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卷 第1折、花尤难折待字闺,貌输才色命中谁?   “哎呦,听说了没?玉肥又给人休了,哈哈哈哈……”   “是谁是谁?这回又是哪家倒霉的公子?”   “听说是岚城的一位公子,姓卢,家大业大,结果被这媒婆一忽悠,洞房花烛夜看到羞答答的小娘子竟然是这么大一坨哈哈哈哈……”   说话的人笑得上气不接下去,客栈一时好不热闹,围观好事者纷纷凑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补充,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玉舒娥,玉城首富玉郎敛千金,芳龄十九,姿色中等,如果不是因为太过肥胖,也不至于嫁了八次,八次被休,如今玉城上下无人不知,玉老爷和夫人为此愁断了肠,奈何媒婆说的天花乱坠,洞房花烛惊新郎。   “荷花,你看这衣服是不是又小了?穿着好紧。”玉舒娥低头瞧了一圈自己的蟒蛇腰,不禁皱眉。   荷花是她的侍女,年芳十六,模样清秀,左眼下一颗美人痣,因为生的乖巧懂事,又善于女红,深的玉舒娥喜爱,此时听到自家小姐的话,荷花迟疑了一下,“小姐,下午新衣服就好了。”   玉舒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失神。   “小姐不用烦恼,大夫说按时吃药,您一定可以瘦下去。”荷花看穿玉舒娥的心思。   女子哪有不爱美?   所谓一胖毁所有,大概说的就是她吧!   “那些药我吃的少么?这一个月我可是一点荤腥都没沾,人生无味,不如死了罢了。”玉舒娥怅然。   荷叶慌张,“小姐别乱说,这话让夫人听见了多伤心啊!”   “好了好了,你去端药吧!”玉舒娥催促。   荷叶欠身退下。   玉舒娥正要关上窗户,谁知忽然一阵狂风,吹得她眼前一花。   荷叶一路朝厨房走去,晴空万里,浮云飘飘,府中家丁正在清扫庭院,往来侍女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谁知当空突然一暗,让所有人的视线同时向上一抬。   “大人、妖尊大人,您不是说仙君是您的旧相识么?为什么把我们从万丈森追到这里?”   云端深处电闪雷鸣,一只黑影急速追上前面那条白光,气喘吁吁的追问,白光中隐约露出一双幽绿的眸子,妩媚撩人,“他要拿回自己的修为,哪有这么容易?在我这里放了六百年,没点利息就想要回去,想得倒美!”   “大人,您把他的命魂都修补好了,他还这么对待我们,您这么逃跑,身为妖尊的尊严呢?我们万丈森的尊严呢?”又一只黑影迎头赶上。   白光中的妩媚眸子淡然以对,“不想跟他打,这可是我爱了六百年的男人,打伤了我会心疼的!”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贯空直下,直直劈向白光,众妖大惊四散,妩媚眸子向上一睨,迅速化作一道极光冲向下方。   “休逃!”仙衣缥缈,沉声一喝。   整座玉城上空风云骤变,惊雷劈空,所有人都傻愣愣的望着天空,就见一到天光俯冲而下,霎时一片铺天惨白,轰的一声巨响。   众人脑袋一翁。   “啊——”玉舒娥惨叫。   “借你身体用用。”柔声轻语,恍惚间,白光消散,玉舒娥双目一怔,一道幽绿邪光嗖的自她眉心钻入体内。   “啊啊啊——救命啊!妖尊扔下我们独自逃跑了!!”   众妖在妖尊逃跑后,迅速化光各自逃窜,不消片刻,云淡风轻,刚才那一瞬间仿若一场迷梦,等众人回过神时,个个心有余悸,却始终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荷叶猛地回神,头有些晕。   屋内,‘玉舒娥’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貌,满脸郁结。脑中思绪接连浮现,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有着相当多的惨痛回忆。玉舒娥再无心容貌,见窗外天色放晴,默默关上窗户。   “小姐……”门吱嘎打开,玉舒娥整装坐回桌前,对着铜镜顾影自怜。   荷叶看在眼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小姐,喝药了。”   玉舒娥指了指桌子,抚头哀叹,荷叶小心翼翼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下午我们就要去北河州,听说这位金公子与众不同,两家长辈特地安排了风景绝佳的地方让你们二人见面,到时我替小姐好好打扮一番,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顺利嫁给他?”玉舒娥回道。   荷叶张了张口,看她面露不悦,不敢再说。   玉舒娥迅速在脑中搜寻关于这件事的信息,又是岚城的公子?金……金什么?   “我记得这位金公子似乎比我还小?”玉舒娥不确定的问。   荷叶点点头,乖巧回道:“年十六,比小姐小三岁。”荷叶说完,立刻补充道:“不过老爷和夫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们是有姻缘的。”   “他叫什么名字?”玉舒娥问。   荷叶仰头一思,回道:“好像是叫……金千诺。”   ……   想是玉舒娥很久不出远门,头一次出远门,荷叶忙里忙外,招呼丫鬟侍女一阵收拾,几乎要把她房中的东西掏个干净。   玉舒娥抬头,看朗朗晴空,感觉不到一丝杀气,心想人估计已走远,正思量着要不要从这具身体里出去,谁知背后忽然一阵冷风,她啃着苹果的手一哆嗦,扭头一看。   “小姐,老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哦,我知道了。”玉舒娥眼尾一扫院中池塘,水光潋滟,荡出一圈小小波纹,玉舒娥随手把吃剩下的苹果一丢,整了整衣襟,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跟上。   被丢的苹果咕噜噜的滚到池塘边上,水边‘哗’的冒出一团水影,乘人不备一口吞下。   正厅内,玉老爷和玉夫人正在商讨事情,玉夫人本姓何,玉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人到中年,依旧风韵犹存,一身装扮华贵得体,怎奈两人独女先不论其姿色,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体逐渐肥胖,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玉夫人想尽办法,拜访名医,还是治不好她的病。   “舒娥拜见爹爹、娘亲。”玉舒娥学的有模有样。    首卷 第2折、拦路戏语讽珠黄,不知天高敢猖狂。   玉夫人强颜欢笑,示意玉舒娥走近,“舒娥啊,这回去你也不要有压力,虽说金家是皇亲国戚,你若不喜欢爹娘也不会强迫你嫁给他。”   皇亲国戚?玉舒娥脑中一个问号,细细一思,难道是自己在万丈森住得久了?三府神州什么时候改朝换代姓了金?   “岚城不比玉城,爹爹已经给你安排妥当,遇到什么难处随时派人传信。”玉老爷神色肃穆,玉夫人在旁看着,忽然泪如雨下,拉着玉舒娥的手微微颤抖。   “我有话要对女儿单独说。”玉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对玉老爷道。   玉老爷轻叹一声,玉夫人拉着她走到后房,谁知才踏进房门,玉舒娥忽然眉头一拧。玉夫人背对着她,从书柜内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玉舒娥没有凑近,玉夫人擦了擦盒子上的灰,从内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样东西。   玉舒娥微微后退,玉夫人走到玉舒娥面前,把手中之物塞到她掌心,“舒娥,娘对不起你,有些事娘也已经没办法改变,这个东西交给你,上天保佑,希望你能遇见他。”   “遇见谁……”玉舒娥强压住心头震惊,掌心是枚小巧的白色珠子,拇指大小,用线串起。玉夫人把它绑在玉舒娥的手腕上,摇了摇头,边绑边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会认出这枚珠子。这件事千万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听明白了吗?”   “嗯。”玉舒娥点了点头。   ……   路上露天茶馆围坐这几人,远远看到行驶而来的马车,高声谈论。   “哟,不是玉府的马车吗?”   “听说要去岚城见金家二公子。”   “哪个媒婆好大的胆子,主意都打在金家上了?”   “你知道个屁,那金家二公子……”   马车缓缓行驶,路旁卖小吃的用力吆喝,仿佛是对玉舒娥的一种别样的嘲讽,然而对如今的玉舒娥完全起不了作用。   “玉舒娥、玉肥婆,媒婆天天嘴说破。俏相公,俊公子,洞房花烛盖头抹,吓得魂儿没着落……”   “玉肥婆、玉肥婆……”   荷叶闻声大怒,掀开帘子一阵叫骂:“小兔崽子是不是想挨打?”   “啊啊——”   一群小鬼立刻惊慌跑开,旁边卖糖葫芦的老头暗搓搓的往街角缩了缩,荷叶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的放下帘子,“小姐,你、你……”   “不用担心我,我不生气。”玉舒娥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笑眯眯的盯着满脸通红的荷叶,荷叶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玉舒娥支起身子,凑上前,问:“荷叶,你多大了?”   “啊?我……今年刚满十六。”荷叶红着脸,半低着头。   玉舒娥嘴角轻勾,脸上笑意更浓。   荷叶心底打鼓,眼前的小姐,似乎和以前很是不同。   哐当!   马车猛地一颤,荷叶头重脚轻的扑到了玉舒娥身上,唇正好吻在了玉舒娥的鼻尖,四目相对,荷叶脑袋翁的一声。   “啊!”荷叶腾地跳起来,却忘了自己在马车内,咚的又撞到车顶,“哎哟!”   “小姐?”车夫听到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掀开帘子就见荷叶抱着头蹲着,玉舒娥半躺在地上,朝他挥手,“没事,为什么停车?”   “啊……额……”车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压低声音,道:“小姐,圭公子在前面。”   “圭公子?”荷叶叫道,原本羞红的脸又开始怒火滔天,“他怎么来了?小姐,我们不要理他,绕道、绕道走!”   “可是来不及了……”车夫为难的指向外面。   玉舒娥温柔的拍了拍荷叶的头,笑道:“怕什么,玉城还有我的怕的人吗?”   “哟,玉舒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身着锦衣的圭公子缓步上前,身后跟着一群耀武扬威的家丁,识相的纷纷退出一大片空地,各自伸长脑袋张望两方,车夫尴尬的掀开帘子,玉舒娥上下打量,一声失笑,“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全玉城都知道,玉舒娥虽然长的胖,但与她母亲相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性格更是懦弱,当初圭殷前去玉府提亲,气的玉郎敛破口大骂,硬将他赶出门外,若不是他有些背景,玉郎敛早已找人收拾了他。   谁知这小子不思悔改,竟是赖上了玉府,隔三差五找媒婆说亲要娶玉舒娥,谁不知道他已有妻室,另外还纳了五名小妾,要娶玉舒娥,自然是贪图玉家产业。   “我听人说了,你要去岚城,不过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难道还想被休回来?嫁给我,至少我不会休你啊!”圭公子有意大声喧嚷,周围一阵大笑。   玉府的家丁不敢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玉舒娥摸了摸刚才被荷叶吻到的鼻尖,淡漠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怒气,反而笑容更甚,“可是我玉舒娥要嫁人,至少也要嫁给一个男人啊!”   “噗嗤——”荷叶没忍住笑出。   “哈哈哈哈……”玉府家丁纷纷大笑,车夫更是笑的前俯后仰。   “玉舒娥!”圭公子怒喝,“你个死肥婆,我好心娶你不想你们玉家沦为全城笑柄,你竟还如此污蔑我!”   “污蔑你?”玉舒娥冷笑,“大庭广众,你倒是证明一下我到底有没有污蔑你?”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毫不掩饰的大笑,圭殷气急败坏,指着玉舒娥大骂:“死肥婆,我告诉你,金家二公子是个傻子,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娶你,我早晚会让你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娶你。”   “说完了?”玉舒娥毫不在乎,淡淡挥手:“说完了就滚吧!”   “死肥婆——”圭殷话还没说完,膝盖一弯,也不知被谁在后面踹了一脚,扑通趴在地上。   “公子、公子……”周围家丁手忙脚乱去扶人。   圭殷正要起身,后背又是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是谁?是谁暗算我?滚出来!”   “公子。”家丁扶起圭殷,圭殷后腰吃痛,“啊”的一声惨叫,重新趴在地上,迅速翻身朝后滚。   “呵呵。”玉舒娥微微一笑。    首卷 第3折、心如磐石情似牵,火蛇吐焰逐荒年。   “啊啊啊——”圭殷一路惨叫,围观人大笑不止,好事者跟着圭家家丁去追滚远的圭殷公子,其余人有说有笑也有目瞪口呆。   “好了,走吧!”玉舒娥正要放下帘子,一只蓝色小鸟从天而降,她抬手,小鸟落在她的食指上。   “小姐,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荷叶激动的两眼放光,她跟了玉舒娥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玉舒娥如此霸气。   “啊,大概是刚刚。”玉舒娥浅笑,逗着小鸟。   “咦?这只鸟……”荷叶看她手上的小鸟。   “飞下来落我手中,算是有缘,好看吗?”玉舒娥笑问荷叶,蓝色小鸟跳到她头上,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呜呜呜……妖尊大人求表扬求夸奖,我找你找的这么辛苦,现在还要变成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   “金家二公子是个傻子?”玉舒娥问。   蓝色小鸟在她头上蹦蹦跳跳,“妖尊大人,万丈森都快把你的妖尊罢免了,你快点跟我回去吧!”   “这……荷叶不知道。”荷叶摇头。   “妖尊大人,你要躲一辈子么?你就不怕你的男人被人抢走啊!”   玉舒娥一把抓住蓝色小鸟。   “小姐?”   “我看还是放了吧!挺吵。”玉舒娥说着,掀开帘子,甩手把小鸟扔了出去。   “呜呜呜呜……妖尊大人……”   ……   半个月后,马车顺利到达岚城,然而却没有进入城中,听说两家长辈安排的非常周全,在一片山花烂漫的世外桃源,盖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庄园。   岚城东南十里外的柳花村。   玉舒娥的马车才到柳花村,迎接队伍浩浩荡荡出现在视野,场面之宏大堪比她当年荣登帝师,想到此处,玉舒娥长叹一声,都过了几百年,也不知道风皇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舒娥收回思绪,由荷叶扶下马车。   院中百花绚烂,池塘流水,假山回廊,配合着此处水流走势,身处其中别有一番风味,玉舒娥心中畅然,看得出建造这座庄园花了不少心思。   “金公子在哪里?”沐浴更衣后的玉舒娥询问此处侍女。   侍女回道:“小姐旅途劳顿,用过膳还是先休息一日,明日再与公子会面吧。”   “为什么要等明日?”玉舒娥反问。   侍女显然没料到玉舒娥会这么回答,在自家老爷夫人的交代中,玉舒娥应当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这……”   “怎么怕我吓到他?”玉舒娥笑问。   侍女神色窘迫,慌忙回道:“小姐误会了,那、那……”   庄园后方,升起一缕青烟,玉舒娥抬眼望去,侍女面面相视。   此时,金家二公子金千诺,正认认真真的撕着书,一页一页,撕了满满一盆,然后命人将盆中的碎纸点燃,就这么一盆又一盆,围着他摆了一圈。   “这是在……做法事?”   玉舒娥跟随侍女前来,远远看着蹲在火盆中间的纤弱少年,因为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面貌。   