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1章　少爷归来

民国八年的秋天，浦江港一号码头，一艘来自大洋另一端的邮轮漂洋过海而来，低沉的汽笛声响彻了整个码头，听得蹲坐在这里快一天的几个年轻人都忍不住的伸长了脖子，只等着船一靠岸就冲过去堵在出口接人。
“曙光女神号，没错！”
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少年蹦着高叫道。见他一脸兴奋的模样，身边站着的两个洋装青年相视一笑，其中一个瘦高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宝柱，你家少爷坐的就是这一班，总算回来了。”
“可不是，靖川这一走，算算也有六年了，在外面晃荡的够久了，回去他家老爷子估计得扒掉他一层皮。”
另一个的身材稍微敦实些，圆润的脸上笑的满是促狭，摆明是在幸灾乐祸。
“那我家少爷也不想么那不是有有原因的么……”
宝柱开始还想着给自家少爷找回点场子，可一想到少爷离家出走海外留学的初衷，他就觉得自己瞬间没了底气。
他不说了，可是那个身材微胖的青年可不愿这么就放过他。
“啥原因啊，他不就是不想做白家女儿的童养夫，还不敢跟人家明着说，躲出去拖着逃婚嘛！”
“这事全浦江都知道，你还提他辩解个什么劲儿啊！”
说起这个，胖子似乎有些忿忿不平。
“你家少爷要是真不想娶人家，那大可以跟人家姑娘说嘛，现在可是新社会了，就算白家以前是帮派起家的，人家现在洗手不干了，也不能对靖川做什么，何必白白耽误人家女孩儿的青春呢？”
“这一晃6年过去了，白家姑娘都18了还拖着没人家，靖川诶……这不是造孽么……”
他一边说，宝柱就站一边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事的确是他家少爷做的不地道，让人家姑娘白等了四年不说，还沦为浦江市的笑柄，连带着欧阳家都跟着背黑锅。
幸好白家最近几年修身养性了，要不然肯定饶不了他。
宝柱的主家复姓欧阳，欧阳家以贩生丝起家，前清光绪年间，浦江城附近32个镇有一半的丝绸和布匹生意都是欧阳家的，布庄开遍了南七省。民国开埠之后，有大量的洋布流入了浦江城，欧阳老爷见土布生意不好做了，干脆就关了铺子开起了洋纱厂，生意红火的不差当年。
尝到了办厂的甜头，欧阳老爷再接再厉，接连在浦江城郊置下了大片土地，洋灰厂，皂厂，很快就成为浦江岸边有名的实业家，还曾得到过大总统的接见。
在商场上，欧阳老爷可算是春风得意。可是回到家里面，这位商界巨擘可就是一脸的糟心。
二十四年前，欧阳老爷的心病是没儿子，换成二十四年后，欧阳老爷的心病依旧是那个混蛋儿子。
欧阳家的正房太太出身名门，据说祖上在前清还做过从二品的大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要不是时代变了，这样一个高门嫡女嫁给一个商贾，那可是不能想象的事。欧阳老爷爱敬嫡妻，成亲八年都未曾纳妾。要不是嫡妻实在没有生养，他也不会走这抬姨娘的路子。
倒是陆续进门了四房姨太太，然而一连生的都是闺女，儿子连根毛都没看到。欧阳老爷每每乘兴而来败兴而走，看着六个闺女的脸蛋心中发苦，心道老子难道积善行德的不够多，怎么还是个没儿子的命？
于是越发的修路造桥，开设善堂，人称欧阳大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四十一岁的那年，正妻叶氏怀孕了。满浦江城都在看欧阳家的笑话，说这次生下来正好凑个七仙女。气的欧阳老爷跟人跳着脚对骂，但心里却是越来越没底。
不过这一回，倒真是让他如了愿。怀胎十月之后，正房叶太太生下了一个白胖白胖的儿子。虽然儿子一出生就给了欧阳老爷一巴掌，可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欧阳老爷还是欢喜的舍不得撒手，直叫着自己可算是有后了。
即是独子，又是嫡子，欧阳家的大少爷名叫欧阳靖川，欧阳家当天就开祠堂把名字上了族谱。
半月之后，老友白先生到访，看到欧阳家有后，白老爷是打心眼里替朋友高兴。
白家专做航运生意，他家的船遍布南方七省，浦江城唯三的邮轮都记在白氏轮船公司的名下，白家也是浦江城数一数二的豪商。
白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子，他便戏言说若是将来有个女儿，便和欧阳家结个儿女亲家，两人击掌盟誓，欧阳靖川的娃娃亲就这么定下了。
六年后，白家还真有了个嫡出的女儿，于是欧阳靖川少爷有了个比他小六岁的小媳妇。
十几年过去，白家的声势越发的浩大。白家大少爷白昱衡官至监察部驻浦江特派员，在浦江城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更别说他手里还握着白家以前留下的老底子，在错综复杂的浦江滩，他黑白两通，地位超然物外。
倒是那位白小姐极少有消息传出来，像是隐形人一样，被白家护的紧紧的。外人只道她和欧阳靖川有婚约，至于这姑娘的名字性格相貌，知道的人都讳莫如深。
久而久之，白小姐的倒成了社交场上最神秘的人物。有心钻营或是攀附的都在想方设法的打听她，都说大少爱妹如名，要是走通了这条路也算找到捷径了。
六年前，欧阳老爷准备替儿子正式向白家提亲，白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欧阳家和白家相比，还得算是有些高攀了。
欧阳靖川自然是不乐意的，新时代不流行包办婚姻，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以后怎么生活在一起。
正这个档口，有个消息忽然传遍了浦江城的上层圈子。说白小姐体弱多病常年卧床性情古怪貌若无盐，欧阳靖川娶了这个母夜叉，就是为了攀上白家吃软饭。
这怎么能忍？
欧阳靖川在家大闹了一场，拼死退亲没得到应允，干脆一怒之下包袱款款的出走大西洋洲，跑到英吉利留学去了。
他虽然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可欧阳老爷这次真是气得狠了，一块大洋都没支援他，就想着这小子坚持不住就得回家低头认错。
谁知道这一去六年，他竟然也能自力更生，偶尔寄回来的家信里，满满的都是逍遥自在。
这次回来，还是因为欧阳大太太假托身体不适，这才将人骗了回来，欧阳家夫妻俩都想着顺带着把和白家的事情做个了结。
不管怎么样，白家的女孩是无辜的，再拖下去就是造孽了！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2章　少爷出糗

欧阳靖川快步走下了甲板。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俊美帅气的年轻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和游学海外的经历，让他看上去生机勃勃，飞扬跳脱。
六年没回来，浦江港的变化已经让他快认不出来了。
“少爷！这里！这里！”
宝柱跳着脚大声的叫到，还不停的挥舞着手臂吸引他的注意。
“宝柱！”
欧阳靖川快步跑下甲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转头看向另外两个挚友，伸手来了个拥抱，还使劲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宏栾兄，介章兄，好久不见。”
三人见礼完毕，宝柱引着三人上了家里的汽车。一番斯谈之后，欧阳靖川和二位友人告了罪，说要先回家看看。
于是三人在沿江大道分手，车子一路径直开到了欧阳公馆门前。
一走下车，欧阳靖川忽然就感觉到有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冷战，警觉的顿住了脚步，左右看了看，然后扭身就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
“诶？少爷？家里的门在这儿啊，您这是往哪儿走？”
“嘘……”
欧阳靖川使劲朝着宝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爹是不是在正堂呢？”
“啊，是啊。”
“我娘在后院吧。”
“对的，太太在正院宏济堂，几个姨太太也在，就等着您见完老爷之后过去呢。”
宝柱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他想不通少爷为啥要这样神神秘秘，到了门前还不进去。
“那就对了，你就当做少爷我还没回来，自己先去外面玩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啊。”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了两块大洋扔给宝柱，自己则是顺着墙根熟练的朝后院的方向溜过去了。
开玩笑，他爹可是出了名了一言不合就请家法！现在正堂估计家伙都预备好了，他是傻才单枪匹马的自投罗网，挨揍那是一定的。
这个时候，自然要到后院去找救兵。
说起上树跳墙钻狗洞的本事，欧阳少爷那是驾轻就熟，家里没有那棵树是他没祸害过的。沿着记忆中的墙垛攀了上去，院里有棵老榕树能直接跳过去，下来就是娘亲的正院耳房，这是他以前逃命的常用路径。
到时候抱着娘撒娇求情一阵子，他爹就是想动手也得掂量一下，怕不怕河东狮吼呢……
他算计的高兴，却忘了自己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手脚灵便身材瘦削的少年，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卡在了当中，上不去也下不来，顿时傻了眼。
欧阳公馆的后院临着一条林荫小路，对面是花山公园，现在这个时间来往的虽然人不多，但也有行人看出了他这尴尬的状态，隐约传来的笑声听得他越发的急躁。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点劲跳上去算了！
