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1章 猫了个咪的,这分明是要她的命啊! 东临国  隆冬  雪 阳春三月,东临国迎来新年最大的一场雪。 雪落无声。 原弛蜡象,红妆素裹,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两色,便是屋檐上朱红色的琉璃瓦也被淹没了光彩。 黄杨木和榆树枝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寒风轻轻吹动,细小脆弱的枝桠经不住雪的重量,“扑簌”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密密麻麻的下着,新踩出的脚印很快又被填满,漫天之中只瞧见一片白色。 本是深夜,却因着这密密麻麻的雪而显得如同白昼一般,倒没了半分夜的样子。 夏沫尖叫着从恶梦中醒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打从她莫名穿越过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做着同样一个恶梦,从未间断过,此时此刻,恶梦作崇,她再也没有了半分睡意。 “三小姐,又做恶梦了?” 她的丫环杜鹃扭着衣裳锦扣,掀了帘子打外间儿进来,摸着黑点上了灯。 有了光亮,暗沉沉的屋子里便多了一丝儿生气,连带着人也多了几分安全感,夏沫拭了拭额际的冷汗,重新躺回到床头,“没事…” 杜鹃走过来,仔细瞧了瞧她的脸,又到外间给她拿温水洗了洗脸,这才算是安静下来,“小姐,要不…明儿您写封信给老爷,就说是这庄子里不干净,搬回府里去吧。” 夏沫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的油灯芯子把光芒射在她脸上,长长的羽睫下便晕出一片小小的黑影,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开玩笑,她才穿越过来几天?对这具身子还不是很了解,回去?岂不是要她露馅儿? 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没熟悉呢,回去万一被瞧出来,岂有她的活头?更何况,这位夏家三小姐的亲娘还在病中,她这做女儿的不侍奉在病床前,成何体统? “杜鹃,且别再说这样的话,娘还病着呢…” 杜鹃讪讪的垂下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伏在夏沫的床边上半靠着,“小姐您睡,杜鹃守着您,您一做恶梦的时候,杜鹃就摇醒您…” 夏沫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不停歪头的杜鹃,又是一阵心疼。 穿越过来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但是,杜鹃却是真真儿对她好的一个人,听说,之前这身子一直在发着高烧,是杜鹃不停的拿雪替她搓身子,这才使得烧退回去,要不然,还指不定有她没她这个人呢! 夏沫是睡不着了,索性也不耽误杜鹃的睡眠,轻轻推了推杜鹃,“杜鹃,你回去睡吧,我自个儿躺会儿就好。” 杜鹃迟疑着望了望她,半晌没有动。 夏沫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我都是死过两回的人了,断不会再寻死了!” 杜鹃瞧着她的态度坚决,也没多说什么,实在是瞌睡的紧,捱不过自家主子,很快便回去睡了。 估摸着杜鹃睡着了,夏沫这才吹熄了灯,掀了帘子,一个人悄悄下了床,越过杜鹃朝外头去了。 雪下的正密,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不大会儿,庄子就远远被她甩在身后了。 被冷风一吹,夏沫又清醒了几分,站在皑皑雪地里,望着远方,不由得出神。 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可惜的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倒不是说她怕死,而是怕疼啊。 割腕的时候,刀子还没割下去,那冰凉凉的触感就让她打了退堂鼓,这一刀子下去,万一死了却回不到现代呢? 趁着杜鹃不在,她偷偷把床单扔上了房梁,打了结钻进去,脚下的凳子还没踢开,便想到了吊死鬼的模样,翻着白眼,舌头拉的奇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不是她怕死,而是这样子实在太难看了,这样的死法儿完全对不起自己那! 这两种方法都不好,那就换吞金吞银试试吧,谁知道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找到一样像样的首饰,只有头上两枚金簪还能用用,可是,这么长的金簪,怎么下得了肚? 前方便是白水湖,夏沫也不嫌冷,大咧咧的往雪上一坐,对着湖面发起了呆。 这个天儿,要是她跳进湖里,是不是立刻就被冻死了? 能以这样最快的方式死过去,再回到现在,岂不是太美了? 那日,她听说狮子座有流星雨,身为一个资深天文爱好者,岂能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于是,她便带着望远镜一个人上了山,谁知道那天晚上非但没有看到流星,反而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天空惊雷连连,也不知怎地,一个雷霹到她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她就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具身子的主人去了哪里。