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最不寻常的“夫妻”

羁绊（怡然。自得）
 
叶流云不顾拉着自己兴冲冲往喧闹繁华处挤的杨凌紫，面无表情地站住做了个手势让她把耳朵凑过来，用不引起周围注意又确实达到震痛某人耳鼓的音量吼了句：“你确定我妈是让你带我来这找男朋友！啊？”杨凌紫痉挛般地跳开一大步，捂着耳朵看向叶流云手指的方向——她原本要带叶流云去的酒吧门口，两个男子相拥而吻。
杨凌紫张大了口，叶流云一脸黑线，转身就走，还不忘大声说一句：“美女，口水流下来了哦……”虽然她自己也承认，那两个男子漂亮得像是二次元里出来的，不同的是，现实是要站远了望的。
叶流云手支着下巴，任由老妈在自己头上捣鼓，打着哈欠听着杨凌紫母女俩和自己父母商量着这一次相亲对象的种种状况，想想再过几个月这个死党也要告别剩女行列，再想想这半年来自己数不清的失败相亲次数，也难怪全地球的人都要急的去订诺亚方舟的船票好将这个高唱自由的异类赶进世界末日的洪流中。
一切收拾停当，叶流云在众人认为终于可以出去见人的时候踏出家门，机械地点头应允大人们口中所有的陈词滥调，然后被喜气洋洋的杨凌紫挽住胳膊，前往又一个注定赢不了的“战场”。
“凌子，你就那么想我嫁人么？”为了结束杨凌紫在耳边不停歇的叽叽喳喳，叶流云开口打断她。杨凌紫认真地回：“我们要同时举行婚礼的，这是约定啊。”小时候的约定，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
叶流云抬头望天，“今天这个要是没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定了吧。”真是个好天气。叶流云转头看疑惑停下的杨凌紫，笑：“因为是约定啊。”杨凌紫伸手摸摸叶流云的额头，又拍拍自己的脸颊，说：“叶子，你病的不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下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杨凌紫咬着吸管，眼睛盯着邻着两桌的叶流云和她对面的一大帮人，心里吊了十五只水桶，今天似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不只是叶流云刚刚的反常言论，还有男方那一大家子人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只是当事人见面的，所以自己才坐到了一边。但现在这种状况，杨凌紫倒是盼着叶流云和以往一样随便打发对方就好，否则谁知道这个姑奶奶会做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非凡举动来。
叶流云很清楚自己有严重的面孔失认症，只要不是亲人朋友，就算是同窗十年，自己仍然会认不清人家的面孔，但对面的这张脸——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昨晚的“动漫帅哥”之一，外貌协会的会员资格是不是可以升级到VIP了，长得好看果然占便宜。叶流云自嘲地笑了下，开口：“我是不是该打个电话叫我爸妈喊上族谱上的亲友们赶过来？”除了帅哥一点反应都没有外，其他人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之前相亲时那些人的表情。
照例的对方提问后，叶流云老老实实背书般说了一大堆废话，忽然想在结束前让眼前这个自始至终没开过口也没变过表情的男主角能在自己心里留下点什么。于是，叶流云站起来，伸出手：“叶流云。”瘦硬的手握上来，声音像来自遥远的西伯利亚：“顾小风。”
杨凌紫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她没听见叶流云都和对方说了些什么，但看画面似乎还进行得挺平和，而且这回的男方长得真的不是一般的梦幻，除了他身边这一大批亲友团有点煞风景。叶流云随口问了句：“你没见过这个人？”杨凌紫还在回忆帅哥的面孔，说：“肯定是哪部动漫的男主啦，一时也想不起来啊，叶子，你这回发达了……”
叶流云让她继续花痴地自言自语，自己也奇怪就昨晚远远地在霓虹下望了眼，连凌子那么好认人的都没认出来，怎么就那么笃定是他……而且，叶流云懒得向杨凌紫解释的是，那些人不是亲友团，里面没一个是他亲友，究竟是什么人，也不难猜到，不过从自己说出第一句话起，所有关于顾小风的事就和自己无关了。
顾小风和他们这个圈子的公子哥们一起百无聊赖地坐在公司楼下的大厅等各自的董事老子开完年度大会去晚宴。其中有个人提议，谁有胆量对四点整后第一个走进大厅的人说一句“我爱你”，就将他刚买的全球限量版跑车送给他——这种游戏他们总玩不腻。
所有人都盯着入口，还有五秒，四秒，三秒，二秒，一秒。一个黑影闪进来，他们没眼花，速度快得只能用“闪”，接着黑影一手拎起一个之前跑进来的五六岁左右的小孩，挥起另一只手的拳头恐吓：“信不信我打得你满脸番茄酱！不准哭！”
提议的人失笑：“泼妇，这难度增加了，谁要加筹码？”顾小风伸手：“钥匙给我。”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随即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促狭的笑容，提议的人笑着把钥匙扔到顾小风手中，便都跟在他身后朝拉着孩子要走的中奖“泼妇”走去。
“我爱你。”
依旧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什么情况下见到似乎都是模板，叶流云扫了眼顾小风身周的高富帅们，同样面不改色地指着门外的一辆蓝色跑车问：“那是你们的车？”顾小风望了眼，正是自己手上钥匙的正主。
“作为你刚才那三个字的谢礼——”还没得到顾小风的肯定回答，叶流云已牵着小孩的手走向门口，“那辆车报废了，报警吧。”
叶流云看着赶到警察局接走孩子的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继续录自己的口供：因为钻到车底下去找和自己捉迷藏的孩子，才发觉到那辆车的不妥。这么简单的事实，硬是被这些人瞎想成一大部空洞冗长的悬疑剧，吃饱了撑的原来是这么解释的。
“喂，让我们小风送你回去啊——”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个人朝走出警局大门和他们往相反方向走去的叶流云高喊了声。叶流云回头望见那一群公子哥中唯一没看着自己的顾小风，什么也没说转过头继续走路。
一大早，叶流云打着哈欠招呼站在门口昨晚去警局接孩子的两夫妇：“又是你们啊，小不点呢？呀——”叶流云突然夸张地大叫一声，然后捂着心口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对着拿木剑的小孩子说，“你刺中了我的璇玑穴，这个星期都教不了你醉拳了。”小不点却撇撇嘴，拿木剑指着自己刺中的部位说：“这样你就不能先教其他人啦，我是大师兄要第一个学会。”叶流云用手指点点这孩子的额头，说：“你要出门？”孩子父母这才插得上话：“是啊，我们要出国几天，这孩子吵着要来和叶老师说再见。”
小不点一家三口走后，叶流云对着他们带来的这个老妇人说：“我一天只带一个孩子，所以你只要每天第一个到这里就行了，就像小不点。”老妇人点点头：“叶老师，我可以进去参观吗？”
整间屋子只有一个大得出奇的房间，里面几乎是应有尽有，包含了各种乐器、玩具以及十八般兵器（当然都是木头做的）等各种一般幼儿园和学校绝不会有的稀奇古怪玩意。老妇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叶老师，你真是多才多艺。”叶流云客气地笑笑：“涉猎广而已，都不精。那么，你家孩子是……”老妇人笑着说：“叶老师见过的。”
老妇人走后，叶流云在大屋子里一个人出了会神，抬起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关了门，最后抬头看了看挂在门上的牌匾：带孩子专家。“这回的孩子似乎有些麻烦啊，叶大专家。”
父母和双胞胎哥哥因为飞机失事过世时，顾小风只有五岁，不过那时他已是大伯父的儿子，刚刚过继三天而已，还处在因为父母扔下自己带着哥哥离开的别扭期，还处在不明白生死含义的幼稚期，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长成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叛逆分子——
明明聪明地可以在读书时连跳几级，却偏偏顶着吊车尾的头衔留了好几级；家里没办法要送去国外留学，他却一手制造了公司业绩连翻几番的商业奇迹，而留在商界成叱咤红人；可当所有人都寄予厚望时，他就开始对什么都不上心，每日都混迹在酒吧赌场和纨绔子弟们拼财斗富；家里人想让他赶紧成家说不定能浪子回头，结果自然是要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叶流云望着窗外，坐在上次相亲时坐的位子，想着老妇人也是顾小风祖母的那番话，整理出上面的这些信息，这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放逐恐怕不是一般的心理专家能对付，也真亏这老太太会想到来找自己：
像带孩子一样对付这个同龄人么，还是以夫妻名分为掩护——有意思！
看着一个人过来的顾小风在对面坐下来，叶流云开门见山：“你喜欢男孩子，我又没有想要任何人介入我生命的打算，因此我们结婚可以摆脱现在不得不应付家人的困境。我说完了，你决定吧。”顾小风沉默了整整一个小时，叶流云也不急，曾经对着一个自闭症的孩子一个月没讲一句话也照样打开了那孩子的心扉，眼前的不过是个大人躯壳的小孩。
“结婚后我们要去一个完全没人认识的城市，我做什么你不能管，我也不会管你。”顾小风见叶流云点头，补上一句，“我不喜欢任何人。”



卷一 第二章　 成为英雄会惹来“情敌”

