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一章 强拆 在中国,关于房地产行业的疯狂与暴利,几乎人尽皆知。短短几年时间,房地产商的利润如滚雪球一般瞬间滚成了庞然大物;这些投资房地产的,无论奸商儒商,一个个都摇身一变,成了富商巨贾,在背后一个劲儿炒着房价,干的不外乎是剥削之事。 而普通的民众,在这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囔囔,皆为利往”的物欲时代,一边背负着丈母娘“强硬”的买房要求;一边望着愈爬愈高的房价,内心自是无尽凄凉,一辈子也就那么匆匆几十年,还来不及享受过生活的美好呢,一眨眼便匆匆成了房奴,日日活得神经兮兮,眼看着银行里的负债数字一个劲儿往上跑高,便只能勒紧腰带,摇头叹息一声,继续不停地加班加点日夜运转,心甘情愿接受着社会更多的剥削。 关于苏氏地产,在长明市几乎无人不知。其集团之庞大,几乎占据了长明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地产业。要不是政府多次施压,苏氏地产早就垄断了地产行业,不让那些中小地产公司活路了。除了长明市,周边许多城市也有苏氏的影子;不仅如此,其他许多地产公司里还有苏氏的股份。 近年以来,苏氏集团的老大苏芮金心脏病死翘翘以后,其长子苏炳林继承了董事长职位。苏炳林眼光更加开阔,行事更加干练果断,且更有魄力。年愈五十的苏炳林一上任,立马下指令要公司三年以内拿下市里至少百分之十的百货行业。事实上,由于苏氏资产雄厚,加上投资风格雷厉风行,这个目标不足两年即告实现。经过多番谈判之后,苏氏地产手里已经握住了长明市几乎所有中大型超市、商场两成以上的股份。 攻陷百货行业后,苏炳林胃口愈大,开始考虑投资银行,不过在投资长明市第一大行长明农商银行时,出现意外—— 经过多轮谈判,长明农商银行最后决定出售给苏氏百分之四点五的股份,但要求是,苏氏免费为长明农商银行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建一座四十五层的银行专用商业大厦。 苏炳林仔细考虑一番,觉得此交易于己方有利,于是欣然签约。岂料在工程前期,征地阶段遇到钉子户庞其斌。庞其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庞青二十出头已经出嫁;儿子庞帅二十五,大专毕业后在一个制作铁钉的工厂当工人,成日无所事事,靠着一点低得可怜的工资勉强度日。 庞其斌在市中心征地区内有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阁间,一家人平时生活用的是公共厨房,公共自来水,公共厕所。但是,尽管这样,这家人居然在这里不声不响蜗居了二十多年。说起来,他们足以见证苏氏集团如何一步一步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庞其斌好多年来一直以自己的这块三十平米小隔间为骄傲。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拆迁队会找上门来。他想着,这块三十平米的风水宝地就是给儿子结婚准备的最好的礼物了。 事实上,几年前,他儿子庞帅还在上大学时,政府要修建地铁,拆迁队就已经找过他一次了,但当时,他和许多住在这栋破旧居民楼里的居户统一战线,始终坚持要政府给他们一套九十平米以上的房子才肯搬走。 这明显是抢劫的想法,政府当然不能答应。最后政府迫于无奈,将地铁路线划到了旁边,这座破旧孤楼就这样坚持不懈地留在了这高楼林立之间。 虽然楼保下来了,但自从地铁通车后,这栋楼里的居民每次乘坐地铁,算是受尽白眼,甚至遭到过不明身份的人电话恐吓;另一方面,旁边修了大马路后,此段地带一天二十四小时喧嚣不断,吵得人根本无法休息,而且四面林立的高楼几乎挡住了这楼的所有阳光,这里的居民一年四季都感觉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久了,就有人坚持不住阵线了。于是,当苏炳林开出每个住户按原来住房大小的两倍安置时,大部分居民都爽快地签字画押。只有庞其斌和少数居民坚持要三倍大的房子。一开始苏炳林觉得,一般人给两倍大的住房已经很不错了,应该不会有人不同意,所以本人并没有出面,根本不考虑困难,把这件事交给一个建筑工头去处理。岂料一连处理了几个月也没有结果。当他开车经过那里,看见那楼还屹然不动立在那里时,心里有些生气,立即打电话给工头询问情况。 