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梦到一具身体倒在血泊里,身旁还躺着一个带血的婴儿,那婴儿似乎是刚刚出生,那婴儿的哭声格外尖锐,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而每每这个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就会拉着她的手,连连哀求,“求你留下孩子…” 血淋淋的梦,感官上却真实的紧,哪怕明知道是一场梦,可在夏沫醒来的时候,依旧觉得手上沾着那个女人的血,她甚至能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 这梦虽然有几分古怪,但是再古怪能比得过她这场穿越么? 不行,还是得想法子回去! 夏沫叹了口气,在地上抓起一捧雪,胡乱的揉成雪团子,朝着白水湖扔了过去。 看来这水挺深的,一个雪团子下去,竟然没有半点声息,倒是个寻死的好地方。 白雪茫茫,已然是阳春三月,竟然还有下这样大的雪,人说天象怪哉,必有妖异,难道说真的有妖异? 就在夏沫对湖面发呆的时候,有人靠近了这里。 茫茫白色里,有两个浑身上下皆是黑色的男人一前一后,正悄无声息的朝着她靠近,看样子两个人的袖口里都藏着匕首。 夏沫酷爱探险,虽然她没有古人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功夫,却也是身手灵活,耳聪目明,一双耳朵训练的格外警觉。 这样的天气里,竟然还有人出来,该是为了多着急的事啊? 回身一瞧,却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往自己这边过来,心下一顿,便生了疑虑。 听杜鹃说,这具身子的主人是夏家三小姐夏霜白,这位三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整个京城的名门公子无不为之倾倒,可惜的是,这位三小姐脾性不好,眼睛长在头顶上,任凭那些达官显贵踏破了门槛,也没瞧上一个。 夏家三小姐的名头响彻京城,后来,当朝文武双全的二皇子上门提亲,夏霜白为二皇子的才华所折服,便点点了高傲的头,可惜的是,提亲那天,也不知怎地,这位三小姐一脸的脓疮,再不复当初的美貌,二皇子忍不住,当场吐了出来,于是,这门亲事便告吹了。 好巧不巧的,夏家二小姐翩然而来,一舞梨花吟技压群芳,顿时吸引了府中上下的眼球,二皇子立刻改了主意,改为向夏家二小姐提亲,夏霜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便选择了投湖自尽。 谁知道没死成,被人救了起来,便开始脑子不好,人也变得疯疯颠颠,在府里闯不出少祸事来,夏家老爷头疼不已,便将她送到这沁水园来,同她那生病的娘做个伴儿。 可不知道怎地,夏霜白头一天到这里,不知怎地就掉进了这白水湖里,喝了一大肚子的水,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成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夏沫附到了她身上。 一想到从杜鹃嘴里听来的这些,夏沫便觉得好笑,这夏家三小姐也是的,不就是个男人么?至于连性命都不要了么? 不过说归说,想归想,古代女子的世界观还真不是她能琢磨得透的,反正,她只想着回到现代,才不管那夏家三小姐的死活呢! 夏沫竖着耳朵听了片刻,察觉到那两个人正在朝自己靠近,登时顿了一下。 眼瞅着那两个人越走越近,明显是冲自己来的,当下便警觉起来。 拔下发髻上的铜花簪子,捏在了手心里,这簪子尖锐的紧,只要使用得当,朝着人脖子处的大动脉处插下去,一样也是致命的利器。 两个人离夏沫只有几步之遥了,夏沫仍然坐在雪地上,一点儿察觉的意思都没有,依旧静静的望着湖面发呆。 黑衣人互相对看一眼,举起匕首朝着地上的人儿便刺了过去。 夏沫就地一滚,越到黑衣人身后,足尖狠狠朝着其中一人的屁股踹过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一个黑衣人便掉进了湖里,那人似乎不识水性,在湖里瞎扑腾,并在声叫着“救命,救我…” 另外一人见这架势,根本不理会湖里冻得已经毫无力气的伙伴,举起匕首朝着夏沫又是一击。 猫了个咪的,这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啊! 全部章节 第2章 你这脸... 夏沫不敢大意,连连后退,把他引到一株梅花树下,借着横生出来的枝桠掩护,夺了他手中的匕首,顺势架在那人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对方原以为不过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想到这女人力气竟然大的惊人,这会儿见行动失败,当下从怀里掏出毒药,当着夏沫的面儿朝着嘴里塞进去,不大会儿就翻了白眼。 夏沫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人,确定是死了,不免叹息,“我不想杀你,你又何必?” 拍了拍手上的碎雪,朝着湖边走去,湖里哪还有人?早已是空无一物。 看来,这三小姐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嘛! 你们不是想我死么? 这一回我偏还就要活给你们看,我倒是要看看,我夏沫不想死,你们谁能让我死! 夏沫怕冷,出来那么久,身子都要冻僵,再不暖和暖和她真要冻坏了,便匆匆忙忙离开了白水湖。 就在夏沫转身的那一刻,一旁白黄杨树上有积雪落下,继而一道银白色的身影从树上翩然降下,男人眉眼清浅,一双丹凤眼笑的格外好看,他负手而立,明黄色的腰带上系着一块血红的玉佩,下头坠着个“衡”字。 那人盯着夏沫离开的方向出神了好一阵子,轻轻一笑,“有意思。” 他身旁一条灰色的身影盯着他的脸瞧了又瞧,“主子是要奴才去调查一下这位小姐么?” 男人浅浅一笑,顿时让人觉得眼前一片银光掠过,修长而好看的手指拦住那灰衣人的肩膀,“爷和她自会再见…” ―――――――――――― 夏沫回到屋子里重新躺下来,可脑子里想的总是那两人要杀她的情景。 若不是自己机灵,只怕早就成了白水湖里的冤死鬼了,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 到底是谁要害自己呢?