叶流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几个月的地狱期的（或许太噩梦，就选择性遗忘了），只记得顾小风父母（也就是他的大伯父大伯母）绝不是自己会喜欢的类型，因此当他们强烈反对婚后两人搬出去，甚至以断绝儿子经济来源为要挟时，叶流云豪气万丈地甩下三个字“我养他！”而换来了这个未来老公第一次的动容表情。当然，最后顾小风奶奶出面摆平一切，其实要不是因为这个老祖宗的决意，叶流云要嫁进他们顾家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虽然她并没想当这只癞蛤蟆。
叶流云挂了和父母每周一次的通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当时通知他们自己要嫁人时，他们高兴得就差没立即买好鞭炮送自己出门了，好像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不过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刚刚的这通电话就是他们从维也纳打来的，放下了他们多年来的心头大石后，终于可以去过他们失去了二十几年的二人世界。
叶流云想着不由笑了，不知道自己父母是真的比较二呢还是其实是大智若愚，他们从来没在意过顾小风的家世，也似乎从来没看得出顾小风父母神情言辞的高高在上，只是乐呵呵地将女儿送给了这个怎么看都靠不住的女婿手中，至于对女儿女婿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也是一副“嫁鸡随鸡”放任自流的态度，“有这样的爸妈，就算要哭也不知道从何哭起。”
翻着结婚照的相册，看到笑得一脸灿烂的杨凌紫，叶流云莫名地升起一丝心疼，这丫头还说要和自己一起举行婚礼的，却在大婚前发现至爱的人脚踏两条船，那天是自己冲上去打了那个混蛋，杨凌紫一句话都没有，最后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哭得声嘶力竭，杨凌紫对着叶流云发誓再也不会让别人背叛自己。
叶流云此时想起她的眼神，还是难过的想掉眼泪，爱情这种东西，如果能让那么明朗的凌子都变得阴郁，那么自己宁可永远不要拥有。现在杨凌紫偶尔会从不同的地方寄明信片来，往往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这个伤不知道要几时才能愈合，看着这些字的叶流云也猜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叶流云觉得特别的情绪低落，无来由的，也许——叶流云打开对面的房门，干净地没有人住的痕迹。叶流云看了看墙上的日历，距离顾小风去警队训练已过去一个月了，这大少爷居然会想到要去当警察，而且并没有挨不过三天就逃回来的状况，看来自己真是小看他了。
叶流云洗了把脸，决定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连着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情绪不遭才奇怪。叶流云正准备将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时，开门进来的顾小风说：“可以吃晚饭了吧。”叶流云愣了下，似乎这是每天的例行对话一样，自然的接下去说：“还有一会。”“那我去洗个澡。”顾小风进了浴室，锅里的水沸腾地像是一只狂怒的小兽，只等叶流云手上的饺子。
“你每天都吃这个，伙食真好，再来一碗。”顾小风除了那张扑克脸外，话倒是多了。叶流云将锅里剩下的最后十个饺子都盛给他，无可奈何地回了句：“是你运气好。”说着便在饺子汤里下了一包速食面，叹了口气。
叶流云煮着面，细细打量着专心吃饺子的顾小风，一个月，黑了瘦了是意料中的，意料外的是似乎整个人的轮廓都趋于硬朗了，反而比之前透露出没有过的一种可以称为朝气的东西。
“训练怎么样？不是说要半年？”叶流云端了面坐在快吃完的顾小风对面。“每个月都有两天假期，训练没什么好说的。”顾小风吃完了才回答，说完就起身回房，空荡荡的客厅又只剩叶流云吃面的身影，不过就是多了桌子上另一付碗筷，却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喂，去晨跑。”叶流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以为自己昨晚没关电视，却吓得立即坐了起来，站在床边的是一身运动服的顾小风。叶流云一边想着一个人住习惯了不锁房门，今后可得注意，一边下意识地去摸床头的手表，等到看清表上的指针时顿时火冒三丈：“五点！大哥！”顾小风点头：“已经比训练时晚了。”叶流云似乎这时才完全恢复记忆，但火气只有更大：“我又没拦着你！”顾小风走向房门：“反正你已经醒了，我在外面等你，五分钟。”房门“砰”的一声轻响关上了，叶流云扶着头，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叶流云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吹着口哨，看着手撑着膝盖气喘如牛的顾小风，什么气都消了，也就很大方地主动开口：“我从小练武，别说是你这个才训练了一个月的大少爷，就是你们教官来十个也不是我对手，所以下次跑步这种麻烦事就别找我了。”
虽然叶流云对动漫的热血主角不懈的毅力向来由衷钦佩，但顾小风将这种该死的毅力用在和自己较劲上，可完全是两码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小风每个月只有两天假期，而且半年终于还是过去了，正式成为警察的顾小风暂时无暇理会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拉力战。
日子开始步入寻常夫妻表面上的正轨，顾小风或许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而格外享受代表正义的荣光感，常常为一件案子好几天不眠不休，难得回来一趟也是累得倒头就睡，和叶流云的交集也只有停留在饭桌上的那点时间，而两个人连对话都省了，各自成了彼此生活可有可无的背景，直到有一天——
叶流云刚从小贩手中接过糖葫芦准备咬第一口时就被一把枪抵住了脑袋，然后就是一阵骚乱以及身边清晰的哭喊声。叶流云转过头看到身边有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抓住个小女孩恶狠狠地咒骂，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拉链处露出金项链的半截，他的几步远就是一家金铺，当然他的手里也握着把枪，和抓着自己的这个同伴一样。“待会是不是应该去买一张彩票？”叶流云这么想着，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一直哭的孩子，帮劫匪省却了恐吓的麻烦。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开人质，放下武器——”
叶流云这才有觉悟去注意前方黑压压人群前的警察，当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即使老婆被抓也没什么表情的顾小风，然后想着要不就尽一下当妻子的责任好了，于是不到十秒钟，两个没什么水准的劫匪就趴在地上起不来。
等到周围亮起一圈闪光灯时，叶流云才后悔不该这么招摇的，但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条都是“女英雄徒手勇斗持枪歹徒”的飒爽英姿。更让叶流云悔青肠子的是，因为去了警局协助警方录口供调查之类的，结束时，顾小风一句“晚上吃什么？”让他们的夫妻关系也一并在顾小风的小组公开，接着就是整个警局，于是叶流云走出警局时几乎是被女警们的眼神剐着出来的，也难怪，觊觎许久的帅哥就这么成了有妇之夫，就算这个“妇”是“女英雄”也是不可饶恕的。
叶流云收了衣服正在叠，一个矮身反手抓住打过来的人的手臂，回身摔去，将刚洗好澡的顾小风四仰八叉地摔在床上。叶流云甩了甩手，继续叠衣服。
“喂，教我。”顾小风盘腿坐在床头一副欠扁的语气。“凭什么？”叶流云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听到顾小风理所当然的回答：“凭我是你老公。”叶流云面无表情：“这算什么烂理由，做饭洗衣服才是做人老婆的职责。”顾小风换了个姿势，勉强算是跪在床上，一脸明白的样子：“那我拜你为师。”叶流云走出去时带上房门：“我考虑一下。”
叶流云热了下顾小风破天荒第一次早上去警局前买回来的早餐，当作这一天的午餐，正在想看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要不就随便教个一招半式，让他以后好歹能当个英勇点的警察时，门铃响了。
站在门口的这个美男子，叶流云直到他开口说出“我是小风的男朋友”时才想起来这个面孔的确是第一次见到顾小风时贴在他脸上的“亲密爱人”的。叶流云没什么过硬的理由不让这个自称叫莫腾的家伙见顾小风，也就由得他留下来等。
叶流云准备晚饭的时候，顾小风照例开门进来的第一句话是“晚上吃什么？”然后看到站起来打招呼的莫腾，愣了两秒钟，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就关上门，走过去说：“你怎么找到这的，腾？”
叶流云眼皮跳了下，一瞬间觉得很火大，不过下一秒就正常了。
莫腾亲热地揽住顾小风肩膀，高兴地说：“你结婚后就丢了以前所有的联系方式，我还以为你甩了我，害我伤心了整整一年，幸好看到这个和你假结婚的女人的报导，就立即坐飞机赶过来了……”
“亲爱的，我不喜欢这个娘娘腔，麻烦你送客！”叶流云将筷子非常响亮地摔在餐桌上，瞪着莫腾说了以上这句让顾小风第二次脸上有不一样表情的话。
莫腾红着脸和脖子，气呼呼地拉起顾小风就往外走，还不忘来一句：“小风，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忍受了这个恐怖的女人这么久，真可怕，我们——”
叶流云一把将顾小风从莫腾手中拉开，一手握住门把手，隔在两人之间，冷笑道：“你再说一句‘这个女人’怎么样，那两个劫匪的样子你在报纸上应该都见到了吧。”
莫腾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对着顾小风喊了声：“小风——”
叶流云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不由狠狠瞪了眼顾小风。顾小风也往后退了一步，对望着自己的莫腾说：“腾，对不起，我爱上她了，我们不可能了。”
等到终于让这个婆婆妈妈啰嗦腻歪到死的莫腾走了后，叶流云已经反胃地连多看一眼顾小风的耐性都没了，但这家伙却不识相地还要自己教他练武。叶流云干脆就把这一晚因为听了他们对话而憋到内伤的愤怒一概发泄到这个人肉沙包上，以至于当气消了时，却不得不在第二天打电话到警局为鼻青脸肿的顾小风找个借口请假。
看着被自己扶到床上打昏过去的顾小风，叶流云终于有些明白了当日顾小风奶奶拜托自己一定让他脱离以前生活的坚决。从顾小风顺着莫腾那种讲话方式和处事态度看来，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莫腾而和他交往，看来就是在体验一种完全无关的生活来放逐自己，“这家伙，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放弃自己？”
叶流云摇了摇头，帮他盖好被子，突然愣住了，睡着了的顾小风竟上扬了嘴角，一个由衷喜悦而发的笑容停在他那张俊朗的脸上。“看来是做着什么好梦吧。”叶流云悄悄地关灯带上房门，“这样就好。”



