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消失的新郎 顾知沫从出租车上下来,弯腰将硕大的婚纱裙摆拢在怀里,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了缓心绪,佯装从容不迫地走进了面前的酒店。 走廊里的水晶灯,氤氲着一丝暧昧而又奢靡的气息,顾知沫站定,在她的目的地停了下来。 抬眸,眼前的房门上方,印着的正是她要寻找的数字,她愣了愣,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略显慌张地敲了敲门。 一瞬间,周遭死一般的寂静,顾知沫只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喘息声。 只是,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顾知沫还是撞上了那张风雅隽逸的脸。 路子扬唇角紧绷,眸底阴霾,审视般地将顾知沫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眼,才有些不悦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知沫咬着下唇,冰凉的指尖嵌入掌心,一阵密密麻麻的苦涩,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唇瓣微微张动了一下,只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便听到了一个妩媚的女人声音,“子扬,谁来了?” 顾知沫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便看到了一个妖冶的女人,发丝湿漉漉地散在她的肩上,上身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当红明星夏洛晴,顾知沫的心猛地一颤,心脏瞬间变成了一片焦土,“轰隆”一声,最后一抹残存的侥幸也在顷刻间分崩离析,“路子扬,你混蛋!” 顾知沫扬起的手尚未落下,手腕便被路子扬牢牢地扣住了。路子扬蹙了蹙眉,眼角的余光瞥见夏洛晴面上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后将顾知沫猛地向后一推,随后接过夏洛晴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眼尾很轻地上挑,路子扬轻嗤一声,“顾知沫,你是我的谁,想打我,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满目的讽刺,满心的创伤。 再次上前,顾知沫死死地拽住了这个男人的衬衫,几近声嘶力竭,“路子扬,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么?” 夏洛晴嗤笑一声,趋前几步,将顾知沫的手用力地扯开,帮他理了理已经褶皱的衣领,而后双手环上了路子扬的脖颈,漫不经心地说:“顾小姐,子扬他并没有对不起你啊,你看,他不是穿戴整齐正想去婚礼现场的么。” 路子扬的双眸中顿时柔软一片,他宠溺地捏了捏夏洛晴的鼻翼,嘴唇轻轻盖住了她的唇,“宝贝,还是你懂我。” 顾知沫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讽刺异常,突然传过来的窒息感将她狠狠地钉在了墙上,她浑身动弹不得,“路子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路子扬松开夏洛晴,又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轻轻嗅了嗅,扑面而来的体香让他情不自禁地又是一阵心神荡漾,瞥了一眼顾知沫,他当着她的面吻上了那个女人的嘴唇,然后在她的脖颈处一阵啃噬,良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顾知沫,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对我家有恩,你觉得你有可能踏进我家的大门么?” 顾知沫微微一怔,试图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到一处温柔,良久,那里却仍然只是一片荒漠。她顿了顿,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路子扬,既然你不喜欢我,你大可以拒绝我,为什么答应娶我了之后,你又这样对我?” 路子扬的唇角扬起一抹没有弧度的笑容,上前,一只手冷不丁地抬起了顾知沫的下颌,“不好意思啊,顾知沫,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这样的你,你不觉得身边可以有这么一个一直围着自己转的人,很有趣么,而且,我母亲一直想抱个孙子,这种事情由你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有趣!撞上枪口的生育工具!原来如此! 顾知沫冷笑一声,用力地推开他的手,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路子扬,你就是个混蛋,你不配做男人!” 路子扬没有再说些什么,一只手缠绕在夏洛晴的腰际,转身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门缓缓地关上,而这扇门外,天未老,地未荒,只是誓言却不在了。顾知沫踉跄着扒拉着墙壁,头发散发,那顶皇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下来。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疯子。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顾知沫一步一步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挪去。 正文 第2章 救命稻草 “请问你是顾知沫顾小姐么?” “顾小姐,我听说今天是你跟路先生结婚的日子,请问是这样的么?” “顾小姐,请问你知道你的准丈夫正在跟夏洛晴交往的事情么?” “……” 顾知沫刚刚走出酒店,便被一群不知名的记者堵住了,数不清的闪光灯绚烂而刺眼,她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明明是五月份的天,可此时的顾知沫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她紧紧地抿着唇,娇小的身躯随着嘈杂的人群艰难地向前走动着。 咄咄逼人的问题依然缠绕在她的耳侧,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脑海中空白一片。 