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楔子

残破不堪的城墙上，一个修长的身影长身而立，眼睛注视着某一个方向，整个人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仿若一尊雕像。
    夜琳琅知道，那个方向，是云茨皇城的方向，那宛若塑像般凝望皇城的人，是她的皇姐——云千盏。
    夜琳琅更知道，那日复一日的凝望，根本毫无意义。
    这里，是连接人鬼两界的鬼城。
    当年，鬼界之门打开，恶鬼横行，人界苦不堪言。云茨城、洛雪城、无夏城、幻音城、蓝若城五城联手，尽出精锐，终是将万鬼镇压，并封印了鬼界之门。
    而封印所在，便是这座荒凉的鬼城。
    无数年来，从鬼界逸散出来的怨气和戾气冲不破笼罩着鬼城的那重结界，便在此郁结。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没有白昼和黑夜之分。
    这里看不见月色和星辰，连阳光都穿不破头顶的那片阴沉。
    除了夜琳琅和她的皇姐云千盏，整座鬼城再没有其他活物，就连存活的植物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沙砾，以及萦绕着丝丝黑气的朽败树身。破败的房屋似乎只是为了印证这里真的是一座城池而存在。
    在这一砖一瓦都倾诉着荒凉的鬼城，无处不在的冤气和戾气让人无端端生出绝望之意。
    而夜琳琅与云千盏在这里，相依为命地生存了十年。准确的说，是作为囚犯被囚禁了十年。
    自封印鬼界之门后，鬼城作为封印之地，早已成了五城禁地，因为笼罩鬼城的结界只能进，不能出，自然也是最好的囚禁之地。因为，这里到处是比死亡还可怕的绝望。
    夜琳琅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城里，在云千盏的教导下，日复一日地修炼灵力。而云千盏，永远是站在那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凝望那很根本不可能看见的、盛世太平的云茨皇城。
    她们两个，是被云茨皇城刻意遗忘的存在。将她们囚禁于此的人，正是云茨皇城那至高无上的皇，她们的父皇。
    夜琳琅呆呆地望着城墙上那一袭红衣的身影，那抹艳丽的鲜红，是这毫无生气的鬼城中唯一的色彩。
    作为封印之前，鬼城也是一座盛世繁华的城，却在一夕之间成了这般模样。这郁结不散的怨气和戾气中，有一部分，是属于这座鬼城的吧，夜琳琅嘲讽地扯扯嘴角。
    盛世太平下，永远暗藏着不可见于天日的罪孽与冤屈。比如这座鬼城，比如她的皇姐云千盏。
    云茨城的皇决定囚禁的，原本只有夜琳琅一个人而已。而云千盏因为替夜琳琅求情，被一并囚禁于此。
    修炼之余，夜琳琅总会无端地猜想，这五座城的盛世太平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的罪孽。



正文 第二章 灵脉

数万年前，连接人鬼两界的空间之门打开，鬼界大军入侵人界，妄图将人界占领。
    分管人界的五城：云茨城、洛雪城、无夏城、幻音城、蓝若城签订协议，五城联手抵御鬼界。而协议的条件是，之后十万年内，五城之间，互不侵犯。
    即使五城联手，精锐尽出，可区区凡人，又如何抵挡得了鬼界大军？战力微弱的人界之人只得默默向上天祈祷，希望得到庇佑。
    在鬼界大军势如破竹之时，上天终于听见了人界的祈祷，异象突生。二十八星宿之东方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南方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西方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北方七宿：斗木檞、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齐齐于碧空中现身。
    二十八星宿齐现，鬼界大军终于停下了征战的步伐，却并没有退却。星宿贵为神兽，虽有撼动天地的力量，却不得插手人鬼两界的纠纷。鬼界大军虽忌惮星宿，但不至于畏惧得放弃征战人界。
    见鬼界大军有恃无恐，为挽救人界，维持人鬼两界的平衡，星宿们纷纷凝聚精血，赐与凡人精锐。
    得到星宿眷顾的凡人，精血化作灵脉与其自身融合。而成功融合灵脉的人，其自身也拥有了各自灵脉所传承的星宿的部分能力。
    这一次，鬼界大军终于溃败了。
    为防止再生战端，五城以一座城池以及这座城池的万千生灵为代价，将鬼界之门封印。而为了不让来自鬼界的冤气和戾气在人界扩散，又在这座城池之外笼罩了一层结界。
    这座城池，便是鬼城。
    初得灵脉的先人们能力毕竟有限，这层结界不能阻止人界生灵的进入，却能将所有的东西困在鬼城中再也无法走出。自此，为防止无辜之人坠入结界，鬼城成了五城禁地。当然，这致命的缺点，也让鬼城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牢笼。
    随着灵脉的融合，人界之人在战力实现质的飞跃的同时，寿命也被延长着。
    而数万年的繁衍生息，凡人们将灵力掌握地越来越娴熟，也修炼领悟了修炼灵力、提升灵脉强度的方法。
    在这数万年的时光中，各灵脉之间的结合，让不同的灵脉水乳交融，最终还诞生了四种罕见而特殊的强大灵脉——四方之主。
    二十八星宿，按金木水火土日月之分，每七个占据一方，各自排列，构成了东方之主——青龙，南方之主——朱雀，西方之主——白虎，北方之主——玄武。
    最初的灵脉分别承自各自的星宿，但灵脉之间的结合，有很小的几率让相同方位的灵脉相融，数万年来，这样的相融最终诞生了集齐一个方位所有灵脉的四方之主的特殊灵脉。
    拥有四方之主灵脉的人，头发与瞳孔的颜色均异于常人，极易辨别。
    东方之主青龙灵脉，拥有墨绿的头发以及青色的瞳孔；南方之主朱雀灵脉，拥有火红的头发以及赤色的瞳孔；西方之主白虎灵脉，拥有雪白的头发以及灰色的瞳孔；北方之主玄武灵脉，拥有湖蓝的头发以及蓝色的瞳孔。
    同时，拥有四方之主灵脉的人，右臂的手腕上方处，会出现类似于相应方位的七星宿排列顺序的星宿轨迹的灵印，分别为青龙印、朱雀印、白虎印、玄武印。代表星宿的原点颜色暗红。
    拥有灵脉之人，可以收服与其灵脉契合的灵兽，甚至是二十八星宿。而传说，四方之主灵脉每收服其方位的七个星宿，右臂上的星宿轨迹的相应部位便会由暗红色变为金色，若收服齐其方位的七个星宿，星宿轨迹会演变成为对应的四方之主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四方之主灵印，因为灵印演变后，四方之主灵脉，可驭四方之主。
    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单从二十八星宿来说，仅以精血之力赐与凡人，便可御鬼界万军，凡人这承自星宿的灵脉又怎能将其收服？
    即便如此，为了维持四方之主灵脉，拥有灵印的人还是从五城之中独立了出来，组成了四方之主灵脉的四族。
    四族之间相互联姻，试图让四方灵脉融合，创造出拥有四方灵印的最强灵脉。
    由此，又是万余年的时光。