侍女显得很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少年旁还有三名家丁,看到玉舒娥先是一愣。   “公子、公子……”   少年无动于衷,玉舒娥朝下人挥了挥手,跨过火盆蹲到他面前,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皮肤白皙,模样俊秀,眉宇间夹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色,仿佛察觉到玉舒娥的目光,少年抬头,懵懂的眸子呆呆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   他身边放了十几本薄厚不一的书册,玉舒娥随手翻了几本,抬头问:“金千诺?金公子?”   金千诺恍若未闻,身后侍女忙道:“玉小姐,我家公子生性寡言,之前又病了一个多月,请小姐切勿见怪。”   “扶我……”   玉舒娥刚起身,金千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公子。”侍女急着上前接替玉舒娥。   身形挺拔的俊逸少年比玉舒娥还要高出一个头,指尖苍白,骨节分明,玉舒娥稍稍挣脱了一下,金二公子固执的抓着她。   “呵呵,好啊!扶他去哪里?”玉舒娥转而问侍女。   侍女面红耳赤,众人急忙移开火盆。   袅袅青烟,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金千诺走得很慢,眉头微蹙,目光懵懂。   “你知道我是谁吗?”玉舒娥抬头问。   金二公子像是在沉思,半响摇头。   玉舒娥笑,“你要娶我听懂了么?”   金二公子闭目,显得非常困惑,“我……你……”   “你是不是个傻子?”玉舒娥一针见血。   背后侍女心脏骤然一紧。   思量间,金二公子回到住处,推开屋门,玉舒娥不经对方同意便跟了进去,身后侍女阻止不及,“玉小姐……”   金二公子从桌子下方拖出一口大木箱子,玉舒娥还以为对方藏了什么宝贝,好奇上前,谁知金二公子默默抬头,手按在箱子上,迟迟不打开。   “玉小姐,那、那个是公子的宝贝,谁也不让看……”侍女站在门外目光怯怯。   宝贝?不让看?玉舒娥盯着金二公子看了片刻,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道:“我不看,你打开吧!”   说着,两指稍稍分开一道缝隙。   金二公子看着捂着眼睛的玉舒娥,沉默一会儿,慢慢打开箱子。   门外侍女一阵狂汗,这下没法跟玉家小姐解释了,金家二公子是个傻子的事情在岚城不算秘密,但金家毕竟是皇亲国戚,谁敢在外乱嚼舌根?   箱子内,满满的石头,几乎都是拳头大小,玉舒娥凑近,无可奈何的长叹,“这就是你的宝贝?”   金二公子看她睁眼,神色一慌,嘭的合上箱子,谁知玉舒娥眼疾手快,这点功夫已经摸出一块石头。   “啧啧……不就是一块石头吗?”玉舒娥举着石头端详。   金二公子腾地站起来,“给我。”   玉舒娥向后一跳,高高举着手,“你说你为什么攒这么多石头?有什么用?”   “给我。”金二公子不理会,急着去抓。   “玉小姐。”门外侍女忙喊,显然想让她把石头还给公子。   “你不说我就不给你。”玉舒娥身子一旋,把石头藏在身后。   金二公子急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给我、给我……”   “怎么还哭上了?”玉舒娥鄙视,把石头向他怀中一塞。   金二公子抱着石头迅速转身,狠狠瞪了眼玉舒娥,“滚!”   “嘁!”玉舒娥朝他做了个鬼脸,“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首卷 第4折、未识人间多磨难,长空赤影丹霄畔。   柳花村风景秀丽,绿柳成林,一条湖泊映出山峦下宁和村庄,玉舒娥随便参观了一番,果然是个适合修养的好居所,但也更加印证金二公子是个傻子的事实。   下面侍女本来就没有想过隐瞒,只是想让两人多相处些时日,再慢慢解释,谁知玉舒娥根本不吃这一套,侍女无奈道出真相。   金二公子自小痴傻,但金家碍于门面,对外只称金二公子体弱多病,不宜出门。一转眼过了十六年,底下出了不少闲言碎语,金王爷便借由他身体需要静养,让他移居在此,说的是静养,实际上是变相的赶出了金家,除了衣食无忧,基本不闻不问。   “所以说,我嫁给他连金家大门也进不了了?”玉舒娥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问。   侍女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玉舒娥转念一想,又问:“既然如此,我带他回玉家也不是不可以?”   侍女神色一喜,显然金家就是这个打算。二公子是个傻子,反正没什么用处,玉家虽是玉城首富,生意却遍布三府神州,所以玉舒娥并不愁嫁,却是父母急需一名可以继承玉家家业的青年俊才。   所以说,如果爹娘得知这位金二公子是个傻子,即便她同意,二老也绝对不会同意。   “小姐、小姐……”   “嗯?什么事?”玉舒娥回神。   “小姐,该用膳了。”侍女在旁提醒。   午饭安排在后院的百花亭,满桌菜肴,色香味俱全。金二公子吃饭极其认真,玉舒娥单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他。   长的倒是好看,可惜是个傻子。玉舒娥心叹。   下午没有多做休息,金二公子又开始他的活动,据侍女说,金二公子每隔两天就要去村外的望曦湖捡石头,他那一大箱的石头,都是从那里捡回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换句话说,没有人去探究傻子的心思。   湖水清澈,潋滟风光。湖上荡过一条小舟,惊起一片野鸭。   岸边垂柳成荫,玉舒娥看着岸边认真捡石头的金家二公子,眼眸一抬,蓝色小鸟从树上飞出,她张开手,小鸟落在她的手上。   “你怎么又来了?”玉舒娥皱眉。   蓝色小鸟哭诉,“你的心上人把万丈森闹得鸡犬不宁又跑去沼海折腾,你打算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啊?群妖怨声载道,你快要被罢免了!”   “哦。”玉舒娥凉凉应了声,“谁让你们硬拼,他来你们不会跑吗?。”   蓝色小鸟嘤嘤哭泣,“尊严呢?你对得起上代妖尊娇蝉荼大人吗?”   “对得起啊!”玉舒娥回答的理所应当,随手一挥,小鸟飞走,身后脚步声接近,玉舒娥道:“怎么了荷叶?”   荷叶在身后踌躇不前,出来前她兴致高昂,想是听说金二公子是个傻子,所以也开始犹豫,“小姐……你是怎么想的?”   “在这里休息一段日子也挺好。”玉舒娥头也不回的说。   “可是、可是金家公子……”荷叶欲言又止。   玉舒娥转移话题,“你刚才去了哪里?”   荷叶一顿,回道:“我去问了问村人这里有没有可以玩赏的地方,结果他们说湖水上游封印这一只妖怪,让我们千万不能靠近。”   “妖怪?”玉舒娥闻言立刻来了兴致,“什么样的妖怪?”   “不知道。”荷叶摇头,补充道:“听说是生活在水里的妖怪,被一个云游到此的仙长封印在了上游。”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还要这么麻烦的封印?”玉舒娥像是在自语。   “如果杀了它,柳花村又怎么靠这满湖的蚌珠生活?”   柳树后,一人缓步走出,衣着朴素,眉目舒朗,看装扮像个书生,两人闻声回头,玉舒娥神色未变,青年上前施礼,“小生姓黎,单名一个戎字,失礼之处,还请小姐海涵。”   “蚌珠?哪儿来的蚌珠?”玉舒娥遥望湖面。   黎戎微笑,道:“小姐有所不知,上游封印的妖怪叫琥魔。小姐学识渊博,又怎么会不知‘琥魔入水,凝珠成珀’呢?”   “哦……”玉舒娥恍然,无视一脸迷茫的荷叶,笑着问:“黎戎是吗?鼻子很灵啊!”   ……   六百年前。   “喂、喂……”少女吃力的把水中的青年拖上岸,一边拍他的脸一边呼喊,“醒醒……喂、你还要睡到多久?不穿衣服泡到水里会着凉的阿喂!”   青年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睁眼,少女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他微微有些失神。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管你。”少女长松一口气,乖巧坐在他旁边。   