人群里愈加地躁动,强烈的窒息感一波又一波地席卷着顾知沫,她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谁拉住了她的手,顾知沫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传来了一阵莫名的暖意,顾知沫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陌生人的帮助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记者们正欲再次扑上来时,却集体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陆琛熠,陆氏集团的CEO。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微微颤抖着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围观的人都听清,“陆总裁,请问您与顾小姐是什么关系?” “朋友,”陆琛熠薄唇轻启,深邃的眸子上附着着一层冰霜,只一眼便会让人不寒而栗,“你们应该采访的是酒店里的两个人,而不是受害者,顾小姐。” 说罢,陆琛熠不由分说地将顾知沫拉离了现场,而后把她塞到了自己的车里。 车里安静一片,连仪表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顾知沫还没有从刚刚的氛围中反应出来,只觉得先前的那一幕就如同是梦境一般。 浓烈的钝痛感在此刻一点一点袭上顾知沫的心头,先前的那一幕越来越清晰,钝痛感也越来越明显,眼泪先是一颗一颗毫无征兆地落下,然后是渐渐不能自抑。顾知沫蜷缩在座位上,将头埋在双膝间,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着。 陆琛熠坐在驾驶座上,抿唇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地暗沉了下来,乌云一层一层地将仅有的光亮也遮挡住了。汽车前方的灯光一闪而过,在陆琛熠的脸上形成了一层绚烂迷蒙的光影。 良久,顾知沫缓缓地抬起头,很轻地说了声,“谢谢你。” 听到顾知沫的声音,陆琛熠侧过了头,目似潭深,面上却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危险气息,他不以为意地一笑,没有温度的弧度与他凉薄而淡然的声音恰好相得益彰,“陆琛熠,顾小姐应该认识我,我们几个小时前有过一面之缘。” 顾知沫缓了缓情绪,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这个男人的记忆,最终在那个深灼人心的画面停了下来。 她提着硕大的裙摆从出自己的楼上跑下来的时候脚不小心扭了一下,是这个男人及时搀扶住了自己。 顾知沫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意,声音沙哑,“嗯,我想起来了。” 这样的声音惹得陆琛熠一阵烦躁,他微微地蹙了蹙眉,唇角一瞥,“我送你回去。” 正文 第3章 天生的敌人 车稳稳地停在了顾知沫的住处前,顾知沫拢了拢头发,又说了一声“谢谢”才从陆琛熠的车里走了出去。 陆琛熠也跟着她下了车,“我送你上楼。” 顾知沫脚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弱的光落在她的眸子里,有种淡淡的光彩,她转身,唇角掀了掀,“不用了,陆先生,我自己可以的。” 陆琛熠的脸在此刻愈加阴沉了一些,在她正欲踏进楼道里的那一刻,抓住了她的手,“我说过了,送你上去。” 顾知沫侧过头,勉强冲着陆琛熠咧嘴笑了笑,将陆琛熠的手很轻地拿开了,“真的不用,谢谢你,陆先生。” 陆琛熠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消失在了眼前。 楼道里灯光昏暗着,一片暗哑,顾知沫倚在身后的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钥匙插到了眼前的钥匙孔里。 推开门,房间里也是暗着的,只有电视屏幕一闪一闪泛着惨白的光,顾知沫的母亲正悄无声息地斜靠在沙发上。 看到顾知沫狼狈不堪的模样,顾婉清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嘴角,“怎么,灰姑娘的梦破碎了?”而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夹在指尖的烟,自顾自地吞云吐雾着。 顾知沫敛眉,没有回应,上前一把夺过仍在忽明忽暗的烟头,火星溅到她的手上,她吃痛地“嘶”了一声,随后有些生气地说:“不是让你不要抽烟的么,你怎么老是不听劝。” 顾婉清冷笑一声,“那你呢,顾知沫,我早就告诉你那个路子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偏不听,结婚证都没领,就跑过去跟人家办酒席,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我的事不用你管。”顾知沫将烟头狠狠地捏碎,再抬头时,空洞的眸子里却夹杂着一丝不甘与倔强。 “不要我管,你要谁管,真是不明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自己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顾婉清越说越激动,索性站起身,推搡着顾知沫,“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这副故作清冷的死样子。” 顾知沫咬着唇,血丝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却始终没有挪动半步。 顾知沫与顾婉清是天生的敌人,从她在母亲的腹中成形的那一刻,她们就注定了是彼此的敌人。 顾知沫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父亲,而她亦是对自己的男人只字不提。 顾婉清对自己女儿猛烈的撞击并没有让顾知沫感到不适,反倒是自己一阵又一阵地咳嗽起来。 顾知沫心一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她重新扔回了沙发上,“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依然剧烈地咳嗽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冷不丁地揪到了一起,“我死了不是正合你心意么,一个人生活不是更好,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把男人领到这里来。” 