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第一章 轨迹偏离的那天

　　很多岁月之后，梵凡每次经历人生的起伏，就会想起白浩楠闯进自己公司的那天。
　　
　　那天，天气不错，初秋的阳光温柔和暖，透过CBD的玻璃窗照在梵凡的身上之后却变得有些清冷，有些寂寞。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让她一直觉着这些CBD大楼就像玻璃货柜，而坐在这里上班的人，就是橱窗里等待贩售的商品。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些人个个光鲜亮丽，其实作为他们一员的梵凡知道，这种精心的“装扮”多大是为了让自己卖相更佳，好待价而沽。
　　冰冷的光鲜并不能让她的内心感觉到任何满足。
　　好在，她做了一份幸福的职业，这让她时常还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暖的。
　　
　　梵凡是爱都高端活动策划公司的一个婚礼策划人。她作为婚礼策划部一组的负责人，大小也算个主管。虽然婚礼策划并不是这家高端策划公司的主营项目，但是她年纪轻轻就做了中层仍是让人艳羡。
　　都说当时是流月，诸事不宜，更不适合结婚。梵凡不信，挡不住很多有钱人讲究这个。于是原本应该是旺季的月份里，业务却比往年少的多。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亲手搅黄了当时手上唯一的一单生意。因此，梵凡彻底闲了下来，这是从她入职至此的第一次。
　　
　　“铃铃铃——”电话铃突然响起。梵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前台，很可能是有客户约见。她很想假装没听见，继续在办公室里偷闲。但是这个季度已经失败一单的她不敢怠慢。
　　“喂，您好，我是婚礼策划部梵凡。”
　　“梵主管，有位白先生没有预约，想要见您。”听筒里传来前台小妹甜美温顺的嗓音。但是此刻，在梵凡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不用想她就知道，这位白先生就是她的前男友，白浩楠。
　　果然，她还没有来得及张嘴拒绝，听筒里就传来一阵争执。很快，白浩楠歇斯底里地喊叫声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梵凡，你这神经病，自己过不好，也不想让别人消停是吧！好啊，那我就成全你！”
　　没听白浩楠继续说下去，梵凡就啪的一声扣了电话，她脸色苍白，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白浩楠这个混蛋，一边早就和名媛叶小姐婚约将近，另一方面周旋于包括梵凡在内的多个女人之间。
　　他的目的那么“纯粹”，就是为了骗取女人的金钱，和她们年轻漂亮的身体。这种“纯粹”让他从没对交往过的女人真的走过心。
　　直到东窗事发，他才发现叶小姐找的婚礼策划，正是梵凡就职的爱都。
　　善良的梵凡得知后，宁可放弃业绩，固执介入两人感情。这并非是为了报复，而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女人的关心与同情。
　　“梵凡！你给我出来，你不是逞英雄吗？好啊，就让大家看看你这个神经病有多英雄？你是不是没吃药啊！”梵凡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白浩楠的声音就从办公室外传来。
　　梵凡整人僵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第一反应是躲在屋里不出去，但外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人也越聚越多。
　　“梵主管，您快出来看看吧！”有人来敲她的门。
　　梵凡知道假装不在，不能解决问题，她智能硬着头皮，做了一个深呼吸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
　　她提了一口气，打开办公室的门，眼神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熟悉背影。下定决心迈开步子的瞬间，她突然觉着世界都清静了。耳朵里只有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像是出征的鼓点，激励着她有些怯懦的心。
　　梵凡走到白浩楠身后，娇小的身体铆足了全身气力，左手揪着白浩楠转过身来，右手照着白浩楠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一声脆香之后，办公区的议论纷纷瞬间安静了。白浩楠被打懵了，呆立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向脸色苍白，身体微颤的梵凡，似乎在吃惊这娇小的身体如何爆发出这样惊人的能量。
　　“白浩楠你够了，再闹我就要报警了！”梵凡声音低沉，像是猫咪警戒时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白浩楠在梵凡的愤怒中，醒过神来，被梵凡打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没有被打的部分也因为羞辱而滚烫。他恼怒十分，抬起手就要打回去。
　　
　　“先生，这样闹下去，小心梵小姐告你诽谤！”眼看着白浩楠的手就要甩出，却被另外一个劲道扯住了。
　　他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但他眼神中却有着锐利慑人的光芒。
　　“诽谤？！”白浩楠冷笑一下说，“你问问她自己，我说她神经病是不是诽谤！”
　　一鼓作气，再而衰。梵凡在白浩楠的步步紧逼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她张张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白浩楠冷笑着看着梵凡，有种胜利之后的得意洋洋。于是活动一下手腕，打算挣脱男人的束缚。
　　没想到他动了一下，却完全没有挣脱开。
　　
　　男人见白浩楠态度恶劣，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白浩楠大喊疼，一边挣扎一边嘴里不干净。
　　梵凡有些犹豫，一方面想要劝阻男人，另一方面也希望男人能够教训白浩楠一番。
　　她正犹豫，就看男人一摆手让她在一边别管。而他则低下身子，趴在白浩楠的耳边小声说：“叶小姐的父亲对梵小姐印象很好。所以，想必他的脾性，你比我更了解一些吧。”
　　说道曾经的准丈人，白浩楠一下子哑了火，不断挣扎的身子突然僵直了。男人觉着差不多了，也就松开了手。
　　白浩楠看看梵凡，又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尴尬的站在那里。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发觉气氛不对，纷纷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干自己的工作去了。
　　男人保持着绅士般的笑容对白浩楠说：“白先生，对梵小姐有意见请往那边走，投诉中心会帮您登记处理的。”
　　“你等着！”白浩楠拿男人没办法，也没有去投诉中心，直接抛下一句狠话就转身离开了。
　　
　　看到白浩楠离开了，梵凡才卸下了刚才那股子劲，紧跟着一阵眩晕和无力冲上太阳穴。她腿一软，靠着墙才勉强没让自己摔倒。
　　她看看男人，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说：“谢谢你，徐主管……”
　　徐主管走到她跟前，抬了抬手，却又放下了。最终只是对她笑笑说：“休息一下，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就现行离开了“事发现场”。
　　徐主管的人刚刚离开，一众人就围了上来。梵凡虽然已经是婚礼策划部副主管之一，但是年龄比较小，和公司里各个人的关系也比较亲近。
　　在众人看来，真正的主管已经走了，现在他们可以肆意地以关心之名八卦着故事的来龙去脉。
　　“那人是谁啊？”
　　“徐主管对你真好，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别理那个人，神经病才会觉着别人都有病！”
　　……
　　面对大家的七嘴八舌，梵凡只觉着头嗡嗡作响。她一个问题也听不进去，自然也完全没有心情回答。最后只能笑着婉拒大家说：“对不起，我想去休息一下。”说完就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准备离开。
　　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转身那些关心就全都化成了议论。走出几步之后，她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种种议论。
　　“什么吗？不就长得漂亮吗？有什么了不起。”
　　“哎，你们听明白了吗，她不会真的有神经病吧……”
　　……
　　梵凡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她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她最喜欢的高跟鞋声，此时却让她觉着心烦意乱。