卷一 第三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原本想着这两天要不教些杀伤力比较大的功夫给徒弟的叶流云，当晚还没把这个好消息说出口，就听顾小风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有任务要出趟远门，回来的时间没定，然后两个人都没话的吃完了饭。
叶流云替顾小风收拾着简单的行礼，顾小风照旧在阳台练拳，有时候是房里的人转过头看一眼阳台上的身影，有时候是阳台上挥拳的人眼神落到房里低头叠衣服的人脸上，不过自始至终，既没有四目相投，也没有谁开口讲话，这一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小风将买好的早饭放到桌上，从房里拎个行李，走过叶流云关着的房门前顿了下，曲着手指在空中做了个叩门的动作，过了会才迈步出门。而此时的叶流云则一直站在窗边看着走出大楼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的顾小风，随即拿起手机说了句：“跟着这辆车。”就看到从拐角出来另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叶流云挂了电话，套上大衣，戴上墨镜，叹了口气：“当卧底这种麻烦事你也揽上身，偏偏我还不能撒手不管。”
叶流云不得不承认顾小风在某些事上的确是个天才，就像这次他居然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打入了这个走私军火的组织内部，当然前提是他以两次差点挂掉，十几次几乎残废的代价得到了这个他想要的结果。叶流云并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顾小风出事的当口，因为要随时掌握一个急于出位而常常不按常理出牌的卧底的行动，同时既不能被顾小风发觉自己的存在，也不能让警察和黑社会留意到有这么个人，做起来实在是一件要缩短几年寿命的麻烦事。
但这些还不是让叶流云感到棘手的，真正重要的是顾小风的情绪。这半年来，叶流云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顾小风整个人又回到了结婚前那种不时会流露的孤独虚妄情绪，仿佛这个世界谁都有自己的归属，自己可以回去的阵营，唯独只有他一个人是被抛弃的。
叶流云还在犹豫要不要出面的时候，一场警匪大混战拉开了序幕，因为得到顾小风的情报，警察包围了军火交易的现场，于是一场火并在所难免。叶流云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脸血的顾小风被几个持枪犯罪成员从一个已被射成马蜂窝的警察身边拉开跳上一辆千疮百孔的车逃走，双方死伤惨重。叶流云离开时，记起了那个殉职警察是顾小风的上司。
叶流云抬头看着光晕中淡黄色的圆月，走到两幢大楼的暗巷子中，对垃圾桶边上埋首在膝间的顾小风伸出手：“小风，回家了。”
顾小风抬起混着血渍与泥土的脸，瘦硬冰冷的手握上来。叶流云用了点力一拉，顾小风踉跄地站起，冲了一步站定，忽将脑袋重重地砸在叶流云肩上，右手狠命地握紧。叶流云抬起头，轻轻对着虚空说了句：“我一直都会在。”
顾小风天没亮就离开了，他必须要去做完这件事，为了队长最后的舍身一枪，也为了自己找回的存在——他握着门把手，感受着门里人的气息，再次做了个叩门的动作，才离开。顾小风不知道的是，如果这时他转动门把手，看到的会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因为他在组织的内部会议上，看到了站在当家人身边的叶流云。叶流云那无所谓的语气响起：“这些小弟，我可以随便选一个当手下吧。”然后眼光落到算是摆出了扑克脸的顾小风身上，“就是你了。小子，叫什么？”
顾小风刚开始还因为叶流云的自作主张闹别扭，但没过多久就完全习惯了有她在身边，或者说自从叶流云来了后，顾小风原本那种挥之不去的寂寞感消失了，现在即使遇到再难以应付的境地，他都能镇定自若，于是也就不去问叶流云始终不肯正面回应的关于她是怎么轻易混进组织以及得到当家大哥信任的事。
直到破案那天，他见到当家大哥的女人——结婚那天为叶流云当伴娘的女子——杨凌紫。
这个有着和叶流云截然不同气质的女人用枪指着昔日死党，红着眼吼：“你说老公进了黑社会要来看着他，好，我拜托我男人让你们夫妻团聚，现在你告诉我这混蛋是警察是卧底，你告诉我我男人完了，你一手策划了这出好戏断绝我们之间二十几年的感情——”她忽然放软了语气，“叶子，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的么？”
叶流云点头：“再也不让别人背叛你。”
杨凌紫笑了：“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小风从没想过这个场景，连做梦也没有，叶流云倒了下来，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成为黑白背景：杨凌紫和组织大哥携手奔向了一辆早备好的车，周围是密集的警笛声和响起的枪声以及随即出现的抬着担架的医务人员和耳边充斥的声音是叫着自己名字的同事们，至于叶流云却始终带着那么明亮的色彩晃在眼中，慢慢远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通缉令发了，但逃跑的那个头目却仍然未抓获，不过除此之外，这件大案算是告一段落，顾小风重回警队，继续他的正义之旅。生活上，顾小风也会在假期的时候回去看望祖母和父母，以及每隔一周和岳父母通电话，除此之外，就是每日的晨跑和练功，还有就是每天早上都去买早餐，出门前在那扇门外默默地站上一会……当时寻常不过的点滴这时候都成了顾小风如今生活里最不可抹去的存在。
“哇——”叶流云揉着眼睛夸张地叫了起来，“拜托你能不能别再一声不吭地站在我门外啊！”顾小风撇撇嘴：“习惯了，很难改。”
叶流云看他那张脸就发不起火，摆摆手：“长得帅就是占便宜，随便你啦。”顾小风跟着伸着懒腰的叶流云走到餐桌旁坐下，问：“今天怎么起早？”叶流云眨眨眼：“去会一个老朋友。”
带着墨镜的两个女子在山顶的亭子里碰面，叶流云上下打量了会才开口：“逃亡的日子看来也挺滋润的么，凌子。”杨凌紫笑着捏了把叶流云的脸颊：“牢里的伙食也不错嘛，叶子。”两人都笑了起来。
当叶流云开始保护去当卧底的顾小风时不久就发现了杨凌紫已成了组织当家的老婆，叶流云很清楚杨凌紫的性格，她是一旦认定就算粉身碎骨也不后悔的类型，因此叶流云从来没想过要对她的选择做任何的干涉，只是犹豫在顾小风调查她老公的阶段该不该和她联系。而当顾小风发生那件事后，叶流云才有了为了顾小风去见杨凌紫的决定。
叶流云一开始的确是骗了杨凌紫，也顺利和顾小风汇合，但随着瓦解组织的行动越来越逼近，叶流云对杨凌紫的愧疚也逼得她喘不过气，最后抱着即使被杨凌紫一枪打死也不想再骗她的觉悟对她坦白了一切。没想到杨凌紫却松了口气地说，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最好的朋友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原来杨凌紫曾在旅行路上遇到过叶流云父母，听他们说起过顾小风当上警察的事，而当叶流云来找自己说明来意时，杨凌紫是抱着相信叶流云的心思一口答应下来，她知道自己可以不再信任任何人，但叶流云除外。
最后两人设计了一场戏，既不能让组织老大对引狼入室的杨凌紫产生怀疑，也不能让蒙在鼓里却被组织老大逃掉的顾小风被警察怀疑，所以杨凌紫练了一个月的枪法，那看上去致命的一枪射偏了要害处，在警察来之前跑掉。而捡回一条命的叶流云也因为从事组织活动被判刑，当然因为协助顾小风破案有功减了刑期，再加上在医院躺了将近大半年，因此其实在监狱里也没有几个月。
“真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居然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我都要嫉妒了。”杨凌紫嘟起嘴装生气说。叶流云靠在一根柱子上，一副不是了了的神情：“或许只是不忍心吧，我啊，就是见不得长得好看的人痛苦。对他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杨凌紫摇了摇头，挽住叶流云的手臂：“叶子，你就不能认真地面对一次自己的感情，既然遇上了，就别回到一个人的世界去啊。”叶流云笑了笑：“或许你是对的，我恐怕是回不去了。”
叶流云正用钥匙开门，门开了，顾小风还是那张没有表情也可以帅得让叶流云招架不了的脸，“晚上吃什么？”叶流云第一次反问了句：“你想吃什么？”如果不再是一个人，就该这样吧。



卷一 第四章　 卷土重来的麻烦

“我想吃饺子。”顾小风进门的第一句话。叶流云看了眼时间，八点半，最近的这个案子貌似有些棘手，半个月来顾小风几乎都是到半夜才回来，今天回来得还早，说明案子结束了，为了犒劳他这段时间的辛劳，似乎该满足他这点小小的要求。
叶流云穿上围裙，卷起袖子，开始和面，对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顾小风说：“有点久，你自己在冰箱里找点吃的垫着。”顾小风却脱下外套洗手，说：“今晚庆功的时候我吃过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看着顾小风双手握着菜刀笨手笨脚剁肉的样子，叶流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一片响亮的菜刀剁砧板的声音中，两人似乎都在享受这份久违的相处。突然响起很大力的拍门声，接着便是很不客气的男高音：“搞什么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流云拉住要去开门的顾小风，提高声音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接着便听到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了。
“楼下新搬来的住户，我在那个时候见过的面孔。”
顾小风皱了皱眉，他自然明白叶流云的意思，虽然那个组织已经剿灭了，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杂兵毕竟抓不胜抓，虽然不知道这人认不认得他们两个，但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幸好这肉勉强也算能用了，这么大晚上的也难怪人家会投诉，好了，接下去的就交给我吧，你先去洗澡。”叶流云没打算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催着顾小风离开厨房。其实她还有一些事不想让顾小风发觉，那是她欠凌子的，她必须得还。
不过顾小风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一个朋友电话，说是在郊外的路上抛锚了，要他去接一下，所以最后还是没吃成这顿饺子。
第二天虽然是难得的假期，不过顾小风依旧醒的很早，他从小就没有赖床的习惯，叶流云还笑话他根本就是老头子的作息，这也是因为她自己往往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而且自从叶流云答应教顾小风功夫后就提出不再陪他晨跑，所以顾小风往往都是自个晨跑后再买早饭回来。
想到昨晚因为剁肉的事被邻里投诉，顾小风便专程去买了一个绞肉机回来，刚来到住的大楼下就看见熟悉的警车还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小风，你住这里？”
顾小风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充满朝气的脸，这是他在半年警训时的室友贺冲，一个脾气超好的家伙。警训结束后，顾小风分到了总部，贺冲分到了顾小风现在住所的东区，不过两人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面。
“怎么了？”顾小风一向都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要寒暄的意思，贺冲明显是在办案，看来是这幢楼里发生什么了，就算不计较自己警察的身份，自己作为这幢楼的住户也有权利知道发生什么事。
贺冲和他的同事们打了招呼，和顾小风一起乘电梯上楼，简单将事情说了遍。这幢楼里的1002室今早被人发现大门洞开，有人死在里面，是隔壁1001室出门晨练的老人首先发现报警的。
“小风，你——”看着顾小风要和自己一起去案发现场，贺冲拦着道，“你现在在休假吧，况且你也不是这个区的——”顾小风只说了句：“这个人住在我楼下，昨晚还来找过茬，而且，我有可能认得他。”
鉴证人员正在勘验现场，法医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论：死亡时间是昨晚8点到今天零点之间，致死原因是被割断喉管，凶器也找到了，就是扔在厨房水槽里的一把菜刀。现场并没有翻动的迹象，死者也没有挣扎反抗的举动，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顾小风对着提了一大堆问题的贺冲摇了摇头：“我没见过这个人，昨晚他来投诉的时候应该是过了九点半了，尸体到今早才被人发现，凶手作案时间也不可能太早。”
顾小风回到家将早饭和绞肉机放到桌上，始终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妥，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坐在椅子上想了会，仍旧没有头绪便先去洗澡。等他出来时，看到桌上放着的纸条：我有事出门两天。
不知道为什么，顾小风这时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念头是，叶流云和楼下的这件凶杀案有关。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窜出来，顾小风自己也惊了下，随即冷静下来，越发觉得可疑。顾小风打叶流云的手机，发现声音在她房里响个不停，居然连手机也不带就要出去两天，摆明了是不想让人联络到。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门外传来贺冲的声音。顾小风将桌上叶流云留下的纸条收起来，这才去开门。
“小风，嫂子不在吗？”贺冲开门见山地问。顾小风也问得直接：“怎么，她和这件案子有关么？”贺冲说：“有住户说昨天中午在楼下看见一个女的把死者打趴下，然后就走了，死者骂骂咧咧了半天才回去的。”顾小风皱起眉头，昨天被找麻烦了，居然一个字都不告诉自己！
贺冲看着顾小风，问得很谨慎：“他们有人认得那个女的就是住在这里的女主人，都说她平时为人很好，总是主动帮邻里的忙，特别是小孩子都很喜欢她。而且对她打了那个死者，大家都说是那人先挑衅的，都说要不是叶老师身手好，大家都会上去帮忙的。我们只是想向本人照例问一下，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顾小风想也没想就说：“她有事出门了。”贺冲顿了下才说：“这么巧？”顾小风当然知道贺冲的意思，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能再坐着等那个家伙来告诉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所以当顾小风换好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时，贺冲才站起来，还没开口，顾小风就说：“你可以一直留在我家等她回来，我现在要出门了。”贺冲跟着顾小风出门，叹口气说：“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啊——”顾小风打断：“那就别说。”贺冲憋不住还是说：“我怎么觉得你和嫂子不像一般的夫妻呢？”
贺冲留下来继续办案，顾小风回警局，他要调出来当时那件案子的所有档案，这个人既然叶流云说曾经在组织出现过，那么必然会有一星半点的痕迹留下。
顾小风还在路上，就收到上头的通知，休假取消，辖区发生重案，立即归队。顾小风赶往案发地，途中与一辆车擦身而过，他似乎感应到一道目光，当时情况紧急，也不及多想，况且那种感觉一刹那后便消失了。
顾小风到了现场，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几大帮派的头目不知为何今日都聚集在这个市区的小酒楼里，他们到了没多久就发生枪战，根据抓获的几个重伤的手下断断续续说的话，当时冲进来的只有三个人，却放倒了他们这里的二十几人，那几个头目无一幸免。让顾小风动容的是其余两个人都戴了头盔，认不出是谁，而带头的那个却什么遮掩都没有，是常昊——一年前顾小风卧底的那个组织的头目。
因为常昊的突然出现，当时的档案理所当然地再次受到重视，顾小风翻看了资料，果不其然找到了贺冲正在办的案子的那个叫王渠的男人。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个王渠的案底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这次逃过牢狱之灾只因为提前当了警方的线人，再加上他在组织里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也难怪顾小风对他没有印象。
顾小风盯着档案紧皱眉头，以他当时从最底层开始靠近那个组织上层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男人，为何叶流云这个一开始就站在上层的人会对这人有印象？昨天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找叶流云的麻烦？昨晚这个男人是故意上来找茬的还是，但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打发了？还有他的死和常昊的出现是巧合吗？还是……
“咦？这不是王渠的资料？小风，你真够朋友，还帮我查——”顾小风盯着档案出了神，贺冲站在自己边上一会了都没察觉，听到他的说话才惊醒过来，看到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便将档案盖上，“你怎么来了？”
贺冲正看到要紧处，见顾小风一脸淡漠地发问，刚想答，队长和东区警局的另一个中年男子并肩走了进来，向顾小风几个组员宣布，因为这件案子牵扯到东区的一件命案，所以两队合作，正式成立专门调查组。
等开完会安排好一切后，被分在一组的顾小风和贺冲外出调查王渠最近的境况。贺冲搭着顾小风的肩，高兴道：“没想到咱们还有机会联手破案，真是太好了。”顾小风拍开他的手，“就凭这个男人在常昊的组织呆过就断定两件案子有关联，上头不可能这么武断。”
贺冲笑道：“不愧是小风，还是那么敏锐。只是这点，当然不够，”贺冲收起笑容，“有目击者看到昨天下午叶流云和常昊在一家咖啡馆碰面。”
“什么？”顾小风一直淡漠的脸上神色大变，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拽起贺冲的衣服。
贺冲惊了下，却什么也没做，换了是自己，恐怕也要抓狂了吧。他看着顾小风，道：“也就是她昨天打了王渠不久后就去见了常昊，她已经成了这两件案子的关键人物，恐怕——”
顾小风的手松开，贺冲没说下去的话，他比谁都清楚。