青年脑袋一片混乱,才坐起身,忽然看到自己浑身赤条条,再看少女一副不以为然的坦然笑容,脑袋里‘嘭’的一下什么东西崩断,狂风一阵,少女眼前一花,青年瞬间躲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少女僵硬的捋了捋头发,还端坐在原地,“你……不觉得现在躲起来太晚了吗?”   青年涨红脸,缩在后面一语不发。   老东西真的把他扒光了扔到水里,这笔账等他回去再找他算。青年恶狠狠的想,浑身力量也给老东西封了,看来吃准了他会回去求他。   “给!”   青年眼前一暗,一件粉色羽衣落在了他面前的石头上,少女坐在地上,笑盈盈托着下巴,对他道:“不用太感动,谁让我这么善良呢。”   青年厌恶的看了眼羽衣,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既然是帮我,何不到附近的村庄找一件男人穿的衣服?”   “不行不行。”少女立刻摇头,一脸严肃道:“你有所不知,附近村庄最近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仙长,我妖力低微,去了还不是枉送性命。”   青年不知她话里几分真假,看她外表年龄装扮犹如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女,至于妖龄多少?   “我真的没有骗你。”少女看出他的怀疑,强调道:“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枚珀珠,我孵化出妖灵,或许就能帮你去偷衣服了。”    首卷 第5折、琥魔入水凝珀珠,妖羽寻灵为身毒。   “呵呵。”青年忽然冷笑一声,原来对方是这个目的。   “你笑什么?”少女俏脸一红,“不想给算了,反正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我走了。”少女说着,随手一挥,羽衣回到她的身上。   “给你。”青年淡淡应了声,掷出一枚拳头大的白玉珠。   少女随手接住,面色一喜,“早就听说琥魔入水,凝珠成珀,原来你真的是琥魔。”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青年冷哼。   少女轻车熟路的孵化出珀内属于自己的妖灵,妖灵化光朝东方飞去,妖灵不同于妖,没有妖气,一般人很难分辨。少女一脸轻松的看着飞远的妖灵,忽听石头后面的青年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找到的我?”   “我叫羽凌聆。”少女顿了一下,回道:“至于怎么找到你……因为你很好认啊!身上有魔气,发色黑中偏蓝,再加上你容貌如此俊美,你说魔族基因好看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都丑的走不出沼海,随便排除排除不就知道你是谁了。”少女噼里啪啦分析一堆,末了,一拍手又道:“对了,你还泡在水里,除了与水有关的魔,剩下就是尸体了好么?”   “呵呵!”这声冷笑意味不明,羽凌聆听不出他这声笑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在水里,你还是安静吧!”青年脱口回道。   羽凌聆向石头方向挪了挪,青年回头一瞥,目光锐利,羽凌聆下意识又退了回去,“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能对你怎么样啊!”   两人说话间,感觉到妖灵回来的羽凌聆霎时回头,一道蓝光破空而来,随之一件黑衣飘下,羽凌聆手快去接,谁知青年更快,黑衣刷的从她眼前掠过,飞入石头后面。   “你——”羽凌聆收回视线同时,忽然吹来一阵疾风。   “大胆妖孽!”半空一抹白影一闪而逝。   羽凌聆大惊,眼看一道惊雷劈下,她抽身急退,羽衣燃起一片雷火,她当即褪去羽衣,只身推到一丈之外,凝神以待。   “妖物,不知死活!”半空白影蓦地停在当空,剑眉入鬓,怒火腾腾。三把通透短剑浮在他周身,羽凌聆心中紧张,嘴上却说得轻松,“我这番为你拼命,你——”   她说着,扭头一看,石头后面,早已空无一人。   混蛋啊!羽凌聆心底怒骂。   “师兄,我来帮你。”思绪未落,对岸蓦地响起一女子长喝。   衣袖翻飞,凌空跃过丈宽湖面,出手就是一击凌厉剑光,面前男子对于女子的出现略显迟疑,看这招剑光杀气十足,劈空裂地之势,但在羽凌聆眼中,这一招与方才男子对付她的天雷火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师妹,小心!”男子只来得及喊出一声。   羽凌聆虚影一晃,剑光嘭的扑空,男子见她要跑,当即掷出三光剑,天雷火瞬间化作一道霹雳,封住羽凌聆退路,与此同时,女子袖剑一旋,看准空挡,嗖的刺向羽凌聆。   一男一女看似配合无间,羽凌聆却在心底窃喜,这名突然冒出的女子,简直是她的救星。   “臭妖怪,哪里跑!”女子一声娇喝,羽凌聆身形一晃,突然绕道女子身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师妹!”男子急喝。   羽凌聆娇笑,“你真可爱。”   “找死!”女子一时受制,怒火中烧,用力挣脱羽凌聆,羽凌聆眼角一扫,忽然抓着女子的手腕一个转身,男子动作狠狠一顿。   “还你。”羽凌聆提着女子肩头向上一丢。   “师妹!”男子高呼,慌忙接住女子。   女子挣扎着站稳脚步,羞得满脸通红,边哭边咬牙,“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呜呜呜……”   呼呼——   羽凌聆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如果不是刚才那名女子突然出现搅局,就凭她现在的状况,被对方收拾只是时间问题,这说明她的运气还是不错。   羽凌聆沾沾自喜,茂密树林深处,咕咕乱叫的飞鸟聒噪的停在她的头顶,羽凌聆抓了抓头发,树影婆娑,斑驳的阳光透过缝隙星星点点的落在她的身上。   此处距离沼海还有一段路程,琥魔应该没走远才是。想到这里,她手指微动,一只蓝色小鸟从她胸口飞出,光华闪烁,分外美丽。   这只用珀孵化出的妖灵,大概能找到琥魔在哪里。   “去吧,带我找到琥魔。”羽凌聆道。   妖灵飞快的拍打着翅膀,嗖的朝一个方向飞去。羽凌聆紧跟其后,没过多久,妖灵气息突然消失,羽凌聆暗自一惊,背后杀气迎面扑来。   “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捏死它?”一袭黑衣的琥魔越加冷冽,阴沉的眸子淡淡的看向羽凌聆。   羽凌聆心头一冷,脱口道:“别啊!这可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们?”琥魔提高音调,妖灵一声惨叫,羽凌聆暗自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别别、冷静冷静,这是我的心头肉,你给我吧求求你……”   琥魔这才面色微缓,松手放开妖灵,妖灵箭一般冲回羽凌聆怀里,化作一道光消失无影。羽凌聆稍稍松了口气,见琥魔转身就走,急忙追上。   谁知琥魔眼尾一扫,她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喉咙一紧,深蓝色的眸子森寒入骨,看得她浑身不自觉的发抖,“想死?嗯?”   “我、我……不是啊……”羽凌聆脸色发白,“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跟着你?”   “我不想知道。”琥魔冷冷回道。   羽凌聆心里暗骂,见他手上没有动作,略略放大胆,“我喜欢你。”   “嗯?”琥魔眸子一沉,羽凌聆感觉喉咙一紧,忙道:“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了……我也很可怜,从小就被人欺负,长大了被比我厉害的妖欺负,呜呜呜……”   羽凌聆说着说着眼泪直流,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我就想找个人跟我说说话……不要不理我……呜呜呜……杀就杀吧……我不活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没有朋友……呜呜呜……”   琥魔嘴角抽了抽,眸子里的杀气明显淡了,他默默松开手,羽凌聆蹲在地上大哭,目光似有若无的注视琥魔脸上的表情,看他沉默片刻,转头离开。   “喂!”