向日葵 第二章 同学聚会

　　梵凡飞也似的逃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将那些议论和猜忌抛到身后。
　　她快速的拉开办公室的门，想尽快的让自己回到一个封闭空间中，还给自己一个片刻的宁静。
　　然而当她低着头冲进办公室的时候，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中。
　　“徐……主管……”梵凡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呆了片刻之后，吃惊的她快速地从徐主管的怀里跳开，“您，怎么在这？不是让我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吗。”
　　看到梵凡失措的样子，徐主管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他低下头轻轻地将门掩上。
　　徐主管叫徐冬青，是总策划部的主管，也是婚礼策划一组的分管负责人。虽然他和梵凡两个人都是主管，但是他却是梵凡如假包换的顶头上司。
　　
　　然而，面对梵凡，徐冬青并没有表现出一个上司的威严，也完全不见刚才的犀利尖锐。面对梵凡，他的语气十分温和，眼底也中尽是温柔：“我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所以决定过来看看你。”
　　“对不起徐主管，这件事搞成这样……”梵凡低着头，并没有过多的回应徐冬青的关心，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刚才那场闹剧上，她曾经想过白浩楠可能会来找她的事，但是闹这么大，这么凶也是她始料未及。
　　徐冬青走到梵凡的面前，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臂上说：“这不怪你，叶先生也表示很欣赏你的勇气，他表示以后有机会愿意和我们公司进行更长远的合作。所以，没什么，真的。”
　　梵凡很想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来温暖自己，但是面对徐冬青的亲昵动作，她还是有点抗拒。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总在心中反复纠结是否要接受徐冬青的心意，但是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正在她心中犹豫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一下。就像压断骆驼腰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还是以查看信息为由，逃开了徐冬青的温柔。
　　发信息的人叫做冯珊珊，她和梵凡在入职封闭培训的时候做过室友。以文员身份进入公司的她现在在徐冬青身边做助理。这条信息是在向梵凡确认徐冬青的行踪。
　　看到她这条信息，梵凡心里有些委屈，毕竟曾几何时，两人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可是自从她称为了徐冬青的助理之后，这种亲密就开始疏远了。而这种疏远，在她和白浩楠决裂之后开始变本加厉。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她很清楚的认识到，两个人的感情正在渐行渐远。她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可是反复掂量了半天之后，只随意地回了一句“在我这。”
　　信息刚刚发送成功，梵凡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她接起来，是正在找徐冬青的冯珊珊。
　　梵凡将电话给了徐冬青，自己则重新回到窗前，看着CBD区一座座灰白调调的大楼，感觉自己好像迷路了，被围困其中。
　　“我这会还有点别的事情，往常不都是你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吗？……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徐冬青的声音开始变的不耐烦起来，随着声音也变高了。
　　这让站在窗边发呆的梵凡不得不重新开始注意他，看到徐冬青放下电话，梵凡说了一句：“徐主管又是去忙吧，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但徐冬青看起来却没有马上离开，他对梵凡说：“珊珊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喜欢小题大做，大小事情都要我亲自签名，那件事我知道，并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
　　梵凡笑了笑，并没有评论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我没事，徐主管回去吧。”
　　徐冬青点点头就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来对梵凡说：“哎，差点忘了正事，明后两天你出去跑客户的吧，我已经帮你填单子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梵凡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徐冬青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既不是市场也不是销售，更不负责采购。作为相对高端一点的策划公司，为了让策划们安心做设计，公司对于策划自己跑来的单子并没有过多的鼓励，也没有响应的要求。所以，所谓的跑客户，是徐冬青变相地给她放了一个假。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了，梵凡感觉自己的世界又清静了下来。她坐回自己的位子，但是折腾了那么久，太阳早就换了位置，办公室里的温度也开始慢慢降低。
　　“秋天真的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体和心里都能稍稍放松一点。
　　梵凡不傻，她明白徐冬青的心意，感情空窗期的她并非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然而，她心中有太多的秘密，office恋情面对的压力太多，这让她害怕自己承受不起，害怕徐冬青承受不起。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想见人，不想回答任何人的任何疑问。
　　可是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此刻又充盈着倾诉的欲望。拿着手机，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手机通讯录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所有的社交平都一遍又一遍刷新。直到看的颈肩酸痛，头晕脑胀，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分享她此刻心中的苦涩。
　　最后，她放弃了，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彻底地放空了自己。她看着太阳西沉，看着月亮东升，看着一栋栋高楼亮起五颜六色，却没有温度和灵魂的霓虹灯。
　　直到觉着口渴，想要站起来喝杯水，她才猛然发现，大家都已经下班了。
　　在准备离开前，梵凡照了一下镜子，镜子里的人虽然妆容精致得体，但是脸色苍白，满面愁容，就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换做平时，她都已经到家了，可是今天，她还在办公室发愣。妈妈打来的电话，应该是想询问情况。
　　可是看着电话，梵凡第一时间却没敢接，自己这样回家一定会让家人担心的，还不如晚些回家，回家之后直接睡觉。
　　电话刚停下，又响了起来，梵凡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于是接起电话说：“刚才在外面，没听到，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今天去参加同学会了。”
　　和白浩楠分手后的这段时间，梵凡一直不太想参加名目繁多的社交聚会。所以当收到班长邀请的时候，她一直假装没看到而没有回应，也一直没打算参加。
　　反正这种规模的同学会，凑在一起除了片汤水就是吹牛逼，看似热情的背后，都是些面子和八卦的交换。
　　但是现在，她认为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总比在家人面前伪装更为轻松一些。反正和那些同学聊天，她也不需要特别上心。
　　
　　说起这次聚会也是有趣，不知道是哪个真·土豪同学肯出血了，他，又或者是她，直接给班长发了一串验证码，只要拿到邀请码即可前往海滨雅湾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甚至不需要提前报名。
　　熟悉各种高端派对场所的梵凡当然知道，滨海雅湾是当地承接高端商务自助派对最为热手的酒店。虽然没有国际连锁的名气，但是在燕岛市，这家的餐饮、服务也并不比国际水准逊色。只是作为高端人士的私藏，很多的普通人知道罢了。
　　在这种规格的酒店组织的派对，按理说是要穿晚礼服前往的，不过梵凡的同学三教九流，她横竖算不得最差的，因此身心疲惫的她也就没打算换衣服，稍微补了一下妆就匆匆赶往了。
　　
　　为了保证酒店的私密性和周边环境，滨海雅岸建在距离闹市较远的海岸边上，开车还算方便，但是其他方式就不太容易到达了，好在之前梵凡曾经因为工作关系去过无数次了，算是轻车熟路。



向日葵 第三章 重逢

　　梵凡公交转公交，又换乘出租，等她到达会场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想必有些环节也已经进行完毕了。一路颠簸之后，她没有了下班时的烦躁与冲动，终于在到达的之后开始迟疑要不要进去。
　　站在一边穿着真丝工作服的迎宾小姐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踌躇的梵凡，走过来问：“小姐，是来参加同学会的吗？”虽然笑的很甜，但是面对穿着普通的梵凡，职业笑容的背后藏不住那几分见怪不怪的鄙夷。
　　然而被迎宾小姐说中心思的梵凡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否认，于是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了。
　　时间不早了，有一部分散客已经离开了，闲散的服务员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交头接耳。看到梵凡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同样的笑容，眼中也写着相似的嘲讽。这种局面让梵凡不断的想起白天的事情。
　　她低下头，加快了传过大厅的脚步。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她很快完成了验证，坐上直通顶楼玻璃餐厅的电梯。
　　通往顶层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这让梵凡几次都萌生了想要逃走的想法。
　　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也知道同学之间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不管是大家是刻意闭口不谈，还是真的已经淡忘，反正谁也没有问起过当年在梵凡身上发生的事情，每次聚会到也惬意。
　　但是下一次见面之前，她内心还是会感觉有一颗滴答读秒的定时炸弹，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叮的一声，梵凡的电梯到达了顶层，在门打开的之前的那个瞬间，她对着电梯间里的镜子，让自己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开心放松的笑容，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就像楼下的那些迎宾小姐和服务员一样。
　　哒哒哒，梵凡喜欢那种响跟的高跟鞋，因为不管走到那里，都能让她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势单力薄。
　　果然稳健却轻柔的脚步声吸引了周围的人，他们转过头看见的是脸色苍白，但“心情愉悦”的梵凡。
　　“哎哎，梵凡，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集体项目刚结束。”有男同学主动和她搭讪，即便是多年过去，她仍是讨男人喜欢的女人。
　　梵凡顺势凑了过去，对聚在一起的几个人说：“加了会班，路上换乘耽误了点时间。”
　　她周遭有几个穿着山寨礼服，或是高档礼服却没有摘吊牌的同学，当他们听到梵凡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露出和那些服务员一样的鄙夷眼神。
　　这样的表情梵凡今天看的实在有一点多了，渐渐也就免疫了，麻木了。她没有理会他们，而将话题转移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今天晚上这是谁的场，这么大派头。”
　　刚才主动和梵凡说话的男同学听到这个话题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对梵凡说：“班长没跟你说吗？”
　　梵凡摇摇头，并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但没想到，除了梵凡以外的其他几个女同学的脸色都有点尴尬，其中一个更是拉扯了那男生一把，似乎责怪他话多。
　　
　　梵凡一愣，随即整个人紧张了起来，能让大家在自己面前闭口不谈的人，班里只有一个。
　　不应该是他，不可能是他。他当年突然出国，以后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他应该已经定居海外，又何必回来。梵凡不断的暗示自己一定是想错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穿透人群，直插梵凡的心脏：“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十多年的时光，她淡忘了很多东西，所以她一度以为自己也彻底埋葬了那些过往。然而一个声音，一下子就唤醒了她每个细胞的回忆。
　　虽然这个声音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但是她还是轻易地就分辨出来了。
　　围在她周围的人全都散开，闪出一条路，让那个男人穿过人群，来到了梵凡的面前。
　　那个男人比起分开的时候更加高挑清瘦了，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此刻在眼眸里眉宇间也刻下了丝丝忧郁与淡淡沧桑。
　　他的长相并不是徐冬青那种人见人爱的帅气类型，但随着时光的推移，脱掉了一身稚气的他，不管长相还是气质，都有了男人特有的那种棱角。
　　
　　曾经，梵凡也无数次的幻想着重逢的场景。最后她感觉再次见面，自己会不认得他，他也一定认不出自己的模样。然后擦肩而过，咫尺天涯。
　　可是此刻，自己却一眼就对对方的身份确认无疑。
　　“来来来，这就是今天同学会的牵头人……”刚才介绍了一半的男生想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下去。
　　可是还没有等他说完，梵凡就张口了，抢了他的台词；“田嘉铭……”
　　三个字从她心里爆发出来涌上喉咙，又从喉咙横冲直撞到唇边，可是就在张嘴的瞬间，那三个字却突然泄了力，轻轻地从嘴边流淌了出来。
　　被叫做田嘉铭的人，此刻也发现了梵凡的存在。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来，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他楞了一下，很久才从僵硬的空白中缓过神来，笑笑说：“梵凡……好久不见……”
　　
　　梵凡的脑子嗡的变成了空白，往昔种种涌上心头，幸福和疼痛都随着回忆的解封而被重新打开。
　　她兴奋、期待又焦躁、不安，她微笑，身体却感到冷。
　　
　　内心的种种波澜冲乱了她的思绪，紧张的身体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说：“这是我的名片……”
　　田嘉铭也有点局促，机械地去接梵凡递过来的名片。
　　彼此都过于紧张，双方的手指不小心碰在了一起。梵凡才发现，对方的手指和自己一样，冰凉而颤抖。
　　两个人尴尬的对视了一下，彼此眼中都有着太多的欲言又止与心照不宣。
　　“田嘉铭，有同学要走了，过来送一下啊？”班长突然的呼唤打乱了两个人的思绪，梵凡慌忙松手，名片留在了田嘉铭的手里。
　　她冲他笑笑说：“去吧……”
　　他点点头说：“去了……”
　　田嘉铭离开后，同学们也随便寒暄了几句后，三三两两的准备离开了。梵凡独自走到了观光餐厅的露台上吹风，俯瞰燕岛市，在漆黑的大海的另一侧，是另一片一望无际的灯的海洋，然而就是这样宽广的空间，梵凡却发现自己的心，无处安放。
　　她的眼神望向黑夜与星空，任凭心思全都回到了十六岁的那年秋天。
　　
　　宁静的校园，早操之后吃饭的间隙，校园连廊里都是背书的同学。
　　风吹过，又是一大片的树叶飘落，漫天都是温暖的金黄色，阳光星星点点的从飘落的树叶中透过，照耀着闪光的少年。少女偷偷画下少年好看的侧脸，上一秒，少女还在窃喜少年没有发现自己，下一秒，少年已经狡黠的看向自己。
　　少女羞涩的转身逃开，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这段懵懂的情感会成为她后来十几年甩不掉的纠缠。
　　
　　“梵凡……”她一直站在冷风中，连身子都麻木了，直到田嘉铭再次喊了自己的名字，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同学们都走了，妈妈也打了两个电话催她回家。在和田嘉铭面对面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心里的那一股子不肯走的执拗，就为了见上田嘉铭一面。
　　“你……哭了？”田嘉铭说着，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衣，“从海上吹来的夜风还是有些冷。”
　　“迷了眼而已。”梵凡揉揉眼睛，然后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十分轻松。