卷一 第五章　 叶流云“设下的迷局”

随着调查的深入，不利于叶流云的线索也越来越多，顾小风没管贺冲的阻拦，径直去见队长，问为什么还继续让他调查这个案子，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叶流云可是他顾小风的老婆！
队长的理由很官方，一来顾小风是一手摧毁那个组织的最大功臣，当然不可能与常昊有牵扯，二来昨晚王渠被杀，顾小风有不在现场的时间证人，三来正因为嫌疑人和他的特殊关系，才能更快将她找到协助调查。
顾小风满心沉重地回到家，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张写着出去两天的字条，捏紧扔进了垃圾桶，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的，两天？现在可是一个星期没见人影了！
顾小风走进厨房倒水喝，看着毫无烟火气的厨具，闭上眼睛似乎听到叶流云那照例的询问“今晚想吃什么？”突然感觉有些饿了，也难怪，这一天都忙着东奔西跑地查案，贺冲买的午饭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这时一放松肚子就抗议了。
顾小风想着就去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一转头，顿时愣住了，冰箱门上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饺子在冷冻层，记得要滚三次水。冰箱上昨天可是还什么都没有贴的！
顾小风猛地一震，就冲出厨房，冲向叶流云的房间，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脏狂跳，不过下一刻当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时，刹那的失落让他全身发软，扶着门框捏紧了拳头。
“这个王渠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和那么多人有过节，咱们有的查喽。”贺冲打着哈欠，端起一杯速溶咖啡吹了吹。这几天没日没夜地查资料，虽然喝咖啡喝得觉得吃进去的东西都带着苦味，但只要一松神，贺冲就觉得自己要睡死过去。
顾小风翻着这些日子规整的资料，似乎是随口问道：“从手上线索看，你认为谁最有嫌疑？”贺冲想也不想就说：“叶流云。”见顾小风不说话，便接下去说，“案发时间段，隔壁邻居见到她出门，白天她又和死者发生过冲突，还有他们都曾是那个组织的一员，不利的证据太多了。”
顾小风头也没抬，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说：“那你放这么多精力在这些闲杂人上是在浪费警力？”贺冲咂咂嘴喝下一口咖啡，说：“不要说得我好像是在敷衍了事么，谁让嫂子的线索人为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被小看了我也是很没面子的。”
顾小风终于抬头望着贺冲，忽然摇了摇头：“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贺冲接道：“现在我有资格听听你的分析了吧。”
王渠是死前半个月搬进这幢大楼的，顾小风虽然不认识他，但很明显的因为当时卧底的身份最后曝光，王渠应该认识顾小风和叶流云。如果说顾小风是因为这半个月一直早出晚归在办案而没机会碰见这个人的话，那么奇怪的是，和邻里关系这么好的叶流云没理由会这么久后才碰见王渠，而且发生冲突后当晚就被杀，简直就像是故意制造的嫌疑身份；还有那天晚上邻居之所以会这么晚还见到叶流云出门，是叶流云主动去找人家借出门的雨衣；至于当晚顾小风接到朋友的电话，顾小风事后问了朋友为何会打电话给离他出事地点最远的自己，朋友还奇怪说是白天和嫂子（叶流云）通电话的时候，说起顾小风当天会在那个附近办事……
贺冲越听神色越兴奋，最后简直要拍案而起，“嫂子也太牛了吧，她做这么多安排到底目的是什么？”顾小风随着自己的分析反而越发冷静，说了句：“或许就为了做下这件案子。”贺冲一下子懵了，还以为自己没听明白，瞪着顾小风：“你说嫂子做了这么多还是为了杀人？”顾小风迎上贺冲的目光：“是为了杀人，不过是为了给别人机会杀人。”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说：“希望不是。”
事到如今，王渠为什么会被杀，已经再明显不过，如果常昊回来了，那么，当初成为警方线人背叛组织的王渠，按照顾小风对常昊的了解，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而同时，当初被杨凌紫一枪射杀，如今却活得好好的叶流云，常昊为什么还会坐下来与她喝咖啡？
想到这一层的顾小风，开始明白为什么叶流云的这些行为那么古怪，如果常昊以他顾小风和叶流云的性命为要挟，再加上还有杨凌紫这一层青梅竹马的关系在，那么，让叶流云帮他办事就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顾小风握紧了拳，却无力放开，叶流云将自己往黑暗中放逐，却是因为要伸张正义的自己。
接下去的几天，案子陷入了瓶颈，再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收集到的线索少得可怜，正当上头施加的压力增大时，警方发现了叶流云的行踪。
顾小风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当然也是他抓的。他甚至不让其他同事碰这个难得露面的嫌疑人，贺冲识相地跟在后面，第一次看到顾小风的脸色因为愤怒而让人恐惧。这个时候只有右手还吊着绷带的嫌疑人毫无所谓地对他笑笑：“作为我丈夫，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帮我请个律师，而不是摆张臭脸给我。”
顾小风转过了头，贺冲他们没看到他听到这句话的神情，不过却知道换了自己肯定被气吐血。
果然，律师没到前，身为嫌疑人的叶流云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尽管顾小风铁青的脸就在眼前，她也不为所动。顾小风当然想开口吼她，她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受的伤，是不是帮常昊去酒楼杀人的时候留下的？不过他什么都问不出口，这已经不是他对她生气就能轻易解决的境况了。
等律师来了，顾小风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根本就不是他找来的那个律师。但没想到的是叶流云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只是没说话。
这个律师一到场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不仅将之前指向叶流云的不利条件一一驳倒，而且还找来了当时见到叶流云和常昊在咖啡馆的目击证人，那人仔细认了认叶流云后说的竟然是当时见到的不是眼前这个人。还有让警方更吃惊的是，律师竟然神通广大地拿出了一卷不知道怎么得到的道路监控录像，上面显示的案发时间，叶流云都穿着雨衣在一条路上照顾流浪猫狗。
律师已经在一旁为叶流云办保释，贺冲把顾小风拉到一边道：“小风，你找的律师什么来头，怎么那么厉害？”顾小风回道：“不是我找的。”贺冲惊了下，一旁有组员就说：“你们连黑白判楚廉都不知道？”见两个人摇了摇头，他才接下去，“就是说只要是他接手的案子就算证据确凿，也能被他黑的辩成白的。所以除非是大有来头的，普通人根本请不动他。没想到——”
没想到叶流云竟然会有这么大能耐！
“我们走吧。”楚廉一办好手续就拉着叶流云准备离开，顾小风黑着脸走过去拍开楚廉的手，“跟我回家。”楚廉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看也不看顾小风，只是对叶流云说：“叶子——”谁知他才出声就被叶流云恼怒地打断：“不准这么叫我，还有，我自己有家。”说完，就谁也不理，头也不回地出了警局，拦了辆车就走。
顾小风怕叶流云又不知跑哪去，赶紧追了出去。
幸好，叶流云坐的出租车停在了他们自己家楼下。叶流云左手捏了捏鼻梁，仰头看了眼自己住的那层，然后对朝自己黑着脸走来的顾小风露出一个疲惫至极的笑容：“小风，背我回家吧。”
顾小风一下子愣住了，脸上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叶流云居然会对他撒娇！眼前这个人是谁？不过下一秒就看到这个女人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就明白被她耍了，顾小风的火气还没重新冒上来，叶流云忽将背上不知道几时多出来的背包甩给顾小风，只说了句：“回警局吧，这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一切，晚了就破不了案了。”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跑车停在叶流云身边，顾小风根本来不及阻止，叶流云跳上那辆车扬长而去，车上驾驶位上是那个楚廉。
顾小风一转身要开车去追，就看到后面贺冲他们跟了上来。顾小风抓紧了手中的背包，对他们说了缘由，一众人便都回了警局。
背包里是一架相机还有一大叠资料关于被枪杀在那个小酒楼里所有那些个组织的犯罪证据，有了这些东西，捣毁那些组织也不过只是早晚的问题了。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顾小风，这些东西是叶流云给的，而她又是怎么拿到的？
不过眼下所有人都被分派了任务，能捣毁那些组织可不就只是破一两件案子的事了，上头也调动了其他组过来帮忙，因为顾小风的主动请缨，他和贺冲就负责相机里的底片兼继续调查王渠案子的负责人。
算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相机里的照片居然只是一个和这几件案子毫无关联的一个陌生男人的各种行动和出入场所。只有其中唯一一张照片有些特别——大雨中，这个男人站在王渠死的那幢楼下，他对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镜头穿着雨衣，照片时间显示是案发当晚。