这里,她连“家”这个字都不屑说出口了。 顾知沫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怒意,她一把揪住了顾婉清的白色睡衣,看着眼前这个说话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女人时,眸底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死不了就别再这说这种话,顾婉清,这里是我的家,我也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 顾婉清的手不小心被沙发边的铁丝勾到了,艳丽的猩红色一点一点地渗透了出来,对上顾知沫愤怒的双眼,她却一改先前冲动的模样,轻笑一声,“家?自从你对我的称呼不再是母亲的那一刻,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顾知沫松开她,努力地将所有的委屈与愤怒都压了下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最好。” 顾知沫敛眉,转身将自己关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正文 第4章 山长水阔,两不相欠 房间里的空气潮湿而甜腻。 顾知沫站在窗前,看着行人如织、车流如海的街道,那些不安分的情绪像毒蛇一样弯弯曲曲地缠绕纠结着她的心。 门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动静,连电视机的嘈杂声都没有了,顾知沫莫名地一惊,打开房门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肥硕的身影,只有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褶皱的烟盒,顾知沫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又出去买烟了。 顾知沫的思绪正毫无方向地游离着,雨忽然就落了下来,砸在窗子的边缘,发出来的声音让人感到恐怖,顾知沫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口袋里的手机泛着幽蓝色的光,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陌生短信,她打开,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顾小姐,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署名是陆琛熠。 原来自己的手机号码这么廉价,似乎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关上这条短信,两张图片赫然闯入了她的视线里,一张是路子扬搂着夏洛晴走进酒店的背影,还有一张是门牌号。顾知沫苦涩而又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路子扬,你是真的狠。” 顾知沫正想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这冰冷而坚硬的物体却在此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闪动着的不是别人,而是路子扬。顾知沫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按钮。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就听到了路子扬冷漠而疏离的声音,“你妈心脏病犯了,正在市医院抢救,费用我已经暂时帮你交了,你不用谢我,她之前救了我妈一命,顾知沫,现在我们扯平了。” 顾知沫的心猛地一沉,紧攥着手机的手机因为用力过度,已经烙起了微微的疼痛,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吼道:“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犯病,路子扬,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说我跟你扯平了?” “顾知沫,你如果还想见到你妈,就赶紧过来。” 手掐紧,顾知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赶紧挂断了电话,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市医院里。 询问了一下顾婉清的具体位置,顾不得来自于那些陌生人的异样目光,她快速来到了抢救室的门外。 此时,每一秒的等待对顾知沫而言,都是煎熬。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抢救室上方的颜色终于由刺眼的红色转变成了绿色,顾知沫提到嗓子口的心终于慢慢地沉了下去。 顾婉清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只是仍然昏迷着,需要借助氧气罩才能维持顺畅的呼吸。 看着顾婉清此时的模样,顾知沫只觉得胸口有一块大石头牢牢地压在了上面,每一次的呼吸在她看来都是一个极其困难的动作。挨坐在病床的边缘,她第一次拉起了自己母亲的手,身体是肥硕的,手指却纤细如旧,骨节分明。便在此时,她看到了顾婉清手臂上的淤青,不止手臂上,浑身上下,都是如此。 顾知沫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路子扬的电话号码,“路子扬,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全身都是伤?” 路子扬没有说话,夏洛晴轻咬着他的耳垂,弄地他心里酥酥麻麻的,夏洛晴接过电话,娇滴滴的声音呼之欲出,“抱歉啊,顾小姐,你母亲是被我的粉丝打的,她们说第三者没有好下场。” 紧接着,便是一阵嘟嘟的忙音。 第三者没有好下场,可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啊,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些人的异样目光,一定是路子扬他们做了什么,一定是。 顾知沫打开微博,热搜榜第一的是夏洛晴已领证,紧接着的是夏洛晴粉丝受伤。点开,那红色的一团上,2015年的字样仿佛将她推到了寒冬腊月里,冰冷异常。评论里几乎都是祝福夏洛晴唾骂自己的,再往下翻,是自己和顾婉清的照片。 原来如此,路子扬,你竟然欺骗了我这么久,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阴谋,路子扬,我恨你!