向日葵 第四章 女书学苑

　　初秋的夜晚，海边的风那么冷。但梵凡却站在酒店顶楼的露台上，感觉到自己心热烈的跳动。
　　“这些年……”两个人同时来了口，如此的默契让他们对笑了起来，可是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梵凡心中有着太多关于从前的疑问，原本就在嘴边蓄势待发，但是片刻的沉默，让她心中靠着冲动支撑的勇敢消失了。
　　田嘉铭见梵凡一直沉默，于是先来了口：“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梵凡知道他说的是白浩楠，上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她还和那个渣男在一起。她可以否认，可是内心一种无以名状的胆怯让她点点头默许了田嘉铭是说辞。
　　“真好”田嘉铭随意的说了一句，但天太黑，梵凡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样的回答，梵凡的内心还是掀起了一阵失落，她也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你呢……”
　　田嘉铭走到露台边上，迎战风，背着梵凡说：“我的未婚妻快回国了。”
　　有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涌出，但是好在田嘉铭没有回头，她赶紧擦了擦说：“那么恭喜啊，婚礼策划的话，可以找我的。”
　　“好啊。”田嘉铭收拾好心情，重新转身看向梵凡。
　　屋顶的风放肆的吹着，把少年少女曾经的美丽心事全都吹散殆尽了。
　　
　　两个人无关痒痛的聊了很久，聊到城市的灯火都开始黯然。最后田嘉铭说：“我送你回家吧，恐怕已经没有车了。”
　　梵凡慌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手机叫个出租就好了。”
　　“太远了，你自己我不放心。”田嘉铭一如梵凡记忆中那样温柔。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样狠心的不辞而别，可是现在追究起来，也全然没有意义了吧。
　　最终梵凡还是让田嘉铭送回了家，在梵凡就要下车的那一刻，田嘉铭突然说了一句：“听说，你后来学了艺术，我觉着……挺适合你的。”
　　原本这个禁忌的话题，两个人都刻意回避，但是最后一步，田嘉铭踩了梵凡的线。可是，梵凡却只能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很久，梵凡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嗯，当时去做婚庆，老师遗憾的不行，说我应该继续搞艺术创作。”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问出那句：“那时候，你去了哪里？”
　　
　　***************************
　　一个少女，站在秋风中，看着落叶中金黄色的少年。
　　她站了很久，终于决定向少年走去，可是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卷起纷飞的落叶，掩盖住了少女的视线。
　　她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于是开始恐慌，开始焦躁，开始不知所措。她哭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风戛然而止，树叶没了劲道，纷纷飘落，而少年的身影却和风一起消失了。
　　一转眼，画面突变，诊断室里，两个面容模糊的大人带着少女坐在医生面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笑着说：“疑似……症……”
　　男人的话忽远忽近，让人听不清楚，只是微笑表情下的语调带着机械、冰冷。
　　梵凡向那个少女走去，她想要看清少女的脸，想要抱住少女淡薄的身体。
　　然而，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少女的一瞬间，少女突然狂笑不止地转过身来，她对梵凡大声叫骂着：“你个疯子！”
　　那哪里是少女，分明是白浩楠。
　　
　　梵凡立马坐了起来，额头上是层细细密密的汗，竟是一场久违了的噩梦。
　　“梵凡啊，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手机的闹铃一直在响，误以为梵凡还在赖床的妈妈尹红敲门进屋喊梵凡起床，却看到她满头是汗，脸色苍白。
　　尹红的表情立马阴沉了下来，不开心的嘟囔了女儿一句：“昨天回来那么晚，吃药了吗？”
　　对于尹红的多嘴，梵凡有些不耐烦，只回了一句：“昨天晚上吹了会凉风，多喝点热水就好了，你别操心。”
　　梵凡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不错，但是交流的方式总是有些生硬，所以不管是白浩楠的事情还是田嘉铭的事情，她统统没敢告诉尹红，她怕尹红担心，也怕尹红唠叨。
　　但尹红不是那么想的，不依不饶地对梵凡说：“以后不要在外面玩那么晚，早点回来休息，昨天估计末班车都没有了，你怎么回来的？”
　　“同学送回来的。”梵凡假装随意的回答，心中却因为尹红这一问掀起了涟漪。
　　
　　昨天原本应该是悠闲的一天，梵凡应该按照一直以来的节奏，安心的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可是从白浩楠找到公司的那一刻起，生活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在没有方向的原野上横冲直撞。
　　之前梵凡还在犹豫要不要承徐冬青的情，在家休息。一夜乱梦之后，她终于还是决定放纵自己一把，休息一天。
　　
　　在燕岛市的旧城区有一个文化艺术园区，有座颇具有后现代风韵的建筑坐落其中，门口以女书为原型设计了一排大字：女书学苑。
　　梵凡站在女书学苑的门口，可能时间还有点早，女书学苑并没有开门。
　　“向日葵？”一个女人将车停在了梵凡的身边，对于梵凡工作日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工作日十点以后才会开门的。”
　　梵凡笑笑说：“今天突然休班了，没有地方去。”
　　女人停好车，走到梵凡的身边说：“呵，工作不错啊，还能有突然放假，改天我也关了这女书学苑，去你们公司上班。”
　　“淼儿，你就别挖苦我了，你这大老板，还不是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上班，想什么时候关门就关门。”没错，正在和梵凡聊天的这位，就是这女书学苑的创办人，也是女书文化艺术公司的执行董事兼CEO龙淼。
　　龙淼撇撇嘴说：“开玩笑！我要是想怎样就怎样，今天打死我也不来这么早。”
　　梵凡腼腆的笑笑，和龙淼一起进入了女书学苑的那栋建筑。一进女书学苑的接待大厅，一副巨幅向日葵赫然映入了眼帘。粗一看会认为是梵高向日葵的临摹品，但是细细品味却发现画中带着一些梵高没有的柔和与爱意深沉。
　　这幅画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梵凡。
　　
　　梵凡初识龙淼就是在这女书学苑的油画沙龙里，那天分享课的主题正是向日葵。
　　假装学员的龙淼混在人群中，面容冷峻，不喜言谈。当班上很多人都来主动来找美丽热情的梵凡搭讪的时候，龙淼却一个人在角落里，显得与这个班上其他的人都格格不入。
　　这样的龙淼反倒吸引了梵凡的注意，绘画开始之后，她甚至专门找了一个靠近龙淼的位置，试图找机会和她搭讪。
　　但龙淼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丝茫然或者不安，这种由内而外的独立让梵凡既羡慕又无奈。
　　就这样，几节课都过去了，梵凡天天坐在龙淼的前面，但龙淼不曾跟她说过一句话。她终于安奈不住内心的好奇，主动去跟龙淼搭讪说：“你好，我是……”
　　结果还没等她说完，龙淼出乎意料地抢了她的话头说：“我知道，你是向日葵。”
　　一句话出，梵凡愣在了那里，她没想看起来如此内向的一个人，性格却出奇的爽直。
　　见梵凡呆住不说话，龙淼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你那幅向日葵，真是绝了，要我说，拿到黑市上去，说是梵高的真迹，可能也会有人信。”
　　梵凡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
　　见梵凡笑，龙淼也跟着坏坏地一笑说：“商量个事呗，我给你一个女书学苑的终身vip，你帮我再画一幅向日葵。”
　　梵凡点点头答应了，从此两个女人结缘。