那工头一见他就大倒苦水,把和庞其斌这些钉子户交涉的情节讲得绘声绘色,在他口中庞其斌其人俨然成了一等一的刁民。 苏炳林觉得有意思,决心会一会这人。几天后苏炳林安排手下买了一袋燕窝和几条上好中华,一大群人跟着,浩浩荡荡走进这幢已被断了电的楼里。 一进屋,一股霉湿味传来,苏炳林被呛得直皱眉头。屋里影影绰绰点着两盏煤油灯,庞其斌夫妇正围坐在桌前吃饭。 看到一大群西装革履的人走进来,庞其斌客气地给他们拉来凳子,还叫他们一块吃饭,但这些日日西餐燕窝的人,谁看得上这种黑乎乎的伙食?全都礼貌地皱眉拒绝。 庞其斌不再勉强,在一大群人面前吃饭也没感到难堪。 苏炳林等了一会,主动说:“庞大哥,早听人说起过你,说起来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们住户的感情。我今天就是来和你谈谈怎么安置您们的问题。” 庞其斌听了,头也不抬,边嚼饭边说:“这事我已经跟李工头谈了好多次了,我的条件很清楚,就是给我们一套九十平米以上的四室二厅,不然我是不会搬的。” 一听这话,跟着来的几个中层领导人,都窃笑起来,心想这老家伙胃口还真不小。 听了这话,苏炳林也不恼,依然和和气气说:“大哥你看现在没搬的也就三户人家了,另外两家也已经谈拢了,过几天就搬走,你现在这样一个人住这儿,没水没电,也不方便生活。我们的意见是,我们在滨江小区给你选了一个最好的户型,六十平方米左右,朝向东方,采光好,您看您二老居住也恰好,不大不小……” 庞其斌当然知道苏炳林说的另外两家已经谈拢是在忽悠他,就他自己觉得,另外两户的要求比他还高,所以没等苏炳林说完,他便态度坚决地插话:“没说的,低于九十平方米,我们是绝对不搬的,你可以断我水电,但只要我一条命尚在,我就绝对不搬。” 庞其斌的老婆也帮腔:“你们这些黑心商人,不知道昧着良心赚了老百姓多少血汗钱,却吝啬得不肯多花半毛……” 苏炳林依然面带和气:“嫂子,我们部下是有人办事不周,造成您们误解,但我们是合法经营,平时不会多赚老百姓一分钱,怎么能说昧着良心赚老百姓血汗钱呢?您们提出的要求只要合情合理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但大姐你们的这要求真的有点高了啊。我们手上并没有高于六十平方的房源。” 庞其斌自然不会相信苏炳林的话:“那没什么好谈的了,你们个个住的都是别墅,开洋车,我活了几十年没什么财产,唯一还剩下的就是这房子,你不拆我也住得好好的;你要拆就得给我们新房子。” 这一次谈判无果而终,之后苏炳林一直忙于工作,没机会再来管这档子事,事情又全权交到了李工头手上。 几天后,李工头给苏炳林打电话说:“经过多次谈判,最后三家租户统一要求可以要六十平米的房子,但要求补偿他们每户三十万。” 那时候苏炳林因为和政府谈判采标受挫,心里有点气,当即就回应李工头:“告诉他们一分钱也不能补偿,不搬也行,我们继续施工。” 李工头接了此指令,立即带领拆迁队,两天功夫,强行拆得一幢大楼只剩下三分之一。庞其斌的小隔间在五楼,楼梯被拆了,平时无法上下,他便买了个梯子,每天顺着梯子上下。 几天之后,苏炳林又给李工头打电话来说:“告诉他们,一户补偿十五万,这是我们的极限了,一定要让他们搬走。” 李工头接了指令,又来跟租户谈判,说:“苏董同意补偿你们每户十万,这是极限了,你们搬也好,不搬也好,你们也看见了,并不影响我们施工。” 在这关口,被拆成这样,已经无法正常生活,所以其他两户终于松口,心有不甘地搬走了,只剩下庞其斌一户,孤立在五楼。 因为被拆得摇摇欲坠,庞帅多次劝父母搬了得了,但父亲死活不同意,说只要再坚持一下,至少还能得到十万。 庞帅说:“爸爸你这是何苦呢?你看他们这样子是铁了心不打算给你加了,那些拆迁队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这些年因为拆迁闹的事故还少吗?我看您也别再回去了,那里一上一下多危险。” 庞其斌说:“不行,越是危险,我越要去,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咱们的处境,只有这样才可能让他们多给咱们补贴,我不但要上下,还要特意在大家面前上下呢。” 然而就是庞其斌这特意在众人面前上下时,一不小心踩空,从四楼处一跤子摔了下来,摔断了双腿。 这一下,拆迁变得彻底困难了。 庞其斌摔断了腿后,拆迁队与钉子户间的僵持立马见报。长明市媒体几乎无一例外将矛头指向苏氏地产,民间也是对苏氏一片谩骂。庞帅因为几番跟苏氏讨要赔款未果,于是一张诉纸将苏氏地产告上法庭。 几天后,庞帅找的律师对庞帅说:“这个官司打下去对你们不利,苏氏关系网极其复杂,你们动不了。