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夏沫,直到东方发白,她才眯瞪了一会儿。 杜鹃已经烧好了热水,把铜盆和毛巾搬进屋子里,递到她跟前,“三小姐,洗脸吧。” 夏沫下了床,卷了袖子,便去拿毛巾,谁料,手心里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引得杜鹃慌了起来,“小姐,这是怎么弄得?” 那伤口不长,却也不短,算不上深,血液凝固已然结了疤,却还是透着那么股子瘆人的意思。 夏沫原是想瞒着的,谁知道杜鹃来了一句“别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得,这伤可是在手心里!” 夏沫见瞒不过,只得把实情和盘托出。 “岂有此理!一定是二夫人叫人做的,不行!她们想您死,您可不能就这么等死!小姐,您给老爷写信,咱们回府去,否则这日子还指不定怎么过呢!”杜鹃胸口起伏的厉害,看样子气得不轻。 夏沫瞧她这般护着自己,心里一阵暖意,虽说这鬼地方事事不能如人意,可好歹这大半日下来,娘和杜鹃还是对自己全心全意的。 拉了杜鹃的手,“好杜鹃,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是,你说是二夫人做的,可有真凭实据?” 杜鹃摇了摇头。 夏沫笑笑,“既是没有真凭实据,这样告诉父…爹,又怎么能让他老人家相信?如果那二夫人倒打一耙,说是我冤枉她,我又该如何解释?” 杜鹃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对夏沫更是竖起了大拇指,“三小姐,今儿听您这么一说,杜鹃算是开了眼了,杜鹃觉得,自打您生过这场病以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你是喜欢之前的我呢?还是现在的我?”夏沫当然知道杜鹃说的是什么,她附到这身子上的时候,这身子正发着高烧呢,听说是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连郎中都说回天无力了,谁知道,她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杜鹃好似生怕她又变回去一般,急忙道:“当然是现在的小姐。” “那不就得了!”夏沫也不摆架子,一边由着杜鹃替她包扎伤口,一边从杜鹃嘴里往外套话儿,总不能她能这具身子一无所知吧? 好在夏沫借口找的好,发烧烧坏了脑子,好多事记不起来了,杜鹃倒没起什么疑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知道的有关夏家三小姐夏霜白的事说了个干净。 原来这夏霜白乃是当朝六品府丞夏向魁的女儿,这位夏大人娶了四房夫人,霜白的娘是第三房,如今,霜白的母亲生了病,府中人说这病传染,便将霜白母亲送到了这空荡荡的庄子里。 而夏霜白因为二皇子的事变得又痴又傻,在府中生出无数笑话来,夏家老爷怕人笑话,便将这傻子女儿打发到了三夫人这里来,因此,母女二人一并带着来了这沁水园。 不用杜鹃细说,夏沫也听明白了这一大家子是如何的勾心斗角。 好吧,他们不是想夏霜白死么?可她夏沫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最看不惯这些欺负人的事儿,反正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现代,索性就在这里住下来,好好替夏霜白讨个公道。 ――――――――――――――― 早膳是要和三夫人一起用的,夏沫已经接受了无法回到现代的事实,便开始着手母亲的病,不管怎么样,三夫人待自己是真真儿的好,只有母亲的病痊愈了,她才有可能回到夏府,这往后的日子,她替夏霜白活! “娘…”夏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叫出这一声娘来,实在是别扭的紧,可是瞧见三夫人殷切的眼神,她便觉得没什么好别扭的,索性大大方方的又叫了一声“娘”。 不到两日的时间相处下来,这个不是亲娘的娘对她无微不至,让她这个一直没有娘的孩子终于体会到了那么一丝儿亲情,后面的这一声娘,叫的却是真情实意。 梁冬含瞧见女儿就在身边儿,顿时便有了些精神,握住女儿的手,一片关切,“霜白,你真的好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夏沫眼珠子转了半晌,最后落在梁冬含身上,“娘,您就放心吧,女儿这一次呀,全好了。”说着,还转了个圈圈,只是这手委实不敢让她瞧见,一直藏在袖口里没敢拿出来。 “好好好,好了就好,你且不要转了,娘这下可算是放心了。”梁冬含是夏家的三姨太,却是年过二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后来就再也没有生育过,虽然又傻又痴,当娘的却是真心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见女儿好了,又开心的滴下眼泪来。 “娘真的不希望你来这里,你爹她不念同我的旧情也就罢了,总要念着你还是他的女儿吧?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还不都是大小姐搞的鬼,非要说什么方丈说的,说是一定要有三小姐陪着,夫人的病才能好的快!”一旁的杜鹃气不过,嚷出声来。 夏沫看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她停止,“杜鹃别乱说!没凭没据的,若是给人听了去,还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咱们呢!若是有人抓住你这句话,说我们挤兑大小姐,恶意中伤大小姐的名声,你可如何解释?” “这…”杜鹃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忙住了嘴,不再说了。 梁氏则是向女儿投去赞赏的眼光,“霜白,你果然是都好了,我的儿,你这可算是又回到和从前一样聪慧了,只是你这脸…” 梁氏说着,便去摸女儿的脸,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眼角滴出晶莹的泪珠来。 