向日葵 第五章 成交

　　虽然两个人关系很好，但是梵凡还是时常会感觉自己被龙淼“坑”。
　　就说给龙淼画的向日葵，虽然材料和场地都是龙淼提供的，而且这幅画龙淼也全程参与了创作和绘制。
　　然而，这种尺幅的油画，消耗了梵凡数月的时间，假如放在市场上买，价值恐怕远远超出了一张终身vip卡。
　　但是也因此，龙淼也陪伴着梵凡一起度过了很多最为艰难的日子。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龙淼脸色一沉，怒斥道：“那个渣男又来找你？！我要是你，就跟他说：‘神经病杀人不犯法，你还不快滚。’”
　　她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有点简单粗暴，但是梵凡却喜欢她带来的那种畅快。可是换做梵凡，根本就做不到。
　　看梵凡只是笑笑不说话，龙淼又总结性的说了一句：“向日葵你就是太温柔。”这句话龙淼总是挂在嘴边，都成了她的口头禅。
　　没等梵凡开口解释，龙淼的手机响了，梵凡猜是龙淼那个重要客户。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龙淼接起手机的前一刻，梵凡感觉看到的联系人一栏写的是田嘉铭。
　　“别说我眼里只有钱没有朋友，回头拿下这个摇钱树，我把他介绍给你。”龙淼并没有发觉梵凡那一秒钟的呆滞，放下电话匆匆往楼下去了。
　　梵凡呆立在那里。她告诉自己，这一定是看错了，或者是幻觉。燕岛市虽然不太大，但是也不至于小到任何两个人都能通过第三个人产生联系。
　　越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就越对自己的判断没有自信，梵凡摇摇头，向画室走去。
　　坐在画板前，梵凡脑子都是田嘉铭的身影，她才发现过去这段漫长的时光里，她并没有将他忘记，而是仅仅将他深埋了。
　　如今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关于田嘉铭的记忆如春天的野草，一场雨水之后，就开始在梵凡的心中肆意的生长开来。
　　梵凡这一愣就是半天，笔刷头上那点颜料有些凝固了，可是她的画板还和她的大脑一样，是一片空白。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看向窗外。却没想一眼就看到了天井中的龙淼，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两个人正朝自己这栋建筑走来。
　　梵凡眉头一皱，原来她看的没错，和龙淼联系的人，就是她拿不起又放不下的田嘉铭。
　　那一瞬间，她大脑中全部的念头都是逃走。她害怕继续昨天的话题，害怕深挖自己的回忆，害怕自己明明知道不能，却又情不自禁。
　　她甚至顾不得收拾画具，就匆匆地脱下围裙和套袖准备离开。
　　梵凡急切的脚步，让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急促而纷乱的声音。她焦急的连摁了几下电梯开关，仿佛这样电梯来的更快些。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但每分每秒都煎熬着她的心脏。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改走步梯下楼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开了门。
　　欣喜和惊慌发生在同一瞬间，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走进电梯间，就发现龙淼已经带着田嘉铭站在里面。
　　“啊，向日葵，我正打算带着田先生去见你呢。”龙淼的语调听起来一本正经，可是她却躲在田嘉铭背后，冲着梵凡做了一个鬼脸。骄傲地表示自己按照约定给梵凡带了一单生意，没有食言。
　　然而梵凡却没有精力和心情去回应龙淼的俏皮，她的眼神和心思一下子就被死死的钉在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梵凡……”看起来，田嘉铭也没有想到，龙淼嘴中反复叫的向日葵竟然就是梵凡。
　　但是相比起梵凡的慌乱和狼狈，他的眼神中除了吃惊还有一些温柔，他愣了好久，最后笑了一下说：“向日葵这个名字，还真是适合你。”
　　一句话，两个人是旧相识的关系展露无遗。虽然龙淼无从得知昨天同学会的种种，但从两个人的表现中，她还是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既然这样的关系，龙淼也不便突然开头，一时间三个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长久沉默的尴尬境地。
　　“淼儿……我其实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首先招架不住的人是梵凡，面对这样的窘状，走为上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要不要我送你？”田嘉铭听到梵凡要离开，不能挽留，却又舍不得告别。
　　谁知道龙淼却抢话道：“还是我送向日葵走吧，至于您婚礼策划的事，我再给您介绍合适的人选吧。”
　　这句话看起来平铺直叙，实则绵里藏针。如一把尖刀，突然的扎到了两个人的心上。
　　“我自己走就可以。”梵凡最终还是拒绝了两个人的好意，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看出了梵凡的为难，田嘉铭和龙淼都没再挽留。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而消失，田嘉铭满心满眼尽是遗憾和欲言又止。
　　
　　“现在就开始谈合同吧。”其实对女书文化艺术公司的项目考察才刚刚开始，但田嘉铭却一口答应了会投资签约。
　　这根本就不符合他以往行事低调谨慎的风格，自己也被这大胆的决定吓了一跳。但是，事关梵凡，他心中又十分坚决。
　　面对这样的诱惑，龙淼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对于自己有十分信心的龙淼，又怎么是田嘉铭一笔投资款就可以轻易驯服的。她笑着拒绝了田嘉铭的提议，并说：“我希望您想清楚了投资项目再联系我。”
　　龙淼性格俏皮，又在小圈子里号称最会做生意的女人，所以田嘉铭以为龙淼是一个利字当头的商人，所以完全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样一个下马威。
　　他转头看向龙淼，张张嘴，最后却没说出什么。龙淼说的没错，梵凡的价值，哪里仅仅值一单生意，又或者说，这一切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龙淼倒是耐心的等待田嘉铭的反应。沉默了很久，田嘉铭收拾心情对龙淼说：“龙小姐，我对刚才的事情表示歉意。不过见识了龙小姐的为人，我也诚心的希望可以和女书文化艺术公司签约合作。”
　　龙淼咧嘴一笑，一扫之前义正言辞的姿态，表情里透着股子坏劲说：“那，向日葵不能卖，可是情报可以。不够以我对向日葵的了解，你这样突然介入她的生活，可能会遭到反弹的。”
　　对于田嘉铭现在的身份，龙淼其实知道的比梵凡多。作为一个商人，她深知以田嘉铭的能量，想要得知梵凡的消息易如反掌，所以这趟浑水自己不趟白不趟。反倒免得再有其他人过多介入梵凡的生活。
　　而之前的姿态，一方面想要试探一下田嘉铭的决心，另外一方面，面对这样实力的差距，她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显然田嘉铭也发现了龙淼的意图，他笑笑说：“最会做生意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成交。”他一边说，一边向龙淼伸出了手。
　　龙淼也伸出了手，两个人一握，达成秘密交易。
　　
　　这边龙淼和田嘉铭正在密谋，另一个当事人却还沉浸在慌乱中而毫不知情。燕岛市滨海，天蓝海碧，海阔天空，可是梵凡却感觉这里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她开始想念昨天之前，从办公室玻璃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虽然孤寂，但是至少不像此刻的太阳，耀眼的让人不知所措。
　　既然来自命运的戏弄，让人逃也逃不掉，那么梵凡决定选择顺从和妥协，提前结束假期，回去上班。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心中萌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只要自己回到了办公室，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恢复如常。