正文 第三章 云琳琅

云茨皇城，乾宁宫。
    一个男子正背着手在乾宁宫的宫门外来回踱步着。细细看去，男子剑眉入鬓，鼻挺若峰，目光如炬，岁月没有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此刻，这张本该充满威严的脸上，却写满了焦急。
    乾宁宫的主人，冠绝整个云茨城乃至其余四城的美人——璃妃夜璃雪即将临盆。而男子身上的那一袭黄色龙纹锦衣，昭示着男子的身份——云茨城至高无上的，不知已掌管云茨城多少年的皇，云珏。
    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乾宁宫内压抑不住的惨叫声更甚，云珏的眉头也皱得更深，身处宫门外的他，对宫门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就算知晓宫内的情况，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多娇媚的美人，无论多深厚的灵力修为，在此时此刻，都必须承受此种痛苦。贸然使用灵力减轻痛苦，会损伤胎儿的灵脉和根基，这是云珏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为了得到夜璃雪，云珏费尽心机。不只是因为夜璃雪冠绝天下的美貌，更是因为她体内东方之主青龙的灵脉，为了让她诞下拥有青龙灵脉的云茨皇族。
    他掌管云茨城已经很久了，久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过了多少的岁月。而他，还想将云茨城掌管得更久。
    毕竟，由于灵脉，人界之人，都拥有相当漫长的人生。
    十万年之期将至，云珏需要更强的力量来握稳云茨城，这盛世的繁华，他舍不得拱手让与他人。
    不知过了多久，乾宁宫内终于传开了侍女欣喜的声音：“生了，生了，快去禀告……啊……”
    欣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惊叫打断。
    云珏再也忍耐不住，推开宫门直接闯了进去。
    “璃雪！”云珏焦急地喊着夜璃雪的名字。
    随着这声称呼，正处于惊慌中的侍女们看见推门而入的云珏，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叩首请安。
    云珏微微颔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夜璃雪和刚诞下的皇儿的情况，再没有了往日一皇的威严气度。
    面对云珏的问话，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不知怎样回答。
    云珏见她们这副模样，猜到是皇儿有什么意外，直接伸手点了一名侍女：“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被点名的侍女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说：“小公主……小公主她……”
    听到这吞吞吐吐的细若蚊蝇的回答，云珏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后，云珏冷着声音说：“如实回答我。”
    听出云珏极力压制的怒气，那名侍女向后缩了缩脖子，带着快哭的嗓音说：“小公主……她……”
    就在云珏快要爆发之际，一个小小的，黄布包一样的东西自空中飞来与他撞了个满怀。云珏终于暴走了，抓起撞在他胸膛上的布包就要丢出去，然后再找元凶问罪，却发现一众侍女们惊恐的目光。
    被云珏点名的侍女吞了吞口水，壮了壮胆子，终于能够清晰地将云珏问的问题回答出来：“皇上，您手中抓的，就是璃妃娘娘刚刚诞下的小公主。”
    云珏终于放下手臂，将襁褓楼入怀中，看到襁褓中的小人儿安然无恙，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轻轻抚摸着襁褓中的婴儿的胳膊，一副慈父和蔼可亲的模样。
    侍女们终于偷偷松了口气。小公主刚刚出生，就会在空中飞来飞去，着实是把她们吓了一跳，面对云珏的追问才不知如何回答。现在看来，如释重负。
    侍女们只当刚刚云珏是因为担心璃妃才那样易怒，完全没有往其他地方想，现在看到云珏抱着小公主浅浅微笑的样子，更是觉得他是慈父贤夫中的典范。一城之皇能做到这样，是多么不容易啊。
    不得不说，云珏的表面工作做的很足。
    此时此刻，云珏满意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正在抚摸的右臂上，七个暗红色圆点，组成的青龙印无疑在宣示着他的成功。那一个个圆点分明在告诉他，他的苦心孤诣没有白费。
    与此同时，襁褓中的婴儿忽然睁开了眼睛，用懵懂无知的小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云珏。在看到婴儿瞳孔那一刻，云珏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襁褓中的孩子，虽然拥有青龙印，瞳孔的颜色，却不是象征青龙的颜色，而是魅惑的紫色。云珏不可置信地掀开襁褓所盖着婴儿头顶的那一角，想看一下她头发的颜色。
    随着云珏的动作，同样魅惑的淡紫色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云珏忽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拥有青龙印，头发和瞳孔的颜色却不同于东方之主甚至其他三主的颜色。就连五城之内，也再也找不出拥有此种颜色的瞳孔和头发的人。
    没人能解释出来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没人能告诉云珏，这个孩子的降生，对他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承受着从欣喜到福祸难料的落差，云珏将襁褓递给依旧跪在地上的侍女，甚至都没走入内室去看一眼夜璃雪，便要转身离去。
    内室中忽然传来夜璃雪的声音：“皇上，不打算给皇儿取个名字吗？”
    夜璃雪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刚生产完的虚弱，想必用灵力恢复得不错。
    “璃雪，皇儿的名字，你来决定好了。”云珏没有转过身，而是将决定权交到了夜璃雪的手上。
    夜璃雪并不推托，再次开口：“就为皇儿取名琳琅，皇上以为如何？”
    “甚好。”云珏丢下这两个字，便走出了乾宁宫门，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觉察到云珏已经走远，内室中夜璃雪喃喃自语地说：“何须飘洒湿芳心，粉面琳琅如泪注。羽，我终于安然诞下我们的孩子，可孩子不姓夜，而是姓云。”
    这些话，被灵力包裹着，云珏没有听到，隔着一层珠帘的侍女们也没有听到。
    云琳琅，在出生的第一天，便因为祸福难料的瞳孔和头发的颜色，而不被云珏所喜爱。



