,波动的曲线一直蔓延到他收拢的窄腰上方。他的手抚着身旁一匹黑色的骏马,唇角挂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笑容,帅气中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远望去他简直就是一个中世纪的圣骑士。 他的左方是一个身着高级米白色骑士装的金发男子,他正在和身边的白马交换思想。那优雅的站姿配上优雅的面部表情,使他的全身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微微昂起的下巴流淌着刚毅的傲气,他金色的及肩发丝毫不损害他的英气勃发,高贵得宛如王子。 黑衣男子的另一边杵着一位牛仔,说他是牛仔真的很贴切。他穿着随意的牛仔服,戴着一顶西部牛仔必配的软帽,对着面前的棕色马喃喃地说些什么,灿烂的笑容在九月的阳光下有着征服所有生物的力量。不必怀疑,他就是一个驰骋西部的牛仔。 三个人若是分别站开顶多就是增加几倍的回头率,但是当三个人站在一起,又摆出这么值得珍藏的姿态多少就有点炫耀的成分了。四周围有女生在尖叫,有男生在私语。总之,偌大的马场,所有的风采都被他们占足了。 还等什么?柯柯和梅忍礼手上的相机齐齐对准面前的美景,只听“咔嚓咔嚓”按动快门的响声,不一会儿所有的精彩都收录其中。 稍后,一道动听的女声,一道响亮的马鞭声毫不客气地打破了这片喧闹。 “干什么?耍帅啊?” 卓远之、度天涯和战野,以及在场所有的大一新生闻言顿时一起向来者行使注目礼。哇噻!原来这个才叫帅! 声音的主人来自一名年轻女性,她修长却凹凸有致的身材大约有一米七十左右,褐色的发梳了一个漂亮的马尾,身穿火红色骑士装,下身却是紧身迷你裙,完美的曲线锁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一出场就把303寝室的三位骑士给比了下去,似乎认为这个效果还不够,她追加更大的心理刺激。 “我是你们骑术课的辅导老师,也是所有大一新生的训导老师,我叫火曦。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火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卓远之斜斜的目光完全集中在她漂亮的腿上;天涯顾及到王室形象,尽可能的将目光调到前方,只是这样做似乎有点困难;战野可就不管这许多了,难得美景不看白不看,他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火曦极奇大方地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上天赐予她如此完美的身材,不展示出来才实在是可惜。 偏偏有人不识趣,冷漠的声音在最后出场。“捧好你们的眼珠,别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 是谁?是谁在这儿大放厥词? 所有男生的目光挑战似的迎上……迎上一个冷酷的男生。他那细长的眼稍稍上扬,高傲的鼻梁笔直地勾勒出他的性格,薄而浅的嘴唇收敛起所有的真性情。他的眼中有一种严苛的色调,像一个中世纪的修士坚持守候心中的神圣。与这样的人对视,三秒钟之后大多数的眼睛都垂了下去,但这其中决不包括卓远之。 奇怪的是,对方的视线也集中到了卓远之的身上。两个大男生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相互注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这默默凝望中炸开了。 “他是学院院长惟一的孩子,他叫宇文寺人,跟你们一样是大一新生。”火曦踩着皮靴直踩到卓远之身边,大方地将这段信息送给他,看不出目的何在。 可知道了那个男生的身份,卓远之身后的人群却就此炸开了锅—— “原来他就是宇文寺人啊!早就听说纪检部部长宇文寺人仗着自己是院长的儿子,在学院里比一般的老师还襥,原来真的是这样。” “什么嘛!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大一新生,襥什么襥?”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如果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大一新生,怎么可能一到学院就当上纪检部部长?这就是背景问题啦!” “可我听说他参加了竞选,以压倒性气势赢得这个位子的。