顾知沫的双眼通红一片,看向顾婉清的时候却再次柔软了下来,她终究是自己的母亲。 正文 第5章 你去卖啊 病床上的顾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目光落在顾知沫身上的时候,却没有半分的情感色彩,拿掉氧气罩,她冷笑一声,“顾知沫,我被你害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因为身体原因,她每说一句话,都会再控制不住地喘一下,“我死了正好。” 顾知沫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得倒是好听,你有钱让我做手术么?”见顾知沫低垂着头,顾婉清更加觉得讽刺,“对了,你可以出去卖啊,那样你就有钱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顾婉清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知沫想说什么,可顾婉清眼底的冷漠和厌恶就像一根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踝。半晌,顾知沫冷眸微沉,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失了颜色的唇瓣随之抖了抖,“好,我去。” 说完,顾知沫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顾婉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久久都没有移开。 本市的夜总会,从来不缺客人,形形色色,或享受,或发泄。 顾知沫有些不安,身上的装束与这样浓烈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顾知沫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终于略显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上的工作人员,她缓了缓思绪,趋前几步,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那男人抬起头,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将顾知沫上下打量了一脸,良久,却只是嗤笑一声,“抱歉,我们这里不需要保洁人员。” 顾知沫低下头,有些拘谨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再次抬眸时,眸子里却已是漠然一片。此时,身边恰好有几个衣着靓丽的女郎经过,她指了指女郎离开的方向,而后缓缓地开了口,“我不是应聘保洁的,我想跟她们一样。” 男人冷哼一声,目光停留在了顾知沫的胸前,他分明地看到了那里的一起一伏,良久,他看着顾知沫道:“我带你去见陈姐。” 顾知沫重新垂下眸子,萦绕在空气里的奢靡气味,有点苦,她蹙了蹙眉,而后快速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推开门,顾知沫便看到了那个被唤作陈姐的女人,她斜倚着明净的玻璃窗,冉冉升起的烟圈正缠绕着她的手指,她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眼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颜色。 “陈姐,她是来应聘小姐的。” 陈思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那男人离开后,陈思的目光才落到了顾知沫的身上,自顾自地吸了一口烟,她才漫不经心地说:“把衣服脱下来。” 顾知沫一怔,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最后的一点理智却将她生生地拽了回来,如果她不愿意,顾婉清动手术的钱就真的没有了。 想了好久,顾知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而后慢慢地脱下了T恤。 “身材不错,”陈思对于她刚刚的迟疑颇有微词,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掐灭,她看着顾知沫,漫不经心地问道,“接受出台么?” 顾知沫敛眉,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了一片暗影,思索良久,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嗯,我,接受。” 陈思瞥了一眼她的方向,将衣服扔到了她的怀里,“这里所有的人都叫我陈姐,你也一样,明天晚上七点,准时过来,我会给你安排工作。” 顾知沫点了点头,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而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正文 第6章 不自量力 月光透过虚掩着的窗纱洒落在地面上,斑驳了一片凄凉。 顾知沫没有开灯,本能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而后将自己扔进了一片黑暗里。 一整晚,顾知沫睡地极不安稳,有好几次从恶梦中醒来,冷汗涔涔,打湿了她的脸颊与脖颈。 第二天,顾知沫是被一阵莫名的温暖感惊醒的。一睁眼,双眸恰好对上了金阳,顾知沫下意识用手背挡住了那抹光亮。 天色尚早,顾知沫将早餐送到医院的时候,顾婉清还在沉沉地睡着。似乎是察觉到身旁有人,她翻了个身,紧接着有些不安地蹙了蹙眉,而后呼吸又慢慢地安稳了下来。 顾知沫看着她毫无月色的脸,眼眶一涩,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她缓了缓,没有继续逗留,转过身离开了医院。 杂志社。 原本有些嘈杂的氛围在顾知沫到达以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几声窃窃私语会传到她的耳侧。顾知沫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想解释,滑落到唇边的话语最终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顾知沫,主编找你。” 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顾知沫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撞上了一张冷冰冰甚至带着些许厌恶情绪的脸,指甲不由地抵在了掌心处,半晌,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将桌子上的资料整理好,夹在文件夹里,顾知沫走到主编的办公室前,扬起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扣了扣门。 “进来。” 顾知沫推开门,便看到了杨朵带着笑意的脸。她稍稍一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资料递到了杨朵的眼皮下。 杨朵随手翻了几页,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顾知沫的身上。顾知沫微微低垂着头,半边脸笼罩在忽明忽暗的阳光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沉静的阴影。杨朵只觉得心底一阵烦躁,故意将资料推到旁边,她看着顾知沫,嗤笑一声,“人啊,总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顾知沫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皓齿紧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杨朵瞥了她一眼,又继续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跟路子扬那种男人不是一路人,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现在自食其果了吧,顾知沫,你总是这么不自量力。” 顾知沫下意识地在自己的手腕处掐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疼痛将她心底的苦楚驱散了一些。抬眸,她佯装从容不迫地扬起一抹弧度,“杨主编,谢谢你,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杨朵好像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应自己,有些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顾知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将它放到了杨朵的办公桌上,“杨主编,我母亲生病了,我要照顾她,这是我的辞职信。” 白纸黑字,将辞职的缘由写地清清楚楚,既然她自己要走,杨朵也没什么必要再挽留她,挥了挥手中的笔,留在辞职信上的签名还是不小心灼伤了顾知沫的眼。 所有的事情折腾完毕以后,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顾知沫站在镜子前,失了血色的脸,萦绕着一层病气。她将瓶瓶罐罐东西倒出来,抹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遮不住,她干脆将头发全都散了下来。镜子里的女孩终是一副干净美好的模样。顾知沫掀了掀嘴角,而后换了一身好看一点的衣服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夜总会。 正文 第7章 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灯红酒绿,四处弥散着一种奢靡的气息。这样的氛围使得顾知沫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陈思依然维持着昨天的动作,看到顾知沫的时候,竟有意无意地笑了笑,“昨天忘记询问你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顾知沫。”顾知沫被这样的目光弄地有些局部不安,吐出自己的名字后,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陈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最终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沙发上的一套衣服,“穿上它,101包厢的客人已经在等你了。” 恰巧,一位浓妆艳抹,衣着靓丽的女人走了进来,听到101这个数字的时候,有些狐疑地将顾知沫上下打量了一眼,“陈姐,这是新来的?” 陈思应了一声,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罢了,以后指不定混成什么模样。”那女人凤眸微挑,语气中尽是鄙夷与不屑。 “闭嘴,”陈思斜睨了她一眼,而后朝着顾知沫摆了摆手,“你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顾知沫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脚步黏着,想迈开一步却仿佛有千斤重。 顾知沫在原地站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将手放在了101包厢的门上。只是门推开的一瞬间,她便后悔了。 迎面直射而来的目光像羽箭一般刺在了她的身上,她想逃离,却在转身的刹那间被来人扣住了手腕。顾知沫踉跄着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而后直直地迎上了来人的目光,“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琛熠的眼底阴寒一片,然而那团寒气只是闪现了一时,便很快消失在他黢黑的双眸里,他淡淡地笑了笑,“好久不见,顾小姐。” 陆琛熠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灼灼的温度似乎快要烫到她,只是下一秒,原本温柔的眼底却已经是漠然一片。松开顾知沫的手腕,陆琛熠径直走到沙发处,坐定,才再次看了一眼顾知沫,今晚的她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知沫垂眸,浓烈的苦涩感在她的心口处缠绕翻滚,她下意识地一只手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见她不说话,陆琛熠点燃一支烟,游离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看的通透之后,假装试探性地问:“顾小姐很缺钱?还是说顾小姐喜欢这样的生活?” 顾知沫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抬起头,唇角处微微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像极了盛开在半夜的昙花,短暂而又绚烂,“大概两者都有吧,毕竟没有什么比做这行来钱更容易了。” 