正文 第四章 谶言

随着云琳琅的长大，她的灵力一直处于失控边缘，理所当然的更不受云珏的喜爱，也被其他的兄弟姐妹所排斥着，连侍女们也因此而畏惧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她失控的灵力给伤到。
    只有夜璃雪将她捧在掌心中呵护着成长。
    云琳琅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夜璃雪：“母妃，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连父皇都讨厌我？”
    夜璃雪总是温柔地告诉他：“那是因为她们嫉妒你这一头淡紫色的头发，还有你漂亮的紫色眼眸。”
    再被云琳琅缠得紧时，夜璃雪会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上一口，用温柔的声音说：“我们家小琳琅呀，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最特别的存在。”
    云琳琅一直对夜璃雪的话深信不移，她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母亲。每当夜璃雪这样对她说的时候，她会仰起稚嫩的小脸，带着天真却坚定的语气说：“母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存在。”
    两人依偎在一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画面，云琳琅一直坚信不移。所以，尽管被孤立着，她还是很开心地过着每一天。
    直到，五岁生辰那一天。
    这天，闭关许久的国师破天荒地走进了云茨皇城，主动谨见云珏。
    云珏当然不会认为国师只是来庆贺云琳琅的五岁生辰的。因为，他眼前的这位为云茨城占卜吉凶、化解灾祸的国师，没有了早先的意气风发，而是变成了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的模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国师？”云珏关切的开口，“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知道，国师前来，定是有关将近的十万年之期，再加上国师现在的模样，他打心里感觉到不安。
    果然，年迈的国师开口，声音沙哑的如同风干的树叶掩埋进沙粒中的声响。“老臣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被侵，恐有灾祸，却始终推算不出原因，为了云茨城数十万年的根基，老臣以百年寿命相抵，终于幸不辱命。”
    云珏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掩饰不住的急切：“是什么原因？”
    不是询问国师的身体状况，不是慰劳国师的大公无私，他所担忧的，只有他的皇位，仿佛国师那百年寿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与他的皇权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也对，百年寿命，本就是国师心甘情愿的付出。
    国师将手指指向被璃雪护在怀里的云琳琅，用笃定的语气复述着占卜出的话：“云茨城必将覆于她手。”
    整个庭间安静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云琳琅。
    云茨城，会覆灭？因为云琳琅？
    云珏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孩子。他从没想到，原来只是祸福难料，却变成了现在他会覆灭整个云茨城。他舍不得将盛世繁华拱手让人，却又要眼睁睁地看它消失。
    是不是，在一开始，就该将她杀死在襁褓中？
    大家都对国师的话深信不疑。这位为了云茨城而牺牲太多的国师，预言过很多次的吉凶祸福，无一失言。更何况，这次还付出了百年寿命变成了这般模样。
    大家都安逸太久了，谁都不敢去想城灭后自己是否能幸存，又将如何生活？
    普通百姓如此，所有的云茨皇族更是如此。
    云茨城不能灭，杀了云琳琅！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沉默良久，云珏终于开口：“既然如此，那就……”
    “不行！”云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璃雪打断，“琳琅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杀了他。”那是她跟夜羽的孩子，是夜羽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她必须保住云琳琅。
    云珏明显恼怒，身为云茨城的皇，还没有人敢打断他说话，即使对他而言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也不可以打断他讲话，那是对他至高无上的皇权挑战。
    云珏还未来得及发怒，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小的身影站了出来，跪在云珏的面前，低下头轻柔却坚定地说：“父皇，千盏也恳请父皇，不要杀了皇妹。”
    云琳琅定定地看着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求情的云千盏，她虽然只有五岁，却已早早懂得世态炎凉。她以为只有母妃疼她，却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这位大她十三岁的皇姐，会为她求情。
    然而，人群中冒出的更多的声音是：“杀了她，为了云茨城，云琳琅必须死。”
    云琳琅麻木地看着这些与她骨肉相亲的兄弟姐妹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一刻，冷冰冰的事实戳破了夜璃雪为她搭建的充满温馨的假象。
    只是，在云珏还未定夺之时，国师突然从袖间掏出了一把匕首，剜出了自己的心脏，用灵力支撑着自己说完最后一句：“为了云茨城的数万年根基，还请吾皇不要仁慈。”
    可怜，他到死都还认为云珏是他仁慈的皇。身为一名占卜师，他看得懂星象，却看不透人心。
    国师的死，刺激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更坚定地喊着“处死云琳琅”。一个可能覆灭云茨城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个随时可能取他们性命的毒药。更何况，这“毒药”，已经带走了他们的大国师。
    夜璃雪更坚定地将云琳琅护在怀里。她看着云珏，用灵力包裹着的话飘进了云珏的耳朵里“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放琳琅一条生路，此后，你要做什么，我自当配合。”
    她对云珏从来都是刻骨的恨，如今为了云琳琅，答应他的要求，等同于选择了苟且。
    云珏权衡了一下，同样用灵力包裹着回话，“我只能答应你，留她性命。”
    夜璃雪终于凄然一笑，喷出一口精血，立下了天道誓言。
    见夜璃雪立誓，云珏做了相同的动作，夜璃雪终于将紧紧搂住云琳琅的双臂松开了一些。
    然而，云珏宣布的决定让夜璃雪的心如坠冰川。他说：“念琳琅乃吾之骨肉，方留其性命，囚于鬼城。”
    夜璃雪怔怔地看着云珏，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鬼城是什么地方，所有人都很清楚，他是留下了云琳琅的性命，可等待她的却是生不如死的囚禁。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云珏你怎么下得了手？夜璃雪在心里发问。
    可是一想到当年云珏一身鲜血如同修罗一般站在她的面前带走她的样子，夜璃雪便克制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至于千盏。”云珏看了一眼为云琳琅求情的云千盏：冷冷的开口，不带一丝的波澜，“与琳琅一并囚于鬼城。”