向日葵 第六章 新的开始

　　梵凡一厢情愿的感觉回到公司以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可是当看到前台小妹的时候，她就发觉，这终归只是自己的幻想。前脚还在和自己热情地打招呼，转身就在她身后发出不怀好意的嬉笑和议论。
　　梵凡加快了脚步，冲向自己的办公室。
　　“梵凡？！”梵凡还没打开自己的门，就被刚从客服部过来的徐冬青撞了个正着。看样子他在那里得到新一批预约单，正打算去婚礼策划部分配任务。
　　在他看来，梵凡的气色并没有因为一夜的休息变的更好，相反此时她的脸色比昨天下午看起来更加苍白。
　　“你是不是还不太舒服，不如回家休息一下。最新报告出来了，婚礼市场已经开始回暖了，所以工作的问题，不用过分担心。”徐冬青说着打开了他的工作夹。里面几分粉色标记的表格，都是婚礼策划部的新的预约单。
　　透过徐冬青，梵凡看到办公区有人好奇的望向这边，似乎一边看一边议论。
　　徐冬青发觉梵凡的眼神有些涣散，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起，发现了那些聊天的人，他喊了一句：“上班时间不要随便聊天！”
　　被徐冬青一说，那些人也就匆忙散开了，但是脸上浮现的不屑的表情，却没有逃出梵凡的眼睛。
　　不知道徐冬青是不是也听了一些关于梵凡的议论，对她说：“不要理会他们，我是相信你的。”梵凡知道徐冬青这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这种无关痒痛的话，有时候会让她感觉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其实很多时候，梵凡也会软弱的想要抱住徐冬青或者其他什么人大哭一场。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强打着精神，假装轻快地冲徐冬青笑笑，并随手从他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带有粉色标记的表格，说了一句：“徐主管，我没事，谢谢关心。既然来新工作了，那我就先去忙了”说完，她就拿着预约单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完全无视想要再和她说些什么的徐冬青。
　　坐在办公室里，梵凡做了一个深呼吸，阳光再次透过窗户射进来，洒在她的脸上，令她产生了恍如一梦的感觉。
　　叮当，或许是发觉了梵凡躲着自己，所以徐冬青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拿的那预约单难度很大，先不要签字，我这还有其他的单子。”
　　梵凡知道徐冬青是好意，但是对人柔弱的她对待工作却有种执拗和坚持，这也是她成为最年轻中层的原因。那一刻她区分不出自己是因为逆反情绪，还是急于找一份工作作为新纪元的开端。反正结果都是她想都没想，看也没看，就在她抽的那份预约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梵凡心满意足的拍了张照片给徐冬青发了过去，并附上信息：已签，谢谢关心。
　　打开电脑和笔记本，梵凡打算将之前的烦恼与纠结都掉进垃圾桶，准备全身心投入新生活的开始。
　　
　　不过签字一时爽，很快梵凡领悟了徐冬青所谓的“难度很大”是什么。
　　其实这场婚礼的主题并不特别，要求也不算高，只有举办场地那一栏赫然填着True会馆。
　　True会馆是近几年刚刚开设的一家私人会馆。对于大部分人来讲，这个会馆的层次有些高不可攀，就算是有钱人，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因此，梵凡对于True的了解十分有限。
　　其实爱都的几次商业策划曾经几次想要和True合作，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到现在，爱都没有一个人知道True会馆的老板是谁，归哪个公司所有。
　　但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富豪阶层，尤其是刚刚进入的新贵，都希望通过这样的场所来一举提高自己在这个社交圈里的地位，所以每天都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站在商人的角度，梵凡明白这也是一种炒作，一种通过提高准入门槛而自抬身价的炒作。所以有限的开放True会馆其实可以增加收益。
　　但是，无论她多么明白其中的道理，有多少论点论据支持她说服老板。现在的问题是，按照梵凡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见上对方一面，说上两句，都是难于上天的事情。
　　她长叹一口气，此刻她终于相信流年不利的说法了。
　　
　　她正不知所措，电脑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个笑容“邪恶”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是龙淼。她甚至没有走脑子，接起电话就喊了一声：“江湖救急！”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又是白浩楠？！”
　　梵凡忙解释道：“不是，工作的事情，我想打听一下True会馆的事情。这一单客户要求在True举办婚礼……”
　　“不是他们疯了，就是你疯了，在True举办婚礼，超过两桌的预定他们都不接受。”龙淼听了梵凡的请求，比听说白浩楠的事情反映还大，“不行就不做了，这一单明显是客户脑子里有水。”
　　龙淼倒是洒脱的很，觉着全无所谓。可是梵凡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喃喃地对龙淼说：“可是，白浩楠那一单已经算失败了，再算上这单，就是第二单了。”
　　龙淼这才想起来，按照爱都的规定，如果她这一单再失败，这半年的业绩奖金肯定是要泡汤了。
　　但比起这半年业绩奖金更为严重的是，刚刚升职就问题不断的梵凡如果不能扳回一城，她的升职考察期可能就被判定为不合格。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后面的麻烦就大了，就算不会被公司辞退，从此在公司也会前途暗淡。
　　所以对于梵凡来说，签了字，就得誓死一拼。
　　“那你打算怎么办？”龙淼问。
　　梵凡苦恼地说：“我能怎么办？没人介绍，我连True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对方沉默了老大一会说：“我尽力而为，要是不行……也只能找他帮忙了……”龙淼在电话那端似在和梵凡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有些听不清晰。
　　“真是谢谢你了，除了你，我真是不知道还能找谁帮我了！”梵凡听到龙淼肯帮忙，也算是见到了起死回生的转机，兴奋的千恩万谢，也顾不得龙淼嘴里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龙淼说了一句“等消息吧！”就挂了电话。
　　梵凡长舒一口气，联系场馆的问题已经交给龙淼帮忙了，其他环节的策划和设计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毕竟就算场地谈不妥，梵凡需要通过完善的备用方案来作为与客户谈判的筹码和资本。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来人是徐冬青，他满脸焦急与担心的看着梵凡说：“梵凡，这一单不能接！公司多少人都倒在True会馆这一关了，你这个季度已经有一单失败了，不能硬来。我找客服部重新出了一份预约单，我给你派另一单吧。”
　　说着将一张新的预约单放在了梵凡的面前。
　　梵凡却轻轻地将预约单推回到徐冬青的面前，笑笑说：“谢谢徐主管的好意，但是我还是想继续做这一单。”
　　说着她敲敲自己的日程单，向徐冬青展示整个婚礼策划的推进表已经全部安排就绪了，虽然她心里很清楚，现在她就是火烧赤壁的周瑜，没有诸葛亮的东风就啥也干不了。
　　不过此时的梵凡，终于摆脱了之前的低沉，眼中重新开始闪耀着自信的美丽光芒。
　　在见到梵凡之前，徐冬青也曾好奇，这样一个性格有年轻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能量才让她有了这样出类拔萃的成绩。
　　但当他第一次见到梵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正是这样的光芒，让她一次次再竞争中绽放，也是这样的光芒，让第一次见到她的徐冬青就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沉迷。