陆琛熠很仔细地观察着她面上神色的变化,笔直的眉毛忽然往额角微微一挑,猛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而后又狠狠地将忽明忽暗的烟头掐灭,随后命令式地看着她说道:“过来。” 陆琛熠极其暗哑的声音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怒气涌进了顾知沫的心里,顾知沫的身子冷不丁地一颤,被藤蔓缠绕住的双脚还是颤颤巍巍地跨出了第一步。她含笑,学着那些老练的小姐,蛇一般地缠上了陆琛熠的臂膀,而后低声轻唤了一声,“陆先生。” 陆琛熠的手顺势环住了她的腰际,薄唇贴到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跟我走,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正文 第8章 见不得光的情妇 顾知沫只觉得胸口一紧,面色微微白了白,手不由自主地拽住了沙发的一角。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她紧闭着唇,没有说话,因为过度用力,有甜腻的血腥味一点一点地充斥着她的味蕾。 头顶上方的灯光有些刺眼,陆琛熠眯着眼,清癯的脸上有一丝难以形容的笑,“顾小姐如果没有听清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跟我走,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只是除了陆太太的身份。” 陆琛熠的语气是温柔的,侧脸却冷硬异常,顾知沫顿了顿,而后淡淡地开了口,“不用了,陆先生,你能给我的,这里也可以。” 陆琛熠的目光如羽箭般刺痛了顾知沫的双眸,她垂下头,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再抬眼,她已是一副平静温柔的神色,她站起身,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瞥眼前的男人,“陆先生如果不需要我的服务的话,可以找别人,毕竟我来这里是为了挣钱的。” “挣钱?”低沉的声音从陆琛熠的胸口震出,压抑着的怒火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喷发出来,他眸色一沉,却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漠然神色,“顾小姐,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得罪了一个叫陆琛熠的男人,他们还会乖乖地掏出自己的腰包么,又或者,你根本不在意你母亲的死活?” 顾知沫的心陡然地一沉,陆琛熠的话像是突然间剜去了她的膝盖骨,她双腿一软,茫然地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陆琛熠说得对,昨晚,顾知沫收到了医院的最后通牒,如果还是不能做手术,那么她的母亲将只剩最后一个月的时间。 顾知沫的喉咙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嗓子像灼烧一般,干涩地几乎快要黏在了一起。她的死活自己怎么会不在意,只是顾婉清,这个自她出生起就注定了是自己敌人的女人,似乎再一次掌控了自己的人生,先是让自己出来卖,紧接着便要沦为见不得光的情妇。 顾知沫用指甲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蹆,吃痛地“嘶”了一声。眼前的男人并不说话,她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原来,这一切不是梦,陆先生,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你会选择我?” 陆琛熠的周遭弥漫着比晨雾还要清冷的气息,冷漠而又致命,他将唇角微微扬起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弧度,而后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因为,这个位置从一开始就是预留给你的。” 紧握着酒杯的手,猛然间用力,鲜红色的液体随着破碎的玻璃蛇一般的开始蔓延,修长而冰冷的手指缓缓地抚上她的脸,陆琛熠看着怔住的她,心里再次重复了一句,顾知沫,你欠我的,我会慢慢地拿回来的。 顾知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脸上的酒渍擦了擦。她咬着惨白的唇,佯装淡然地说:“好,我答应你,只是希望你也可以说到做到。” 这一刻,顾知沫忽然有些庆幸,原来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后可以有这样让人释然的感觉。 霎那间,陆琛熠的眸子里似乎融进了这浓重的夜色,有力的臂膀张扬而肆意地将顾知沫禁锢在了怀里,“顾小姐,想得到多少,一切都要靠你的表现了。” 正文 第9章 你该好好学学 顾知沫一愣,半晌,她伸出手,环住了陆琛熠的脖颈,仰头便吻了上去。 那种笨拙而生涩的吻,让陆琛熠欣长的身形一滞,他懊恼地蹙了蹙眉,随后便将顾知沫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去。 顾知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却在站稳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目光,那一丝隐藏在眸底的厌恶在此刻暴露无疑。她站定,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轻描淡写地说:“抱歉,陆先生,没有让你满意。” 陆琛熠薄凉地掀了掀嘴角,“真是愚蠢,”他顿了顿,而后伸出手用力地抬起了顾知沫的下颌,“顾小姐,我想,你应该好好学学如何取悦男人。” 其实,顾知沫有着好看的脸,精致的鹅蛋脸,狭长的眉梢,唇瓣是果粉色的。心慌的感觉一闪即逝,她镇定下来,重新走到了陆琛熠的面前。这一次,她吻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再次触怒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不顺畅,便在此时,陆琛熠反客为主,一只手扳住她的头,唇狠狠地压了下来,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狂风暴雨,他重而狠地开始在她的唇上撕咬。 那力道几乎快要将顾知沫撕碎,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可是一想到母亲的病情,她只能强忍着密密匝匝的疼痛感,吃力地迎合着这个男人。 