正文 第五章 夜琳琅

云琳琅被囚鬼城的那一天，云茨城的街道人挤满了人。不过，他们不是替云琳琅申冤，而是为了见证他们伟大的皇是否真的会为了云茨城的百姓大义灭亲。
    没有人去想这个决定对云琳琅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去考虑云琳琅的命运。他们在乎的，是整个云茨城，是云茨城中的他们自己。
    云琳琅麻木地走在街道上，一头淡紫色的头发异常显眼。她目不斜视，眼光穿透尘世的一切，扬长而去。那是一种睥睨万物、深受伤害、彻底绝望而无限疲惫的眼神，一种任何人、任何物都不想再看的眼神。而她，只有五岁。
    她的身后，是同样没有太多表情的云千盏。与云琳琅的一袭白衣不同，云千盏身着一身艳丽的红，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魅惑人心的美。
    有灵兽于云千盏的头顶盘旋，那是一只轻巧的燕子，只有人的巴掌大小，漆黑如墨的羽毛上，却覆盖着一层幽蓝的火焰，仔细看去，就连它的眼瞳中，也燃着一簇幽蓝的火。那是与北方七宿之危月燕同出一脉的高阶灵兽——九幽燕，而九幽燕身怀的九幽火，燃之不尽，只有与其同阶的水行灵兽方可熄灭。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九幽燕，眼中露出垂涎之色。九幽燕身处云茨城北方三百里处的九幽谷，谷中常年弥漫着瘴气，毒物丛生，更有着无数暗沼。九幽谷中的灵兽大多身怀剧毒，才得以在这瘴气丛生的九幽谷中安身。而九幽燕身怀九幽火，可将周身的瘴气焚尽，是九幽中唯一没有剧毒的高阶灵兽。
    于常人而言，九幽谷是有去无回的恐怖之地。而现在，一只九幽燕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怎么能不垂涎？
    不过，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云茨城所有百姓都清楚，那是他们的公主云千盏的灵兽。当年，为捕获九幽燕，他们的皇，云珏派去了数百名灵力人阶七星的精卫才得偿所愿。再加上那九幽燕身上燃之不尽的九幽火，如此高阶的灵兽，并不是他们所能染指的。
    九幽燕盘旋了一会儿，便振翅朝天空飞去，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人群中不乏有叹息的声音。原来危难面前，连灵兽都会舍弃自己的主人。而云千盏却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九幽燕的离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失去灵兽，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与灵兽定下灵契，意味着心脉相连。灵契分三种：主仆灵契、平等灵契与血契。主仆灵契，顾名思义，定下灵契，即确定主仆关系，灵兽为仆，这是很少有灵兽能接受的灵契，因为这意味着它们会变成仆从，会变成工具。而平等灵契，是最普通的灵契，定下灵契的双方，关系平等，但也意味着同生共死，主人死去，灵兽也会死去，灵兽死去，主人虽然不会死去，但会修为大减，直损根基。而一旦被灵兽背弃，再也无法与其他灵兽签订平等灵契。至于血契，只有高阶灵兽才有能力签订。一旦签订血契，即意味着血脉相承，主人可以拥有灵兽的能力。灵兽与主人之间，无论哪一方背弃灵契，都会遭血脉反噬而死。也只有签订血契，才可以以一人之身同时收服多头灵兽。只是高阶灵兽本已难寻，更何况是要它们签订血契？
    当然，大家都知道，云千盏与九幽燕签订的是平等灵契，如今被九幽燕背弃，今生基本都无法再拥有灵兽了，不少人对云千盏投去同情的目光。他们都忘了，云千盏也要被囚鬼城，有没有灵兽已经不重要了，更没有人注意到，九幽燕所飞往的方向。那个方向，是洛雪皇城的所在之地。
    无视周遭各色各样的目光，云千盏轻轻地笑了，如昙花盛开，惊艳了一众人。
    大家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时，有人反应过来，他们的皇会为这位公主耗费心力，抓捕九幽燕，可见她也曾深得云珏的喜爱，为何会被一并囚于鬼城那种地方？
    有人提醒他，云千盏是为云琳琅求情而被连累的。那人适时闭了嘴，却不明白，云千盏所做何意。云茨皇族无一人与云琳琅交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无缘无故，云千盏为什么会为云琳琅求情，还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事情上？而且，现在看来，云千盏甚至没有半分懊悔之意，真的是因为姐妹情深吗？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猜不透自己的这位公主。
    云珏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夜璃雪也没有。
    云琳琅手中紧紧地抓着夜璃雪塞给她的玉坠，晶莹剔透如泪滴状的翠绿色玉坠。玉坠中央，有天然形成的墨绿色青龙盘旋。云琳琅走出云茨皇城之时，云珏便下旨将夜璃雪软禁。而他自己之所以没有出现，不过是为了让城中百姓认为他念及骨肉情深，不忍目送皇儿离去，不过是为了留住仁慈大义的名声罢了。
    云茨城门近在眼前，有眼尖的护卫看见了云琳琅手中的玉坠，那玉坠一看就是个值钱的东西，让她带去鬼城岂不是太可惜了？反正她是云茨城的灾星，夺过来应该没问题吧。这样想着，这位护卫已经行动，伸手向云琳琅的手抓去。
    本来以为云琳琅眼神毫无焦距地在发呆，应该很容易得手，谁知在护卫出手的那一刻，云琳琅轻轻一侧身，让他扑了个空。
    护卫怒不可遏，偷袭不成，那就只有硬抢了。他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行动，便被一道紫色的灵气击中，那道灵气正中他的胸口，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便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那道灵气，正是云琳琅发出来的。见有人抢母妃给她的玉坠，震怒之下，她的灵力又失控了。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远，看向云琳琅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畏惧与忌惮。亲眼看到那名护卫在云琳琅一击之下惨死，大家更坚信了国师的话，云茨城必将覆于云琳琅之手！
    云琳琅冷冷地看着人群，脸上挂上了冰冷的、无声的笑意，这就是她出生的云茨城啊，这就是她看到的人心啊，这就是她的父皇所给她的结果啊。
    依旧是紧紧捏着玉坠，云琳琅终于开口了，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却依旧尚显稚嫩的声音夹裹着灵气传到云茨城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百姓听得到，所有云茨皇族听得到，云珏和夜璃雪听得到。
    “自今时起，我琳琅，再不姓云，而改姓夜，云茨皇族，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联。”