羽凌聆擦干眼泪远远喊道。   琥魔竟然停下脚步,羽凌聆心底咯噔一声,琥魔道:“如果让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会杀了你。”   “我……”羽凌聆一顿,琥魔继续深入树林,羽凌聆“咦”了一声,这意思是她可以跟着他?“喂!”羽凌聆喜出望外,急忙追上琥魔消失的方向,“我有目的,告诉你好不好,你不要杀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首卷 第6折、望曦湖上一天明,银珠脆落百年音。   “小姐、小姐……”   玉舒娥收回思绪,回头一瞅,秀眉微蹙,“什么事?慌慌张张。”   三名侍女跑的去喘吁吁,连篮子里的石头也顾不上,争先叫道:“公子、公子不见了。”   “我们到处找,人、人突然就不见了……”   侍女们显然受到了惊吓,说起刚才发生之事,你一言我一句。   “公子明明就在我们前面走着,就一眨眼功夫,突然就不见了。”   “是啊是啊、小姐,公子不见了,突然不见了。”   ……   “你们是说他在你们眼前凭空消失了?”玉舒娥反问,回来的侍女点头如捣蒜,没过多久,又有十几个侍女和家仆急匆匆跑回。   “没有,哪里也没有啊!”   说话的家仆浑身湿漉漉,神色恐慌,连带的侍女们都吓得脸色煞白,虽然他们的公子是个傻子,但好歹也是金家二公子,如果让老爷夫人知道……   “小姐,怎么办?公子、公子……”   “公子会不会被上游的妖怪抓走了?”有人颤声念道,气氛蓦然一顿,几名侍女膝盖一软,瘫在地上,其余人脸色煞白,彼此相视。   “不然、不然我再去水里找找?”说话的家仆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冷是怕。   “先别慌,再到处找找,你们公子又不是第一天来这里捡石头,说不定是迷了路。”玉舒娥安慰道。   “你们再不去找,万一金家二公子走去上游,即便没有妖怪抓他,他都要自己送上门来。”玉舒娥身后,黎戎提醒道。   众人又是一惊,顷刻间慌忙四散,到处寻人。   “荷叶,你也带人去帮忙。”玉舒娥示意身后翠衣侍女。   荷叶点头,“是,小姐。”   碧波荡漾,岸边芦苇随风摇曳,杨柳依依,此时只剩玉舒娥与黎戎,两人也都卸去伪装,玉舒娥笑问:“你是怎么认出我?”   “同是妖灵,这不是难事。”黎戎示意头顶,蓝色鸟儿落在玉舒娥的食指上,“妖尊大人呜呜呜……不关我的事啊……”   “原来你就是他的妖灵,他人呢?”玉舒娥挥手让鸟儿飞走。   黎戎毕恭毕敬的低头回道:“妖尊大人愿意见我家主人?”   “我跟他无冤无仇有什么不能见?”玉舒娥反问,“难不成你是故意把那傻公子引到上游,好让我去救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救他?我跟他非亲非故,你这么多心思还真像他养出来的。”   “呃……”黎戎张口舌结,涨红着脸半响无话。   “带路。”玉舒娥道。   上游临近山脉,绿树成荫,靠近湖边的一片空地上,芦苇更加茂盛,足有一人多高,脚下石块沙砾,形态各异,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蹲在芦苇丛中认真的挑选着石头,玉舒娥和黎戎来时,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感觉到了来人,湖水激荡,一道青影倏然飞出湖底,玉舒娥见状,身形一晃,妖身脱离玉舒娥的肉身。   幽绿的眸子妖娆妩媚,长衣逶地,羽衣披身,曼妙的身姿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一闪而逝,芦苇摇曳,两道身影急忙掠过芦苇丛,就听叮叮两声脆响,妖风横扫,幽绿眸子五指成爪,唰的撕开笼罩在青影身上的水光,水光嘭的一声炸开,幽绿眸子猛地一退,手腕生紧,水光散尽,黑衣青年神色平静的抓着她的手腕,她眨了眨眼,忽然朝对方怀里扑了进去。   “羽。”黑衣青年慌忙松手,无措的看着羽凌聆扑到自己的怀里。   “如果是六百年前,你会想也不想把我扔出去。”羽凌聆大笑,轻轻推了他一把,他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微窘。   “赤,你怎么会在这里?”   琥魔,又名赤丹霄,知道琥魔的人很多,但知道赤丹霄的人很少。他不善与人打交道,常年冷着一张脸,羽凌聆看着他冷硬的脸颊,回忆纷沓而至。   “我……”赤丹霄不擅长说谎,被羽凌聆问起,神色有些不自然。   “你受伤了?”羽凌聆目光一扫,见他右手背在身后,难怪刚才和她交手的时候,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看看。”   羽凌聆二话不说抢过他的右手,赤丹霄眉头一皱,“一点小伤,已经痊愈了。”   赤丹霄的小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剑伤,看起来伤了有两个月,“你还受了内伤?是被谁打伤的?”羽凌聆神色严肃。   “你没事就好,我不要紧。”赤丹霄摇头,目光渐渐柔和。   “你不说我也知道。”羽凌聆阴沉着脸,“孤鸿吟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又跑来找你问我的行踪对不对?是不是他?你说!”   羽凌聆质问,赤丹霄闻言一个失笑。   “有什么好笑?我很生气。”羽凌聆故意加重语气,想当初她费尽心思逗他开心,如今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笑,明明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然而她却真的高兴不起来。   “不是他找我,是我找他。”赤丹霄淡淡开口。   羽凌聆倒吸一口凉气,问:“你找他?我躲他还来不及你找他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我、我我可是堂堂万丈森妖尊,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不是。”赤丹霄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到他失去修为还这么厉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羽凌聆难得正色,摇头道:“听我的,别招惹他,下次遇见他跑为上策。”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赤丹霄脸上笑容渐失,羽凌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避开他的视线,道:“我现在还不能说,总之我会把他的修为还给他。”   赤丹霄看着她,嘴角微动,“你是不是对他还……”   “不可能!”羽凌聆知道他想说什么,突然暴躁,“六百年前你是见过他怎么对我,难道我还会傻到对他抱有幻想?我只想把他的修为还给他,但眼下还不是时候,这件事后,恩怨两清。”   “嗯,那就好。”赤丹霄点头。   羽凌聆松了口气,就听赤丹霄又道:“那么,我还有机会。”   “嗯?”羽凌聆紧张。   赤丹霄拍了拍她的头,道:“那个时候,我明明知道你是在骗我,心底竟然还有些期待,如今亦然。”   “……”羽凌聆张了张口,赤丹霄打断她的话,“黎戎是我的妖灵,你留他在身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告诉我。”    首卷 第7折、凿破石心寻真意,错把荒唐徒伤情。      玉舒娥、黎戎把傻傻的金二公子带回来的时候,柳树下哭成一团,所有人看到三人回来,又激动的冲上去,抱作一团继续痛哭。   玉舒娥看着有些头疼,好不容易安抚好,众人又开始追问金家二公子到底跑到了哪里?   好在黎戎对此次非常熟悉,轻车熟路的胡说八道一通,总算瞒过了众人。   一行人哭哭啼啼的护送傻傻的金二公子,金二公子抱着一篮子的石头,跟着众人,走的很认真。   回到山庄的金二公子,把捡来的石头命人好生放在箱子里,玉舒娥至今都搞不懂他捡这么多石头做什么?不过傻子的心思谁看得懂?   晚饭过后,金二公子突然拉着玉舒娥往回走,玉舒娥今日第一次到山庄,也不知是不是这两人有缘,一向认生的金二公子对玉舒娥特别依赖,看的众侍女家丁一阵狂喜,跟在两人身后随时等待差遣。   