兄弟你听我一句劝,最好还是和他们私下里的解调。你这案子太大了,我接不了,抱歉。” 庞帅正值壮年,哪里听得下去律师的话,依然坚决要打这官司。两天后,庞帅正在联系妹妹和妹夫商量如何打这官司时,忽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头自称是苏氏集团的一名法律顾问,电话里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愿意给庞帅一家一共三十万的补贴,但要求他不要闹事,撤诉并登报申明他爸爸摔下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跟拆迁队没有关系。 庞帅一听,知道这明显是富商压榨平明百姓,想息事宁人做法。恰好庞帅继承了其父不依不饶的性格,于是断然拒绝。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二章 失业 说起来,庞帅虽然性格固执,但却因为受过教育,颇通情达理。但是苏氏居然在这关头想买通他们,而且毫无诚意,那法律顾问的语气似乎认定了他们一家是强盗一样。这口气,庞帅绝对不忍。 庞帅陆陆续续又找了多家律师事务所,但基本上那些西装革履的律师一听他要告苏氏地产时,纷纷摇头,甚至有人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他。他们大概觉得这家伙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反正脑袋不太正常。 一周以后,庞帅跑遍了大半个城市的律师事务所,没有一家肯接的。这段时间,他妈妈和他一直挤在妹妹家里。妹妹和妹夫早已劝过他,不如接受他们开的条件得了。多日找律师接连受挫后,他妈妈也坚持不住了,劝他不要把事情搞大,到最后无法收场。 可是每次庞帅去医院看爸爸时,他一谈到案子,爸爸的眼里立即充满怒色,双眼迸火。这老家伙心里寻思要不是这次事故,他的这双腿至少还能跑他个三十年,甚至四十年,对方三十万就想买断他三十多年寻走的权利,这交易他可不干。 但庞其斌这家伙固执归固执,他心里的想法和庞帅可不一样,庞帅誓死要捍卫穷人的尊严,但对庞其斌而言,尊严是个屁,能当饭吃吗?能当钱使吗?他的眼里心里都只认钱,穷了一辈子,他还没真正享受过有钱是什么滋味儿,要是这双腿能换他个几百万,那废了也值得。 所以,尽管庞其斌和庞帅一样对他们开出的条件十分愤怒,但他想的是让庞帅再去找他们的律师谈,让他们至少赔100万。庞帅听了老头的话,连连摇头,他觉得这老家伙一定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得脑袋迷糊了,成天只想着钱。要是钱有这么好骗,他苏氏早在创业之初就做不下去,关门倒闭了。且不说苏炳林为人如何,就算苏炳林是个大慈善家,庞其斌那双穷人的腿也不值100万。 庞帅拒绝了父亲的提议,他认为这老家伙毫无骨气。庞其斌看到儿子拒绝,十分愤怒,躺在床上唾沫横飞地教育儿子。庞帅听得不耐烦,老家伙讲到一半,甩门而去。 庞帅找律师连连受挫之后,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力量悬殊。本来心里已经很窝火了,不料等他再去上班时,刚到岗,部门经理便亲自来找他,将他带到办公室,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庞帅啊,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听说你还给法院写了一张诉状。作为朋友,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不过,同样作为朋友,你还是听我一句劝,把那诉纸撤回来,这样下去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庞帅很奇怪,这明明是自己的事儿,怎么突然间也轮到经理来管了。 庞帅说:“经理,我其实只是想要让富人和穷人能有个公平的待遇,至少在法律上应该公平一些,出这种事,除了走法律程序,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经理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庞帅幼稚。 “你也知道,咱们公司也有苏氏的股份,虽然不多……”经理欲语又止。 