我还听说,他刚刚上任这一周里,让九名学生进了训导处,其中三名学生记大过一次,四名学生被给予警告处分,一名学生留校察看,还有一名大四的学长竟然在他的指控下被开除了。” “还有更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呢!据说,有一位副教授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他抓住了小辫子,现在已经主动辞职了。如今就连学院的老师见到他都躲躲闪闪,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狗屎。” “说得对!这种仗着有后台就想把大家都置于死地的人根本就是狗屎嘛!” “你们嗦够了没有?”火曦扬了扬马鞭,空气中顿时抽打出“啪啪”的声音,这一挥,挥断了卓远之和宇文寺人纠结的视线,也挥开了所有新生的心。 “现在开始上课!”火曦的一言一行,一如女王在训练自己的骑士,“你们先各自作一下自我介绍,报出姓名,所在专业、在校任职情况,主修课程和兼修课程。那个穿黑衣服的,从你开始。” 被点到名的黑衣骑士率先向女王殿下臣服,“卓远之,理化专业,主修军事理化工程,兼修核理化。” “度天涯,国际贸易专业,兼修经济管理、企业管理。” “战野,计算机专业,主修计算机编程、信息工程,兼修前卫智能机器人设计。” “我是方飞刀,学生会干事……” “宇文寺人,学生会纪检部部长,教育专业,主修终身教育学,兼修不良青少年管教。” 听到这样的介绍,战野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跟身旁的卓远之、天涯咬起了耳朵:“难怪刚刚他那么严厉呢!原来是读这种专业的。” 战野此话一出,卓远之和天涯瞪大了惊奇的双眼,“战野,你能认出他?你的面容健忘症没发作?真的假的?” 战野摆出得意的表情,“我哪有什么面容健忘症?我只是不太擅长记住人的面孔。”一说他胖,他还就喘上了。 两位室友露出不屑的眼神将他弃之不理,静等着火曦宣布骑术课的开始。他们没有等太久,在大家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火曦率先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坐在马上,她俯视着下方的学生。“你们自己上马,自己找感觉,自己练习,自己骑——这就是骑术课的全部内容。” “火曦老师,你这样做很不负责任,新生不会骑马,万一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 战野看着站出来的同学,狐疑地问着身边的室友:“他是谁?我见过他吗?” 卷一 第九章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太过夸口,否则你一定会糗大的。在这样的场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用问,当然是宇文寺人,咱们学院院长的儿子,学生会纪检部部长。不过是一个转身,战野已经将人家的面孔当成垃圾给倒掉,连点渣都不剩。 火曦翻了一个没气质的白眼,“宇文同学,麻烦你搞搞清楚,学院的这些老马又弱又笨又丑,根本摔不死人的。如果你们真的害怕可以不学骑术啊!本来我就不赞成学院开设这门课,都什么年代了还颂扬骑士精神。你们不学,正合我意。”扬起马鞭,她开始策马奔腾,那背影还真是很符合“英姿飒爽”这四个字! 眼见已无转圜余地,宇文寺人默默走向自己选中的马,熟练地翻身上马,他回过头盯着303寝室的三个男生,认真且严肃地说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你们绝对是频繁给学院增添麻烦的那种特殊学生。我会留意你们的一举一动,一旦你们给我抓到什么把柄,我一定会将你们赶出这所学院。所以……别太襥了!” 他挥起马鞭将马尾留给在场的三人看,漫天的尘土让天涯怒火中烧,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全身的鸡皮疙瘩又要冒出来见客了。 “哈!”一声以后,“狂妄的小子,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优雅地抬起腿,利落地翻身上了白马。但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一道黑色的闪电已经掠了出去,只是一瞬间卓远之连同他的黑色坐骑已飞驰得远远将众人抛下了。 “想玩吗?”王子殿下露出不知道是诡异还是高兴的表情,“驾!”