正文 第六章 东方之主

十年后，鬼城。
    夜琳琅像往常一样掏出了玉坠，本是想念母妃，却意外地想起了这段她本想尘封的往事。
    十年了，在这荒凉的鬼城，她生活了十年。若不是母妃的玉坠，若不是有皇姐云千盏，曾经儿时的她，估计在这鬼城待不了多久便非死即疯。父皇，你果真好狠的心啊。江山，真的比得过血肉之亲吗？
    饶是有云千盏作陪，这日复一日修炼、回忆的日子也是枯燥无比，而这样的日子，她们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夜琳琅背靠一棵枯树坐在地上，目光却追随着云千盏站在城墙上的那一袭红衣。
    当年，她五岁，尚属年幼，有些事情不曾多想，而如今，年龄渐长，心智日趋成熟，有些疑惑的事，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比如，她的皇姐，云千盏，为何会帮她求情，甚至不惜和自己一起身陷囹圄？
    云珏皇嗣虽多，却无一人跟夜琳琅有交情。人心冷暖，夜琳琅从记事起就懂得。她不敢相信姐妹情深，连血脉之亲的亲骨肉都可置于生不如死的境地，这世上还有温情可言吗？
    夜琳琅想不通，也不敢问。这里只有她跟皇姐相依为命了。真相什么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人作陪就好了。
    夜琳琅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梦中，有母妃陪在身边，她还有动物“小伙伴”作陪，不似现在这般凄凉。
    天界，东方七宿。
    东方之主青龙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深邃、肃穆，让人看一眼便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想要臣服。那是王者睥睨天下的庄严。
    青龙缓缓张开嘴巴，口吐人言，声音深邃、古老而苍茫，仿佛划开时空穿越耳边：“十万年之期将至，人界，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
    “这十万年的岁月下来，鬼城的那层结界，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吧。”角木蛟不无担忧地接话。
    心月狐却无所谓地摆摆尾巴，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那又如何？十万年前，鬼界战胜不了人界，十万年之后，难道就能了？还是说，你对我们的灵脉没有信心？”
    氐土貉摇了摇头，心月狐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什么样的事都入不了它的眼，真不知道该说是福是祸。尽管这样，氐土貉还是很认同心月狐的话：“是啊，谁能想到，弱小的人界能在十万年的时间内将灵脉开发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其余星宿点头表示认同，尾火虎凑到氐土貉与角木蛟之间开玩笑说：“你们说，他们不会真的能强大到收服我们吧。”
    “要收也是先收了房日兔和心月狐，毕竟，她们两个的体型那么娇小。”箕水豹也接过话茬，直接嘲笑房日兔和心月狐的体型。
    虽然星宿们的体型较普通灵兽委实大了数十倍，但毕竟同为东方七宿，相较于其他五星宿而言房日兔和心月狐体型小了太多。
    “......”房日兔对自己的躺枪不满的翻了翻白眼，心月狐则是个暴脾气，挥爪就要冲过去与箕水豹对打，却被身边的亢金龙一条龙尾挡了下来。
    “你们别闹了，老大醒来肯定有要事相托。”亢金龙摆出稳重的架势说到。
    其余六宿纷纷尴尬起来，数万年来安逸之下懒散惯了，平日里不是斗嘴就是睡觉，在老大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这一刻，他们居然都严肃不起来了。
    青龙无奈的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七星宿，果然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十万年，人界也好，天界也好，都太过安逸；了，而这安逸很快便会被这十万年之期的到来而打破，谁也不知道在这表面的安逸下，暗藏着多少的漩涡。
    见星宿们终于严肃下来，青龙再次开口：“不知道你们自己对自己这十万年来的生活感觉如何？”
    此言一出，星宿们内心仅剩的一点轻松消失殆尽。虽然他们知道老大不会无缘无故醒来，但是他们都以为是为了人界的十万年之期，没想过会扯上自己，青龙这么一问，他们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生活，发现这十万年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见无星宿应话，亢金龙犹豫了一下说：“这十万年，三界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无端生出一丝恐惧之意，仿佛不知何时，这平静的背后将会张出一张大嘴，将这一切吞下。”
    青龙点点头，他此番醒来，也有此感觉，这三界，怕是要大乱了。
    见老大点头，星宿们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房日兔问：“即使这样，我们又能做什么？我们无权干涉人界争端。”
    青龙没有答话，心月狐却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老大：“老大，您不会是想让我们与人类签订血契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余星宿纷纷反应过来，以灵契之约插手人界争端，是不违反天规的，可是真的要以神兽之身与人类签订血契吗？星宿门齐齐望向青龙，等待他的回答。
    青龙略感欣慰的看着心月狐是，虽然心月狐平时没心没肺，游戏人间，但关键时刻总能一语中的。青龙缓缓开口：“正如心月狐所言，我想让你们寻找可驭二十八星宿的人类来签订血契，辅佐他平定三界。
    ”.....“星宿们沉默，先不说让它们放下神兽之身听命于人，单是能同二十八星宿签订血契的人，就已经算是沧海一粟了，血契虽使人类拥有契约兽的能力，但还必须是同出一脉若非一脉相承，则会损伤根基，若是星宿这等神兽，排石会直接殒命，它们都怀疑老大沉睡了这么久，不是把脑子睡糊涂了吧。
    青龙扫了它们一眼，似乎知晓他们心中所想，一字一顿的说：”你们可知，四方之主灵脉？“
    尾火虎兴奋的接话：”当然知道，由我们同一方位的星宿灵脉相互交融，最终形成的拥有青龙印、朱雀印、白虎印、玄武印四印之一的灵脉，就是四方之主灵脉。“说完，还得意地扬了扬尾巴，想要表达自己这十万年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他对人界还是有了解的。
    其余六星宿对尾火虎的这一番表现视而不见，青龙也直接无视了尾火虎的得意，说：”我指的不是单一的四方之主灵脉，而是同时拥有四灵印的真正的四方之主。“
    ”......“星宿们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大。老大，您不是开玩笑吧，真正的四方之主灵脉怎么可能会出现？
    ”真正的四方之主，十五年前，已经出现。“青龙轻飘飘的吐出这一句话。
    ”......“星宿们无话。
    这时，角木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难道是云茨城的那个小皇女？“
    ”你说谁？“尾火虎本就在甬木蛟的旁边，耳尖的听到了甬木蛟的话，其它五星宿也是看向甬木蛟，它们也想知道是谁。
    感受到同伴的目光，甬木蛟终于提高了一点声音：”十年前，被囚鬼城的那个淡紫头发与眼眸的小皇女，你们还记得吗？“
    星宿们回忆片刻，纷纷表示有印象，毕竟鬼城那样的地方，被囚进去，还是会被他们注意到的。
    这么说来，四方之主灵脉如此罕见，这独特的头发与眼眸，应该是不会错了。
    青龙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留下一句：”要不要签订血契，你们自己选择吧。至于对方是谁，天机不可泄露，靠你们自己去揣测吧。“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随着青龙的沉睡，星宿们相视一眼，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正文 第七章 风起

洛雪城，洛雪皇城。
    略显空荡的大殿内，不见一位宫人，龙凤雕花的石柱掩映下，大殿显得愈发清冷。黑色毛皮覆盖的象征王权的银色龙椅，孤零零的坐落在九层台阶之上，而洛雪城新任的皇——冷青琰，此刻正左手撑头，漫不经心的斜坐着。
    没有身着黄色龙纹锦衣，一袭雪白的长袍恰到好处的搭配在他的身上，银线绣出的银龙自腰间盘旋，龙头刚好自右肩探出，龙眼微闭，精细的绣工让银龙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自长袍飞出一样。
    一头冰蓝的未经梳理的长发自头顶倾斜而下，散落在肩头，湛蓝的眼眸仿佛平静的湖水般透彻，让人一眼就忍不住溺毙其中。
    他的右肩上，一只小巧如成人手掌大小的黑羽燕子乖巧的站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幽蓝的火焰，就连眼瞳中也燃着一簇幽蓝的火。这只燕子，正是“背弃”云千盏的高阶灵兽——九幽燕。
    虽说是漫不经心，冷青琰那清冷的湛蓝眼眸却始终注视着大殿的房梁之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雕刻着金龙的沉木房梁上，栖息着一只奇特的燕子。
    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它不似寻常燕子一般一身黑羽，那收拢的翅膀上，明显可见黑白相间的花纹，背部呈深褐色，腹部和头部却是橙黄色，在肋下部位，是一圈白毛描线的褐色羽毛，仿若一层盔甲，眼眸是同冷青琰一样的湛蓝，周身被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冰蓝灵气缠绕着。
    若有其他人在场，必定会对这只燕子感到好奇。因为，它并不是其它已知的灵兽。
    “九幽。”冷青琰忽然直起了身子，伸出左手食指蹭蹭九幽燕的脖子。九幽燕仰起头配合着冷青琰的动作，闭着眼睛享受着，嘴里偶尔发出舒服的清鸣。而这本应是宠溺的动作，冷青琰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眼睛依然注视着房梁。
    “十年了吧。”冷青琰开口，清冷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大殿内，似在询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却突兀地冒出一个略带傲慢的女声：“怎么，你舍不得了？”
    冷青琰并没有因为这个声音而显得惊慌，就连九幽燕都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享受着。
    “危月，你觉得，我会舍不得吗？”冷青琰放弃抚摸九幽燕，对着房梁上的燕子张开左手。原来，这只奇特的燕子，正是北方七宿之危月燕，怪不得不同于任何一种已知的灵兽。而刚刚那个突兀的女声，显然是属于危月燕。
    危月燕展翅从房梁上飞下，同时缩小体型到刚好适合冷青琰的左手那般大小，轻巧地落在他的掌心。原来，星宿还可以自由变换体型。
    略显亲昵地蹭了蹭冷青琰的手指，危月燕带着嗔怪的语气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云千盏姐妹两个怜香惜玉呢？云琳琅不好说，你可是那云千盏心尖尖上的人呢，为了你……”
    危月燕还未说完，冷清琰已经用右手捏住了它的嘴巴，危月燕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就这样被堵回了肚子里。“危月，你吃醋了？”冷清琰难得带上浅浅的笑意促狭到，同时松开了捏住危月燕嘴巴的手。
    危月燕不满地扑棱了一下翅膀，被戳中心事般的辩解：“我挥挥翅膀就能弄死他们姐妹两个，有什么好吃醋的？”
    冷清琰略微俯身吻了一下危月燕的额头，清冷的嗓音挂上了柔和的声线：“危月，我怎么会舍不得呢？从我们两个签订血契起，我的人生里便再也没有了怜香惜玉这类的字眼，难道你忘了，我是用什么跟你做交换的吗？”
    危月燕没有因为这轻薄的举动而感觉冷清琰僭越，而是很满意的啄了啄冷清琰的手指，声音也挂上了妩媚之意：“琰，你后悔十年前与我签订血契吗？”
    “危月难道我说后悔你就能离开我了？”冷清琰的话居然挂上了一丝玩笑的口吻。
    危月燕却用湛蓝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冷清琰说：“星宿可自行解除血契。”
    “......”冷清琰没有接话，同样用湛蓝的眼睛看着掌心小巧的危月燕，十年，签订血契十年，他第一次知道星宿可自行解除血契，若是这样，他稍有不慎，岂不是要失去危月燕，失去这强大的助力？放眼人界，唯有他冷清琰一人收服了星宿，这人界他才是那一方霸主，十万年之期将至，他终于可以将天下全部纳入掌握之中，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危月，”冷清琰话锋一转，“鬼城那边情况如何？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么？”
    危月燕收起妩媚正色道：“鬼城结界已经相当薄弱，以云千盏的灵力，只要方法得当，可轻而易举破之，只是....”危月燕停顿了一下。冷清琰内心有些郁闷，这小东西一定要吊他的胃口吗？但要事要紧，冷清琰只好不情愿地开口：“只是什么？”
    危月燕并没有回答冷清琰的话，而是带着睥睨万物的眼神说：“你说我是小东西？”
    “.....”冷清琰忘了他们之间签订血契，必要时可直接心灵感应对方的真实想法，危月燕此时娇小的身形让他不由自主的称呼了一声“小东西”，但他很清楚星宿的真身是多么庞大，危月燕之所以这么小是因为与他签订了血契，这样的体型方便留在她身边，它的实力一点都没下降，冷清琰绝对相信危月燕挥挥翅膀就能将云千盏姐妹置于死地。
    “危月，”冷清琰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头，“你一定要跟我计较这些吗？”
    危月燕嗔怪地看了冷清琰一眼，飞到他的左肩，凑近他的脸说了些什么，再次飞回到冷清琰的手心，危月燕询问道：“琰，你确定就算这样，也要开始我们的计划？”
    冷清琰收起了笑容，湖蓝色头发印衬下的脸愈发冷峻，他缓缓开口，语气冰冷：“要成就大业，必定要有所牺牲，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要得到云琳琅！”这是十年前就已经设好的局，他们还不知道夜琳琅已与云茨皇族决裂不在姓云。
    “好，”危月燕爽快地应声，“汝之所愿，吾必舍义伴汝。”
    危月燕话音一落，九幽燕便发出一声清啼，飞出大殿，向着鬼城的方向，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看着九幽燕消失的方向，冷清琰嘴角勾起有一抹微笑，十年了，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临了。
    危月燕轻轻飞到刚刚九幽燕站立的肩头，衔起冷清琰一缕湖蓝的头发促狭道：“计划才刚开始，你就失去了一头高级契约兽，心疼吗？”
    冷清琰伸手去摸危月燕的头：“我不是已经有你了吗？失去多少高级灵兽都无所谓了。”
    原来，与九幽燕签订契约的人不是云千盏，而是冷清琰。