卷一 第六章　 重归于好

顾小风和贺冲拿着照片去了所有这个男人曾出现的各种地点调查，没有人有确切的印象见过这个人，就连资料档案库中都查不到这个人的任何背景身份。
“奇怪了，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吗？连出入境都没有记录。”贺冲郁闷地盯着桌上的那些照片发牢骚。顾小风却拿着那张雨中的照片陷入沉思，自己家隔壁的邻居已经认出那件雨衣和当晚借给叶流云的是一样的，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件，而被还回去的那件雨衣也拿去化验了，没有任何问题。
只有一件事顾小风能确定，这个穿雨衣背对镜头的肯定是叶流云。但——
顾小风一拳头砸在桌上，将一边的贺冲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顾小风却像没听到一样将照片压在桌上一个人走了出去，他不知道叶流云之前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他甚至连拦住她让她对自己说明一切的能力都没有。
顾小风明白他们之间就像贺冲所说，不是一般的夫妻，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来不去想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甚至不想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是为了什么，这是他们当初就做好的约定——彼此互不干涉。
只是经历了卧底的那段日子，顾小风不想承认都不行，他希望叶流云呆在身边。
“那个，小风——”贺冲递了杯速溶咖啡给顾小风，顾小风什么都没说就接了过来，“你说嫂子给我们这个人的线索是为了说明什么？”
顾小风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才没有什么情绪般地开口：“这是个没有官方身份的职业杀手，她想告诉我们，即使我们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这件案子也等于是破不了了。”贺冲疑虑了会，还是开口：“如果真的是这个职业杀手做下的案子，那么主使人呢？还有，那个——”贺冲顿了顿才继续，“照片中穿雨衣的是嫂子吧。”
顾小风没开口，却听有个警员招呼他们王渠案子的犯人来自首了。贺冲转头看顾小风，却见他已冲过去了。
没错，是照片中那个人。一口咬定是自己犯下的案子，而且陈述的犯案经过滴水不漏，动机什么的也合情合理。至于那张雨中的照片，他的说辞是，这个女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当时本想连她一起干掉，不过，他毫不掩饰地说，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所以找了个机会就跑了。
所有的说辞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只有问他为什么会来自首时，他说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来自首。至于这个给钱的人是谁，他却一概不知。
最后这件案子居然就这样戏剧般地结案了，除了只是看报告的上头外，真正参与调查案子的警员们都感觉像是被人耍了，却找不到元凶。不过幸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懊恼，因为接下去的几个月他们都在为捣破那几个组织而日夜不怠地行动。
所以当再次能拾起关于常昊的案子时，一切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都不存在了，档案还是档案，什么都没变。
顾小风和队长打了个招呼就没去所谓的庆功宴，这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让他心里很窝火，因此也没好好和跑来和他道别正式回东区警队的贺冲说上话就回家了。
顾小风今天回来的还早，漫天的晚霞将整个天空都染红了，绚烂地像是一场盛世的狂欢。明知道家里不可能有吃的，顾小风还是没有在外面买点什么，他本来被叶流云喂刁钻的胃，因为这几个月的不在意已经重新变得麻木，几顿不吃都是家常便饭。
顾小风开门进去的一刹那，被从窗户反射进来的夕阳晃了眼，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是，客厅中的窗帘已经是几个月没拉开过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当然，下一瞬间他看到了斜靠在窗台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的叶流云。
夕阳的光影在她身上散发出一阵柔和到耀眼的光芒，她那么安稳地睡着，嘴角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算无意中皱了皱眉头，也是立即就舒展开。
顾小风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傻站在门口多久，他像赌气般地将钥匙拔出，然后将门重重一带，一声响亮到他自己心里都颤了颤的关门声将那个睡得正香的人毫不意外地吵醒。
叶流云揉了揉眼，并没有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也没有被吵醒的愤怒，只是当看到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顾小风时，笑着开口：“你回来了。”然后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夕阳，“今天还挺早的么。”
顾小风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走到还坐在窗台上的叶流云面前，寒着脸以审犯人的语气：“这一切，都是你帮常昊做的事？”叶流云仰头看着顾小风，毫不迟疑地点头：“嗯，这点事我也从来没想瞒你。”“理由？”“我欠人家的，总是要还的。”
顾小风一把按住叶流云，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你这是在犯罪！人情和是非你都分不清轻重吗？”叶流云轻描淡写地一笑：“这又不是第一次了。”顾小风浑身一震，当时为了他叶流云还不是进入那个组织，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这么来质问她！
顾小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段日子来，他已经觉悟得够清楚了，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叶流云，他怎么可能不愤怒！他怎么可能如她一般无动于衷，现在陷入困境的可是她，他要怎么像当初她毫不迟疑地帮他一样呢……
叶流云感觉到顾小风按住自己的手在抖，不由轻轻地用手拍了拍道：“如果你觉得我和你理念冲突，我这就离开你，那一纸婚书不过只要换个颜色就好，程序也不复杂，亲戚朋友那边我们也都是不在乎的人……”
“你一个人在那边自说自话些什么？”顾小风打断叶流云平静的叙述，双手加重了力道，看着她的眼睛道，“这种自作主张的情况，我不会再允许发生，你最好有这个觉悟。”顾小风松开手，转身，“还有，我今天晚上想吃饺子。”
叶流云怔了会，才失笑：“好，不过你要帮忙哦，大少爷。”
看着顾小风从橱柜里拿出的已经有些沾灰的绞肉机，叶流云随口问了句：“你确定要用这个？”顾小风看了眼叶流云，应道：“有什么问题。”叶流云摇头，便开始做晚饭。
叶流云左手托着下巴看着微微皱眉的顾小风，听他问：“今晚的饺子味道怎么有点不一样？”叶流云右手筷子指了指一旁的绞肉机，一副讲解的语气：“这就是人工要比手工的东西贵的理由啊，一分辛苦一分味道么。”
因为饺子的事，顾小风实在找不出话反驳叶流云这个行家，只好闷声吃完这顿味道不及以前的晚饭，虽然觉得郁闷似乎又加了一点，不过当看到叶流云在家中忙进忙出的背影时，却觉得那点郁闷也没什么了。
当然，那个只用了一次的绞肉机就彻底被灰尘盖在了厨房的哪个角落里了。
“喂，”顾小风指着冰箱上仍然还在的便利贴像是随口问道，“你那个时候回来干吗？”叶流云走过去撕下已经有些黏着的写着“饺子在冷冻层，记得要滚三次水”的便利贴，拿着沾了水的抹布擦着道：“那天经过楼下，突然饿了，就上来找点吃的。”
顾小风看了叶流云一会，才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叶流云终于将黏着的痕迹都消除了，也才松了口气道：“其实嘛，我是怕你没好好吃饭，特地回来看看的，怎么样，作为一个好妻子，这个答案满意了吧。”
顾小风听着叶流云完全像是敷衍的回答，干脆也不管当时说的什么别管对方闲事的约定了，问道：“你上次的伤是那次酒馆里的乱斗留下的？那个律师和你还有常昊是什么关系？这个人情债你要还到什么程度？”
叶流云停下手中的活，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盯着顾小风，见他一脸正常的样子，不由摇摇头道：“虽然听你说了那么多，我是挺惊讶的，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听到叶流云的回答，顾小风什么反应都没有，其实如果叶流云乖乖地回答了，他反而会觉得奇怪，也许还会生气，因为叶流云的答案也可能是随口敷衍的。他们之间，就像这样，只要不涉及到关键的事情，真话和玩笑没有区别，一旦一个人不愿开口了，那么就是那个约定的界限，是不能轻易碰触的，更加无法跨越。
“我去洗澡了。”顾小风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去，“明天早上陪我晨跑。”
叶流云刚拿起抹布准备继续打扫，听到顾小风后半句话立马抗议道：“开什么玩笑，谁要陪你——”顾小风不是在征求她意见，只是提前知会而已。“少爷脾气还真是想发就发呐。”