反倒是玉家的侍女家丁面色忧愁,对方身份再高贵,来去也是个傻子,而且还是被家里放逐了的傻子,这样的傻子要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小姐不趁早脱身,怎么还要留下来了?   “小姐……”荷叶跟在玉舒娥后面满面愁容。   玉舒娥“嗯”了声,笑道:“怎么了?我胖他傻,还真有趣的组合。”   “小姐,你是认真的吗?”荷叶严肃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有啊!”玉舒娥笑盈盈的回道:“你这么聪明,替我想想办法。”   “我?”荷叶俏脸微红,神色窘迫,“我要怎么想办法?这可是终身大事的小姐,不是儿戏。”   “嗯……”玉舒娥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   荷叶一喜,趁热打铁道:“小姐,不然我们……”   “等等……”玉舒娥忽然喊停。   金二公子走到屋内命家丁抬出他那口装满石头的大箱子,他打开箱子,取出一块石头,又让人取来两把斧头,一把递给玉舒娥,一把自己握在手里,嘭嘭嘭的砸起石头。   玉舒娥接过斧头,看着他问:“你要我帮你砸石头?”   “嗯。”金二公子点点头。   “为什么?”玉舒娥扔下荷叶蹲到金二公子身边,金二公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嘭嘭嘭的砸,再不开口。   “小姐!”荷叶在身后焦急。   玉舒娥充耳不闻,掂着斧头,目光落在他俊秀的脸侧,小声自语道:“很早很早以前,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也骗我砸石头,他说石头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呵呵……”玉舒娥低笑一声,“我砸开了河岸边一大片石头,还弄伤了手,结果什么都没有。”   “就像我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想让他回头看我一眼,结果呢……我在他眼中其实连他随手丢到湖里的石头都不如……都不如啊……”玉舒娥怅然,金二公子不知何时停止了手上动作,呆呆的看着她。   “你个傻子,听得懂么?”玉舒娥在他眉心按了一下,“我不是人,听得懂吗?我是妖,万丈森妖尊吾帝,知道吗?”   金二公子摸着自己的眉心,忽然伸手也在玉舒娥的眉心点了一下,玉舒娥一惊,金二公子嘴角轻扬,竟然笑了。   “呵呵……”玉舒娥又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个傻子,学的倒挺快。”   金二公子也跟着要去戳玉舒娥的脸,玉舒娥向后一躲,扔下斧头跳到一边,谁知金二公子立刻变脸,丢了斧头去追玉舒娥。   “小姐啊……”一旁的荷叶看着两人你追我打,一脸绝望悲苦万分,反观金二公子的侍女家丁,开心的纷纷鼓掌叫好。   夜半,雷雨交加,玉舒娥伸了个懒腰,她不睡觉不要紧,不过这具身体可熬不住,她打了个哈欠,正要躺下,窗外轰隆一声响雷,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咚咚咚。   “谁啊?”玉舒娥懒懒起身,“谁在外面?”   咚咚咚。   对方不说话,只管使劲敲门。   玉舒娥披上外衣,把门打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雨水迎面扑来,金二公子抱着湿漉漉的杯子一头闯入了玉舒娥的房中,玉舒娥满脸乌黑。   “喂!你搞什么?回你自己的屋去。”玉舒娥怒道。   金二公子不管不顾的滚上她的床,看她还站在外面,又往床内蹭了蹭,给她留了一半地方,茫然的看着她。   玉舒娥双手叉腰,大步走来,“你,回去!”玉舒娥指着屋外。   金二公子怯怯的盯着她,默默拉起被角,挡住自己的脸。   “你……”玉舒娥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对方是个傻子,对,他是个傻子,难道她说得不够清楚?为什么大半夜他要来她的房间?和她一起睡?笑话!   “你!”玉舒娥伸手,金二公子惊慌失措,以为对方要抢他的被子,张口咬上她的手。   “哎呀!”玉舒娥尖叫,金二公子吓得立马裹紧被子滚到床脚,这回只有半个瑟瑟发抖的脑袋露在外面。   玉舒娥看着手背上的齿印,整张脸青了由红,红了又黑,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你到底发什么疯?男女有别不知道吗?唉……算了,谁没傻过,我傻的时候挨打都不知道咬回去……”   玉舒娥喃喃自语,电闪雷鸣,屋内忽明忽暗,狂风呼啸,窗棂吱嘎作响,幔帐轻拂,屏风后哗的亮出一点火苗,蓝色小鸟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垂髫女童。   “呜呜呜呜……妖尊大人,刚才传回消息,你被大家投票罢免了,以后不再是万丈森妖尊了,呜呜呜呜……我说了让你早点回去啊……”女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玉舒娥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哦,知道了。”   “妖尊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现在我们杀回去还来得及,鹃髅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女童说的咬牙切齿。   玉舒娥慢慢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回道:“我都不是妖尊了,叫我羽,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不是重点!”女童几乎是在咆哮。   “嗯。”玉舒娥点头,“该给鹃髅一个机会了,一个报复我的机会。”   “羽凌聆!”女童开始抓狂。   玉舒娥依旧点头,柔声问道:“雀儿,你跟了我多久?”   女童喘了口气,闷闷的回道:“六百余年。”   “六百年了啊……我有点累了,真的……”    首卷 第8折、雷雨三刻庙前阴,菩提树倒思禅明。   六百年前。   “过来、过来,你以为我看不见你么?”男子笑眯眯的对着树后的小妖招手。   一袭长衣临风而立,衣袂翻飞,剑眉入鬓,明明在笑,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凛冽杀气。   树后小妖心头一颤,慢慢向后缩了缩,视线移向男子身旁巨大的死蜘蛛上。   就在刚才,她不小心落入蛛网,千钧一发之际,男子突然从林中杀出,蛛妖猝不及防,天雷烈火,势如破竹,男子出手又快又狠,剑光如风似电,几番恶斗,蛛妖惨死,男子一尘不染的合剑入鞘,她躲在树后,察觉对方视线,立刻缩回脑袋。   “我救了你,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恩人?蠢小妖?”男子努力做出和悦的表情,眸光低沉阴郁。   小妖打了个哆嗦,紧紧抱着树干。   “你过来我不杀你,但如果我过去,可就……”男子嘴角一扬,作势要走。   小妖吓得脸色煞白,手心发凉,小小的身子从树后走出,浑身颤抖。   “真乖。”男子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看着她一身羽衣,手臂上还有未褪尽的羽毛,浅灰色的瞳孔明亮又恐慌,莹莹闪烁,仿佛倒映在湖面上的波光。“你叫什么名字?”   “羽、羽凌聆。”她紧紧攥着破旧的衣裳,声音轻细又软糯,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她抬头对上阳光下的那双深邃又冰凉的瞳孔。   那双从来都没有给过她温暖的目光,全是奢望。   “小姐、小姐……”   玉舒娥猛地睁开眼睛,一阵风吹过,浑身发凉,她摸了摸额上的汗,荷叶紧张的端着杯水递给她,问:“小姐,你、你做噩梦了?刚才一直在哭喊,我怎么喊都不醒……”   “我喊了什么?”玉舒娥接过水杯。   “你好像在求救,小姐,你梦到了什么?”荷叶不放心的又问道。   玉舒娥把杯子还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扭头一看,突然惊道:“等等,二傻子呢?”   “二……那个……”荷叶地咳一声,纠正道:“你是说金二公子?