横下一条心，欧阳少爷猛一抬腿就想跨过院墙。却听身后“嘶啦”一声轻响，有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他的脸顿时就僵住了。
他不确定是裤子的什么地方撕开了，但迈了一半的腿却是停在了原处，再也不敢动弹的。
噗……
墙下传来一声轻笑。
欧阳靖川缓缓的转过头，只见高墙之下正站着一个少女。
她梳着当下最流行的齐耳短发，皮肤白皙红润，一双杏眼清澈明亮，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美人。
看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看什么看！小丫头！非礼勿看不懂吗？”
欧阳靖川感觉到屁股后面有凉风拂过，顿时尴尬的面红耳赤，凶巴巴的吼道。
听他这么说，少女微微撇了撇嘴，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我也不想看啊……”
她眼珠转了转，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用周围都能听得清楚的声量“小声嘟囔”道。
“谁知道会真的露出来啊……竟然是红绿花布的……好土气……”
说完，她看也不看墙上怒目而视的男人，背着手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欧阳少爷气爆了，他在墙头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打消了跳墙追人的念头。
红绿花布怎么了？反正……反正是穿在里面又看不到！还土气……等着吧死丫头，再叫少爷遇上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扭着脖子朝外眺望，想把那讨厌鬼的样子看得再仔细一些。
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大吼，惊吓之余脚下竟然开始打滑，横七竖八的摔下了围墙。
“哎呦！”
欧阳少爷一路惨叫，这下摔的太厉害了，结结实实的靠脸着地，嘴巴啃进了不少沙土。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巴，冷不防还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一边抽气一边赔笑，表情甚是狰狞。
“爹……嘿嘿……好久不见了啊……您老身体可好？”
欧阳老爷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杖，冷着脸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放杀气。
“托你的福，还有一口气吊着呢！”
“诶……爹您还是那么谦虚。看您这红光满面印堂发青……啊不，印堂光明！怎么看都能活到一百岁！”
欧阳靖川笑的谄媚，好话像是不要钱一样的随便扔，终于换来了欧阳老爷脸色的缓和。
他轻哼了一声，冷着声音问道。
“臭小子回来不见老子，跑到后院混着是个什么道理，你可真是越学越回去了！”
“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见儿子忙不迭的点头，欧阳老爷的脸色更亮堂了一些。他轻咳了一声，又接着说道。
“既然不走了，你就给我收收心养养性子，在浦江城安家立业，给我欧阳家传宗接代。”
这话欧阳靖川一听就觉得头大。
“爹啊，我这不才二十四么……现在结婚……”
“现在结婚怎么了？老子二十四的时候……”
欧阳老爷想说自己那时候早就成家了，可一想到成家二十年都没儿子的辛酸史，顿时就有些接不下去。
倒霉儿子可体会不到老爹的伤感，他挤着眼伸手揽过老爹的肩膀，笑的有几分猥琐的样子。
“爹啊，您今年才六十有六，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您看你要实在想要传宗接代，再和娘给我生个兄弟也是来得及……”
话还没说完，他后脑勺就被欧阳老爷扇了一记。
“臭小子！敢调侃你老子？是不是忘了家法长什么样儿了？”
欧阳老爷恨恨的说道。
“这几天你好好休整一下，然后到家里的公司上班，先去纱厂车间转转，等熟悉了业务我再给你安排工作。”
听他这么说，欧阳靖川顿时又不干了。
“爹啊，我不想进家里的公司。”
“我在英吉利念的也不是商科，犯罪学放到工厂里根本就用不上。”
“我在苏格兰场实习过，我回来就是想进警局，我要做华国最有名的神探警长！”
他一边说，还一边偷眼观察欧阳老爷的脸色，准备见势不好，随时逃跑。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3章　家庭风暴

“啥？那不就是捕快么？”
果然，欧阳老爷听他这么说，脸顿时就绿了。
他拎起拐杖照着欧阳靖川的屁股就是一记，见他还敢躲，立刻气冲上脑，一边追打一边还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老子花钱供你出去留学，不是让你去学着怎么当捕快的！你可气死你老子了！”
后院的打骂声很快就惊动了家里人，欧阳夫人带着四个姨太太都跑了出来，看到丈夫正在追打自己心爱的儿子，欧阳夫人立刻拦在了当中。
“呸！什么你供他出去念书，你给他一个大子儿了吗？”
“儿子留学的钱都是他自己打工赚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儿子再走了我看你上哪儿去哭！”
她像只老母鸡一样，将欧阳靖川牢牢护在身后，昂着脖子很欧阳老爷对呛。
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出身好又生了儿子的欧阳夫人敢跟老爷这么说话，夫妻两个为儿子吵架，余下的姨太太们都低头做鹌鹑状，一声不敢吭。
“慈母多败儿！臭小子就是让你给惯坏了！”
“老子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他要是不接手，老子养他做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几年给他寄了多少大洋，要不是我时不时的给你贴补，你哪儿来那么多银钱！”
此话一出，欧阳夫人立刻没了底气。
欧阳老爷说的没错，要不是他偷偷放水，她当然拿不出那么多银钱给儿子。虽然后来儿子已经可以自力更生，可在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资助还是很重要的。
见儿子老婆都不说话了，欧阳老爷长长叹了口气，语调也软和了不少。
“你还年轻不定性，我可以容你玩两年，两年之后你必须回来继承家业，你身为欧阳家的少爷一路锦衣玉食的长起来，不能没责任不付出。”
“过两天你跟我一起去白家提亲。这两年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但是白家小姐你得给我娶进来！女孩子的花期有限，人家等了你六年，你不能再耽误人家了。”
听他老爹说起这个，欧阳靖川只觉今日怕是大限难逃。可和白家的婚事又容不得他再拖下去，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爹，我不娶白家小姐。”
“啥？”
欧阳老爷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和白家小姐面都没见过，在一起生活是不会幸福的。”
欧阳靖川低着头，说的有点没底气。
“那就去白家见见啊！”
欧阳老爷敲了敲手杖，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奇葩的理由。
“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我这一次回来最主要的就是想跟白家退亲，我已经给白小姐写信说过了！”
话音刚落，欧阳老爷立刻一拐杖就抽了过去，气的满脸通红。
“你个臭小子！反了天了不成，你爹我说的话你都当是在放屁吗！”
“你要和白家退亲，你拿什么退亲？你都耽误人家姑娘六年了！”
“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敢干这种丧良心的事，你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以后死在外面老子都不管，就当老子没有生儿子的命！”
“来呀！给我取家法过来！”
听他这么说，欧阳太太顿时就慌了起来。
老爷的家法不是玩笑，每次都大的儿子皮开肉绽，要躺个几天才能恢复。
她一边拦着丈夫，一边朝儿子使眼色，要他识相点赶紧逃跑，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她比谁都了解儿子，两父子都是犟驴，杠上了就不能改主意，想让一个低头那是不可能的事。
欧阳靖川也知道情况不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恭恭敬敬的朝着欧阳老爷和叶夫人各鞠了一躬。
“爹，我走了，等我找到了工作，我会回来看你和娘的。”
“白家的婚事我亲自去说，白小姐想打想骂我都任由她，一定陪到她出了气为止。”
说着，他就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溜烟的逃出了欧阳公馆，气的欧阳老爷在身后跳脚着骂。
“滚滚滚！走了就别回来！”
他砖头看向面色同样不好看的欧阳夫人。
“我可告诉你，这回你要是敢给这小子一块大洋，老子跟你没完！”
欧阳靖川逃出家门，径直走到了花山路12号一处弄堂口。往里走就是连排的老房子，他的好朋友朱成勇就住在这里。