庞帅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经理要说什么,但尽管这样他还是打算试探一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于是他说:“我还是想试一试走法律的程序。” 经理似乎不耐烦了,冷笑一声:“那好吧,这样,你先去把这个月的工资领了。” 庞帅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但为了给自己留足面子,于是他说:“那好吧,居然这儿有苏氏股份,那我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没想到经理更不给他面子,“不用,你去人事部把工资结了就可以,下午就不用来了。” 庞帅心里尴尬,但努力伪装,突然“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椅子在反作用力下倏地一下退到了墙角。庞帅一句“再见”便大步流星奔出门去。 本以为能顺利拿到工资走人,没想到人事部那帮势利眼利用职权百般刁难。管理工资统发的那中年大婶不屑地看了庞帅一眼,扔给他一张表格,“去,先把你离职手续办好了再来。” 庞帅找到人事部主管,对方让他填了一大堆表格,然后说:“去,找你们经理签字。” 这下麻烦了,当时离开经理办公室时走得太过潇洒,这下子又要夹着尾巴回去找人家,想想都能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但想到人家手里还握着自己两千多的工资,这工资是自己应得的,必须拿到手,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找经理。经理拿着表格看了半天,最后给他指着一个栏目:“这里,‘离职原因’,你不能写‘个人辞职’,你要写‘工作不达标’或者直接写‘公司开除’,不然我没办法给你盖章。” 庞帅看着经理一脸狡黠的笑,那家伙似乎对自己在庞帅身上留下了一个污点开心不已。庞帅在心里直骂:“他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让你好看,走着瞧。” 庞帅拿着那表格到处签字盖章,到处忍辱负重,直到中午时分,终于把那两千元钱拿到了手里。刚走出人事部,那位给他发工资的大婶口里不断嘀咕:“有些人啊,就是贱,非要和自己过不下去。” 庞帅不理会,拿着钱迅速走出公司。 走在大街上,手里握着那两千块钱时,庞帅觉得,这生活真他妈的太憋屈了,到处受到压榨,到处被挤压,忍辱负重一个月,就为这区区两千块,还不够人家吃一顿饭的钱。 庞帅正打算走回妹妹家,以节省公交费,不料在路上看见一辆车刷地一下从自己身旁擦肩开过。庞帅正想咒骂开车的不长眼,可一抬眼,看见那大红的敞篷样式,又一细看,居然是法拉利LaFerrari。这一眼吓得他大气不敢出,他妈的,幸好那车没事,要不然蹭掉了那车手指头那么大一块漆就够他倾家荡产了。 庞帅正心有余悸。半分钟后他居然看到那车往后向自己倒开了过来。这下庞帅愣了,心里盘算着完了完了,真闯祸了。车子开近了,庞帅看清了车上的人:一男一女,驾驶座上的男的身上全是名牌,一股富家弟子派头;女的黑发披肩,红唇烈焰,花枝招展。 法拉利倒开到庞帅旁边停了下来,男的看上去二十多岁,比庞帅要小。那男的把车钥匙一转,引擎瞬间熄灭。 庞帅心里正在寻思,一定是刚才那一擦肩,擦出问题来了,这下子真得倾家荡产了。 不过那男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庞帅一眼,估计是从未接触过他这么穷酸的人,看不入眼,于是看着他一脸鄙视的神色,将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哟嚯……你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男的哂笑着把头转向副驾驶座上的那女的,“……庞帅?” 庞帅惊答:“您知道我?” 庞帅估计也是被车唬住了,他在网上看见过这车的图片,好几千万的价格。所以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说话不知不觉地居然用了敬语,而且声音还有点抖。 “哈哈……真是你,听说你要和我们家打官司?老哥,你行吗?哈哈哈哈哈……” 那男的一笑,女的也娇嗔地跟着笑。 因为这车太过抢眼,短短半分钟时间,这里居然围起了一堵人墙。