他毫不含糊地跟了上去。 眨眼间,空旷的地面上只剩下战野和他的棕色马,他无助地叫唤着:“喂!喂!你们不管我了?我不会骑马啊!别这么不够朋友好吧?”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身边的高头大马,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狼狈不堪地爬了上去。撅着嘴,他尽可能地与跨下的动物作好交流。 “马儿,你要乖乖的,好吗?我叫你往哪儿走你就往哪儿走,可以吗?不过你不能跑得太快,你要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知道吗?” 感觉马儿似乎很好沟通,战野轻轻地说了一声:“驾!驾驾!” 马儿迈开了步伐,不过它不是前行也不是后退,它开始围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马嘴想追上马尾,马尾不让马嘴追上马尾,马嘴偏要追上马尾。 一个近似绕口令的旅程开始了,战野坐在马背上下又下不来,停又停不下来,只好就这样一圈一圈地转啊转啊! 战野感觉早晨的朝阳渐渐变成了满天金星在闪耀,他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念道:“我的头好晕,谁来救救我?” 宇文寺人座下的马儿迈着轻快的步伐,不像是陪主人上骑术课,倒有点欣赏风景的味道。不过有人可见不得马儿太轻快。 风尘划过,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晃过他身旁的时候,挥起马鞭重重地赏了宇文的坐骑一鞭子。宇文似乎也早就在期待这场竞技,拉紧缰绳,他的双膝猛夹马肚子。身下的马儿感受到主人的竞争意识,扯开四条腿狂奔了起来。离它半个马位的地方,一匹白马驾着王子赶了上来。 不过瞬间工夫,原本安静的马场飞扬起阵阵马蹄,风声、马声、心跳声交织成一片。 卓远之始终领先一步,黑色的骑士装随着马儿不断地提速而越显轻快,他的唇角自始至终挂着一丝浅笑,自信得一如掌控整个世界的恶魔。 紧随其后的宇文就显得严肃许多了,他的双眉微蹙,紧握着缰绳的双手汗意频起,他要赢!他一定要赢! 反观度天涯,稍稍前倾的上身保持着完美的坐姿,他不似赛马,更像是一个出来游玩的王子殿下。 三个人、三匹马以这样的形势保持了相当长一段距离,直到下一个转弯处。 天涯调整坐姿,想要更舒服一点,他还顺手拿出骑士专用的手绢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等他再抬起头时,只见五米开外有两个圆而肥厚的马丰臀正对着他。不用说,他可以退出竞赛了。 剩下的两位选手依旧是不分伯仲,大有拼得你死我活的架势。宇文一次又一次挥动马鞭,卓远之灵巧运用下肢的力量。风,陪在他们的左右,见证着这场男性化的较量,见证着谁才是真正的圣骑士…… 就在这个时刻,记者团团长柯柯拖着倒霉的属下闪到了赛马道上,“梅忍礼,你快一点行不行?” 梅忍礼懦弱地跟着比自己小,却是自己上司的学妹后面。“可是,团长,这里是跑道,如果有人正巧在赛马,咱们待在这儿会有危险的。” “没人赛马我拉你来这儿干吗?”白痴啊!她嗔道:“我就是听说刚刚的黑衣骑士正在跟我们纪检部部长,也就是院长的儿子——宇文寺人在赛马,所以才拉你来这儿拍照的。” “这不好吧!万一他们冲过来,咱们会被马踩在脚下的。”梅忍礼小声地嘀咕着。他可不想就此英年早逝,他长这么大还真没什么女生理过他呢! 柯柯才根本不管这么多。“火曦老师不是说了吗!学院的老马又笨又弱,估计速度快不到哪儿去。咱们远远地迅速按下快门,再退出来不就好了。” 跟在这种上司后面,梅忍礼绝对只有认命的分。颤抖的双手举起相机,他的步伐呈现撤退趋势。近了!近了! 宇文弓着身子甩开马鞭,吃痛的马儿抖擞着马鬃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与他并排的卓远之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不远处有一个小黑点在视野里晃动,第六感告诉卓远之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的膝盖松弛下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刚刚举着相机猛向他拍照的家伙。 柯柯根本没想到那些“又笨又弱的老马”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宝马”嘛!