全部章节 第3章 什么世道?!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样脸是什么模样,夏沫瞧见梁氏眼底的心疼,顿时觉得心中又是一暖,这会儿子,她是怎么也不再想回现代的事了,非得替梁氏和夏霜白讨个说法才行。 夏霜白的这张脸之前能倾城倾国,怎么可能一朝便成这副模样?想来,定是有人下了毒手,毁了这张脸。 这事搁先前的夏霜白身上,大约是天都塌了,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夏沫,哪怕这张脸再丑,她也不会投湖自尽。 夏沫沉了沉,握住梁氏的手,“母亲不要担心,女儿这脸,定是有法子治的,你放心便是。” 梁氏有些狐疑的望着女儿,“你这张脸还能好起来?” 夏沫点点头,“是真的。” 梁氏激动不已,急忙双手合什,直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夏沫在心底暗笑:佛祖有什么用?不过是泥胎罢了,真正要拜的,该是她夏沫这樽大佛才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的这张脸一定是被人用药物弄成这般模样的,只要对症下药,早晚会好起来的。 梁氏念了一会佛,便要夏沫出去,“霜白,娘这病会传染,你且出去呆着,别让娘把病过给你了。” 夏沫握了梁氏的手,“娘,您是我娘,哪怕您这病再传染,也是我娘,我这做女儿的,又怎么能因为传染而不来看您呢?” “再说了,也不见得我拉了你的手就传染那!” 如果梁氏真的得的是天花,那为什么她身边的那个徐妈和胡妈安然无恙? 早就打杜鹃那里听说了,三夫人得的是传染病,怀疑是天花,郎中说要隔离,夏向魁便将梁氏送到这荒废了的庄子里,一呆就是半个月,却只派两个近身的老妈子伺侯着,他自己一回也没来过。 照她夏沫看,这夏正魁无非就是找个理由把三夫人赶出来而已! 像夏向魁那样的男人,夏沫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男人三妻四妾,见一个爱一个,娶了回家又不好好疼惜,可这夏向魁名义上算是自己的父亲,哪怕她再有不满,眼下也只能忍着。 母女正说着话儿,门帘儿里有阵阵冷风透起来,徐妈看了夏沫一眼,“三夫人,三小姐,该用早膳了。” 夏沫扶着梁氏从床上起来,在陈旧的八仙桌上坐下,看着眼前的早膳,一颗心顿时更加冷了。 所谓的早膳,不过是稀得捞不出几颗米的稀饭而已,身为主子吃的都是这样,像杜鹃那样的丫环就更不用说了。 梁氏心疼女儿,舍不得女儿受苦,特意又从自己碗里拔了些米到夏沫的碗里,“霜白,娘没什么胃口,你替娘吃了吧…” 可即便梁氏拔了米过来,又能有多少? “太过分了!”夏沫气得不轻,筷子“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娘,您是病人那…” 病人的病若想好的快,是必然不能缺少营养的,如今这瞧不见米的稀饭能有什么营养?也难怪梁氏的身子病了三个月还不见好。 “我这就同父亲…爹说去!” 夏沫觉得不可思议,身为丈夫,哪怕是自己的女人得了传染病,在这吃穿上总不该虐待的吧?谁知道,过的比普通的百姓还不如! “你回来…”梁氏急忙拉住她的手,“霜白,你别去,娘还有些私房钱,是你爹给的…” 夏沫冷冷笑了笑,“娘,您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您若是有私房钱,咱们又怎么会吃这么好的稀饭?” 夏沫特意咬重了“稀饭”两个字,昨天的中午稀饭还能瞧见米,到了晚上就只是水拉拉的,清的能照出人的脸来,今儿就更不用说了,就跟白开水似的,估计这些,也还是丫环婆子们省下来的。 梁氏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望着自己的女儿,上下打量。她觉得这性子不像是自己的女儿,可是细细看看那张脸,又没有任何改变。 “霜白,可知道,府里的人都巴不得我们死在外面呢,你就这样贸然回去问你爹要银子,他怎么会给?必然会将你活活打死啊!” 夏沫越的发气了,瞧瞧,这是什么世道? 全部章节 第4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梁氏又耐着性子劝了好一阵子,总算是让夏沫安静了下来,大约是耗了精气神儿,还未安慰完夏沫,她便又咳嗽起来。 夏沫心疼,这才发觉时才自己有些过于急躁了,忙替她捶背。 梁氏拿帕子掩着口鼻,咳了半晌,脸色跟猪肝似的,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娘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夏沫没拦着,但是从梁氏离开时仓皇的眼神里,她还是瞧出了些东西来。 她咳血了… ――――――――――――― 夏沫觉得,身为一个现代知识青年,断不能叫几斗米给饿死,若是给人知道她这现代女性竟然被活活饿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看梁氏的样子,是万般不同意她向夏家伸手要钱,即便她伸手要了,人家也未必肯给!既然不能向夏家要,那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 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发家致富呗,至少,不能让娘的病一直这么拖下去不是? 没有钱,哪里会有郎中替你看病呢? 说做就做,大雪一停,夏沫便带着杜鹃进山了。 这沁水园建在一座山上,山不高,也没什么人经过,既然这座没人开垦的荒山,那么山上自然是有些药材的,没有大夫给母亲治病,她这个半吊子不妨就试试看。 一般这种咳血的症状基本上都是肺部出了问题,找些有平喘止咳润肺的药材来总还是有些用的,虽然比不上专业的郎中,却总不至于叫病情继续恶化。 夏家那帮人不是见不得她们娘俩儿好么?她还偏就要让他们瞧瞧,没了夏家,她也一样能过的好! 她夏沫也不是好惹的! 