卷一 第七章　 踏上异国的旅程

吃完晚饭后，叶流云正在收拾碗筷，就听顾小风说：“明天开始，我要被外派到K国协助国际刑警办一件跨国大案，最短也要三个月时间。”叶流云手上没停，只是应了声：“我等下帮你收拾行李。”
顾小风没什么动静，叶流云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望着他，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就问了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顾小风却没看叶流云，只是好像随口一样说：“你自己的行李也收拾一下。”叶流云一时还没明白，不由出口：“哈？”顾小风这才像是不耐烦似的解释：“你和我一起去。”
叶流云这才明白，不由停下了手上的事情，重新坐了下来，望着一脸不自在的顾小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顾小风被叶流云看的浑身不自在，一下子站起身，扔下一句：“明天早班机，别睡过头。”就自顾去洗澡了。
叶流云知道顾小风是怕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常昊也许又会来找她“帮忙”，所以就算出国执行任务也要让她跟着，不由好笑地叹了口气，这个大少爷还真是小孩脾气。
叶流云边将顾小风说要带上的东西整理好放进箱子，边问：“那么，你怎么和与你一起去执行任务的同事解释带家属上战场的事？”顾小风随意地按着遥控器上的按键，回答：“爸妈在K国旅行，你是过去看他们的。”
叶流云顿了顿，这才想起前两天和爸妈通电话的时候的确听他们说会在K国呆上一阵子，心想着这个借口也太巧合了吧。这么一想，叶流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挡在电视机前，问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顾小风：“是你打电话让爸妈这段时间去K国旅行的吧。”
顾小风从来都是不屑说谎的，见叶流云已经想到了，也不否认，将遥控器往边上随手一放：“你收拾好了没，我要睡了。”说着，躺倒闭眼就不理人了。
叶流云简直一时间哭笑不得，不过想了想自己的确已经好久没见这两个不靠谱的父母，就当是托了这个贴心老公的福去享受一回天伦之乐好了。这么想着，心里也高兴起来，对这个有些任性的顾小风不免又在心里刮目相看了一回。
不过顾小风要带的东西实在很少，连半个箱子都没装满，最后他们两个干脆就一人背了一个旅行包就了事了。
虽然因为知道要早起，昨晚刻意地睡早了，但因为习惯问题，叶流云仍然是挨到很晚才睡着，早上被顾小风毫不客气地喊起，居然还陪他久违地去晨跑。之后在机场又和他那几个同事闲聊，被他们调侃这对小夫妻还真是恩爱地羡煞他们这些单身汉，或许是因为叶流云总因各种奇怪的理由进警局的缘故，他们这些同事总觉得这个嫂子特别的与众不同，因此每次一见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时的顾小风则完全跟个陌生人似的，远远地站开一边，完全不参与他们的说笑，叶流云心想看他那样子估计也就只有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人才受得了。
终于登机后，一在座位上坐定，叶流云的困倦就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飞机什么时候起飞的也不清楚就睡着了。中途迷迷糊糊地听到似乎是顾小风问她要不要吃午饭，她自己有没有好好答自然也不记得了，不过既然她没吃，应该就是回答了吧。
叶流云是被一阵猛烈的晃动惊醒的，脑袋似乎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的脑袋靠在顾小风的肩膀上，刚才被一晃，应该是撞到了他肩上的骨头。叶流云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身子又一晃，神志还没完全清醒，一下子往窗户撞去，被一双手一下子揽住就往顾小风怀里倒。
“怎么了？空难？”叶流云被顾小风揽着，脱口而出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没事，气流。”顾小风平静简短地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小风这么镇定地告诉自己“没事”，叶流云觉得这么晃着虽然感觉不好，但顾小风说没事就不会有什么事，就点了点头。
一会儿后，飞机重新平稳地开始飞行，坐在前座的顾小风的一个同事才转头问：“怎么样，没事吧？”坐在后座的一个接道：“他们两个别提有多镇定了，特别是嫂子，我看飞机颠了好一会，嫂子还是睡得稳如泰山。”叶流云朝他们笑笑：“那是，你们嫂子我可是定力非凡的。”惹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叶流云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顾小风，知道刚才自己能睡得那么安稳，肯定是他一直用身体靠着让自己尽量保持平衡，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拍了拍自己肩膀，对顾小风说：“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吧，这次换我的肩膀给你靠。”
顾小风摇头：“我不在飞机上睡觉。”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叶流云，随手翻开了飞机上的杂志看了起来。
因为实在太无聊，叶流云后半程也几乎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但估计是时差的问题，到了K国后，她仍然觉得累得慌，想着那对四处逍遥的夫妻是怎么受得了这种常在空中飘的日子。
正在叶流云这么想着，神情委顿地跟着顾小风他们走出去时，一个人忽然冲到面前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叶流云只是看到前面的顾小风浑身一僵站定，然后他肩膀上一个脑袋朝自己咧嘴大笑：“乖女儿，老爸想死你了。”接着她就听到自己耳边有些激动的声音：“臭丫头，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叶流云不知怎么的，心头瞬间一热，出口却只叫得出：“老妈……老爸……”然后就见老爸大力拍了拍顾小风的肩就扑过来抱住了自己和老妈，高兴地大笑。
叶流云也是见到爸妈有些懵了，只是看着他们傻笑，然后就见顾小风脸上似乎有些抽经的表情，事后叶流云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被岳父大人这么亲热地一抱，他估计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吧。
之后一旁的顾小风的同事都过来问候了叶流云父母，因为他们要马上去国际刑警总部报到，因此顾小风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和他几个同事走了。
叶流云因为被父母问长问短地早就幸福地晕头转向，也没顾得上问顾小风是由国际刑警方面安排住宿还是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就和父母先去住的地方。
看着老爸有模有样地驾着小车，哼着小曲，驶进一处绝妙的田园风光处，最后停在一栋带着小院的乡间小别墅前时，叶流云还不相信地问了句：“咱们住这儿？”
叶父用一副英国贵族管家的派头做了个标准的请大小姐进门的姿势，叶流云不可思议地被叶母拉着进去，还听她笑着道：“别理你爸那老疯子。快进去看看妈妈给你准备的公主房。”叶流云不由失笑，心想：“还说老爸，你们两个分明是半斤八两，还真当自己是十几世纪的王公贵族啊。”
那是一派欧式的风情，叶流云只是在看外国电影时才偶尔憧憬着哪天老了来安度晚年也不错，没想到就被父母提前了几十年实现了，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欢呼雀跃还是不知所措。
吃着这个国家特色的餐点，叶流云才稍稍有点缓过来问父母，他们的积蓄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看来还算是个富二代。
叶母轻轻敲了下叶流云的额头，笑着道：“我们这叫为人低调，又不是那些暴发户，要在别人面前显摆什么。”叶父也跟着附和：“你妈说的对，不过女儿你想想，从小到大，你要什么爸妈没给你买过。”叶流云想了想，才意识到的确虽然好像自己家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双薪家庭，也没有什么豪宅名车，但一旦自己什么时候虚荣心作祟，看着别的有钱人家小孩有什么高档玩意想要时，父母都是立马就买了给自己的。
叶流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么，为什么我这个天生的无产阶级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流着一股铜臭味呢，原来父母是资产阶级啊！”叶流云话一说完，就将父亲逗得大笑，逗得母亲也是边敲着自己边笑得肚子痛。
因为知道叶流云从小就喜欢看星星，但当时父母不想那么张扬，就只是偶尔带她去野外露营或是去天文馆，没有在房子上大做文章，这次他们租下这幢房子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有一个阁楼可以看到整片天空。
和父母叙旧到很晚，直到两老都打着哈欠才催着他们去睡，这时的叶流云反而没了睡意，她躺在阁楼，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异国的夜空明澈而澄净，繁星点缀着这片自己小时迷恋的夜空，所有的思绪都被那浩淼荡涤一空，舒服地想就这么化成一阵清风而去。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片万世的宁静，叶流云被这声音吓得跳了起来，那声音像是催命符般地响个不停，在这僻静的郊野似乎能将整个地区的生灵都吵醒。叶流云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己手机的铃声么，一反应过来，几乎是连跳带跑地回房按住那夺命铃声。已经听到似乎母亲要起身的声音，叶流云忙小声道：“老妈，没事，你继续睡。”那边叶母应了声才回去睡。
叶流云松了口气，才无比恼怒地瞪着手机，刚想着要直接关机，想想还是看看谁这么大半夜地还不识相地打电话来。一看，被自己按掉的未接来电是顾小风。



卷一 第八章　 异国才有的“情缘”