小姐,我听府上丫鬟说,昨夜……金二公子在……”   荷叶紧张的看着她床内裹成一团的被子,明显不是自家小姐的,难怪她进屋后,发现玉舒娥竟靠着床栏睡着了,难道真的是金二公子?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喘的等待玉舒娥的回答。   “……”玉舒娥看着荷叶不安的表情,不禁陷入沉思,半响点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是个傻子。”   “小姐……”荷叶几乎要哭出声,“他就算是个傻子也是男人啊!你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告诉我昨夜你们、你们……我不信这才跑来找你……小姐……这、你、这可真么办啊……”   作为羽凌聆的她,自然不在意。   不过考虑到她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玉城首富千金玉舒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那怎么办?”玉舒娥求助几近奔溃的荷叶。   荷叶哭哭啼啼了一阵子,哭的她有些茫然更是心乱,“好了好了,实在不行,就是他吧!我都被人休了八次了,好歹这一个绝对不会休了我。”   “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荷叶哭道:“你胖是胖,好歹心智健全,咱们玉府是玉城首富,就算金家是皇亲国戚,可是他是个傻子,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委屈了自己……这、这该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不是他们给我说得亲吗?”玉舒娥反驳。   荷叶辩解,“媒婆没有说他是个傻子啊?”   “好了好了,媒婆的话能信?她给我说媒那会儿哪次不是夸得天花乱坠闭月羞花,结果呢?第二天就被休回家……唉……”玉舒娥长叹。   荷叶好奇,以往小姐很忌讳提到这件事,如今三番两次说起,看神色非但不恼,还能随口拿来说笑。   “怎么了?”玉舒娥看她神色有异。   荷叶摇头,困惑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小姐最近改变很多。”   “呵呵,是吗?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比起来,哪个好?”玉舒娥反问。   荷叶不假思索的回道:“肯定是现在啊,至少比以前开朗许多,以前你总是闷闷不乐,荷叶生怕你想不开……”   几日后,山庄上下都已经知道二公子在玉小姐房中过了一夜,等玉舒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声齐齐的“恭迎少夫人”吓得玉舒娥一个趔趄。   是不是进度有点快?玉舒娥回头询问荷叶,荷叶皱着张苦脸。   “你家公子呢?”玉舒娥询问侍女。   侍女低头回道:“公子在书房。”   “书房?在书房做什么?烧书吗?”玉舒娥边向书房走去边问。   侍女随后答道:“少夫人不是新请了一个先生吗?那位先生请公子去书房读书。”   “先生……”玉舒娥喃喃,恍然记起,“哦……你说黎戎啊!”   书房内,金二公子捧着一本书,煞有其事的端坐在案前,摇头晃脑的诵读。旁边黎戎时不时做出提醒,金二公子闻声抬头,神色迷茫,黎戎念了一句,金二公子随即也跟着念。   玉舒娥倚在门口,黎戎见她到来,微微施礼,道:“玉小姐。”   “嗯。”玉舒娥点头。   金二公子放下书,扭头看着玉舒娥,玉舒娥笑了笑,道:“你个傻子,看得懂吗?”   “玉小姐……”黎戎神色颇显尴尬。   “他在念什么?”见金二公子又认真的捧书苦读,玉舒娥不免好奇。   “诗经。”黎戎笑道。   金二公子低头,眉头紧锁,一字一字吃力念道:“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没有念错一字。”玉舒娥从他手中抽出诗经,看了眼书上内容又看着他,金二公子懵懵懂懂,玉舒娥笑道:“大概我看花眼了吧!”   “嗯?”黎戎疑惑。   玉舒娥把书塞回金二公子手中,笑着转向黎戎,“他傻,你我不傻,好好教他读书吧!”   “是。”黎戎没有多问。    七月命篇 第9折、惊闻变故生事端,埋下一线生机还。   转眼,春末夏初,短短一月,暖风拂柳,花开锦簇。山庄上下早已视玉舒娥为少夫人,平日大小事务都听从玉舒娥调遣,就连他们的傻公子也开始变得正常,经常见两人同时出现。玉舒娥有时故意欺负他,躲在屋内,急的金二公子到处找寻,甚至嚎啕大哭,最后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玉舒娥才肯出去哄他。   “真是个傻子。”   屋内,荷叶取出一件烟紫色彩蝶长裳为玉舒娥更衣,“小姐,你好像瘦了?”荷叶说着,看着长出一截的束腰带,笑道:“真好。”   “天天哄一个傻子,能不瘦吗?不过我突然觉得,他也很可爱。”玉舒娥自语,笑问:“爹娘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吧!”   荷叶苦笑,回道:“万一老爷知道了金二公子是个傻子……”   “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怎么办?”玉舒娥摊手,无可奈何。   荷叶苦着脸,哀叹:“小姐,你真——”   “少夫人、少夫人!”   荷叶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荷叶闻声忙打开屋门,来人是管家金胤,跑的气喘吁吁,头上的帽子都歪倒一旁,看到玉舒娥,先喘了口气,递出封信,道:“金府传信,说、说夫人、夫人她……”   两人的事情这段日子早已传回金府和玉家,玉家那边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是金府已经开始张罗这门亲事。不过看金胤神色,玉舒娥接过信,大致看了一番,神色淡然,回道:“亲事推迟?嗯……也对,什么时候启程回金府?”   “就这两日。”金胤回道,但看他忧心忡忡,这件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荷叶暗暗担心,看了眼玉舒娥。   “先收拾行李,你想说什么路上再说。”玉舒娥吩咐道。   金胤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重重点头,转身退下。   “小姐?”荷叶疑问。   玉舒娥道:“金二公子是金王爷的妾所生,母亲地位不高,儿子又是个傻子,这次邀我与他一同回去奔丧。”   此事来的突然,山庄上下顿时乱作一团,这班侍女仆役有些是从金府带出,偕了自己的家眷,早已打算在这里安家,有些则是柳花村的人,好在庄内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金胤,玉舒娥交代下的事,全都由他负责,人员安顿的倒也妥当。   “岚城不比玉城,而且又是金府,我听说金府长公子金千弦早年拜入谪仙云岭门下学习仙法,他的师父正是云岭仙君忌阳禀赋。如果你与我去,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玉舒娥警告黎戎。   黎戎轻笑,眉宇间像极了琥魔,但比琥魔更通人情,“主人命我协助妖尊大人,如果反倒受妖尊大人保护,黎戎死有余辜。”   “唉……”玉舒娥摇头,“你真不愧是他生的,我说不过你,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得听我的话,如若不然,我就把你赶回去,再去给琥魔告状。”   “黎戎谨记在心。”黎戎笑道:“不过……”   “没有不过。”玉舒娥打断,“琥魔的坏毛病不要学,既然跟我,就学学我,祸推给别人,锅甩给别人,安安静静做个无用之人,嗯?”   “黎戎谨遵教诲。”黎戎毕恭毕敬的回道。   岚城不比玉城,三府神州河州最繁花的鹤都之乡,素有鹤城之名。金皇世家更以鹤图象征,鹤在这里自然享有非比寻常的地位。   宽阔的街道两旁人声鼎沸,来往客商络绎不绝,金府马车浩浩荡荡的闯过大道,有好事者指指点点,但更多的都是默默让开。   玉舒娥掀开帘子,远处高楼白鹤,栩栩如生真假难辨。玉舒娥搜寻记忆中关于岚城的事情,只有几个零星片段。   “小姐,这次和那一次不一样。”荷叶见她眉头微皱,还以为她想起上一次被休的事情,慌忙开口道。   “这里是不是离谪仙云岭更近了?”