正文 第八章 逃离

鬼城。
    一声清丽的燕啼打断了夜琳琅温馨的梦。
    夜琳琅不满的嘟囔了一声：“哪里来的燕子，吵死了。”说罢，整个人忽然清醒了很多。鬼城？燕子？怎么可能？大多数灵兽虽不能说话，但也是开了灵智的，懂得趋利避害，这鬼城周围早已无活物了。
    夜琳琅没有睁眼，而是将灵力释放，去感知周围的生命，她怕这是自己太过寂寞而产生的幻觉。
    淡紫色的灵气以夜琳琅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形成一张颜色瑰丽的网。比起十年前，夜琳琅在实力精进的同时，已经能够掌控自己的灵力，没有再出现过失控的情况。
    一只小巧的燕子映入夜琳琅的脑海，那一身标志的幽蓝色火焰以及眼眸中的那一簇火，让夜琳琅忍不住脱口而出：“九幽燕？！”
    城墙上的云千盏显然比夜琳琅更先发现九幽燕。她动作轻柔的张开双手平摊于胸前，九幽燕顺势轻巧的落在她的掌心，轻轻啄了啄她的掌心以示叙旧。云千盏那张绝美的、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神色，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低不可闻的叹息：“这一刻，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托着九幽燕，云千盏优雅转身，如同一只鲜红的血蝶自城墙上飞下，朝夜琳琅的方向飞去，在夜琳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落了下来。
    “皇姐，这是……你的九幽？”尽管已经知晓答案，夜琳琅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想要认证一下。
    云千盏轻轻的点点头。
    “可是……”夜琳琅还是不敢置信，“那天，它不是离开了吗？现在怎么会……”
    云千盏伸手揉了揉夜琳琅的头发，没有正面回答夜琳琅，而是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琳琅，你要知道，这世上，灵兽要比人类可靠的多。”
    没有感觉到云千盏不对劲的夜琳琅认同的点点头，人心叵测，灵兽永远是灵兽，会忠于自己的灵契，而人，有时候却可能不是人。
    云千盏出神的看着夜琳琅，在被九幽燕啄了一下后才回过神来，带上一点点舒展的笑意：“琳琅，告诉皇姐，你想出去吗？”
    夜琳琅再次瞪大双眼：“皇姐，你知道不可能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依为命十年！”
    云千盏并没有因为夜琳琅的这句话而有任何的波动，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声的说：“琳琅，不要想那么多，你只需要告诉皇姐，你，想不想出去？”
    夜琳琅点点头。怎么会不想出去呢？这暗无天日的鬼城，除了她和云千盏，只有无尽的沙砾、无数的断壁残垣、萦绕着丝丝黑气的朽败树身，到处都是死气沉沉，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见夜琳琅点头，云千盏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一只绯色玉镯戴在夜琳琅的手上，像交代遗言般轻声的说：“琳琅，答应皇姐，好好活下去。”
    “皇姐……”夜琳琅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难道说，你真的有办法让我们两个逃离这里？”
    云千盏笃定的点点头，随即又在夜琳琅燃起希望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顿的说：“不，不是我们，而是，你！”
    夜琳琅不解的看着云千盏：“皇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我？”
    云千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夜琳琅，这个与她相依为命十年的皇妹。不管她之前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替她求情，这十年的时光，足以让它变成真正的姐妹情深。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话，那这个人，一定要是夜琳琅。不管是为了冷青琰，还是为了她的皇妹，夜琳琅，她都只能牺牲自己。
    夜琳琅没有得到云千盏的回答，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情急之下抱住了云千盏，呜咽着问：“皇姐，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求情？为什么，要教我修炼？为什么，要把逃出去的机会留给我？
    像是知道夜琳琅没有问出的话，云千盏反而如释重负，嘴角的笑肆意的在脸上蔓延开来，她带着解脱的语气说：“琳琅，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因为知道真相只会让你更痛苦，不去就这样沉溺在这表面的美好里，哪怕自欺欺人也好，明白吗？”
    “不明白，我不明白。”夜琳琅的泪打湿了云千盏的一袭红衣，被染湿的地方，像极了晕开的鲜血。
    “皇姐，”夜琳琅自顾自的说着，“不管之前是因为什么，这十年的相依为命是真的，你对我的关怀我感受得到，除了母妃，我只有你了。”
    “可惜，太晚了。”云千盏一把推开夜琳琅，带着九幽燕向着某处高台飞去。整座鬼城，只有那里没有损坏，而那里，恰好是整个结界的中心，破坏了那里，结界便会消失，。只是，代价，便是破阵之人的性命。
    夜琳琅刚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云千盏被灵力包裹着传来的声音：“琳琅，出去后，朝北走，会有人接你去洛雪城。”
    “洛雪城……”夜琳琅刚念叨了一遍这三个字，云千盏与九幽燕已是破坏了高台。
    结界破，万鬼出。
    鬼界的鬼将们随戾气倾泻而出，转眼便包裹住了还未来得及撤离，不，应该说，根本没打算撤离的云千盏和九幽燕。
    云千盏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自脸上滑落，嘴角挂着解脱的笑。
    青琰，为了你，我背叛了父皇，背叛了云茨城，背叛了千万子民，赔上了十年人生，赔上了性命，又将皇妹送入你的手中，这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着。我背负着骂名，你可曾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可曾对我有一丝愧疚？琳琅，对不起，让你逃离鬼城，却又将你送入另一个陷阱。皇姐什么都给不了你了，只有以死抵押心中的愧疚。正如皇姐告诉你的，不如就这样沉溺在这表面的美好之下自欺欺人，总好过知道真相后的万箭穿心。
    “皇姐！”夜琳琅撕心裂肺的呼喊似乎还在耳边盘旋。云千盏合上了双眼，任由万鬼将她吞噬。
    夜琳琅还没来得及伤心，便被巨大的冲击掀翻在地。难道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了吗？这样也好，至少解脱了。夜琳琅紧紧抓着青色玉坠，无奈的扯扯嘴角。母后，琳琅，回不去了呢。
    陷入昏迷之前，夜琳琅只模糊的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住了冲击。那个身影像是一只带着青色火焰的老虎，似乎，还有一双翅膀。夜琳琅没有机会将自己身前的身影看清楚，便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正文 第九章 尾火虎