朱成勇，就是今天早些时候去码头接船的那个胖子。他是吴州人，家中富裕，在浦江城的一家报馆工作，社会关系很是广泛。
见到拎着行李的欧阳靖川，朱成勇顿感意外。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出来了？”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别提了，老爷子让我娶白家小姐，我说我要去退亲，这不就出来了么……”
说起这个，欧阳靖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和朱成勇相交已久，自然知道他对自己婚约一事抱着什么态度。
果然，只听朱成勇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明石兄，你若是有心退亲就早说，现在人家姑娘等了你六年，你现在退亲未免有些不太地道。”
听他这么说，欧阳靖川的脸色也是一红。
这件事他做的的确欠考量，可他要真娶了一个没感情的女人，那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
“所以我这次想约白小姐出来，我亲自跟她说。若是她不解气，要打要杀都可以，我都任她处置，要我的身家性命都没问题，只要她一句话，我什么都给她！”
“只是不能结亲？”
“只是不能结亲。”
见欧阳靖川说的斩钉截铁，朱成荣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隐隐带了一丝猜测。
“你莫不是……心有所属了吧……”
他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欧阳还真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恩，我喜欢一位姑娘……虽然她还没接受我，但是我不想放弃，我想和她在一起。”
听到这里，朱成勇惊讶的一拍大腿。
“你竟然喜欢女人？以前百乐门的花国总理你都不看一眼，你竟然是喜欢女人的？”
欧阳靖川斜眼窥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她是德意志海德堡大学的一名学生，我在杂志上看到她的文章，言之有物态度严谨，非常令我心折。”
“她叫Quila，我有给她写信，可是她还没有回复我……”
竟然还是暗恋！
没想到这小子不开窍则以，一开窍就玩的这么高端。
“人家还不认识你呢，你就把婚事给退了，万一人家不接受你怎么办？”
他问的随意，可欧阳靖川却答得认真。
“我退婚和她没有关系。我以前没喜欢过谁，和白小姐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妨碍，可是现在我心有所属，这样对白小姐就不公平了。”
“介章，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给白小姐写了信，我约她明天上午9点在合盛茶楼见面，到时候我会当面请罪的，你放心吧。”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4章　少爷退亲

在朱成勇家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欧阳靖川就拎着他的小皮箱来到了合盛茶楼。
茶楼就建在浦江边，三层的设计可以遥望浦江江面，算是浦江滩的一个地标。
九点整，茶楼的伙计敲响了包厢的房门，引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又轻轻的把房门掩上。
那姑娘中等身材，头戴西式的纱帽，大大的帽檐遮住了面容，只露一个下巴出来。
她的身形消瘦，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朝着欧阳靖川微一躬身，然后就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
欧阳靖川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朝着对方还了一礼。
“白小姐，我是欧阳靖川。”
“欧阳先生请我过来，是要说退亲的事？”
白小姐缓缓开口说道。
“是的。”
欧阳靖川点了点头。
“我想请白小姐和我退亲。”
听他这么说，那姑娘浑身一震，竟然就以帕掩脸，抽噎着哭了起来。
见她这样，欧阳靖川顿时就荒了手脚。他想安慰对方，可又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尴尬的一动都不敢动。
白小姐哭了半响，忽然开口问道。
“欧阳先生要与我退婚，可是我有什么行止不端的地方。”
“当然没有。”
“那是嫌我相貌平平，没有才名？”
欧阳靖川接着摇头。
她一连问了五六个问题，欧阳靖川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就没停下来过。
“既然都没有……先生为何要同我退亲？”
欧阳靖川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说道。
“是欧阳心有所属，背信弃义了。”
“先生的意中人定是绝代佳人……嘤嘤嘤嘤……”
欧阳靖川再次摇了摇头。
“其实我没见过她，只知道她叫Quila，我在杂志上读过她的文章，觉得她一定是个独立睿智的新女性。”
听他这么说，白小姐长长叹了口气。
“想做新女性，总要经济独立才好。难怪先生不中意我，像我这样只能依附家里生活的菟丝花……诶……嘤嘤嘤嘤……”
见她情绪有开始低落了下去，欧阳靖川的心中越发的愧疚，连忙安慰她说道。
“白小姐有心改变也不算晚。我听小姐谈吐文雅，应当也是读书之人，若是小姐不嫌弃，我愿助小姐一臂之力。”
说着，他从行李箱中取出了一张汇票。
“欧阳旅居英吉利六年，期间也算小有积蓄。这是我目前所有的身家，算是给小姐赔礼。”
“欧阳耽误了小姐，任何时间只要小姐一句话，欧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的铿锵有力，坐在他对面的白小姐似乎也有些动容。
“那就谢谢欧阳先生了。”
她轻声说道，并没推拒那张递过来的汇票。
“联姻一事就此作罢，欧阳先生可以放心，祝您以后能觅得一位真心人。”
说完，她哭着跑出了房间，只留欧阳一人呆坐了半响，几乎不能相信这件事就这样轻易的就了结了。
他想象中的痛骂羞辱殴打……通通都没有！
那位白小姐除了拿走了他的全部身家之外，什么都没做就同意了？
早知如此，何必耽搁这么长时间，一早就该了解这桩公案才是嘛！
白小姐出了门就立刻止住了悲声，转身进了隔壁的雅间。
一个少女静静的站在窗边，看见她进来，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个笑，虽然精致到近乎绝美，但是却没有一丁点温度。
“办完了？”
那位“白小姐”点了点头，取下了头上的帽子，将一张汇票递了过来。
“还不少。”
少女嗤笑了一声，她转回头，冰冷的视线落在弯曲的露台处，直到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才离开了窗台。
“知秋，按照你的意思，小红把那小子的银钱都拿来了，现在他一穷二白又被赶出家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个男人轻笑着走到她的面前，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可在细细看过去，却只见满满的纵容和宠溺，似乎并不真心觉得少女的做法过分。
如果欧阳靖川还在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站在窗前的姑娘，其实就是那位看到他窘态的促狭鬼！
白知秋摇了摇头。
“钱是他自己愿意给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定亲本是两家长辈的口头约定，两家要是都不提，也没人会再说什么。”
“六年前是他家提的亲，后来生出了这些波澜，都是他们自己闹的。”
“大哥，你说此人心底纯善，我看他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傻蛋！”
难得听到妹妹爆了粗口，白昱恒眼神闪烁了一瞬，薄唇微微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白知秋眼珠一转，波光流转之间有说不出的灵动。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当然是继续观察一下。”
她摇了摇手中的汇票，俏皮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些钱，省着点儿用可以租房子，顺带给他发点儿薪水也够了。”
“他许我一诺，我是不会就这么浪费掉的……”
同一时间，欧阳靖川忽觉背后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此时正坐在警局的警长办公室里等待分配，靠着闪亮亮的一张英国伦敦苏格兰场推荐信，他在警局成功谋得了一个探员的职位。
试用期三个月，若是做的好的话，还可以提前转为正式雇员，薪水虽然不是很多，但足以维持他的基本生活了。
昨天在朱成勇家挤了一夜，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另租一个房子，介章兄的鼾声简直要震破耳朵了！
一想到在发薪水之前还要忍耐，欧阳靖川就觉得眼前一面昏暗，后悔要是留几块大洋防身就好了。
不知道……警局可不可以蹭住啊……
“这位是冯志昌探长，是我们警局最有名的破案专家，你暂时就跟着他，小伙子好好干哦！”