玉舒娥问道。   荷叶点点头,不明所以,“嗯,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难怪。”玉舒娥怅然,“我以前就不怎么喜欢这里。”   街边酒馆的旗子上,大大绣着一个鹤图,玉舒娥看着别扭,收回视线,又看另一边,平湖如镜,湖中一座小小山丘,一片嶙峋假山后,慢慢踱出一只白羽仙鹤,芦苇茂密,丛丛一片,白羽仙鹤慢步岸边,忽而又有一只白鹤掠过湖面,落在它的面前,双鹤起舞,恩爱非凡。   “主人,你有心事?”妖灵雀儿问道。   玉舒娥用荷叶听不到的话,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他是皇帝,不需要我帮他做什么,没想到才六百年,物是人非。”   “雀儿要找出他的后人吗?”妖灵雀儿立刻会意。   玉舒娥“嗯”了声,“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六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   马车忽然停下,玉舒娥回神,荷叶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眼,回头道:“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   前方酒楼围观众多,推推搡搡交头接耳,把一条宽敞的大道堵的严严实实。   “哎哟,这不是金府的马车吗?”识相的立刻让出一条路,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眺望着问。   “嘘!小声点,王捕头说七月姑娘被女妖附身,你信么?”   “就是那个唱戏的七月姑娘?”   “嘘!喊什么?除了她还有谁?”   一阵窃窃私语,玉舒娥放眼望去,人群当中,黑衣捕快粗鲁的拖着一名鬓发凌乱的瘦弱女子,“快走,是不是你,等到了衙门自有公道。”   “不是、我没有……”瘦弱女子向后挣扎。   仙子楼前一片混乱,楼内伙计堵在门口神色慌张,想要帮忙又不敢上前。   “王捕头,您是不是弄错了?七月姑娘怎么可能……”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黑衣捕快目光一冷,再也没有人上前说话。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无辜的……不是我……”女子被黑衣捕快拽着头发在地上挣扎,哭声凄惨,脸上的妆花了一片,“不是我、不是我,求求你……”   “带走!”黑衣捕快一声怒喝,两名捕快迅速将人提起。    七月命篇 第10折、妖魔鬼怪最难寻,鬼面道人却邪风   人群一阵骚动,正在此时,黑衣捕快头顶一暗,本能反应迅速退到五步之外,“哗啦”一声,一桶血水凌空泼洒,反应不及者被溅了一身。   “他奶奶的,是谁?”有人怒吼。   “我是你爷爷。”一声不客气的回应,提着木桶青衣家丁默默让开,从中缓步踏出一名衣色暗红的锦衣少年,面容俊秀,头戴玉冠,看年龄不足二十,眉宇间稚气未脱,却是举止从容,薄唇微勾,自带三分冷酷七分戏谑。   “你……你……”   玉舒娥坐在车内,看着窗外陌生少年,问:“这人是谁?”   荷叶微微一惊,道:“小姐,你不记得了吗?他是封家小公子,叫封逸才,之前他还……”荷叶本想说之前他还嘲笑过小姐,但转念一想,小姐都忘了,她怎么能再揭伤疤。   “哦……封逸才。”玉舒娥搜寻脑中对这个人的记忆。   “封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黑衣捕快嘴角一抽,语气虽然冷硬,但已无之前那般强势。   “啧啧……”封逸才手持纸扇,笑着摇头,道:“你看,我泼你黑狗血你也会躲,这么说来,你也被女妖附了身?”   “封公子!”黑衣捕快脸色铁青。   封逸才笑了笑,“有些事我们点到为止,七月姑娘的戏,家父非常喜欢,还望王大捕头高抬贵手。”   黑衣捕快怒极反笑,挥手命手下之人放开瘦弱女子,冷哼道:“既然封公子开口,我们自然遵从。”   封逸才拱手道:“多谢王大捕头高抬贵手。”   黑衣捕快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英姿勃发的俊秀少年,嘴角轻勾,“也请公子洁身自好,莫忘了今日所做之事,属下言尽于此,望公子好自为之。”   “定当。”封逸才回道。   马车驶过仙子楼,封逸才闻声回头,举起的帘子突然落下。马车内,玉舒娥无奈的看着紧张的荷叶,荷叶忙道:“小姐,我们快到了。”   ……   金府在岚城东南方向,外廊河桥西侧,依山傍水风景绝佳,素有春秋九院之称。金王爷又为金帝唯一血亲,身份尊贵,春秋九院也是仅次于金宫般的奢华。   眼看金府将近,谁知马车忽然调转,朝向旁边的偏街,玉舒娥挑起帘子,问:“这要去哪里?不是回金府吗?”   “是的,小姐,已经就到。”车夫回道。   金府侧面开出一扇小门,众人轻车熟路的从车上搬下行李抬进府内。荷叶扶着玉舒娥下了马车,金二公子傻傻站在门口,身后管家催促了一声,金二公子回头,看向玉舒娥。   满园春色掩不住,青山绿水伴花香。从外面看只是偏院的一角小门,里面却别有洞天豁然开朗,回想自己的万丈森,龙瀑激浪万丈山巅,气势恢宏犹如天绝,灵气仙山让人向往,但总是少了些人气,什么是人气?玉舒娥在游历三府神州时就已深刻体会,冷暖拂指过,漫流在心间,纵使伤痕累累,她也贪恋其中繁色。   “小姐?”荷叶在她身后轻唤,“你在想什么?”   “我想……”玉舒娥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这一趟没白来。”   铃铃铃、铃铃铃。   忽闻一声铃响,从隔壁院落中传出,金胤脸色有变,带着众人加快脚步。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现形……呢嗦嵬煞咳睵袈……急急如律令……”   铃铃铃、铃铃铃。   青烟袅袅,院中五名青衣童子一边摇铃一边围着中间戴着鬼面具的黄袍道人又蹦又跳,嘴里念念有词。   “呐末呐庅昧虔哗……诛邪恶鬼,三昧燎火,尔等还不速速退去,否则叫汝神魂俱灭,去!”   鬼面道人一声怒喝,对着案几上香炉一剑飞刺,霎时哗的窜出一团火舌,震慑四周。   围观众人猛地向后一退,鬼面道人继续念道:“含冤定有昭雪日,何必祸害这人间,汝有何冤,吾必替汝做主,莫再害人……赦!”   忽来一阵疾风,吹动漫天黄符,鬼面道人狠狠后退一步,手按胸口,一阵粗喘,“好厉害的女妖!”   几个侍女吓得面无人色,偎依在一起。   铃铃铃、铃铃铃。   五名青衣小童大力摇铃,神色冷清,一声一声,直叩众人胸膛。   玉舒娥和金二公子刚从侧门进府,就看见眼前这一幕,玉舒娥嘴角一抽,却见那鬼面道人一见他们,长剑刷的一个急转,众人惊呼,五名青衣小童齐齐让开,鬼面道人一声厉喝,“女妖休要害人!喝!”   “啊!”几声女子尖叫。   眼看长剑飞刺金二公子,千钧一发,玉舒娥突然抱着他的肩头,腰身一拧,抬脚飞踹,鬼面道人猝不及防,手腕吃痛,长剑落地瞬间,身旁黎戎脚尖轻抬,剑柄嗖的落到他的手上,剑光一闪,已然指向还没回过神来的鬼面道人。   短短一瞬不急眨眼,等到众人回过神时,鬼面道人浑身一抖,低头看着脖子上的长剑,短暂寂静。   “大胆!你是什么人?”香炉前一名矮瘦男子尖声怒道,看他尖嘴猴腮,一双眼阴狠刻毒,一身区别于普通青衣家丁的金丝龟锦袍,头戴方帽,大步走来。   金家大总管名叫金觚,深受老爷器重。玉舒娥把金二公子向前一推,示意黎戎还剑,黎戎转而递剑给鬼面道人,鬼面道人犹豫了一下,抖着手接过长剑。   金觚走进,一看来人,狠狠一个哆嗦,金二公子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金家二公子,金觚脸色苍白,快步跑来,满脸堆笑,“原来是二公子,金觚眼拙,该死、该死。”说着啪啪利索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鬼面道人握剑的手又是一抖,金觚忙郑重其事的介绍鬼面道人,“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燎火道人,近日城中出了好几起女妖吸人魂魄的事件,就连……”说到这里,金觚一顿,咳了声又道:“所以老爷命我请个法力高强的道士给府上下驱驱邪,燎火道人法力高强,最擅长对付那些妖魔鬼怪,今日正在起坛做法,却不想惊了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