向日葵 第七章 True and untrue

　　看着发呆的徐冬青，梵凡轻轻地说：“徐主管，谢谢你，但是年轻人总要接受一些挑战不是。”
　　面对这样的梵凡，徐冬青好像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想了一下，临走前对梵凡说：“空表我先留着，七天预约期到之前，你告诉我，我再派给别人。”
　　梵凡点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但事实上，梵凡是那种不试试不死心的人，就算谈不下True会馆，她也会拿着备选方案去跟客户谈。
　　如今梵凡签了字，她便一定会对这一单负责到底，不会允许徐冬青替自己背锅，更不允许徐冬青找别人替自己背锅。
　　投入工作状态的梵凡心情也跟着变了愉悦了起来，她放下几天前的包袱，加班加点的制作了两套预策划，一套适用于True，另外一套则是用作备选。而龙淼，也很快给了梵凡回音。
　　
　　这天下午，龙淼经梵凡约到一家咖啡馆。充斥着胡桃木色调的小店里，播放着小野丽莎的最后的华尔兹，那是一首慵懒惬意却又带着一丝丝忧伤的法国香颂。
　　在梵凡看来，这首歌倒是映衬了龙淼当时的表情，虽然她也跟着有些失落，却仍是温柔的对龙淼笑笑说：“没关系，我也没打算能成。”
　　但是龙淼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说：“成了……”说出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的表情仍是忧愁的。
　　心情刚兴奋了一下下的梵凡，立马又变得紧张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龙淼：“那是遇见什么了麻烦了吗？”
　　龙淼眉头一皱，撇撇嘴说：“倒也不是什么麻烦。只是你知道吗，这个True会馆原来是隶属于展梦餐饮集团，而展梦集团实际上是天石集团的附属公司。”
　　梵凡眨巴眨巴眼睛说：“然后呢？”虽然她常年出入高级场所为高端用户做婚礼策划，但她一直用一种纯粹的心情去做这项幸福事业。接触了不少有钱人的她仍旧对于燕岛市的经济帝国的构成并不太清楚。所以龙淼说到天石集团的时候，她的表情仍旧有些茫然。
　　龙淼叹了口气说：“天石集团的董事长就是田嘉铭的父亲田建军，展梦集团是田建军以田嘉铭的名义注册的公司，包括你上次去的那个滨海雅岸在内，燕岛市很多高端酒店会所其实都在其名下。”
　　梵凡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想过他家还有这么大的家业。难怪他出国多年，最终还是要回到这里；难怪他回来不久，就开始网罗各种社会关系；难怪他一出现，梵凡就有一种总也逃不出他的掌控的感觉。
　　一瞬间，梵凡脸上也出现了龙淼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龙淼一眼就看透了梵凡的心思，说道：“没用的，虽然他名义上展梦集团法人，但事实上他也是刚回国，实际管理的除了滨海雅岸就剩下这家True会馆了，想要和True合作，你是绕不开他的，除非你想放弃。”
　　不就是田嘉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梵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勉强扯了个笑容说：“早知道是他，我不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龙淼白了梵凡一眼说：“你要是肯找他，当时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了，还用进过我？要不要谈谈，现在决定。”说着她就拿出手机，点出了田嘉铭的联系页面，推到了梵凡的面前。
　　龙淼的通讯录很简单，只有名字下面一个电话，但是梵凡却觉着那个界面仿佛有魔力了一般，让她抬起手又放下，直到龙淼手机屏一暗，快要锁屏的时候，她才点了那个拨通的按钮。
　　手机甚至没有接通的声音，那边就传来了田嘉铭的声音：“谈的怎么样了？”
　　梵凡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田嘉铭的声音突然传出来还是吓了她一跳。龙淼示意她接电话，她却将手机退回到龙淼的面前。
　　龙淼无奈，重新拿起手机对田嘉铭说：“你接的倒是快，已经同意见面了，约时间地点吧。”
　　从龙淼的语气中，梵凡得知其实田嘉铭早就知道龙淼现在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不过大脑有些空白的她，也没有精力想更多。
　　龙淼倒是干脆，三两句话就约定了第二天True会馆见。
　　
　　一早，龙淼就开车带着梵凡网True会馆去了。
　　和滨海雅岸的选址特色相似，True也在远离闹市的海边，但占地面积更大，不过建筑面积却小了很多，没有傲视四周的超高层建筑，主建筑加上观景台才不过三层，附楼基本上都是一到两层。核心建筑群周围是禅意庭院，而庭院的外围是曲径通幽的各种树木。
　　True不但更私密更安静，比起滨海雅岸绚丽豪华的建筑风格，True的建筑更为古雅脱俗。
　　“不亏是现代东方极简艺术的代表，听说是中日建筑大师联手打造的，燕岛市禅修学会曾经这里举行了为期一周的禅修分享课。”龙淼一边开车一般喋喋不休，似乎对于这处会所做了极为详细的调查。
　　相比较起来了，梵凡对于这种有些“性冷淡”的风格属于欣赏但不喜欢的状态，她所热爱的仍是那种流动着生命的油彩。
　　听龙淼喋喋不休的介绍半天之后，她笑着说了一句：“你不会是为了自想要看看这里，才把会谈地点约在这里的吧”
　　龙淼爽朗的笑答道：“哈哈哈被你看穿了！”
　　从前台做好登记，两个人往后面走去。连通前厅和会客室的是一个纯白色的空间，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整个空间的正中心有一道细细的白墙，白墙的中心是一个圆形的镂空。
　　龙淼站在那个圆形面前，突然停住了，喃喃自语道“自由的禅月，在时空的彼岸看到自己。True，正是东方极简艺术和禅文化的核心，说到底就是追求自我追求本真。”
　　梵凡虽然对这种艺术形式并不感冒，但是真的站在那“满月”面前的的时候，还是感到一种慑心的力量从那个圆圆的空洞中涌出，一阵穿越时空的悲喜涌上心头，然后又随着那空洞飘散消失。
　　醒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甚至有热泪在眼中蕴含。
　　“可惜，在这追寻True的会馆中充斥着为了附庸风雅的untrue，今天能够遇见知音，也是True的幸运。”梵凡没发现，自己沉浸在自由的禅月给予的震撼中的时候，田嘉铭已经出现在这连廊中了。
　　虽然对视的那一瞬间，梵凡还是感觉到一丝局促，但是放下希望和杂念之后。她终于在True的自由禅月中重新用轻松和平和的姿态面对了田嘉铭。
　　“你好，田嘉铭，我是爱都活动策划公司婚礼策划组副主管梵凡。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隔着那个通往一切可能的禅月，梵凡再次向着田嘉铭绽放出微笑。
　　“你好，我是True会馆的负责人，田嘉铭。”田嘉铭看着梵凡，嘴角也微微上扬。
　　这一笑，让田嘉铭的模样和记忆中少年的模样重合了，梵凡好像看到梦中的少年笑着对自己挥挥手，说了一声再见。
　　而站在另一边的少女终于停下穷追不舍的脚步，也向少年告别。
　　告别的那一瞬间，少女嘴角在笑，但是眼中有泪。
　　
　　穿过禅月连廊，就来到了会客厅。会客厅内是枯山水风格，但是玻璃窗外又是真山水，这一虚一实的对比中，让人仿若置身于梦境之中。
　　
　　在田嘉铭的引导下，三人分辨在桌子两侧坐定，各自也终于从刚才的梦幻世界回到了商业谈判桌上。