绝对是顶级跑车的速度。她被危险吓得僵住了反应神经,呆呆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危险!宇文试图减慢速度,可是奔驰中的马根本停不下来。是玩一次马术,让马飞过他们的身体,或是成功地跨越危险或是让马蹄踢死他们,还是用力扭转马头,让正处于飞速中的马把自己抛下来,以至于摔断脖子?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个是玩别人的命,另一个是玩自己的命。他会何去何从? “危险!”梅忍礼的男子汉气概在这个危急的关头全面爆发,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本来可以一个人逃开的,纯粹出于瞬间的直觉反应,他以最敏捷的身手扑倒柯柯,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她,双手捂住了她的头…… 同样出于瞬间的直觉反应,宇文已经拼命地扭转马头…… 在这种时候,思考是一种多余的东西,不过或许只有在把自己的重要性放在自尊的前面的人,才会有思考这样的问题诞生。又或许如果给他们思考的机会,他们的决定又会截然不同,但是无论如何,当他们努力地用自己的直觉反应来反应这个突变的时候,无论他们是胆小还是懦弱,是骄傲还是狂妄,他们已经具备了男子汉的担当,具备了涩世纪男生的英勇和……骑士精神。 马嘶吼着,甩下来,甩下来!背上这个强烈的求胜的家伙你给我下来!我不要你来驾驭我! 宇文心中其实早就慌了,但是面上的表情一如以往,他是宇文寺人,他不是别人——于是,真正的瞬间从这一刻才开始—— 很少有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度天涯却绝对是看清楚的其中一人。只见卓远之黑色的骑士衣衫在风中狂飙,他坚实的手臂撑起全身,将自己的马鞍视同体操场地中的鞍马,一个漂亮的托马斯全旋,已经翻身下马。最奇异的是,他并没有狼狈地摔下马来,他的脚甚至没有接触地面,却以他手中的马鞭以极巧妙的方式碰触地表,一个简单的蜻蜓点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安稳落地。 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奥运选手在做特技表演。 但特技表演尚未结束,依然还是那根马鞭,还是那道渲染着神秘的黑色身影。他在空中做了几个小跳,极具劲道的步伐尽可能地配合上宇文跨下那匹受惊的马儿。紧接着,他以超人般的力道在宇文被抛下马的前一刻以马鞭为支点支撑住他的身体,手一紧他拉住了缰绳。 停住了!竟然真的,停住了! 奇迹般,疯狂的马在这一瞬间向卓远之伏首臣服,臣服在骑士的脚下。它甚至友好地向他努了努马嘴,要不是卓远之躲得快,差点就被一匹抽筋的马非礼了。 从紧张的气氛中脱缰,再重新追溯他所有的动作,真可谓一气呵成,就像一个武功至尊的剑侠以超乎凡人的力量掌控住了危机的瞬间。平惊平险以平心,是因为他有着心之力量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度天涯微微眯起了眼睛…… 柯柯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首先迎上的是梅忍礼的面如土色。他的身体或许不够伟岸,却是安全无比。只是,她不想正视。没时间胡思乱想,她望向关键时刻自己选择危险而将安全留给他人的纪检部部长——宇文寺人。 他正猛烈地喘着气,但是眼神看起来却似乎更加奇怪。没错,刚刚的一场危机也折腾掉他的半条小命,他没有时间注意柯柯的情况,也没有时间注意别人是如何救了自己,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救了他? 俯下头凝望着站在马前的卓远之。这个家伙正满不在意地笑着,一如传说中的十二圣骑士的首领——罗兰德? 不!他不是什么圣骑士,他没有资格成为圣骑士,因为他的笑容写着邪恶,他的名字只能叫“不良分子”。 一想到这个不良分子居然出手救了自己的性命,宇文就有一种如耶酥般神圣的生命被犹大触摸的作呕感。 “谁要你出手救我?谁叫你救我的?”宇文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念你的恩情,日后在你做出违纪行为时放你一马吗?告诉你,想都别想!我会遵照纪检部部长的职责,以毫不留情的态度把你这个染着罪恶因子的恶人踢出罗兰德。” 真是,好可爱啊!卓远之低垂下头,隐藏住面上全然恶魔的阴险笑意,好可爱的人哪!