局长张立德拍着欧阳靖川的肩膀笑着说道。
欧阳家算是浦江城里的大富之家，虽然不知道这位少爷为什么一定要来警局打工，但只要他不给自己惹出事来，他也乐得多一条人脉。
至于欧阳少爷能不能在警局混下去，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5章　河中腐尸

欧阳靖川正想着怎么开口和冯探长说蹭住的事，没想到却一眼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栓柱！你怎么来了？”
欧阳靖川惊叫了一声，指着壮汉的手指抖了抖，忽然又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扯着对方蹲在墙角，低着声音问道。
“说！是不是我娘派你来的？”
“我可跟你说明白啊，少爷我敢做敢当，婚我已经退完了，你们就是抓我回去也没用的！”
听他这么说，栓柱憨憨的一笑，他刚想说什么，却被再次忽有顿悟的欧阳少爷给打断了。
“哦！是我爹找你来的！”
“虽然少爷我打不过你，但是我爹可是说给我两年的自由了，你赶紧回去跟他说，是男人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不……少爷……不是老爷太太让我来的……”
栓柱终于抢到了话头，可是他天生就是个慢性子，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字一顿还拖长音，听着欧阳靖川越发的着急。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
“我是警局的探员，我已经工作三个月，今天刚好转正。”
说着，他还从怀里摸出了委任状。
这下欧阳靖川没脾气了。
他觉得心情很复杂。
他爹娘根本没有找他回去的意思，年少的玩伴兼随从栓柱只是来上班的，而且比他混的还好！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看到冯探长走到两人面前，硬邦邦的丢下了一个字。
“走。”
这是啥意思？
欧阳靖川不明所以的看向栓柱，却见栓柱憨憨的笑了笑。
“探长说有案子了，让我们一起去现场。”
说着，他就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提包，见欧阳靖川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有好心的解释了一下。
“冯探长说话都是不超过三个字的，这个少爷听惯了就好了。”
案发现场是浦江市市郊的一座山庄，风景如画也寸土寸金。
今天是白家女婿李建伟50周岁生日，小庄园的草坪上被布置成了一个露天的宴会场，可没想到宴会刚进行到高潮，有人竟然在山林后面的小河中发现了一具浮尸。
欧阳靖川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强自按捺住翻涌的胃不让自己吐出来。
在苏格兰场不是没见过尸体，可是面前的这具实在太吓人了！
脸已经肿的看不清长相不说，嘴唇青黑外翻，长长的舌头完全伸了出来，鼓鼓的肚子像是被什么气体充满了一样，撑得成了一个圆球。
倒是有点像老家传说中的那些鬼尸！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巨大的尸体，明明是个女人，四肢却像是树干一样，粗壮的可怕。
她的皮肤隐隐透着恶心的暗绿色，腿上的静脉像是蛛网一样凸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分外的触目惊心。
在场的客人早已退到了庄园的别墅内，听说已经有胆子的晕了过去，被仆佣们抬进了房间请医生救治。
听道警局来人的消息，今天的寿星庄思文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生日宴会遇到这样的事，庄思文快要气疯了。
他是白老爷庶妹的丈夫，白大公子名义上的姑夫。
浦江城的白家，就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豪门之一，也是华国南七省的航运之王。
白家祖籍吴郡青州，祖上高官名士辈出，到了民国时期，更是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主。
自从庄思文娶到白家小姐白绮丝之后，这从商之路就越走越顺畅，身价很快就翻了好几倍。
今天要做寿辰，一来是想找个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二来也是想借着这个名头多多和顶级圈子里的人交际一下，好好的拓展一下自己的人脉网络。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寿宴现场出现了死人，这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
“冯探长。”
庄思文勉强挤出了个笑脸，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尸体发现了有半个时辰，下人们用竹竿拨到了岸边，没有人碰过她，您看……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话只说了一半，就见庄家的一名管事走到庄思文的近前，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庄思文保养得宜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冯探长，这里就麻烦您了。有需要的地方找我家管事的就行，我这里还有事，暂时先告辞了。”
说着，他就朝着警局众人点了点头，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警长，这是什么情况？”
欧阳靖川看着庄思文远去的背影，有些好奇的问道。他是知道白家这个女婿的，名声说不上坏，但靠女人吃饭倒是事实。
此时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蒙上了白色的尸布。
朱志昌看着尸体半天没说话，砸吧着嘴巴连抽了好几口烟。
半响之后，他才点指了一下放在地上的尸体，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吐出两个字。
“烂啊。”
欧阳靖川默然。
果然像栓柱说的一样，冯探长的话少的可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稍微可以领会他高度精炼的语言艺术，只要再给点时间磨合就能完全贯通了。
“尸体是在水中发现的，已经高度腐化，不经过专业的检验是看不出什么的。”
他掀开了尸布，一边看尸体一便自言自语道。
“河是从山上下来的，这个位置刚好是个小潭，除了庄园之外，附近都是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看尸体穿的衣服是旗袍，材质应该不错，不过肩膀的位置有些不太合身，应该不是死者本人的衣服，初步判断，死亡地应该就是这里。”
“至于死亡时间……”
说到这里，欧阳靖川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
现在正是盛夏时节，浦江城虽然临海，但到了这流火的八月也是热得不行，尸体很容易就腐坏。
那么根据尸体的形状判断死亡时间，就不会那么准确了。
“警长，我和栓柱去问问在场的目击者吧。”
按照苏格兰场的办案规则，当死者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之时，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寻找目击证人。
冯探长看了他半响，似乎对他这么自告奋勇有一些惊讶。然而这位省话一哥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朝两人挥了挥手就同意了。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6章　庄家秘密

“谁让你来的？我上个月不是给过你们银钱了吗，怎么又来要钱？”
“我告诉你，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你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后院，人少了你就给我回去，给我捣乱的话以后一毛钱都没有！”
庄思文将一个身穿蓝色土布裙的女人拉进了房间，狠狠将她摔在地上，生气的说道。
被他教训的女人身形清瘦，面色愁苦，一身粗布裙已经洗的快看不出颜色了。
她微微的瑟缩了一下，一脸的害怕，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侄子把钱拿走了，说是要还之前欠的债，我找不到大嫂，没办法，只能……”
听她这么说，庄思文眉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是真的厌恶这个甩不掉的包袱，这些家人从来就没给过他一分助力，反而一直在拖累他前程，像个炸弹随时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什么嫂子，你说话当心些，你嫂子正在前面招呼客人呢，你侄子今年才刚3岁，怎么可能把钱拿走。”
他厉声训斥了妹妹一句，然后顿了顿，语气有所缓和。