叶流云走出屋外，重新拨回去，谁知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刚想不会这是什么求救电话，因为自己这一挂，他就——电话在最后一秒接通了，却没有声音。叶流云有些担心了，对着电话连喊了几声：“小风，小风，你没事吧……”就在叶流云几乎要说“是不是绑匪，要多少赎金”的时候，顾小风那欠扁的声音才响起：“为什么挂我电话？”似乎还带着那么点怒气。
叶流云当场就发火了：“你多大了，顾小风！竟然还因为一个电话给我耍脾气！我还以为你又出事了，还有你能不能看看现在几点，三更半夜的你以为我是猫头鹰啊！”叶流云当时火大的很，也不知道自己噼里啪啦地骂了多久，反正那头也没有什么声音，要是换在之前，她估计不会这么大反应，也许是因为刚见了父母，觉得有得撒娇了，脾气就长了，还有在异国总有种不同情绪蔓延着让她也控制不住发火。
“好了，我骂完了，你既然还没挂，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叶流云长出一口气，想着这小子居然乖乖地没一把挂了她电话，还真是难得。
顾小风电话那头的声音竟然出奇温和：“你住在哪一幢，我在这个路口迷路了。”叶流云愣了会，似乎还在适应顾小风的温和，等消化了他的话后，才惊奇地反问：“你在哪？你来了？”
叶流云再怎么想象力丰富也没想到顾小风这么晚还会来，就算他提出不住在国际刑警安排的住处，人家也不至于小气到一个晚上都不收容吧。所以当叶流云终于在这个郊野的唯一一个十字路口看到双手插袋仰望夜空静静站在旷野中的顾小风时，那一刻似乎心跳都停了一拍。眼前的这个男孩子那么玉树临风，她叶流云都几乎快忘了这是和他生活了快三年的名誉丈夫，仿佛又是那个二次元中走错的动漫男主角。
顾小风听到叶流云跑过来的风声，转过头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叶流云，说：“你刚刚怎么那么多话说？”叶流云转头：“没什么，异国适应综合症。”顾小风愣了愣：“那是什么？”叶流云“噗嗤”一声笑出来：“本专家专有的毛病。”顾小风这才反应过来这又是这家伙的戏谑，刚要重新板起脸，就听叶流云问：“干吗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顾小风这才说道：“我们的任务明天就正式开始了，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联络你。”看着叶流云点头，顾小风想了想才又说，“也没和爸妈正式吃一顿饭……”叶流云见顾小风似乎不想再说下去，知道他的意思，就笑道：“没想到我们的风少爷还是挺懂事的么。”见顾小风似乎要反驳什么，赶紧过去拉着他道，“走了走了，大半夜站在这喂蚊子呢。明早让你见识见识我老妈这个顶级大厨的厨艺。”
叶流云第二天是被一早她老爸那大嗓门给吵醒的，久违的噪音啊，让她恍惚又以为是小时候催她早起去上学的时候。不过当她睁眼看到顾小风的脸时，惊得一下子坐起来，两颗脑袋撞到一起，两人都叫了声痛，叶流云才想起来怎么回事。
昨晚她是安排顾小风睡在客房的，不过两人都懒得到时候回答一大堆为什么分房睡的问题，叶流云就和顾小风说好，早上他起来后就趁父母没起时到她房间叫她，然后两人从同一间房出去。顾小风刚进来，叶父叶母就起来了，他刚要去叫醒叶流云，叶父的嗓门先他一步把他女儿吵醒，才有这一幕。
叶父叶母听到女儿房中的动静都跑了过来，就看到女儿捂着额头坐在床上，女婿则靠在床沿也是捂着额头。父母一惊后就笑着退了出去，心道这女婿也真是的，大半夜地还跑来，小两口感情还真好呢。
虽然因为一大早的小插曲稍稍有些尴尬，但吃到了叶母的绝顶手艺，顾小风也难得地陪着叶父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让叶父心情大好，说当时以为女儿嫁了个冰雕，没想到还是挺靠谱的一小子，他身为泰山大人实在欣慰。
叶父叶母都对顾小风这个女婿相当满意，听他说起任务的事，也是忙不迭地说自然是保家卫国是首要，陪他们两个老家伙以后有的是机会，叶父还喜滋滋地亲自开车送这东床快婿去国际刑警总部。
两人从起床到顾小风走，叶流云都没机会和他再说上什么话，只是无语地对叶母说：“老爸那殷勤的样子，搞得顾小风是他要从军的儿子似的。”叶母笑着对女儿道：“你这孩子还吃自己老公的醋啊，我和你爸看到你嫁了个这么好的小伙子心里高兴呗。”
叶流云表面上点头随口附和，心里想的是还好这小子关键时候还算靠谱，要是被老爸老妈看到他平常那副冰雕状态，恐怕他们就整天要为自己愁死了。
叶母拉着叶流云在他们的私家小院里介绍了半天她的园艺成果，又拉着她四处去串门，向这些异国他乡的街坊邻居们介绍她这个宝贝女儿。其实叶流云平时最烦的就是人情交际，以前逢年过节的走亲串友也是能避则避，更何况是这些八竿子连人种都打不到一起的异国街坊，不过看在她老妈兴致高昂的面子上，想着也难得这么一回，还是别扫了她的兴，就摆出副乐呵呵的样子随口就讲“hello”，反正再多的她听不懂也不会说，就让她老妈这个半吊子翻译慢慢磨叽好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傍晚，这时叶母才想起叶父怎么去了一整天还没回来，叶流云叹了口气：“老妈你是有多忽视老爸啊，现在才想起这茬事。”叶母笑笑说：“难道还怕你老爸跑了不成，他那性子，难得进一回城，八成又是去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叶流云摇了摇手里的电话，说：“老妈，这你就冤枉老爸了。老爸刚才打电话来说了，他有个老朋友今天从国内过来，他去接一下顺便叙叙旧，所以晚饭不回来吃了。”
叶母惊奇地说：“咦？他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了？”叶流云说：“你正忙着和隔壁的aunty唠家常，怎么可能听得到。”叶母摆了摆手：“算了，什么老朋友，还不是一群酒友，没差。”说着对叶流云说，“乖女儿，想吃什么，妈妈做给你吃。”叶流云知道反正老妈一提到老爸的那群酒桌朋友永远都不是一副好语气，也不想再去踩这个雷区，刚想着要老妈烧什么好吃的，自己的手机响了——顾小风打来的。
“爸在医院。”
叶流云母女急火火地赶到医院，还在急诊室外就听到叶父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好女婿，你刚才那招‘地堂腿’使得时机恰好啊，再配上你爸我的‘千斤顶’就算那歹徒有三头六臂也跑不了。”叶流云已经松了口气，还能这么大声地吹牛，看来没什么事。
果然，两人进了急诊室，看到叶父手肘和膝盖处都破了，不过已经上了药，正坐在一边对还在接受医生包扎的顾小风眉飞色舞地讲。叶流云走到顾小风旁边，说了句：“怎么还是你伤得重？”顾小风还没开口，叶父就笑道：“还不是小风紧张他老丈人我，替我挡了一刀。哎，果然不服老不行，这种小毛贼，要是早几年，再来几个都早打趴下了。”叶母拉着叶父仔细打量，确定他除了这两处外伤一切无恙，才松口气埋怨道：“小风办案子你一把老骨头去凑什么热闹。”
叶流云也正想问，为什么老爸说去机场接人怎么倒和什么匪徒遇上了，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响起：“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实在没用被那歹徒抓了当人质，才害得老大哥受伤。”
叶流云一转头就看到一张看着眼熟的脸出现，戴着副黑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刚想问这个人是谁，就见他对着自己笑：“小云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小叔叔可要伤心喽。”
小叔叔？叶流云听到这个称呼，脑中忽蹦出一连串小时候和隔壁邻居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到处疯玩的经历，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屁孩拽不拉几地要和老爸拜把子，然后莫名其妙地这人就成了所谓的“小叔叔”。小时候也没有什么辈分概念，反正就是个称呼而已，再说叶流云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他当成长辈尊敬，这时听他这么说起，才应了句：“原来是你。”
这个“小叔叔”忽一手搭在叶流云头上，使劲揉了揉，看着拍开他手对他怒视的叶流云笑：“还真是怀念啊，这个表情。”一边的叶母已经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刘火你这个小叔叔怎么总是欺负小侄女，何况她现在都嫁了人，不再是小女孩了。”
叶母这么一说，刘火本来一直还笑着的脸有一刹那凝固了，随即他看向已经包扎好没什么表情的顾小风，又转头看着离开自己几步远脸上还有点不爽的叶流云，笑着说：“大嫂说的是，看到小云就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呢。”
叶父站起来道：“好啦，人都到齐了，咱们一起下馆子吧，晚饭还没吃，饿死我了。”这时顾小风说了第一句话：“我还有事回警局，爸妈你们去吃吧。”说着也不看叶流云一眼就自顾自去了。叶流云叹了口气，少爷脾气来的还真快，他这个样子自己总是放心不下的，就对父母说，今晚不回去了，瞪了刘火一眼后便追了出去。
叶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刚刚还聊得挺高兴地，怎么一转眼说到吃饭，女儿女婿都跑没影了。叶母看了眼望着叶流云背影的刘火，拉着叶父说：“你不是说饿了，人少了就不吃饭了，再说小风受伤了，云儿去照顾不是正理么，加上你这个岳父那么多话，他们小两口怎么还说得上话。”叶父一听的确在理，忙点头说果然还是当妈的想得周到，于是叫上刘火去吃饭。



卷一 第九章　 开始出现的危机

顾小风和几个同事几个小时前才刚接到这案子牵涉到的一个嫌疑人会出现在机场，便去抓捕，没想到包围网还没部好，就被嫌疑人发现，他在逃跑中狗急跳墙，随手抓个人当人质，就是当时叶父正要去接的这个刘火，叶父和顾小风打了个眼色，便从背后扑上去撞开嫌疑人，可惜刘火实在笨手笨脚，还阴错阳差地绊倒了叶父，那嫌疑人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被顾小风冲过去挡了下来，于是嫌疑人被抓了，两人也被送进了医院。
顾小风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不过警队还是给他放了一天假，本来是想和叶流云他们回去再当一天好女婿的，但当那个刘火一出现在叶流云面前，顾小风就忽然觉得很冒火，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冒出来的，不过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更无法在那种和乐融融的气氛下待下去。
顾小风停下转头：“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叶流云停在五步以外的地方，答：“你管我。”顾小风见她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只好不理她继续往前走。其实顾小风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走着走着，他的气慢慢就消了，终于在走到一家中餐馆的时候，他停下来等叶流云走到身边，然后听叶流云说：“为了感谢你英雄救父，这一顿就让本夫人请吧。”
顾小风的眉眼还没舒展，就一把将叶流云拉到一边暗处，眼睛盯着从不远处走来的两人。叶流云没吭声，顾小风不说她也猜到这两个肯定是他在办的案子的线索人物，见顾小风刚要开口对自己说话，就抢先小声道：“我和你一起去。”顾小风瞪了她一眼，眼睛赶紧转过去盯着那两个要拐进前方路口的人。
叶流云却将顾小风的手一甩，跑了出去。顾小风一惊，也赶紧追了上去。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跟了几条街，都发觉有点不对劲了，在过了又是一个转弯口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身子才转过去，一道风声响起，两人都早有准备，一个闪前，一个闪后，躲过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后，叶流云身子跃起，一脚踢在那拿着棍子的人手腕上，同时右手切上那人后颈，那人就软倒在地。另一边一声闷哼响起，另一个也被顾小风撂倒。
叶流云拉着顾小风重新裂开的伤口，皱了皱眉：“本事没到家，就别乱来。”很快，警队的人赶到，带走了这两个嫌疑人，顾小风只好不情愿地又被叶流云拉回医院重新处理伤口。以至于吃完这顿已是夜宵的晚餐都过了凌晨，想到明天反正都是放假，自己又和爸妈说过了，叶流云就拉着顾小风住酒店。
顾小风还说反正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就住两间房，叶流云没理他，不但住一间房还要帮他擦身，吓得顾小风死也不肯除衣服，关在厕所不肯出来。本来他就打不过叶流云，现在受了伤，一只手更加不行。不过叶流云没给他多少反抗的时间，一脚踹开了厕所门，扒了他衣服，就开始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给他擦身。
被脱了上衣的顾小风一下子老实了，一动也不敢动地绷劲了神经木然地站着。叶流云其实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擦身，不过她的心思完全在不碰到顾小风的伤口上，因此顾小风不动后，她还不忘说一句：“这才乖。”
不过等她终于擦完他上半身舒了口气后，一抬头，顾小风发红的脸近在咫尺，叶流云一下子意识到什么，反射性地跳开，一把将已关不上的门带上，才发现心脏狂跳，脸上也开始发烧，不由深呼吸了几下，才平静下来。
后来两人都没敢看对方，也没再说一个字，本来就已不长的夜却让他们觉得无比漫长。
因为紧张或是什么的，顾小风昨晚就没怎么睡着，当他迷迷糊糊地睡去时，仿佛有一丝天光透了进来，他想或许是早上了吧。
顾小风是被客房服务的铃声吵醒的，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酒店送来了餐点，是叶流云走的时候点的。他的床头压着一张纸——案子结束了记得来接我回家。
顾小风吃完餐点后就去退了房，他还是想尽早归队，这么点伤也没什么大碍，而且他也对昨晚被抓的两人很在意，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问出点什么。
顾小风乘坐的的士开走，叶流云才从酒店对面的咖啡厅中结账走出来，喝了大半天的黑咖啡，她现在只觉得从头苦到脚，昨晚那种奇怪的感觉也完全被冲没了。顾小风既然已经回警队了，那么她能安心地查查昨晚那两个人的事了。
叶流云今早打了电话问了杨凌紫，确定自己昨晚看的没错，那两个人脖子上相同的蝙蝠纹身是常昊另一个要吞并的组织的标记。没想到万里之外还是和这些人牵扯上关系，叶流云也无奈，只是对电话那头凌子让她别插手的话报以一笑。
叶流云并不是顾小风想的那样总是爱管闲事，她其实是个最怕麻烦的人，除非这些麻烦事涉及到她在乎的人，而且这次顾小风是平常的在执行任务而已，不是当时那种没有后援的卧底任务，这只是他身为警察的本分，叶流云昨晚也只是正巧碰上才出手。
所以，这次她不是为了顾小风，而是昨天在医院里无意中看到颈后也有那个蝙蝠纹身的刘火。
要说叶流云和刘火的感情有多深，也就介于小时玩伴的程度，连好朋友都勉强不算，更及不上和青梅竹马凌子的关系。不过因为叶父总是将这个忘年交当作最好的朋友，在此之前的叶流云其实不怎么明白，但现在她似乎理清了些思路：父母突然告诉自己身家不菲的事实；刘火和那个组织的不寻常关系；他和父亲的忘年交情……
“小云，身手越来越好了啊。”因为伸过去的手被背对着他的叶流云轻易躲开，刘火笑着说。叶流云这才正眼看向刘火，指了指自己颈后，说：“我爸妈后半生是要逍遥地环游世界的，如果有什么和他们以前还有牵扯的就算到我头上。”
刘火本来就一直笑眯眯的，一听笑得更开心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好要请我来游湖，原来是来谈判的，那么，你都知道了？”叶流云摇头：“除了你颈后的那个纹身，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只要有一点会造成对我爸妈的伤害的，我都不允许发生。”
刘火笑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行动先于判断。”说着，又想伸手去摸叶流云的头，被她一瞪，才悻悻地收回手，“就是脾气更大了。放心，我和你爸妈的友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真正的生死之交。用矫情一点的话说，就是我就算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会出卖他们的。”
叶流云看着刘火难得正经一次的脸，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那没事了，我回去了，小叔叔你有空也来坐坐吧，不过一次两次就行了。”刘火一副受伤的表情：“你这丫头还真是冷淡，对我这个长辈兼玩伴。”叶流云回道：“谁让你是那种天知道有多危险的身份，我可不想我爸妈被牵扯到。”
刘火叫住要走的叶流云：“小云，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叶流云毫不迟疑道：“没有，你问这个干吗？”刘火叹了口气：“果然，不过听你答得这么干脆，我还是很难过的，我可是曾经想娶你当老婆的呢。”叶流云失笑：“你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你呢。”刘火笑笑：“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我啊。”叶流云随口反问：“我干吗要去了解你？”刘火说：“是因为怕麻烦吗？你啊，从小就是个超级怕麻烦的奇怪物种，我都想象不到有一天你也会有要去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所以，你是喜欢那个顾小风喽？”
叶流云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这点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叶流云从来都很坦白。只是，这种所谓的喜欢，可能并不是普通人理解的那种层面上的。
虽然叶流云对刘火表现出相当不耐烦的态度，但这人的脸皮却厚的很，丝毫也不在意，硬是要拉着叶流云在这个城市观光。
叶流云对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还留在心里的就是刘火是当时唯一一个肯带着自己一起疯玩的孩子，因为叶流云那很怕麻烦的个性在别人看来就是超级内向，小孩子们一般都是和能玩得起来的同伴一起，像叶流云这样闷声不吭的也自然不会有什么朋友。虽然她自己也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被刘火拉着去和一群孩子玩时，也得到了很多的快乐，不过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就仅此而已了。
叶流云看着走在前面兴致很高的刘火，随口问了句：“后面那些是便衣吧，你是拿我在当幌子吗？”刘火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然后回头一脸笑意：“哎，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呐。”叶流云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想着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小小的忙好了，也就跟着刘火东逛西走地开始所谓的观光。