看起来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大声宣布“除恶宣言”的时候,他是如何的不知所措。 揉揉眉头,卓远之装出一副困惑样子地反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欠了我救命之恩喽?” “呃?”宇文的棺材脸僵住,等缓过神,他更加坚信眼前这个恶人破坏力绝非一般等闲鼠辈所能媲美的。 小胜一局,卓远之满意地收兵起程,“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救命之恩,有机会我会找你讨回来的。” 宇文将这句话当成威胁,他发誓!他发誓他绝对不会输给这个人,他代表着正义,正义怎会输给邪恶?他不会输!他要把这个恶魔消灭、打死、铲除;他要把他放到第十九层地狱里去;他要……“你赢了!”卓远之冲着马上的宇文笑了笑,很真诚的那一种,“你的骑术很棒,在最后关头你冲到了我前面,你赢了。”笑着承认自己输了,笑着转身上马,卓远之留给宇文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策马归去。 “啊?!”宇文再次呆住。 他的脸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神秘,那种味道很难在人群中找到。黑色的身影驾着黑马,以缓慢却风度翩翩的影像渐渐消失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驻守在原地的宇文却任由自己的目光追随着这个名为卓远之的背影,一时间似乎收都收不回来。 卓远之!这个人名叫卓远之! 冥冥中,宇文突然醒悟,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了—— “战野,你怎么这么重?没事做你长那么高做什么?你要是少长三十厘米,只有一百五十五厘米,搬运起来该有多方便。” 卷一 第十章 度天涯以两只手臂的力量支撑着战野整个身躯,等安全地把他抬回到303寝室的大客厅,他也快虚脱了。王储殿下第一次做劳工就碰上这么大体积的物品,所以他抱怨个两句,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既然都好心将他扶回来了,他干脆好人做到底,从茶水间泡了一杯镇定心神的冰茶,他可谓是服务到家了。 坐在茶几上的小姐也体贴地为公子扇着风,让空气快快流通,公子也好早点恢复正常。只不过效果如何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能得到王储殿下亲自服侍的战野眼神仍旧有点呆滞,他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伸出手去接冰茶,嘴里还嘀咕着:“天涯,你不要老是转圈圈,你转得我头都昏了。” “我没事干围着你转圈圈干吗?是你自己还在天旋地转,可别拉上我!”天涯没好气地将吸管送进他的嘴里,让他不用再那么晃啊晃啊,晃了半天还没找到吸管,“你坐在马上转了一个半小时的圈圈,要不是那匹马自己转晕了,昏倒下来,你恐怕到现在还在那里转啊转啊!” 想想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爆笑。一个人骑在马上,就像被定了时的玩具永不停止地转着圈圈,直到发条自己松了劲这才算结束。等他找到这个傻瓜的时候,战野的全世界都再现着旋转木马的游戏。 换好衣服出来的卓远之带着阿猫、阿狗坐了下来,他一本正经地长叹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哀悼的成分。 天涯以为他是因为输给宇文寺人的事而不开心,反倒劝解起来:“不过是输了场赛马,用不着这么愁眉苦脸的吧!而且,说起来,你还救了那家伙一命呢!” 卓远之痛苦地摇摇头,“可怜的马啊!” “呃?”所有的人把耳朵叫醒。 “被战野用来骑也就算了,还要驮着他转圈圈;转圈圈也就算了,还一定要转到昏倒才算完;昏倒也就算了,罪魁祸首在这里像大少爷一样被人供着,它却独自待在马棚里享受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真是可怜啊!” 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被战野欺负的少女,听的人忍不住要泪流满面…… “卓远之,你要是再说风凉话,相不相信我揍你?”