夏沫带着杜鹃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收获颇丰,各样的蘑菇,大片的木耳,还有一挖了一些野菜,最令夏沫兴奋的是,竟然采了两只碗口大的灵芝。 其中一颗大些的,她准备卖到药铺里去,这么大的灵芝,怎么着也得值个十两银子吧?卖了这灵芝,她做生意的本钱便有了。 至于那株稍小些的,因为残了一块,卖不出价钱来,就拿来给母亲调理身子,母亲这身子一直缺乏营养,体虚脾乏,虚不受补,不能大补,只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切了,慢慢的熬在汤里让母亲进下去。 还有一件令夏沫兴奋的事,就是她逮着了一只兔子,那兔子被漫天白色晃得眼睛瞧不准,在雪地上歪歪斜斜的跑,一头撞在树干上,恰好让夏沫瞧见,便带了回来给母亲滋补身子。 杜鹃更是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姐,我发现现在的您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呢,有了这法子啊,咱们以后再不会挨饿了,也不用看老爷的脸了。” 那是当然! 要不怎么说森林和大山是座宝库呢! 夏沫对她的马屁很受用,笑笑,把兔子递到杜鹃手里,“去跟徐妈说,这兔子一半熬汤,一半红烧,放几片生姜,等到快熟的时候,再把蘑菇扔进去。” “红烧?”杜鹃愣愣的望着她,“小姐,红绕是什么呀?” 夏沫一时半会跟她也说不清楚,干脆自己去了厨房。 她并没有叫徐妈,而是直接进了厨房的门,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个简单随意搭起来的木架子,四周拿破竹席遮了,这会儿子雪融了,竹席上到处是水洇洇的,干柴上也沾了水,烧起来格外的难,直冒青烟,未进厨房泪先流。 徐妈不在厨房里,在厨房里忙活的是胡妈,夏沫把东西交给她,嘱咐了怎么烧治,便绕到厨房后面去了。 想要改善生活,当然要从吃开始,没有好的身体,又哪里来得革命的本钱? 所以呢,一定要吃好喝好,然后才有力气干活,才有力气翻身打胜仗嘛!可是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又哪来的吃好?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把这厨房改良一下才行。 夏沫绕着厨房走来走去,不大会便瞧见徐妈打北边儿过来,夏沫刚想同她打招呼,却见她把脸转向了身后。 这里又没有外人,徐妈这样做贼似的四处观望,好像有些多余啊… 全部章节 第5章 药 瞧徐妈东张西望贼眉鼠目的样子,一准儿没什么好事,再看她眼底闪烁,分明是一副要做坏事的样子,夏沫的眼睛亮了亮,往后撤了一步,退到徐妈瞧不见她的地方。 徐妈像只猴子,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见没有什么人,这才放心的进了厨房。 胡妈是梁氏从娘家带过来的粗使丫环,一直在厨房做着些粗活儿,从来没离开过厨房,见徐妈进来,她咧开嘴便笑了,“徐姐姐,今儿三小姐弄了野味来,好肥的一只兔子呢,这回呀,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说的是呢!这回咱们三小姐大病重愈,能清醒过来,可真是大好事一件呢!要我说,咱们还是早些告诉老爷的好,也好叫三小姐早点回去啊!”徐妈笑的有些勉强,好在胡妈根本没太仔细看她。 厨房里的烟太重,胡妈被呛得直流眼泪,没有注意到徐妈的脸,只一味的忙着生火烧饭,“徐姐姐,我可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便是写信,也得是你写那!” 徐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便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给老爷写信,到时候三小姐要是怪罪下来,你可得帮我一把啊。” 夏沫在门外听得一阵心惊,徐妈这是打算不听自己的话,提前把自己清醒过来的消息传递给夏府里的人么? 她一直怀疑昨天晚上那两个杀手是夏府里的人派来杀自己的,不成想,这徐妈竟然还是夏府里的眼线! 只是,她到底是谁的眼线,目前尚未可知,不宜打草惊蛇,她耐着性子听便是了。 胡妈一直在忙着生火烧菜,也没有特别注意徐妈的动作,她哪里瞧得见徐妈这会儿正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了正往梁氏的药碗里倒进去。 “徐妈…” 这一声,惊得徐妈浑身哆嗦。 随着夏沫的一声,徐妈的手彻底僵住,那包不知名的粉末状东西悉数打翻,落在装药的瓷碗外。 “三…三小姐…”徐妈的脸白得能照出人影来,两只眼睛惶恐的望着夏沫,嘴唇蠕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三小姐,我…我…” 一直背朝着两人的胡妈转过脸来,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三小姐?这厨房烟气重,哪里是您能来的地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把夏沫和徐妈往外推。 厨房外的空气很好,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可是站在屋外面对面的主仆二人却不是这般和熙。 夏沫不说话,安静的看着徐妈,只是眼神凌厉的骇人。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 一个是心虚的低着头,拼命绞着衣角,一个则是笑意滟滟,看好戏般的看着。 “三小姐饶命!”徐妈说着,扑通一声朝着夏沫就跪了下来,“老奴没有恶意,只是想让夫人的病好的快一些…” 夏沫并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笑。 “徐妈若真是没的恶意,又为什么跪在我跟前呢?” 虽然她现在的这张脸又丑又难看,但是真笑和假笑相信徐妈还是分得清楚的。 