良久,陆琛熠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揽着顾知沫,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支烟,轻轻地吸了一口,而后优雅地将雾缓缓地吐在了她的脸上,口气冰冷异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怎么样,学会了么?” 顾知沫浅浅地笑了笑,攥在一起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已经被烙起了微微的疼痛,她看着他,表情亦是淡淡的,半晌,她很轻地应了一声,“嗯,学会了。” 周遭的灯光明明已经很暗了,顾知沫却依然觉得有些晃眼,她努力地将视线收拢到只有眼前的地面,卑躬屈膝的暗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她从来都不知道陆琛熠这三个名字会这样可怕,可怕到一句话便可以让自己在这个城市无法立足,可怕到可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顾婉清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 陆琛熠看着她的目光清冷而漠然,她却感到浑身像是被火光灼烧一样,有一种热辣辣的痛。 下颌再次被高高的抬起,她失了神的模样尽数落尽了这个男人的眸子里,她只能紧紧地闭上双眼,那种强烈的酸痛感自上而下,如藤蔓一般死死地缠住了她的胸口。 眼角处一阵温热,她想要解释,却已经被陆琛熠捷足先登,“顾小姐,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因为其它的事情分心,否则,我不保证,不会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顾知沫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她分明地看到了陆琛熠的眼睛中有阴晴不定的暗流在疯狂地涌动。顾知沫敛去眸中的复杂色彩,而后将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狠狠地压了下去。她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生不如死,陆先生,我与你非亲非故,甚至仅有两面之缘,你为什么会这样恨我?” 正文 第10章 与生俱来 “顾小姐,有些恨意或许是与生俱来的。”陆琛熠看着她,声线骤然间变得阴沉,甚至比先前更加让人心弦颤抖,那种会让人心纠结到疼痛的力量,似毒气一般让人感觉到一阵恶寒。 陆琛熠站起身,欣长的身形如同一道魔障般挡住了仅有的一点光亮,将暗影全都投在了她的身上。顾知沫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滑到唇边的话语尚未吐出,整个人便已经腾空,落在了陆琛熠的怀里。 她挣扎着动了两下,耳边却再次传来了陆琛熠的声音,“别动,顾小姐,你是个见得了光的情妇,不需要遮遮掩掩。” 顾知沫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在众人惊羡的目光里,顾知沫就这样被陆琛熠带离了她只工作了一天的地方。 踏出夜总会的门槛之时,她仿佛听到了身后的议论声。 “有些人天生就是狐狸精,勾搭男人的本事,我们永远也学不来。” “听说她妈妈当时也是这样的女人,到最后却被男人无情地抛弃了。” “你们说,这个刚来就被陆总裁包养了的女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 最后一个问题,其实顾知沫自己也想知道,跟了这个男人,自己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隐隐约约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几秒钟之后,她便在心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很确定自己与陆琛熠素不相识。 坐在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琛熠的呼吸声对于此刻的顾知沫而言,刺耳异常。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泛出一道白光,紧随其后的是几声沉闷的雷声,而后便是急剧坠落的的大雨。车顶上“啪啪啪”的声响惹得顾知沫一阵烦乱,她突然想起初见陆琛熠的那天,也下了这样一场大雨。 “路子扬。”顾知沫不知怎的就喊出了这个名字,她只觉得自己的胃部慢慢地纠结到了一起,而后便是一阵细密的疼痛。 “怎么,又想到那个男人了?” 陆琛熠此时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依然砸地顾知沫耳膜生疼,她摇了摇头,已经开始有些有气无力,“没有,我没有想他。” 见她嘴硬,陆琛熠敛去眸子里的最后一丝耐心,一只手用力地砸在了方向盘上,尖锐的车鸣声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有些瘆人,“顾小姐真是不长记性,我说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想其它的任何事情。” 顾知沫垂眸,很轻地呢喃着,“我没有想他,我只是胃有些不舒服。” “这样最好。”陆琛熠斜睨了她一眼,顿了顿,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车稳稳地停在了一栋公寓楼前,顾知沫看到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撑着伞毕恭毕敬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男人弯下腰,打开车门,撑着伞将陆琛熠送到目的地之后,便没有再走过来。 不过是几米远的距离,顾知沫却觉得异常艰辛。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她忍痛,贝齿紧咬着唇瓣,冲进了冰凉的雨里。 陆琛熠并没有说些什么,她自顾自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电梯,所行之处,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叮”地一声,电梯的门打开的一瞬间,顾知沫的心跳声似乎也跟着漏了半拍。 便在此时,陆琛熠的手机不安分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