向日葵 第八章 拒绝

　　正式的商谈开始，作为“别说服”对象的田嘉铭首先说：“具体的情况龙小姐已经转达我了，现在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要提？”
　　梵凡一开始以为他这家True设置高门槛只是营销手段的一部分。所以她和龙淼商量好了，今日一谈，不但想要达成这一次合作，还打算以竞拍的方式让True和爱都达成长期合作关系。
　　然而，真的到了这里她才知道，田嘉铭如此爱惜True，的除了钱和名声的考虑，还有艺术与美的尊重。所以用钱来衡量True这件事，让她犹豫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着梵凡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发呆，龙淼则在自己的文件包里掏出一摞文书放在了田嘉铭的面前说：“我又和梵小姐探讨了一下，爱都活动策划公司和True长期合作的可能行，具体数据分析都在这里了，田先生可以先看一下。”
　　看到龙淼拿出来的长期合作企划书，田嘉铭只是随手翻了两页，之后也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放到了梵凡的面前说：“这是这次的婚礼场地使用的合同，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至于长期合作的事情，我需要多方考察一下再做定夺。”
　　梵凡看着眼前那一摞厚厚的合同有些吃惊，就算是制式的，这些页数也不是说改就能马上改好的。这显然是田嘉铭提前就做好的。
　　她看了看田嘉铭，又环视了一下整个会馆，越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却越令她感到不安。
　　梵凡突然将合同推回到田嘉铭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要先考察一下客户。”她确实想要去考察一下客户，她不想辜负True的美，但更多的，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明白自己与田嘉铭之间的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界线。
　　龙淼和田嘉铭似乎都没有想到梵凡会这样做，龙淼拉拉梵凡的衣袖，想要劝阻她的行为。
　　她却拉起龙淼转身就走。再次路过禅月，她又多看了一眼，刚才曾有一瞬间，她以为她和田嘉铭之间至少可以成为朋友，然而此刻她深深地感觉到，人之间的月亮，却是易缺不易圆。
　　两个人快步闯过庭院，来到龙淼的停车处，龙淼揉揉自己被梵凡抓的生疼的手腕，有点埋怨地说：“这是怎么了，说跑就跑。”
　　“对不起……”梵凡向龙淼道歉，但是什么解释的话都没说。
　　龙淼耸耸肩，对梵凡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说道：“可是你拿不到合同，你的工作怎么办？别忘了，你们现在是单纯的商业合作而已。人总得为自己的既得利益考虑吧。”
　　但是龙淼这句话，却刺到了梵凡的内心，她有些急躁的说了一句：“正因为是单纯的商业合作，所以我才应该一笔笔算清不是吗？”
　　其实这件事，从见梵凡之前，龙淼就已经和田嘉铭达成了一些协议。作为报酬，龙淼可以拿到True和滨海雅岸的画品供应和主题设计。龙淼在测算之后，发现梵凡看似异想天开的提案其实真的可行，所以作为商人的她乐于帮助田嘉铭完成这次三方共赢的合作。
　　但是，此刻的梵凡表情决绝，龙淼知道再这样劝下去也毫无意义，决定暂时向她妥协，带着梵凡上了车。
　　龙淼将手机放在车前的手机架上，然后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辆。在后视镜里，她看到了追过来的田嘉铭。于是她试探性地对梵凡说了一句：“他追过来了……”
　　梵凡却抿了抿嘴说：“走……”
　　龙淼摇了摇头，踩了油门。她的车开的极快，梵凡在后视镜中看到狂奔着后退的田嘉铭，心里有些沉闷。
　　比起揣摩田嘉铭的心意，她其实更害怕自己沦陷。她虽然走的坚决，但是车开之后，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后视镜中的田嘉铭。
　　车经过一段弯道之后，田嘉铭才彻底的消失在梵凡的视线里。紧跟着龙淼放在车架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条信息上写着“照顾好她……”，发件人一栏则是田嘉铭。
　　这么快发信息是龙淼没有想到的，她眉头一皱觉着气氛有些微妙。
　　梵凡看到龙淼那个表情，沉默了很久才张嘴说了一句：“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龙淼听到梵凡这样说，有些生气，她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看着梵凡质问：“你想怎样？就知道你会别扭，所以我才给你们做中间人，测算结果你也看了，好好的一桩生意，到底因为谁变成现在这个别扭的局面？”
　　梵凡反驳道：“那他为什么要无条件答应我婚礼的事情？”就连自己心里都没底的事情，田嘉铭却敢答应，这是梵凡所不能理解的。
　　龙淼看梵凡那样子，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边走一边说：“向日葵，你终究不是个生意人，不明白生意场上最好的状态其实是理智而利己的。所以，你又没找他们要，他们也也没提出交换条件，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事情。你又何苦琢磨他们的心思，不管是徐冬青还是田嘉铭，只要不是白浩楠那种渣渣，你只关注你自己的收益就好了。”
　　梵凡低下头，她知道像龙淼这样干脆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东西，她不是不想给，而是想给而给不起，才是最让她痛苦和纠结的。
　　看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龙淼换个话题说：“对了，白浩楠最近没动静吧？”
　　梵凡摇摇头，她了解白浩楠，上次徐冬青跟他说的事情够他老实一段日子的，于是对龙淼说：“不用管他，过段时间或许就消停了。现在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会别的，龙淼一路将梵凡送回公司。
　　临行前龙淼还很担心的问了梵凡一句：“你那一单婚礼到底打算怎么办？”
　　梵凡苦笑道：“我看能不能劝他们换地方吧，如果不行，再找田嘉铭说吧。”
　　“如果不行，我看你也不会说了！”龙淼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上车走了。
　　梵凡看着龙淼的车渐渐走远，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歉意的笑了笑。她说的没错，就算是不行，梵凡也很难下决心去找田嘉铭。
　　
　　不过，她还是想尽力一试，毕竟客户还没有见到，或许是正好适合True风格的艺术佳侣，又或许在她的努力下对方肯做出让步。于是回到办公室梵凡就约了客户见面。
　　填写预约单的刘女士是新郎的妈妈。第二天，梵凡在一家装潢高级的茶社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大红色的定制礼服，带着金灿灿的黄金佩饰。虽然这一身价值不菲，却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她突然想起True的禅月，感觉庆幸自己没有答应田嘉铭。她很难想象，在禅月中间挂上一朵大红花的场景，会是怎样的艳俗。
　　然而面对自己的金主，梵凡的吐槽只能藏在心里，满脸赔笑的对刘女士说：“True现在没有包场业务，所以在那里举行婚礼恐怕是不行的。而且那里的装饰大多是黑白灰，不适合做婚礼庆典。”
　　刘女士仰着头傲慢的说：“你跟他们老板说，多少钱无所谓，我们家有的是钱。”说着她拈动了一下手指上或许价值上万的大金戒指。
　　梵凡内心升起一丝反感，但是表面上却要耐着心继续劝说：“True地方也不大，不适合宴请宾客，你可以提一下要求，我这里还有三家艺术主题的高档酒店，都比True适合做婚礼场所，再说现在的有钱人都更喜欢露天的婚庆，燕岛市的沙滩婚礼正在成为贵族新风尚。”



向日葵 第九章 强势的合作

　　梵凡想要提出更多听起来更为诱人的方式，引导眼前这位“刘女王”放弃在True给自己儿子大办婚宴的想法。
　　但是刘女士似乎对于她的劝说油盐不进，最后不耐烦的怒道：“给多少钱都行，但我就是要在全市最好的会馆，让我儿子风风光光的办个婚礼。”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似乎情绪有些焦躁。
　　梵凡看到情绪激动的刘女士，想要转变策略：“刘女士，我能不能和新人谈一谈呢？”她想要或许年轻人更有艺术修养和理智的消费观念。
　　没想到刘女士骄傲的一抬眉毛，说了一句：“不用，他们的婚礼已经交给我全权代理了！”
　　梵凡愣在那里，放弃又不甘心，不放弃又觉着前途渺茫。
　　面对突然哑了火的梵凡，刘女士一摆手说：“哎呀，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还忙着赚钱呢！”说完，她又搓了搓脖子上的金链子，捋了捋自己的金耳环，就剩下一个金镯子还没向梵凡展示了。
　　梵凡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咬咬牙赔笑道：“那么就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恐怕您的要求无法达成，稍后售后会跟您联系的，感谢您对我们公司工作的支持。”
　　短短两个月，这已经是梵凡第二次对客户说这句话了。
　　送走了脸色难看的刘女士，梵凡坐在茶室里面，她小口抿了一下标价888一壶的龙井。然后笑了笑，秋天的龙井，确实除了人民币，也喝不出其他味道了。
　　按说此时的梵凡应该觉着惆怅，可是心中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漫步在去往公交车站牌的路上，她甚至开始为自己下一步的职业生涯做打算。
　　很多有钱人的婚礼都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出，灯光舞美摄像演员，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梵凡也说不上来，或许换一个小一点的公司，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在她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徐冬青打来的。
　　“徐主管，我在见客户，有事吗？”梵凡犹豫了一下，没有说更多关于订单失败的事情。
　　听筒里传来徐冬青兴奋的嗓音：“梵凡，你快点回来，听说下午展梦餐饮集团的人会过来谈和True合作的事情，他们点名让你过来做介绍。”
　　被突然告知True要前来合作的梵凡整个人有点懵，她梦游一般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刚把订单的刘女士拒绝了。”
　　“什么时候还管婚庆订单的事情，人家说了，你提交了一个竞拍合作的企划书，对方董事会已经研究通过了！”即便是看不到，梵凡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对方眉飞色舞的表情。
　　徐冬青又嘱咐了梵凡几遍要按时回到单位，就挂了电话。留下梵凡一个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手机，她很想直接打电话给田嘉铭问问怎么回事，又想问问龙淼是否知情，可是最终，她还是决定直接回到公司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梵凡回到公司，发现有主管在训练几个前台，这些前台在公司资历够久了，按说不需要再进行这样的训练了。但是她没多想，只是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但是办公区也十分忙碌，气氛紧张，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如临大敌，而徐冬青更是少有的来到办公区，进行现场办公。
　　“这是，怎么了？”梵凡不想打扰忙碌的徐主管，拉住一旁的助理冯珊珊问。
　　没想到冯珊珊给了梵凡一个嘲讽的微笑，带点阴阳怪气地对她说：“呦，大功臣问我们怎么了，这是炫耀你搞了这么一大单生意吗？”
　　梵凡心里委屈，想要解释，可是冯珊珊却一面不满，好像自己才是被背叛，被欺负的人。就在的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徐冬青发现了回来的梵凡，于是快速的放下手下的工作，完全不顾及冯珊珊委屈的表情，跑过来拉起梵凡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说：“你还有功夫在这里发呆，今天下午的单子要是谈成了，咱们策划部今年得记一大功，要是谈砸了，搞不好整个策划部都得遭殃！”
　　梵凡一头雾水的跟着徐冬青后面问，好容易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梵凡才挣脱徐冬青的拖拽，问他：“这到底怎么了？”
　　“傻丫头！你这次中彩票了！”徐冬青一定是太兴奋了，才会对梵凡有些口不择言。
　　可是这样慌乱的情况下梵凡也没心情去追究，只是茫然的看着徐冬青，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明确一点的答案。
　　徐冬青也发觉了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整理的一下情绪说：“对不起，我……今天展梦集团的人打电话到公司，说你提交的那份长期合作的企划董事会已经研究通过了。今天下午他们会有高层的负责人亲自来谈。梵凡，你太厉害了！你快点准备一下，下午可能需要你对你的企划进行汇报！”
　　梵凡轻轻点点头，虽然企划书龙淼帮忙下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她自己也是全程参与的，所以汇报企划倒是轻车熟路。她现在的关心是另外一个问题：“不知道下午True那边是田嘉铭来吗？”
　　徐冬青用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梵凡说：“接洽是公关接待部的工作，咱们哪里知道啊？不过是不是田嘉铭也没啥区别，反正这少爷才回过，刚接手，公司运营说到底还是在他老子手里握着。说真的，爱都要是能搭上天石集团这辆快车，后面几年的发展就有盼头了。到时候咱们也是上市大公司的元老级员工，说不定能拿到一部分公司干股呢。”
　　看着因为畅想美好未来而喋喋不休的徐冬青，梵凡嘴上虽然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心中却全是伤感，就连一个和田嘉铭毫不相干的人，都比自己对他的了解多。这样的名气和地位让她感觉遥远，也让她感觉绝望。
　　
　　在徐冬青和上级的要求下，梵凡穿了自己最好的职业装，一早就来到会议室等着各位“首脑”出席。
　　客席一侧正中间果然是田嘉铭，其他的梵凡就不知道了。而爱都这边，除了刘剑锋副总裁曾经做过自己的面试官，其他人的名字也一概不认识。不过不管是田嘉铭公司的人还是爱都的人每个都顶着CEO或是总裁的名号，这样“芝麻”大的主管梵凡重新感觉到了做新人时候的惶恐与不安。
　　徐冬青给梵凡递上一杯水说：“放松点，他们到可能还要点时间，别到时候没有体力了。”这样的场所既没有徐冬青的一席之地，也没有他特别需要做的事情，但是他作为梵凡的上级，还是进入了会场，帮梵凡打气。
　　正在这时候，楼道里传来了闪光灯啪沙啪沙声音和人说话细碎的声音。
　　梵凡按照预定，站在门口，像迎宾小姐一样微笑着等待着田嘉铭的到来。
　　很多人在梵凡的面前传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微笑的样子，梵凡也不在乎被别人当做空气的样子，可是突然有个人穿过人群，冲她伸出手来，他客气又大方的对梵凡说：“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是田嘉铭，但和私下里的忧郁而内敛不同，商场上的他显得开朗并热情洋溢，完全不是梵凡认识的那个田嘉铭。
　　他的这个举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梵凡，这让她不得不伸手回应田嘉铭，并同样假装客气的说一句：“田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让梵凡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刚才还如空气一样的梵凡，转眼就成了聚光灯下的明星。她有些眩晕，并不知所措。