徐妈从来不知道,这位15岁的三小姐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 “老奴…我…” 全部章节 第6章 是老爷的吩咐 徐妈又重重磕了一个头,“三小姐请听老奴说,这药是老爷给的,老奴听说能让夫人的病早点有起色,这才放进去的。” 夏沫挑了挑眉,摆明了不相信她说的话,“若真的是好药,你大可光明正大的放,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徐妈觉得,这位三小姐自打清醒过来以后,似乎是变了,细细打量过她的脸,又觉得没有变,至于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还真说不清楚。 光是这两句话,便掐住了她的痛脚,徐妈只能说好话,拼命的往老爷身上推责任,谅她也没胆子去质问老爷。 徐妈在这里跪了大半天,好话说了一箩筐,可这位三小姐只是笑,一点儿要松口的意思都没有,看来,自打她病好了以后,可比以前难缠多了。 “三小姐饶命,老奴有罪,老奴该死,老奴不该这样,请三小姐原谅老奴这一次…” 哪怕三小姐再不受宠,也是三小姐,到底还是个主子,徐妈也不敢太造次,只一味的说好话。 夏沫仍然只是笑。 这徐妈嘴上喊着有罪,却一点儿要认罪的意思都没有,她若是真的认为自己有罪,为什么还一味的说是为了让夫人的病早点好起来? 老虎不发威,这徐妈就当她好欺负是不是? “哟,我可不敢说徐妈有罪呢…”夏沫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丹凤眼微微上扬,虽然脸上长满脓包,却掩不住眸底的那股气势。 徐妈也不含糊,一听她不敢说自己有罪,立时便站了起来,“既然小姐说老奴无罪,老奴便放心了,这就给夫人送药去。” 呵!这老婆子脸皮还真厚,这是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么? “慢着!”不等徐妈的步子迈出去,夏沫又道:“徐妈,三小姐说你无罪了么?” 徐妈步子停住,回过身来看着夏沫,眼底一点儿恭敬也瞧不见,“三小姐这是打算拦住老奴么?” 夏沫听她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索性也不跟她逞口舌之快,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的脸,“难不成我还不能教训一个犯了过错的下人?” “三小姐有所不知,这药老奴是奉了老爷的命令给夫人服用的,每半个月我要向老爷汇报一次这里的情况,若是老爷知道您清醒过来,必然会令老奴处死您。”徐妈这会儿再没了之前被抓包时的惶恐,坦然的望着夏沫,丝毫没把她放在眼睛。 夏沫又笑了。 徐妈这厮不过是仗着夏向魁来压自己,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她不是夏霜白,她是受不得欺负的夏沫! “徐妈这是吓唬我?” “老奴不敢…”徐妈定定的望着夏沫,眼底尽是轻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拍了拍手,随时准备离去。 夏沫也不同她废话,上前一步,一手捏住徐妈的指关节往外掰,一手按住她胳膊肘上的麻筋,便是这么一下,两处同时使力,比她粗大许多的徐妈便被她摁在了地上。 “杜鹃,拿绳子来!” 随着夏沫的话音落下,杜鹃欢快的拿着绳子跑了过来,脆生生的应下,“好咧!” 夏沫摁着,让杜鹃绑了徐妈,两个人便把徐妈推到了白水湖边。 全部章节 第7章 总得给人一次机会嘛 积雪消融,暖阳普照,地上到处是湿淋淋的,夏沫站在湖边,盯着徐妈那张谅你也不敢把我怎样的脸,轻轻一笑。 她这笑让人打心底里发毛,徐妈瞅着,愣是没敢动,只将心底的轻蔑压下去了三分。“小姐,您若是处置了老奴,只怕老爷那里不会放过您的…” 夏沫拍了拍手上的灰,把两只葱白细嫩的手塞进袖口里,吃吃的笑起来。“徐妈说的是呢,我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哪有亲生父亲对女儿下这么狠的毒手的?说出去有人信么?” “您信不信都好,我这里有证据!如果您处置了老奴,你们整个夏家也要陪葬!身败名裂!”徐妈说着,又直了直腰杆,连“老奴”都不说了。 这一刻,夏沫是真心想让徐妈把那些证据拿出来的,可是又一想,若是这么就让夏家败落了有什么意思?岂不是太便宜夏家人了? 夏沫只觉得这人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怎么认罪服低求生,竟然还说有证据,这不是逼着她杀人灭口么? “徐妈,我有说要自己动手处置你么?” 徐妈一脸得意。“既然三小姐说不处置老奴,那就请三小姐放了老奴!” 一旁的杜鹃急了,皱着眉小声的扯了扯夏沫的衣角,“小姐,不能这么便宜她!” 夏沫拍了拍杜鹃的手背,示意她稍安,继而歪着头朝着徐妈笑,“这积雪消融,路滑难行,徐妈妈来湖边打水的时候不慎,失足落入了白水湖里,众人抢救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妈淹死在白水湖里。” “徐妈妈,您说,这样的处置方式好不好?” 她特意朝她挤了挤眼睛,那张流着黄脓的脸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恐怖,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惧。 “至于你说的那些证据,如果不能活过这会儿,你觉得你还能见到证据么?” 看着那张流满黄脓近在咫尺的脸,徐妈差点没吐出来,可是听到她说的死法,她不得不又把那股子恶心感生生咽回去,“三小姐饶命…” 这一次,她倒是真真儿的服了这位三小姐了,直直的跪下开始不停叩头。 “老奴再也不敢了…” 夏沫一直怕她是个不怕死的,这会儿看着她似捣蒜一般的叩头,不由得笑了。 人嘛,总是有一样怕的东西,譬如眼前这位徐妈妈,怕死,她怕死,她才有机会控制她嘛! 最怕的就是一个人什么都不怕,那才真真儿是踢到了铁板呢。 既然徐妈服软,看她现在的样子,也是真心实意的求饶,总得给人一次机会嘛。 “徐妈妈,放了你可以,不过往后这事儿你都得按我说的办才行,否则的话…” 不等夏沫说完,徐妈便一口答应下来,“老奴什么都听三小姐的…” 夏沫弯了弯唇角,她等的就是徐妈这句话! “徐妈,你给我听好了,取了你的命也没什么用,所以我给你留着,不过打今儿起,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自是有法子治你!” 全部章节 第8章 太坑爹了 春梅独自开,池边新柳裁,枝头满榆荚,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正是春寒料峭时候,春光明媚,春风入骨。 自打那天处置了徐妈以后,夏沫的小日子过的滋润了许多。 每日进山采药,再让杜鹃送到药铺里换些银两,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挨冻受饿。 唯独一件事让夏沫觉得怪异,那就是每次进山,或多或少都能捡到撞死的小动物,有时候是兔子,有时候是山鸡,从来没有落空过,夏沫不是傻子,这兔子和山鸡哪有那么容易撞到树上?想来是有人暗中帮忙,只可惜,她在林子里问了好几回,对方也没理会她 梁氏的病渐渐有了起色,虽然还是咳嗽,却不再咳血了,人也精神了许多,不再缠/绵病榻,偶尔还会出来绕着庄子走一走。 徐妈自打受了上次的教训,倒是没敢再往饭菜里下毒,也不敢把霜白全好了的消息报告给夏向魁,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怕夏沫,每次见到夏沫,早没了当初的趾高气昂,反而变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夏沫和杜鹃依旧每天进山,现在她们进山,带回来的不再是蘑菇野菜,而是一些野生的山鸡野兔,当然,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就比如今天,夏沫带回来的是一支两指粗的野山参。 这样粗的纯天然野山参搁现代,那可是宝物一件啊,少说也能卖个小十万块,拿着它换了银子,再加上上次那只灵芝,好歹也能换个二三十两银子,她就有本钱,可以开始做自己的生意了。 只是,做什么生意嘛,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夏沫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可总得调查一番不是? 当下便着了面纱遮住脸,向梁氏告了声,带着杜鹃往山下的镇子上去了。 夏沫倒是有些想回夏府会一会夏老爷的,可惜的是,这里离夏府还有十来里路呢,就这样走过去,实在是太辛苦,再者,她没钱那,如果就这副样子回去,还不是夏府笑掉大牙? 这古时候的女人,没钱没势,只能任由他们男人捏圆搓扁,她夏沫可不一样,不愿意受那份儿气。 不就是钱么?等她有了钱,还怕那夏家人不成?早晚叫那夏向魁用轿子把她和娘抬回去! 要不怎么说财大气粗呢!只有钱多了,腰杆子才挺的直啊! 这镇子叫织秀镇,离京城不过十余里的路,虽说是个小镇,因为毗邻京城,倒也是繁华的紧,夏沫这一路走来,两只眼睛都快瞧花了。 不过她可没忘记正事儿,看这织秀镇一派繁荣景象,想来这镇子上的居民生活水平应该也不错,看过了胭脂水粉铺,瞧过了裁缝铺子,也见识过了面馆和饭馆,夏沫的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她平时没少看穿越小说,知道穿越来的妹纸们不是卖雪花膏就是卖衣裳,再不就是卖胭脂水粉,有的还卖家具,如果她也做这雪花膏,岂不是抢了姐妹们的生路? 先去当铺当了夏霜白压箱底的簪子和一对手镯,饭都吃不上了,还留着这些劳什子东西做甚? 一对成色水头上好的玉镯,一对纯金的簪子,总计也不过才当了一百两银子,那只灵芝,对方开价五两银子,夏沫没舍得卖,那支野山参,人家只出十两银子,夏沫更是没舍得。 这价格未免也太坑爹了! 夏沫想想也对,这时候野生的东西都不值钱,随即也就了然。 掂了掂银子,小心的放进怀里贴身收起来。 那灵芝和野山参也放进荷包里,单等着寻个好的铺子再卖出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她前脚出当铺的门,后脚一位身着白衫的锦衣公子带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便来赎当了。 全部章节 第9章 孔雀胆 那位公子月牙白色的衫子上镶着云纹,一看便知身份非凡,进了当铺,他一声不吭,只静静的望着,倒是那位管家模样的男人忙个不停。 白衫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浓眉大眼,偏生的又是一对丹凤眼,微微眯起来,怎么看都像是从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一双腕子轻轻垂在身侧,清秀而美好,举手投足间,皆是令人仰望的风华。 墨色的云靴绣着水山纹,腰间系着一块血红的玉佩,玉佩下端的流苏坠子上一个小小的“衡”字。 锦衣华服的公子极有耐心,也不催促管家,只静静的等着,偏是这样的安静,越发的让人无法忽略他。 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恭恭敬敬的把夏沫当下的东西捧到他跟前,“爷,都在这里了…” 锦衣公子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踏出了当铺。 ――――――――――――――― 夏沫带着杜鹃抱着她的灵芝和野山参进了镇子,却并不急着卖出去,在镇上转了一圈,打听药铺子的故事。 杜鹃见她一直坐在药店门外看着不进去,便生了疑虑,“小姐,您这东西不是要卖么?怎么不进铺子里去?” 夏沫笑笑,“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又不想被人黑了去,自然是要选一家公道信誉好的药铺卖才行。” 杜鹃一脸崇拜,“三小姐,您真厉害,我都快怀疑您不是我的主子了!” 夏沫嘴角抽了抽,在心底暗笑:傻丫头,如果还是你之前那个又傻又笨的主子,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一路往三七街的药铺方向去了。 