躺在沙发上已经觉得很丢人的战野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嘲笑,小姐则在一旁用力地扇着风试图让他的火气降下来。可惜没用,风助火势。 另外的两个人、两只兽已经笑翻了天,那个恶魔卓远之还邀功请赏,“也不想想是谁帮你把那匹转昏了的马抬进马棚的,要是给马场的师傅看到他们的宝贝马被你骑成了这副德行,不杀了你才怪。” 战野不好意思地咕哝着:“都说我不会骑马了嘛!平时我都是踩滑板的,又快又方便,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说到骑马,天涯想起刚刚提及的那件事。“卓远之,你救了那个学生会纪检部部长,后来为什么他的脸还那么臭?” 想起那张倔强而冷傲的脸,卓远之的嘴角微微上扬。“真是个可爱的家伙,他竟然不屑我对他的援手。” “可爱?”下巴掉掉,哪个角度看出来的? 卓远之笑眯眯的,“现在的你也很可爱啊?” “呃,算了!”天涯捂住脸,这种问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宇文寺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平凡角色,弄不好跟梅菲斯特势均力敌,他还是小心为妙。 “卓远之……”战野虚弱的声音在沙发的缝隙里哼哼唧唧。 卓远之睇了他一眼,“有什么要我效劳的吗?一拳打昏你?” “帮我把电视机打开。”他的语气含着期翼和激动。 虽不懂他的目的,卓远之还是照办了。 战野还不死心,手指转着圈圈,他要求道:“我要遥控器。” 阿猫将茶几上的小黑盒子衔起来,顺道还蹭了蹭小姐的臀部。 战野手里紧攥着遥控器,像掌握着全世界。他摁啊摁啊,终于停住了。 “妈妈,我可不可以给小白写信?” 是战野最爱的《蜡笔小新》!就是那种管妈妈不叫妈妈,叫“马马”的那个小色鬼演绎的卡通片。战野每天中午、晚上准时准点收看,还将它录下来,反复品味。瞧!就算是转得晕头转向,他依然不肯错过。就连小姐也被他带坏了,到了时间自动自发地对着小新傻笑。还有为了追女朋友而具有牺牲精神的阿猫、阿狗,傻乎乎地守在小姐身边,她笑它们也笑,真是一点个性也没有! 一旁的天涯和卓远之看到这副场景,同时做了一个晕倒的动作。卓远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万般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他真应该随着马而晕倒,省得躺在这儿碍眼。” “他不晕倒,我也应该将他揍到晕倒。”天涯恨恨地说着,顺便为自己把这家伙扶上楼来所花费的卡路里而哀悼。 “我出去喝点东西,免得对着这只名为小白的狗吐出来。”卓远之丢下天涯,一个人开溜。 双手插在口袋里,卓远之优哉游哉地一路行去。现在是正午时分,初秋的烈日依旧当空,随意找了一个路边咖啡座,他点上一杯塞风,混着咖啡的香气消化整个上午的心情。 不远处的过道上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让卓远之印象深刻,正是早上让他输掉赛马的那个家伙——宇文寺人。 他的表情依旧是酷酷的,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冷漠,嘴角边的骄傲一如他的身份——罗兰德学院院长的公子。与他正对着的男生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虔诚地凝听着老师的教诲,时不时地还落两滴忏悔的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卓远之狐疑了。没有任何挣扎,恶魔竖起了耳朵开始偷听人家谈话。他可不认为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如果真的是什么隐私就不要在这种公众场合谈论了,他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你是要自己去训导处,还是要我给你领路?”宇文的声音坚硬如铁,真符合他纪检部部长的身份。 耷拉着脑袋的男生讷讷地开口:“宇文同学,你就看在我是你同专业学长的分上,放过我这一次吧!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宇文冷笑了起来,就像在嘲笑一个表演失败的小丑,“就你这个样子也配当我的学长?你的所作所为也配待在教育系吗?” 他毫不留情地当众揭穿这位学长的丑事,将其置于死地,“你以为就因为你的家庭贫困,没有钱交学费,又缺乏生活费,你就可以偷同学的钱吗?