向日葵 第十章 裂痕

　　田嘉铭对梵凡的举动，让所有的人，尤其是爱都的高层第一次将目光停留在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身上。
　　不过他并没有在梵凡身边停留太久，转身往会议室里面走，但是一边走一边冲着爱都的总裁说：“能和梵小姐合作是我的荣幸。”
　　一边的刘剑锋也在这个时候想要蹭点梵凡的光，而赶忙插嘴说：“我当时校园招聘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梵凡小姐的才能，排除众议把她留在咱们公司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夸大其词，但是田嘉铭还是很给面子的说了一句：“刘总裁还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看着田嘉铭在那些人中谈笑风生，梵凡恍惚间感觉在在禅月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好像是一个梦。
　　众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一些无关痒痛，彼此奉承的话，然后今天的会议终于进入了正题。此时梵凡的小腿因为长时间高度紧张有些抽筋了，但她还是顺利的完成了自己对于企划方案的汇报。
　　当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准备回到座位上休息的时候，却发现田嘉铭正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并自然地展露出一个笑容。
　　她满脸疑惑的看向田嘉铭，她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并试图在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或者其他细枝末节的地方得到哪怕一点点的答案。
　　但田嘉铭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时间，很快就收回眼神，转过脸和爱都的高层谈论起合作意向书的具体细节了。
　　合同签订的过程特别顺利，田嘉铭也对爱都提出的请求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满足，只是最后签完字后，对爱都的高层说了一句：“别的都好说，但是关于梵小姐说的那个婚宴，按照我的意思还是要推掉，毕竟谁都能来True的话，那么True就不值钱了。”
　　“那就撤单，这个没有问题！”刘剑锋倒是雷厉风行，当即转头对梵凡说：“散会后就开始走撤销手续，然后让售后通知客户就可以了。”
　　站在梵凡身边的徐冬青，比梵凡听到了这个消息还高兴，他凑到梵凡耳边小声地说：“太好。”
　　梵凡面瞧对徐冬青挤出一个笑容，却什么都没有说。订单失败的问题确实迎刃而解了，但同时她还欠了田嘉铭两个大大的人情。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合作愉快！”田嘉铭和爱都的高层一一握了手，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梵凡也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可是伴随着这个动作的却是大脑的一片空白。她的笑容有些僵硬，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木木的钉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田嘉铭和公司的高层们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然后渐渐的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时间，成功的喜悦，未知的茫然，和田嘉铭之间忽远忽近的不安，纷纷在梵凡心中味交织。但徐冬青的心情则十分舒畅，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你做的很好。”
　　“谢谢徐主管关心。”其实那一刻的梵凡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惜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能帮他解决。
　　“别总是闷闷不乐的，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当是为你放松一下。”徐冬青借机对梵凡示好。
　　梵凡却摇摇头：“现在还只是意向书而已，说放松还太早吧。”
　　但是徐冬青却完全不听她说下去了，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这就打电话定地方，不许推脱！”可能是为了不给梵凡留下反驳的机会，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刚才还热闹的会议室，现在已经在夕阳的侵染下，变得安静、冷清。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刚好看到有一辆高级轿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田嘉铭。
　　突然手机一震，让还在看着车发愣的梵凡回过神来。信息是徐冬青发来的，他订了一家离公司不太远的饭店，不知道是不是怕梵凡拒绝，信息里还特别写明，除了梵凡他还邀请了几个策划部或者婚礼策划组的其他人，其中也包括梵凡的好友冯珊珊。
　　梵凡叹了口气，她觉着自己像一个风筝，看起来飞的很高，很自由。但是她自己知道，其实自己不过是被风和线拉扯着，挂在了半空中而已。他们，甚至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事已至此，梵凡不去总是显得有些矫情，可是她不想和徐冬青同去，思来想去，她还是给冯珊珊发了信息：“珊珊，一会走的时候叫我。”
　　但是没想到冯珊珊回了自己一条：“不好意思，我约了别人，已经出发了。”
　　梵凡看着冰冷的屏幕，心里一沉。即便现在，她仍是记得一起集中培训的时候，那个陪自己流泪，陪自己喝酒的女孩。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就变成了手机屏幕上偶尔闪动的几个冰冷的字眼。
　　“梵凡，一起走吧。”梵凡还没有找到伴，收拾停当的徐冬青已经堵在了自己的门口。
　　她想拒绝，却苦于没有理由，在沉默了两秒钟后，她妥协地轻轻说了一声：“好。”
　　见到徐主管的时候，梵凡有点不自然，毕竟两个人除了公事以外，几乎没有独处过，突然只剩下两个人了，梵凡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尴尬地说了句：“徐主管，破费了。”
　　徐冬青笑着对梵凡说：“下班时间，不要这么拘谨，叫我冬青好了。”梵凡没接话，只是冲徐冬青笑了笑。
　　很快电梯就来到了一楼，两个人从电梯间里走出来，梵凡从连廊拐弯进入了一楼的门厅，却发现冯珊珊正在门厅的临时休息处坐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不是约了别人，而且已经出发了？这样的疑问涌上了梵凡的心头，但她没敢出声，害怕曾经的朋友彼此间尴尬。
　　可是虽然一楼大厅十分空旷，就算距离很远，冯珊珊抬头还是发现了梵凡。而梵凡也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从局促和尴尬变成了愤怒和不甘。
　　紧接着，跟在梵凡身后的徐冬青开口说了话：“珊珊啊，我不是让你先走了吗？”
　　梵凡这才知道冯珊珊约的人是徐冬青，而徐冬青应该是拒绝了她！
　　
　　“要不，我先走吧！”无论如何，梵凡仍是把冯珊珊当做自己重要的朋友，假如冯珊珊对徐冬青有好感，那么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在这里面横着。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徐冬青一把抓住了手腕，并急切地喊了一句：“梵凡别走！”
　　在很多人眼里，徐冬青是一个沉稳的男人，他在大场面甚至大事故面前都能保持着异于常人的冷静，可是就在刚才，他竟然有了一丝丝急躁。
　　梵凡站住了脚，但是手却迅速的抽回了。
　　空气，似乎在三个人中间凝固了片刻。
　　突然，冯珊珊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过来，对梵凡和徐冬青笑着说：“再楞下去，大家要等不及了。”说着，冯珊珊很亲昵挽起了梵凡的胳膊。
　　梵凡也配合地笑起来说：“是呢，我们还是快走吧。”
　　“是啊，我们快点走吧。”徐冬青也跟着说，可是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冰冷。
　　梵凡没在意，或者说发现了，却不想往心里拾。
　　这一路上冯珊珊拉着她，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让梵凡以为之前的疏远只是一种错觉。而徐冬青则跟在两个人后面，几乎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约定的地点，其他人已经到了。三个人立马都换上了笑脸，伪装各自的心情。在彼此的位置坐定，进入了各自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