“你就呆在这个不要出去了，一会儿我找人把你送回去，你告诉那两个人，都老实点，要不以后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他冷着脸扔下了这句话，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不知走去哪里了。
庄青青呆呆的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的昏暗。
她自小家贫，父母全力供养了大哥念书，还举债给他讨了媳妇，大哥完婚之后就去省城读书，自此之后就再也没在庄青青的生命中出现过。
她嫁了人又死了丈夫，便回娘家跟着大嫂操持家务。等收拾了爹娘的后事，大嫂带着侄子和她浦江城寻亲。
大嫂是个传统的乡下女子，照顾长辈抚养儿子，家里的活计一手抓，从来也没有一句怨言。
原想着到了浦江城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哥竟然在外面另娶了一房太太，还是个富家小姐，再也不肯认大嫂和侄子了！
浦江两岸花花世界，侄子很快就迷了眼失了魂，赌钱把家里最后点儿东西都赔进去了，逼得她们走投无路，不得不回来找大哥接济。
新嫂子倒是很大度，没拦着她来要钱，时不时的还给她两件她不穿的衣服。
倒是大哥，似乎特别不愿意见到她似的，每次都是冷着点打发她，对于嫂子和侄子更是不闻不问。
庄青青不是傻子，她当然明白大哥不欢迎她。
可是那是她世上仅有的亲人了，若是大哥也不管，那她要往哪里去呢？
她蹲下身子，将自己紧紧的团了起来，躲在门后的空间，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难受的不只庄青青，还有来参加宴会的一众客人。
亲眼看到了一个狰狞可怖的死人，又被巡警围住不能离开，养尊处优的人群已经开始躁动。
“都别说话，现在要分别询问，各位先生太太们配合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人群已经被到场的巡察分别隔离，几个探员带着助手开始了分别询问。拜出身所赐，欧阳靖川倒是得到了不少的线索。
“哎呦，那尸体是泡胀了吧，真是吓死人了。”
一位妆容得体的贵妇心有余悸的说道。
“小川川啊，我是你娘表姑的二姨，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啊，一群人被困在一个有尸体的地方，那尸体会不会诈尸啊，凶手说不定还没走，就等在我们中间，然后一个个把我们都杀了，哎呦这地方太可怕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肥硕的手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呯呯响。
“快了，我问完您就能走了，咱们快点说完，可不能耽误您的美容觉呢。”
胖太太听他这么说，顿时害羞的推了他一下，力道大的一下把他推坐在地上。
欧阳靖川觉得自己一定受了内伤，他捂着抽痛的肩膀站起身，勉强露出了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那满满的男子气立刻迷住了胖太太的眼。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回答道。
“要不是听说今天白先生也过来，我来懒得来捧这个场子呢！”
“哼哼，结果是骗人的！说是什么白家的女婿，不过就是个舞女生的丫头罢了，白老太爷都没了，这叫什么外八路的女婿？”
“人太多啦，会场里面挤挤挨挨的，我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就顺着草坪走到小花园，反正那边比较清静一些，透透气我再回去，谁想到竟然看到河里浮起了一具尸体！”
“不过那身旗袍我是认识的，应该是华凤裁缝店的手艺，她家的盘扣我认识，全浦江城独一份的漂亮，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她家的衣服，虽然贵点吧，但是物有所值……”
欧阳靖川的头已经大了。
他按了按抽痛的额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
“王太太啊，那个尸体怎么样了？”
王太太嗔怪的拍了他一下，这次他有防备了，马步扎的牢牢，总算扛过了这一击劈山掌。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话本里说的真对啦，看一眼就觉得有森森的寒气扑过来，我一身一身的出冷汗，差点没犯了心疾。”
“那女的一双眼睛都没闭上，眼球凸出来死死瞪着我，好像我就是害她的人一样，随时都能扑过来！”
“哎呦，我回家可得去庙里拜拜找人收惊，这事儿冤有头债有主，她可别赖上了我！”
听她这么说，欧阳靖川微微皱起了英挺的眉。
“你是说那具尸体是仰面朝上浮在水上的？”
他小心的追问了一句，立刻就看到那手捂胸口的太太狠狠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看的很清楚，她脖子上有一条灰扑扑的绳子，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看样子勒的很深，她一定是被人用那绳子勒死然后又扔进河里的太可怜了！”
送走了王太太，欧阳靖川赶紧招呼下一位进场。
他之前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哟啊是再不快点的话，肯定要被人说闲话的。
他刚走到门口，就跟迎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刚想伸手去对方，欧阳靖川只觉脚下一绊，整个人也不知怎么就被扔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嗤笑。
“登徒子，想非礼我……”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7章　冤家聚头

欧阳靖川被一个过肩帅扔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呻吟了一声，勉强爬起身才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穿着小洋装的漂亮少女，顿时气得鼻子差点没歪了。
难怪他觉得声音有点儿耳熟的，这不是那天嘲笑他内裤太土的臭丫头么！
当时他可是看了她好几眼，她那个哂笑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抱歉啦，花内裤，我以为你是登徒子要袭击我呢。”
她没什么诚意的说道。
欧阳靖川眯着眼看了他半响，最后还是扛不住的败下阵来。
花内裤果然是他的黑历史，让他根本拿不出和人对杠的勇气。
“咳咳，你放尊重点，我叫欧阳靖川，你可以叫我欧阳警官。”
他轻咳了一声，迅速拿出在苏格兰场学到的警察气派，希望能稍微挽回一下自己已经崩裂的形象。
“哦。”
少女应了一声。
“我叫白知秋。”
姓白？
欧阳靖川再度眯眼打量她。
白小姐那天是带着帽子来的，只露出一个下巴。
不过看身材和轮廓，应该不是她。
“多大了啊？”
“花内裤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太老了，我家肯定不同意的。”
她说的一本正经，直接就欧阳靖川气乐了。
“谁看上你了！这是例行询问，懂不懂？”
“还有，不许叫我花内裤，我是警察！”
这一回，少女乖乖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十八岁。”
“做什么的？”
“原来是个无业游民，现在刚刚找到工作，是个私家侦探哦。”
听她这么说，欧阳靖川立刻停下了还在记录的笔，瞪着眼睛看她。
“私家侦探？那你怎么进来的啊？”
开玩笑，没点身份的人想进庄思文的生日宴，那是在痴人说梦吧。
“我三姑的二姨是庄太太的长辈，我是代表她来的。”
少女说的一本正经。
“那你看到什么了吗？”
却见少女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大厅里吃东西，听到有人叫才出来的，只看到佣人把尸体拨到岸边。”
也是同样的答案。
欧阳靖川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这样问下去，连死者的身份都不知道，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你……很烦恼吗？”
少女忽然神秘的问道。
她见欧阳茫然的看着自己，顿时就朝着他挤了挤眼。
“你很烦恼么？我可以帮你哦，我看到好多有用的信息……”
说着她凑上前，将一张小传单塞到了欧阳靖川的手里。
“这是我们侦探社的广告，你看一下，收费合理哦。”
欧阳靖川本能的扫了一眼传单，只见上面写着“破铁烂铜侦探社”！
“什么破铜烂铁侦探社？你们是收破烂的吗？”
听他这么问，少女白知秋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是破铁烂铜！破铁烂铜！我们的宗旨是破铁案子烂案子铜案子！是很厉害的意思！花内裤你真没文化！”
欧阳靖川嗤笑了一声。
“那你说吧，你到底在现场看到了什么有用的？”
“好嘞，谢谢阁下委托我社调查。这里是契约书，请签字。”
白知秋欢叫了一声，将一张已经写好的契约递了上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调查费用：两块大洋。
倒是不贵。
欧阳靖川暗自思忖。
他以前给下人打赏就不止这个数，这点钱对他来说真是不算什么。
于是很痛快的就签了字。
“好了，现在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少女小心翼翼的将契约放进了身边的包包，然后笑着的开口说道。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出现明显的巨人观，颈部有一绳结，身上有明显的擦伤。”