不知过了多久，夜琳琅终于睁开了双眼，身上的伤痕已经被灵力自主修复的差不多了。
    仰面看着夜空中久违的星光与明月，夜琳琅总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只是，手腕上多出的绯色玉镯很清楚的“告诉”夜琳琅，这一切是真的，被囚十年之后，她夜琳琅，居然真的有逃出鬼城的一天，
    只是，夜琳琅的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的喜悦。
    皇姐已经不在了，不管她多么不愿意承认，不管她还对这一切有着多少的疑问，云千盏连同九幽燕一起，已经被万鬼吞噬，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亦是逃出鬼城应付的代价。
    夜琳琅忽然间又回想起那时候大国师说出的预言——“云茨城必将覆于她手”。
    这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被囚于鬼城，又如何能覆灭云茨城？而现在，望着头顶的星空，夜琳琅的心里，居然开始有点相信大国师的预言，只因，皇姐云千盏，虽然不是被她亲手杀死，却是因为她而葬身万鬼之手，这，算不算她覆灭云茨城的开始？
    这个念头只在夜琳琅的脑海中盘旋了一圈，就被夜琳琅摇摇头驱逐出脑海。她怎么可能覆灭云茨城呢？她已经与云茨皇族断绝了关系，云茨城的一切，又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呢？更何况，那里还有深爱她的母妃——夜璃雪。
    虽然云珏一直都不喜欢她，却对夜璃雪很上心，就连当时的宫人都说云茨城的皇，是难得一见的痴情之人，但是，夜琳琅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妃过得并不快乐。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母妃，为什么会不快乐。
    云茨城自己是回不去了，那么天大地大，自己又该何去何处？夜琳琅望着夜空发问。
    “虽然我不喜欢云千盏那个小丫头，尤其是她破坏了鬼城的结界，释放出了鬼界万鬼，但是，作为你的皇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倒是给了你一个好去处。”一个听起来明明很稚嫩，语气却老气十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把对着夜空感怀的夜琳琅吓了一跳，淡紫色的灵气本能的朝着声音的源头攻击而去。
    但是，这道灵气攻击并没有对声音的主人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因为，夜琳琅又听到那个声音说：“嗯，灵力修为人阶八星，虽然离地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以你这个小丫头的年龄来看，已经算是不错了。”
    夜琳琅终于不在保持仰望星空的躺姿，坐起来审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虽然拥有墨绿色的头发，但他的瞳孔里却燃烧着若有若无的青色火焰，倒是跟九幽燕的瞳孔很是相像。
    夜琳琅撇撇嘴，就这么个还没有她大的小男孩，居然喜欢这么老气十足的说话，真是的！
    夜琳琅还没发话，小男孩却说话了：“小丫头，看人不能看表面，论年龄，我都不知道比你大多少辈了。”
    夜琳琅翻翻白眼，对小男孩的话嗤之以鼻，就算他是因为喜欢这个年纪的模样，故意用灵力维持着身形，就算人界之人的寿命已经被延长，但左右不过千年时光，他怎么能说不知道比自己大多少辈了呢？
    “小丫头，早知道你对本星宿如此不敬，本星宿就不该为你挡下万鬼冲击。”小男孩边说边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带有青色火焰的老虎，背上还长出了一双翅膀。
    夜琳琅看着画风突变的小男孩，一时有些发愣，忽然回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隐约之间看到一只带有青色火焰的老虎挡在了自己面前，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夜琳琅还是不确定的说：“你说你是星宿？那你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哪一个？”
    带有青色火焰的老虎微微偏头，身形陡然变大，与刚刚稚嫩的声音不同，高傲而又肃穆的声音像是划破时空穿越而来，在夜琳琅的周围回响：“吾乃东方七宿之尾宿——尾火虎是也！”
    “尾火虎？”夜琳琅喃喃地说，“如果你真的是二十八星宿之一，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这个被自己的父皇、被自己皇城的百姓抛弃的“罪人”？
    尾火虎缩小身形，变成与夜琳琅身高等高的样子，将自己的虎头凑近夜琳琅的脸，恢复稚嫩的声音说：“你不是罪人，你注定要成为站在最高处睥睨人界众生的人。”
    “可我从未想过要站在最高处睥睨人界众生，我所想要的，不过是和母妃一起，安稳的生活罢了。”夜琳琅摇摇头，声音轻缓却又坚定。
    尾火虎抬起爪子拍拍夜琳琅的头，说到：“小丫头，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你这独特的头发与瞳孔，就注定了你的不凡。”
    “可是，”夜琳琅伸手抓起一缕自己披散而下的长发，“至少到目前为止，它们带给我的，只有囚禁和与母妃分离的不幸，对了，还有皇姐为救我而付出的生命。”
    尾火虎叹了一口气，说：“小丫头，你才十五岁，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你的头发与瞳孔带给你的，它们带给你的，是整个人界。”
    听到尾火虎的话，夜琳琅只是冷笑：“整个人界？那你告诉我，现在，我的世界里，除了远在云茨城中不知情况的母妃，还剩下了什么？”
    “还剩下了我。”尾火虎像是没有听出夜琳琅语气中的自嘲，认真的回答说。
    “还有你？”夜琳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尾火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还有我。”尾火虎看着夜琳琅的眼睛，问道，“小丫头，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救你？”
    “总不可能是为了来给我签订灵契吧。”
    无视夜琳琅的语气，尾火虎异常认真地说：“如果我真的是为了与你签订灵契呢？”
    夜琳琅再次打量尾火虎，然后说道：“那我就要认真思考一下，你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乃是东方七宿之尾宿——尾火虎了。”