卷一 第十章　 又见“情敌”

K国是个很小的国家，却比世界上很多国土辽阔的国家富裕地多，这里的国民完全是过着一种，按照刘火的话，浪漫的人生。在叶流云看来，他们没有贫富之分，每个人都过着他们自己理想中的日子，有不喜欢热闹的可以冷着脸对问路的游客，也有天生热情的可以拉着陌生人进自家聚餐，就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现在叶流云和刘火就被今天提早结束营业的旧书店华裔老板请到家中吃晚饭，因为不想后面的便衣一直跟着回家，也因为和这个旧书店老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人就恭敬不如从命。
到了这个姓华的老板家中，两人才发现客人原来还不止他们，华老板妻子是另一条街上经营花店的，她也一时兴起叫上了两个买花的客人来家中做客。叶流云和刘火相视而笑，这还真是一对脾气相投，热情过头的夫妻，不过，他们家365天肯定都不会冷清。
不过等叶流云看到坐在小院中的两个客人时，她第一反应是被人设计了，不过看着乐呵呵忙着准备晚宴的华老板夫妇和礼貌打着招呼的刘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现实的巧合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叶流云看到了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莫腾，两个客人中的一个。
说实话，叶流云已经想不起当时莫腾说过些什么话，但这个人留给她不舒服的印象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小云，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刘火很快发现叶流云神色有点不对，不由低头小声问。叶流云摇头，对方已经伸手过来：“hello，我叫莫腾。很高兴认识两位。”叶流云其实不是那么想和莫腾握手，还好刘火马上伸手过去，握住，一副标准的绅士微笑：“你好，我叫刘火，这是叶流云，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叶流云朝刘火感激地笑了笑，听到莫腾身边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腾，你还没介绍我给人家呢？”叶流云明显感觉刘火眼角猛跳了跳，心里不由有些好笑，平时那么镇定的刘火也有被寒到的时候，不过她自己也好像起了一层疙瘩。
“这是我的恋人司徒雨。”莫腾拉着那男孩子的手，“雨，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叶流云一转身，高声道：“华老板，华太太，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也没等华老板夫妇回答就径直走过去插手帮忙，她可没有那种听别人情话绵绵的兴趣。
刘火突然被叶流云毫无预警地撂下，看着莫腾两人，不由有些尴尬，他刚想虽然太过明显，要不也还是过去帮忙。莫腾突然对刘火说：“你是那女人的什么人？”
一听莫腾的语气不善，刘火立即警觉，想到刚才叶流云不自然的神色，不过脸上仍然是副笑意：“莫先生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莫腾身子一松自管自地坐了下来，显然没了刚刚的礼貌。司徒雨似乎也没料到莫腾的突然举动，有些奇怪地跟着坐了下来。
刘火笑着同样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他对叶流云为何会认识这个人产生了相当的兴趣，在他所知的范围内，叶流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讲话的人。
“没什么。”莫腾点起了支烟，“不过是见到抢了我男人的女人不爽而已。”
再怎么心里有了数种猜想，刘火也完全没料到是这种回答，一下子竟惊得站了起来。同样的，司徒雨也是被这句话惊得站起来，不过他和刘火的性质不一样，他几乎是立刻质问过去：“腾，你什么意思，什么你的男人？你的男人不是我吗？你说清楚。”莫腾懒洋洋地回了句，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司徒雨：“那是我深爱的男人，很遗憾不是你，亲爱的。”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莫腾你个混蛋！”司徒雨红着眼冲了出去。
晚饭已经准备地差不多的叶流云三人惊讶地望向一站一坐的刘火和莫腾。叶流云赶紧走过去，问刘火：“你们怎么回事？”刘火一副什么都别来问我的表情：“我哪知道怎么回事。”莫腾慢吞吞地站起，脸上还留着掌印，却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走向华老板夫妇，向他们道了歉后也离开了。
幸好华老板夫妇似乎都是很容易放下不快的人，他们还自己解释，现在的年轻人偶尔吵吵架感情才会更好之类的，在他们的感染下，刘火和叶流云也暂时没去想这出奇怪的闹剧，留下来继续晚饭。
不过等到他们从华老板家告辞出来，叶流云听刘火讲了事情的经过，才扶着额头无奈，这莫腾还没放弃顾小风啊，真看不出来，原来他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
刘火这回倒是正经地问：“小云，你家那个以前喜欢男人？”叶流云摇头：“具体的我也没必要和你讲，反正今天的事别和我爸妈说，我懒得解释，我只能说，这件事早就是历史了。”叶流云停下脚步，“后面没人了，我回去了。”刘火道：“我送你。”叶流云拒绝：“别再给我惹麻烦了。”说着就管自己往另一个路口走去。
叶流云慢慢走在人渐稀少的街道上，脑子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在不断冒出来，又好像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就让脑子自己转动着，什么都不想地发着呆走着。突然，她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顺势地就往声音的出处跑了过去，果然见到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人群殴，边上站着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司徒雨。
叶流云想着不要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很麻烦的，何况还是为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这么想着，她已经一拳揍飞了一个，叹了口气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个也被她或是拳头打中或是飞脚踢中，总之，趁还没有人还击之前，叶流云一把拉起抱头蹲在地上的莫腾飞快逃走。
他们东拐西躲地也不知道跑了几条街，终于后面没有追来的人的声音。莫腾瘫倒在地，还不忘说：“你这个女人不是很厉害的吗？我们用得着跑吗……”叶流云一拳将边上的垃圾桶打得凹进去，阻断了莫腾的抱怨。叶流云原本不怎样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了，再和这个人说上一句话说不定她就要打得他比刚才那几个人还要惨。
“喂，我有话和你说，是关于小风的。”莫腾叫住要走的叶流云，“不介意我抽根烟吧。”叶流云没什么好语气：“介意。”莫腾点起烟：“一般人都会说不介意吧。”叶流云走开一点，“一般人会在别人说介意后还继续我行我素的么。”
莫腾吐出一口烟，道：“果然，我怎么样也接受不了小风会不要我选择你这样的女人。”叶流云迈步就走，莫腾摇摇晃晃地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叶流云很不耐烦，真是完全给自己找麻烦。莫腾将烟头踩熄，捡起扔进垃圾桶，眼光望着地上，声音变得很温和：“小风，他还好吗，有没有胖一点，他总是不怎么注意主食，有段时间瘦的我都心疼。”
叶流云看着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这时却一副忧郁神情的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对顾小风的关心，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有种放心的感觉，甚至最后听到莫腾说因为得罪了司徒雨他必须要赶紧离开K国，却没法去偷偷看一眼原来也在K国的顾小风时，叶流云脱口而出：“我带你去见小风。”说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曾经那么排斥顾小风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现在居然说要让他们见面。
不过看着莫腾当时那种似乎从天而降的幸福到来的表情，叶流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她以前一直以为莫腾是顾小风游戏人生、放逐自己的其中一环加速器，可如今她明白了，莫腾对当时的顾小风来说，或许才是一种真心的牵绊，让顾小风在当时什么都无所谓的情况下还能懂得去珍视自己。
其实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今天莫腾的举动和他的话，和顾小风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叶流云也渐渐明白顾小风不是她想的那样真的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他对自己真正想要的，其实从来不曾迷惘过，只是他表现出来的外在让人那么以为了而已。
莫腾开心过后，却迟疑了：“小风或许并不想见我。”叶流云明白，既然莫腾那么喜欢顾小风，不可能在知道了他的住处后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他是怕顾小风不高兴。叶流云叹了口气，朝国际刑警总部的方向走去，嘴上说：“小风从来也没说过那样的话吧。”
快到总部时，叶流云打了电话给顾小风，想让他出来一下，但没有人接。叶流云想到也许顾小风正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接电话，不过看着一脸沮丧的莫腾，还是想着去总部问问再说。
两人正走到总部门口，就看到顾小风国内的几个同事从外面回来，他们一见到叶流云就惊讶道：“嫂子，你没去医院看小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