“行啊，你还知道巨人状尸体，学过医？”
“哪个学校的？”
欧阳靖川浓眉一挑，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还有几分真本事。
“浦江圣玛丽女子学院。”
“混弄假洋鬼子呢？那不是新娘学校吗？为啥还教你们验尸，别逗了。”
“你又没念过女子学校，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学这个？”
“我们学校是以培养完美淑女作为目标的，像花内裤你那天……”
见她又要说出自己的糗事，欧阳靖川连忙打断了她，把话题引向正轨。
“然后呢？”
他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却见眼前的少女一直很无聊的在玩手指，偶尔抬起来看了他一样，那眸中隐隐还带着怜悯的味道。
“没有然后了。”
“更详细的结论是要经过进一步的检查才能得出，那是验尸官的工作。”
听她这么说，欧阳靖川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糊弄假洋鬼子呢啊？为两块大洋花出去了，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把我打发了？”
“诶？你怎么走了啊，询问还没结束，谁允许你走的？”
欧阳靖川连忙追了出去。
“阁下放心，我们破铁烂铜侦探社是业界有名的好信誉，绝对不会让你这两块大洋白花的，我这就再去看看，给你一份分析报告！”
白知秋一边走一边说，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这下倒是轮到欧阳靖川傻眼了。
他原本就是在挤兑白知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当了真！
且不说她一个小丫头敢不敢去看尸体，单说她这个侦探的身份，那肯定是过不了冯探长那关的！
“啊？你还真去啊？我跟你说着玩的，钱我不要了还不成吗？”
想到这里，欧阳靖川就越发的着急。他伸手抓向少女的肩膀，却被她灵活的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不行！我得为我们圣玛丽女子学院正名！你别拉我啊，拉我我就叫非礼了啊……”
说着，她就真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尖叫，吓得欧阳靖川立刻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姑奶奶！你是我祖宗！”
“你可别这么玩，我还要名声呢！”
眼见着少女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忽然想起来的时候因为退婚的事被记者追的抱头鼠窜的狼狈样。
这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竟然这么快就惊动了媒体。那群记者不敢去烦白家，又不知打哪儿听说他被撵出了家门，全都一窝蜂的朝他扑来，想甩都甩不掉。
现在他欧阳靖川，俨然就是浦江城第一号的负心薄幸的无良男！如果再有骚扰女性的消息爆出来，说不定明天出门的时候就会有大婶太太们朝他丢菜叶了。
他按了按越发抽痛中的额角，无奈的举双手投降。
“姑奶奶，你想怎么样啊……”
“去看看尸体啊……我学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看过真正的尸体呢……”
白知秋背着手，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石子，说的有些没有底气。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你确定？那可是尸体哦，泡的快要爆炸的尸体……你可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
欧阳靖川面色严肃的吓唬她。
却见少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青年。
“我当然知道啊，要不是出现了巨人观，我干嘛要去看呢。”
“别说废话了，快点带我去吧。”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8章　孝子哭母

两人拉拉扯扯，刚刚走到别墅门口，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号丧声。
“娘啊……你……死……的……好……惨！”
撕心裂肺的男中音，听得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同时加快了跑向河边的脚步。
果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扑倒在岸边，对着那句尸体不住的磕头，一边哭还一边喊，看着真是惨烈极了。
“你说……那尸体还盖着白布呢，他那么伤心，为什么不扑上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娘呢？”
白知秋自言自语的说道。
欧阳靖川微微一晒，赞许的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那男人已经被巡警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
“我娘是来跟我爹要钱的，他嫌弃我们碍着他的青云路，不认我和我娘，我们没得吃没得穿，我娘这才来这儿找他要钱。”
“我娘昨天一夜未归，我出来找人找不到，就想着是不是在我爹这里，没想到……没想到……”
他说到这儿，又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伙子，你说清楚，你爹是谁啊？”
旁边一位年纪大些的警员同情的看着他，低声问道。
“我爹……我爹就是庄思文啊！”
“我娘是我爷爷奶奶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进的门！白家小姐看上他了，于是他就不认我们母子，另娶别人，现在那个毒妇更害死我娘，你们给评评理啊！”
“混账！你在乱讲什么？小心我去警局告你！”
庄思文急匆匆的跟着管家跑过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气了个倒仰。
“告我？那你去告啊？现在不是前朝了，父亲想怎么作践儿子都可以，新时代你管生不管养，那就不行！”
青年见庄思文来了，也是一蹦三尺高，抻着脖子叫嚣道。
“我庄子孝是上过族谱的人，你敢回老家么，你那点事老家人全都知道！”
见庄思文被梗的说不出话，庄子孝越发有了底气。
“你想抵赖是不成的。你住公馆喝洋酒，却不想想发妻儿子还在吃糠咽菜！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娘和我姑老找你讨些饭钱，你不给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纵容那个毒妇把我娘勒死抛尸，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话说得诛心，就连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白琦丝也忍不住僵了脸色。
“你别血口喷人！这人都泡的看不出模样了，你怎么就认定是你娘的？”
“说不行是你们串通好了，趁着思文过寿的时候故意坑我们！”
白琦丝的声音尖尖细细，她这一开口，立刻得到了丈夫庄思文的认同。
他本就厌恶那母子两，现在看到儿子竟然污蔑他害命，心中更没了一丁点儿感情。
正想让人将这个闹事的儿子拉走，忽然听到身边的冯探长说了话。
“让他说。”
庄子孝顿时觉得有了底气。
他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色，立刻冲上去一把掀起了白布，指着尸体的一只手腕说道。
“那里！看到没有，那个银镯是我奶奶的陪嫁，我娘进门的时候我奶奶给她的，她一直带着从不离身！这件事我姑也知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朝着庄思文和白琦丝大喊。
“我姑呢？我姑和我娘一起来的，现在我娘死了，你们把我姑弄到哪去了？”
“而且我娘现在穿的也不是她的衣服！我们连饭都吃不起了，哪里来的钱买这样好的衣服？这分明是那毒妇给我娘套上的！”
他这样说，众人自然也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其实这个一点欧阳靖川也在琢磨，按照王太太的证言，这旗袍的料子和手工，果然不是庄子孝母子能够负担得起的。
而且从剪裁来看，其实那衣服倒是更合白琦丝的身形。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这下白琦丝也急了。
她要是再不说话，恐怕最后就算能把事情说清楚，她一直经营的好名声也算是毁了。
“那衣服是我送给庄青青的，这件事庄青青能说得明白！”
她转头看向庄思文，庄思文点了点头，叫来管事交待了几句，没过一会儿，一个有些拘谨的女人走了上来。
自然是庄青青。还没等她站稳，白琦丝就扯着她走到尸体的前面，指着那身旗袍问道。
“青青你说，这身衣服是不是我之前让你拿回去的那件？”
庄青青被吓了一跳，等她看清楚地上躺着的那具女尸之后，她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好容易将人就行，庄青青蓦地放声大哭。