你不仅道德有问题,你的人格更是丑陋无比。像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待在罗兰德学院,你应该被退学,你的档案应该记录你全部的罪恶,没有学校会愿意接收你,因为像你这种垃圾根本就不该存在!” 卓远之一口咖啡哽在喉中,苦得他皱紧了眉头。他清楚地看见那个男生握紧了拳头,眼底深处更是憋着一股怒火。 瞧那宇文寺人——细长的眼睛勾勒着冷漠的眸光,他就像一个强势的典狱官在教训一个少年犯。 沉默的空气压抑着三个人,卓远之再次端起咖啡杯浅抿了一口,试图让香浓的咖啡洗去来自外界的压力。他不得不感叹,这位小子不愧是学生会纪检部部长,更不愧是主修终身教育学、兼修不良青少年管教的优秀学生。连训起人来都别有特色,有着一股震撼灵魂的力量。 被宇文逮到的坏学生不甘心就这样成为社会的垃圾,他试图作最后的挣扎。“砰”的一声,他给他跪下了,“宇文同学,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我保证今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一个优秀的学生,你就……” 人家纪检部部长手一挥,冷酷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哀求:“你像条狗一样不知廉耻地哀求着,像你们这种人有什么信誉可言?如果我这次放过你,下一次你当然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会抢劫、杀人,你会无恶不作。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你想都别想!” “你……”在宇文口中简直罪大恶极的学生缓缓地站了起来,抬起膝关节的瞬间他已选择了面对,面对他所做错的一切。 但是,他恨!他恨这个不知人情世故的纪检部部长,他恨这个自以为圣洁的院长公子。双眼圆瞪,他冲上去使劲地推了宇文一把,“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以为你就是这个社会的精英吗?如果……如果你没有一个身为罗兰德学院的院长老爸做后盾,如果你也生活在那种处处遭人白眼的环境里,如果你尝过深更半夜因为缴不出房租被无情的房东赶到大街上的日子——你再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再来扮演一个从不犯错的纪检部部长的角色,那我就算你狠!” 宇文冷漠地盯着他,冷漠地接受他的反抗。在他看来,一个弱者,尤其是一个没有人格的弱者,所谓的反抗也不过尔尔。他微睇着对方,那个眼神代表“瞧不起”。 “走着瞧吧!”没有人格的弱者挥了挥拳头,“我不会就这样被你打趴下的,我是不是一个人渣,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加清楚!” 丢下宇文,他独自向训导处走去,在那里他将接受所有的审判。之后,他的人生将迈入一个全新的起点。他斗志昂扬,一颗火热的心充斥着打败宇文寺人的信心。 只是,他的对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宇文收回严谨的目光,随意地四下看看。 就这样,失去屏障的卓远之和他的目光不期而遇。端起咖啡杯,卓远之用咖啡敬他,一个微笑随着咖啡悠悠地荡开,香气四溢。 阳光如此灿烂,生命如此绚烂,一时间宇文觉得自己似乎有被吸引进去的可能——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切都像一个黑色的神秘漩涡让人好奇地想去探究,直到堕落其中,不可自拔。 “不!”宇文后退一步,自己似乎全没有理由地仓皇起来,不可以再向前一步,他警告自己。 于是,卓远之成了梅菲斯特的代名词;于是,他永远只能属于邪恶;于是,宇文将尽一切力量铲除他。 只要这个人离开罗兰德,所有的罪恶就到此结束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对!一点都不复杂。 不想和恶魔有太多的纠葛,宇文选择抽身走人。他这突来的动作让卓远之有点茫然,随即却又微笑开来,挑衅吗?很好啊,最近的确好像闲了一点。 说做就做,恶魔从不慢半拍。 如此这般初秋的夜晚,学校的档案室依旧灯火辉煌。一道孤独的身影守在计算机前,紧蹙的眉头解都解不开。 打不开!计算机中的学生档案居然出现了打不开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