正文 第十章 动荡

尾火虎身上的青色火焰一瞬间全部燃烧起来，一双燃着若有若无的青色火焰的虎瞳紧紧注视着夜琳琅：“小丫头，你说，你要考虑一下我的身份，到底是不是东方七宿之尾宿——尾火虎？”
    夜琳琅也同样睁着淡紫色瞳孔的眼眸，毫不畏惧的与尾火虎对视。对于尾火虎之前说的他是东方七宿之尾宿，夜琳琅原本是相信的，但是听得他说他来此是为了与自己签订灵契，夜琳琅开始怀疑了。
    夜琳琅知道星宿可以自由转换体型大小，在之前看到尾火虎对体型大小控制自如，甚至还能化为人身，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他的不凡。但是之所以会怀疑，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力，能在逃出鬼城的第一天就能拥有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灵契，而要与她签订灵契的，居然是贵为二十八星宿之一，东方七宿之尾宿——尾火虎。
    寻常之人想要拥有灵契，收服一头灵兽已是不易，高阶灵兽更不是普通人可以染指的，就像自己的皇姐——云千盏的灵兽——九幽燕，便是陨落了许多灵力人阶七星的士兵才将其收服。
    灵力修炼分为三阶：人阶、地阶、天阶，每一阶都有九个层次，称为九星。
    虽然灵力只有天地人三阶之分，每阶之间的实力差距却是相当大，哪怕是人阶九星顶峰的人，在刚刚晋入地阶的人眼里，也不过如同蝼蚁，而天阶对于人界之人而言，就相当于传奇一般的存在，十万年来，能晋入天阶的人，不过五指之数，皆出自四方之主一脉，这也是五城之皇只能任由四方之主一脉从五城之中独立出去，形成四族的原因，因为一旦发生冲突，五城会败的毫无悬念。
    对于灵兽来说，高阶灵兽虽不像人界天阶层次之人那样稀少，低、中、高阶灵兽之间实力的跨度，也是相当大的。
    至于二十八星宿，连天阶之人都难以企及，夜琳琅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让一位星宿主动前来与其签订灵契。
    尾火虎只是用一双燃着若有若无青色火焰的虎瞳注视着夜琳琅，她心里的所思所想，尾火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星宿天生就可以听到人的心声，不然，当年鬼界大军势如破竹之时，远在天界的星宿们，又怎么能听到人界之人的祈祷？
    而平时星宿们不会现身，自然是因为人界之人数量众多，人心复杂，若是每个人的心声都聆听一遍，星宿们不会累死也会被烦死的，所以，只有当怀有同一个心愿的人达到一定的数量，星宿们才会去聆听这个心愿。
    而尾火虎能听见夜琳琅的心声，自然是因为这个小丫头，是他命定要签订灵契的人，他想知道，作为一个自小看尽世态炎凉，又从一个五岁的幼童起便被囚鬼城的人，她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看法，毕竟，拥有星宿，就相当于有了在人界翻云覆雨的资本。
    而且，十万年之期将至，五城之间拥有野心的人本就蠢蠢欲动，四族之间也藏龙卧虎，人界本就暗潮涌动，而今鬼城结界已破，积蓄力量近十万年的万鬼倾泻而出，潜伏在了人界的各个角落，就连天界，都平静的令人感到恐慌。
    尾火虎清楚地记得，前些天，亢金龙不无忧心的对他们说，天界的平静，恐怕快要被打破了，因为龙之九子，神兽之首，已有三位不见踪影，并且，没有神兽知道，这三子都是何时就失踪的。
    神兽之首，一直都是龙之九子坐镇，没有分过高下，而在这人鬼两界动荡之际，龙之九子居然缺失三子，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两件事没有联系。
    正因如此，亢金龙才会找他们商议。
    东方之主——青龙之前的苏醒，就是让他们去寻找真正的四方之主灵脉，而三子的消失，让他们觉得，去寻找真正的四方之主灵脉并与其签订血契的时机已经到了。
    虽然东方之主——青龙说天机不可泄露，真正拥有四方之主灵脉的人到底是谁要让他们自己去揣测，但是，既然四方之主灵脉已出，而唯一拥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征的人只有夜琳琅一个，四方之主灵脉的拥有者，已经显而易见。
    因为神兽之前并未与任何人签订过血契，所以他们也不敢冒进，万一一次性签订七位神兽对夜琳琅有什么隐患，他们真是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所以经过商议，他们决定先让尾火虎来与夜琳琅签订第一个灵契，顺便看一下夜琳琅的心性，以便日后与他们其余六宿，甚至是其他三方星宿签订血契。
    夜琳琅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简单的愿望，让尾火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即将与自己签订血契的小丫头。
    跟这样一个小丫头签订血契，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吧，这个小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后，应该是不会让人界生灵涂炭的吧。
    虽然神兽可自行解除契约，但是他们并不愿意看到之后由他们自行解除契约的那一刻，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对这个与他们签订血契的人失望至极，而放眼整个人界，再没有第二个四方之主灵脉由他们选择。
    尾火虎就这样，与夜琳琅四目相对，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许久，尾火虎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小丫头，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我到底是不是东方七宿之尾宿——尾火虎。”
    “什么办法？”夜琳琅问道。
    “你拥有青龙印，可知拥有这种灵印的人会有什么能力？”
    夜琳琅抬起自己的胳膊，左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青龙印，那是她承自夜璃雪的灵印，因为，云珏并不是四方之主灵脉的人，而她的母妃夜璃雪拥有着青龙印，是五城人尽皆知的事。每每看到自己的青龙印，都会让夜琳琅的心里好过一点，她的血脉，传承最多的，还是来自深爱自己的母妃。
    夜琳琅回答说：“拥有青龙印，意味着我可以收服东方七宿，而每收服一宿，相应的圆点就会变成暗红色，直到演变为真正的青龙印。”
    尾火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我说的办法，我与你签订灵契，若我真的是尾火虎，你的青龙印自然会有反应，不是吗？”
    “为什么非要与我签订灵契？”夜琳琅不解。
    “因为三界已经动荡不安，”尾火虎认真地回答，“而你是三界之中，最特别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