“嫂子啊……”
她扑了上去，虽然在半路就被警察拦了下来，但对比之前庄子孝的倒是真挚了许多。
白琦丝倒是不耐烦看她哭丧，使劲捏了捏她的手。
“你倒是说话啊，那件衣服是不是我以前给你的？”
庄青青吃痛的缩了一下，然后有些讷讷的点了点头。
“嗯……是这件没错……你说让我带给嫂子……”
“这衣服料子虽然好，但是太贴人身形了，嫂子年纪大根本穿不了，一直就放在家里……”
听她这么说，众人皆是一晒。
这件衣服是定制款，白琦丝那么苗条，把一件贴身的旗袍给个农村夫人，八成也是没安好心，想着羞辱人家呢。
白琦丝恨恨的瞪了庄青青一眼，转头看向冯探长。
“您也听到了，衣服我早就送出去，和我可是没关系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止住了哭声的庄子孝，意有所指的说道。
“要是再有人污蔑我害人，我们白家可就对她不客气了！”
说着，就踩着皮鞋哒哒的离开了。
“呸！什么东西！”
庄子孝朝着她的背影低声骂道。
“一个百乐门舞女生的丫头，一出生就克死亲娘，还敢装什么大小姐？”
他又暗骂庄青青不知变通，两人之间的事，她不说就是死无对证。他说白琦丝害人，靠的还是那件衣服，现在亲姑已经卸了底，庄子孝的气势也弱了下来，只得把炮火对准生父。
“反正……要不是她，我爹也不会抛弃我娘，我们一家也落不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众人看向庄思文的眼神也是若有所思。
“你说。”
却见冯探长拍了拍庄青青，要她继续把话说完。
庄青青有些畏惧的看了庄子孝一样，结结巴巴的说道。
“家里没钱了，昨天我和嫂子就来找大哥要钱。大哥和嫂子吵了起来，小嫂子就把我领了出去。”
“我在大哥家呆了两个时辰，后来他家的光是说大嫂已经家去了，我也不好意思多呆，就回了家。结果家里没人，嫂子也没回来。”
“一整晚，家里就我一个，早上我侄子回来，听说大嫂没回家，我们就出去找人。我想起嫂子昨天是从大哥这里走的，就想着过来找找……”
“可是哪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说着，庄青青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9章　欧阳上吊

庄青青哭得撕心裂肺，众人看的也是心下恻然。
然而同情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作为案件的当事人，几人都要跟着冯探长回警局询问，这场寿宴就只能戛然而止了。
庄家的案子很轰动。很快半个浦江城都知道，庄思文的结发老妻陈尸寿宴场，这条爆炸性新闻竟然盖过了白家小姐和欧阳靖川解除婚约的八卦，成为了浦江人街头巷议的热门话题。
大众需要爆点，浦江城的记者自然是闻风而动。谁都知道从冯探长的口中挖不出3个字以上的汉字，所以自带绯闻光环，并且参与案件的欧阳靖川，就成了记者争相蹲守的目标。
于是等到朱成勇下班回家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家门楼的周围竟然蹲了几个同行，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像是随时都准备冲进去一样。
“哥们，这怎么了？”
朱成勇是跑时事新闻的，见这个阵势摆出来就知道是有大新闻，连忙凑过去问道。
“听说欧阳少爷就住这栋楼，我们都是为了庄家的那桩腐尸案来的。听说他是办理这案件的警员，我们想找他问问情况。”
朱成勇也是做媒体的，自然知道跑新闻的人是有多辛苦。听说是采访正事，他干脆利落的欧阳靖川卖了出来，还很热心的带着一众记者上楼找人。
几人一边走一边聊，说起今天的案情，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其中一个记者说道。
“真不知道庄夫人怎么想的，竟然嫁了个比自己大20岁的老男人。”
“可不是，听说白大少很不高兴呢。虽说这是庄家的事，但多少还是扯到白家了嘛。”
“庄思文是白太老爷的心腹，白琦丝嫁给庄思文，能巩固她在白家的地位，庄思文也能借此和白家成为姻亲，有什么不好？”
一个清悦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精致漂亮的姑娘。
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洋服，棕色的马甲上挂着一只金色的怀表，在人群中分外的优雅从容。
“姑娘，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啊。哪家报社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虽说现在新时代并不讲究这个啦，但是抛弃老家操持家务的发妻，终究不是个有良心的该做的。”
朱成勇觉得这人很是眼生，浦江城新闻圈子的里的人他眼熟，没道理不认识啊。
却见那小姑娘笑了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格外的狡黠。她递了一张传单给朱成勇，笑着自我介绍道。
“我是破铁烂铜侦探社的白知秋，受欧阳靖川先生的委托，今天是来交调查报告给他的。”
朱成勇没听过什么“破铁烂铜侦探社”的名头，看白知秋就一个小姑娘而已，就算假的也起不了什么风浪，索性也没说什么，就让她一起跟着了。
几人刚打开门，立刻就被里面的情景吓得面如土色。
只见黑洞洞的房间中，一个男人高悬在屋里的房梁上，间或还挣扎着挺动两下，似乎还留着一口气。生死不知。
“欧阳！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朱成勇失声叫道。
他叫的实在太凄厉了，下一刻，闪光灯此起彼伏的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围着翻白眼吐舌头的欧阳靖川，急得朱成勇在后面大叫一声。
“别拍了！还有没有良心，赶快救人啊！”
听他这么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欧阳靖川放了下来。
只是人虽然下来了，但却没有恢复神智，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昏迷休克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
朱成勇急得直抓头发。
他又是按人中又是晃肩膀的折腾了半天，欧阳这小子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你这样是不行的。”
白知秋慢悠悠的踱了过来。
她围着躺在地上的欧阳转了一圈，看到他微微抖动的眼球，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这是吊的时间长了，大脑缺氧，要是还醒不过来，说不定就会变成傻子了。”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分外严肃的语气顿时就让几人信了个大半。
“那你倒是说该怎么办啊？”
朱成勇着急的问道。
少女妆模作样的考虑了一秒钟，然后伸手按了按欧阳靖川的脉搏，一脸的凝重。
“先扇他脸看看吧，要是能醒来最好。”
她话音刚落，朱成勇就立刻蹲下身子，左右开弓开始扇起了欧阳靖川的耳光。
他很怕好友就此变成傻子，手底下那是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结结实实的十轮过后，欧阳靖川的一张俊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可是，他的眼还是紧闭着，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白知秋挑了挑眉，看到男人额头隐隐跳动的青筋，笑的越发别有深意。
“不行啊！这招没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你做到他身上，用双手挤压他的胸部，给他做个心脏复苏术，大西洋洲已经有这样的成功案例了。”
听她这么说，朱成勇立刻一屁股坐到了欧阳的肚子上。他最近有些发福，坐下的动作又分外的急迫，直接就把平躺在地上的男人弹了起来。
“按！”
随着少女一声令下，朱成勇立刻卖力的按了起来，周围几人似乎能听到那肌肉下陷骨骼支撑的声音。
“不行啊！没反应！”
“那就只能人工呼吸了。”
少女耸了耸肩。
这下朱成勇有些犯难了。
虽说都是男人，可和一个同性嘴对嘴的，从心理上还是稍微有一点不那么能接受的。
“你不做也可以啊！反正缺氧的时间长了，变成傻子也说不定哦。”
听她这么说，朱成勇横下一条心，咬着牙把脸凑了过去。
“很好！”
少女拍了怕手。
“他会感激你的。”
“现在，用你的嘴对着他的嘴，用力挤压他的胸部，就按照这个节奏，向他嘴里吹气。”
“一二三……”
朱成勇闭着眼睛下头，还没等他把嘴贴上去，只听躺在地上的欧阳嘤咛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还没等他表示自己已经苏醒了，只听少女向众人介绍道。
“看！这就是1740年巴黎学院倡导的人工呼吸，我建议你们宣传一下这个办法，这样能救治更多的人。”
“快，吹气！”
说时迟那时快，朱成勇的脸直直的砸了下来，刚好和抬起头的欧阳靖川撞了个正着。
“痛痛痛痛……”
“救过来了！”
在场的众人一片欢呼，有激动的记者刚才就举起手中的相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新闻材料！
欧阳靖川特别虚弱的喘着气，气若游丝的向大家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其实心里呕的快要死了。