从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其中一家李记药铺不错,掌柜的待人和善,且公道公平,当下便带着杜鹃去了。 夏沫她们到的时候,客人刚走,一进门,掌柜便客气的打招呼,“两位是瞧病呢?还是抓药?” 夏沫对这掌柜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和杜鹃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穷鬼出身,可是掌柜的非便没有轻视她们,反而是笑脸相逢,这让夏沫无端的就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可是,这掌柜看她的眼神,又让夏沫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见两人都不说话,那掌柜了愣了愣,“姑娘哪里不舒服吗?” 杜鹃扯了扯夏沫的衣角。 夏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好在有面纱遮着,也瞧不见她的脸,笑呵呵的给了大夫一个纸包,“请大夫给瞧瞧,这是什么药?” 掌柜的二话没说,接过夏沫给的药包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捻,顿时脸就变了颜色,“姑娘这药从何得来?” 这药是徐妈准备放在母亲碗里的,她早知道是毒药,可是一见这掌柜的反应,她还是惊了一下,难不成… “姑娘可有家人服用这药?”掌柜的也不坐班了,当下便从柜子里走出来,急切切的来到夏沫和杜鹃跟前。 杜鹃刚要说话,夏沫便按住了她的手,“这药原是我们在路上拣到的,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药,怕是人家的救命的药,这才让大夫您给瞧瞧。” 掌柜立时松了一口气,把夏沫给他的药重新包起来,“姑娘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这药可不是一般的药,乃是剧毒的孔雀胆,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全部章节 第10章 免费午餐? 孔雀胆?! 夏沫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这就是夏霜白的父亲那! 梁氏跟了他那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得到的下场竟然是一包孔雀胆… 孔雀胆是什么? 在西南有一种有剧毒的孔雀,采了它的胆汁,晾干研磨,便成了孔雀胆,臣们犯了重罪,皇帝往往都是赐酒一壶,或者是鹤顶红,或者是鸠毒,而孔雀胆是最常见的。 砒霜就是从孔雀胆里提炼出来的。 夏沫听的一阵阵恶寒。 夏向魁得是多狠的心才能把这剧毒之药喂自己的女人服下啊! 不过,现代倒也听说过有人服用砒霜无事的故事,就是每天只服用一定的极少的量,只要量掌握的好,人仍然能好好的活着。 那掌柜的仍旧说着,中规中矩的把孔雀胆还给了夏沫,见杜鹃一脸惊恐,忙又安慰道:“既然二位都没有服用这孔雀胆,倒也不必担心。” 许是掌柜的眼神直往杜鹃身上瞟的原因,夏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若是有人服用过这孔雀胆会如何?”夏沫一想到徐妈把孔雀胆放进母亲药碗里的事,便不由得脊背一阵阵发凉,看样子,母亲服用这孔雀胆应该有一段时日了。 掌柜的瞄了一眼夏沫,“若是不小心误服了少量的孔雀胆,倒也无妨,多喝些清火去毒的汤药就是了,若是用的量多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夏沫不语,梁氏来这沁水园有三个月了,如果三个月一直都在服用这孔雀胆,哪能活到今天? 也许徐妈说的是实话,她嫌麻烦,一个月只给母亲下两次药,按母亲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有服用太多的孔雀胆,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掌柜的可否赐解毒的药方给我们姐妹?我时才碰过这东西,有些担心,觉得还是喝两碗药才能安心。” 掌柜的笑笑,表示能理解,丝毫未见小家子气,转身就进了柜台里写方子,“蒲公英五钱,败酱草七钱,黄芩四钱黄连三钱,黄柏六钱,独活两钱金银花三钱,三碗水熬成一碗,趁热服下,若能再加上良菪为药引,效果更佳,七日之内便可解毒。” “多谢掌柜。”夏沫接过了药方,盯着药方上的字看了半天,总算勉强认出几个字来。 古时候起,这郎中的方子就这么潦草了么? 还是这掌柜有意写的不清不楚? 掌柜见夏沫拿着药方一直发呆,以为是她们没钱,随即笑笑,“今儿巧了,我这店里逢初一、十五看诊、抓药都是不要钱的,姑娘赶巧了,这方子和药我免费赠给您,” 夏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掌柜,一看就是保养得当的人,看他这模样,应该是到了不惑之年,脸上却一丝皱纹都瞧不出来,单是这养生之道,便让人佩服。 他竟然免费送药?! 一旁的杜鹃不停的夸赞,对掌柜的是赞叹有加,什么“华佗再世”“扁鹊重生”都用上了。 夏沫紧了紧手,摸着刚才当的那一百两银子还在,心里头稍稍平静了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右眼皮突突直跳。 掌柜的拿了药包放进夏沫手里,“姑娘,这是药,您拿好了,若有需要,欢迎再到我这铺子里来。” 杜鹃还在对着掌柜的千恩万谢,夏沫仓促之间拿了药,对着掌柜的说了声“抱歉”,拖着杜鹃便是一路狂奔。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杜鹃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在街角处弯着腰惊慌的看着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