他被放下来的很及时，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之所以故意装昏倒，只是因为吊着的样子太丑了，他不想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
谁知道竟被那个臭丫头看了出来，从头到脚把他折腾的够呛不说，最后还用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人工呼吸恶整他。
现在可好了，他这上吊寻死的事算是坐实了。
众人纷纷告辞，房间里只剩下白知秋、朱成勇，还有躺在床上装死的欧阳。
“靖川！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不就是退了亲吗？天涯何处无芳草，至于要寻死吗？”
朱成勇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也知道这些事就是炒新闻而已，现在的确有人骂你，可等风头过去就好了，你也不用想太多。”
欧阳靖川笑得有些尴尬。
“介章兄，我没想上吊，我这是在做实验呢。”
“我就是觉得庄王氏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有问题，我想试试她那个结是怎么打上去的，结果一不注意就这样了。”
“事实证明，那个绳结自己系不上，所以一定有人勒在她脖子上，所以这个案件很有可能是谋杀。”
听他这么说，朱成勇的面色也缓和了下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泾川啊，你真是走火入魔了，竟然拿小命来做实验。当警探也不必这么亲力亲为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指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知秋，脸上满是感激。
“今天多亏了这个小姑娘，要是没有她的指点，你就变成傻子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欧阳脸色一僵，咬着牙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是么，白姑娘。我……可……真……是……太……感……激……您……了！”



第一卷　腐尸奇案 第10章　自杀他杀

朱成勇出去买吃食，欧阳靖川立刻就变了脸。
“你来干什么？”
他现在看到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这丫头生是来克他的吧？为什么每次他出糗的时候总有她在？要说刚才那些坏主意不是她故意干的，他死都不信。
白知秋慢吞吞的溜达过来，从随身的小包包里取出了一叠文件出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欧阳靖川的面前。
“我是来给你送报告的呀，你花了两块大洋购买我们侦探社的服务，我们可是业界有名的敬业，一定会让阁下满意的。”她倒是不在乎他完全不友好的态度，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也有心理辅导业务，如果阁下有需要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靖川扔过来的纸团打到了头。
欧阳靖川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看着面前这几张薄薄的纸，他心中一阵阵的警铃大作。
这丫头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等着坑我吧。
“这是我社对是庄王氏死因的调查结果。阁下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哦。”
白知秋笑的分外和善。
欧阳靖川翻开那几页文件，从头到尾看过去，越看脸色越是不好。
“你们说是自杀？这怎么可能！”
他点着最后一行字说道。
“庄王氏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经过我亲身尝试，不可能是她自己打上去的。你当时也在现场，那个绳结深深的勒进肉里，为什么还判断她是溺水而亡？”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修长的手指弹着薄薄的文件，一脸的意味深长。
“该不会……”
“你们查不出原因，所以拿这个来糊弄我吧！”
白知秋点点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就糊弄你了，怎么样？两块大洋给这么多信息，很实惠呢。”
见欧阳立时就要变脸，她忽然伸手从他手中抽出文件，指着上面列出的现场勘验情况说道。
“死者衣着整齐，指甲青紫，口鼻腔附近还粘附着泡沫，鼻腔口腔有泥沙，这些都是典型的溺死征象。”
“庄王氏的肺中，有大量的积水，如果她是在死后被人抛尸，那么她不会因为呼吸呛水而造成肺部积液。所以，她沉入河中的时候一定是活着的。”
“庄王氏的颈子上虽然有绳子深入皮肉，但她的颈部肌肉切面并没有明显的缺血征象，说明绳子并没有对她真正造成伤害。最近气温较高，尸体内微生物繁殖造成尸体膨胀，所以看上去像是被勒死的。”
听她说的有理有据，欧阳靖川也陷入了沉默。
他原本已经笃定这是一场谋杀，可现在听了白知秋的分析，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确定了。
为什么同一个案件中，证据会出现相反的结论呢？
他确定那绳子不可能是庄王氏自己系上去的，难道是有人把她推下了河？
可既然推人落水，为什么不捆住对方的手脚，反而在脖子上系了根绳子呢？
他越想越觉得混乱，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能驱散分毫。
你这里好脏好乱，这是狗窝吗？
听她这么说，欧阳靖川顿时有些尴尬尴尬的抬起头，却见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了朱家的厨房。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别人的家没经允许是不能随便乱进的，你爹娘没教过你么？”
欧阳靖川不悦的说道。
可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刚才还笑眯眯的少女，忽然眼眶泛红，两大颗就这么滚落的下来，映在夕阳余光如同水晶一样澄澈。
“喂你怎么啦？怎么说哭就哭啦……”
欧阳靖川顿时有些心慌。他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笑的时候能把人活活气死，可是一旦流眼泪，那真像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了一样。
“你别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啦我这个人有口无心，我向你道歉！”
少女摸了摸眼泪。
“我爹娘都没啦，当然没人教我。”
她撇了撇嘴，眨着犹带泪珠的大眼睛，低声说道。
“你要是想知道庄王氏案件的情况，可以委托我们侦探社继续调查。只要在出5块大洋，我们就包你出结果。”
“怎么样？你出不出？”
欧阳靖川被她无耻死要钱的表情吓到了。
“你怎么不去抢啊还5块大洋！”
他愤愤的拍了下床铺，见对方又有水漫金山的意思，立刻又有点后悔。
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女孩计较什么？
不就是5块大洋么？
只要她高兴起来，给她也没什么的。
于是两人重新签订的契约书，笑容又重新回到了白知秋的脸上。
“我觉得问题还是应该出在庄子孝的身上。”
她认真的说道。
“那天我看得很清楚，庄子孝一上来就认准了尸体就是庄王氏，这点很奇怪。”
“那时候庄王氏的尸体是被白布盖着的，根本看不清楚容貌，手腕上的银镯也没露出来，他怎么就笃定死的就是他娘呢！”
“你是说我们要去调查庄子孝？”
欧阳靖川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却见少女缓缓的摇了摇头。
“庄子孝那边一定是查不出什么的。我觉得那个庄青青倒像是知道些什么。而且，她比庄思文父子都好对付得多，只要问的方向没错，就一定能挖出些什么！”
听她说的肯定，欧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头。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的办法的确可行。从现场表现来说，庄家父子都有嫌疑，可唯独这个庄青青，她像是一直游离在事外的证人，所有人都和她有关联，她一定知道一些重要的东西。
“那你想怎么办？”
他不由自主的按照白知秋的思路走了下去，瞪着眼睛等她拿主意。
“过两天验尸房应该会把庄王氏的尸体返还给庄家。我猜庄青青应该会马上处理庄王氏的后事。我们想要接近她，吊唁这个机会最好不过啦。”
白知秋眼珠转了转，笑着答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
欧阳靖川一拍大腿，从床上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明天去验尸房问一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会给出结论发还尸体！等我一有消息，就马上回来告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