看见有钱人发笑了,一堆不明真相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笑声中,庞帅感觉脸上热辣,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那男的笑了一阵子后,对着庞帅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本少爷看好你。”说完引擎启动,十秒不到,车子全没了踪影。 穷人庞帅接连遭到羞辱,心里不忿,但也无可奈何,被羞辱又不能成为打官司的理由。回到妹妹家里,妹妹和妹夫上班还没回来,整个小公寓里只有妈妈一人在看电视剧。庞帅刚进门,妈妈就关了电视说要去医院看他爸爸。 庞帅小声嘀咕了一句没理她,自己进房休息去了。这些日以来,庞帅深切感受到了那种寄人篱下的悲哀。妹妹和妹夫早就对他们看不到头的长期住宿感到不满,妹妹还好,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妹夫就不一样了,早已千方百计晦涩地下了多次逐客令。一开始是虚情假意让他们接受苏氏的条件,不要白费功夫打不可能赢的官司;后来看见劝不动,只好另想法子,有一次,他居然自己藏了一个水晶茶壶,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说是丢了,还说以前家里从没丢过东西。庞帅看着他那鸟样,真想给他几拳。 妹夫赵钦是个公务员,工作几年,长进没见,就见肚子越来越大,说话办事越来越刻薄尖酸,自私自利,一副市侩嘴脸。有时候庞帅还真为妹妹感到难过,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自私的家伙。 庞帅躺在床上,正想着这些人情世故,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拾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庞帅按下接听键,对方好听的女声向他传来:“喂,你好,你是庞帅吗?我听说你要与苏氏地产打官司,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三章 老奸巨猾 对方明显是个女生,而且听声音,年纪还挺小。一开始庞帅觉得这可能是个恶作剧,毕竟最近因为要和苏氏打官司,他时常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些想发财想得不思茶饭的商人未卜先知,想到如果庞帅官司继续打下去,必成名人,居然想找他做广告。 庞帅情绪不大好,所以口里也没什么好话:“你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一边玩去。” 对方似乎一愣,随即淡定:“谁说我是小孩子?就算我是小孩子,这个官司要是没有我,你绝对打不赢!……别说打官司了,就是你能不能找到律师,都是个问题。” 呵——,对方似乎还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挺清楚。庞帅一想,对方是个美女也说不定,这样正好,跟美女打交道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他还单身呢。另外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这小毛孩(庞帅已经认定她不会超过二十岁)口气那么大,好像我缺了她就没办法走下去似的,这感觉让他心里很不爽。 “听你这说法,你还真好像很厉害似的。好像我有了你就可以赢一样。” “有了我赢不赢我不知道,但是没有我你必输无疑。你自己想想吧,面对权势谁会给你出庭作证?就算有人出庭作证,你们如何证明你爸摔下来是苏氏的责任?” “这不是明摆着吗?他们把楼梯拆了一半,根本不能上下,我爸搭梯子上下,所以摔下来。如果他们不拆楼梯,我爸怎么会摔下来呢?这理所当然是苏氏的责任啊!” “哈哈,也就只有你这样的法盲才会谈理所当然。”对方不屑的语气。 就因为这不屑的语气,庞帅给这小姑娘的年龄加了一岁,那也最多只有二十。所以他对她说话依然以一种大哥哥对小妹妹的语气,居高临下很不屑。“我爸摔下来的事,当时工地很多人都看到了,再说我爸又没死,他自己可以出庭作证啊。” “你爸是当事人,先不说你爸的证词有没有法律效力,我就问你,你的物证呢?你怎么证明你爸的事故是苏氏的责任?” 庞帅被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半天,终于干巴巴挤出一句:“这属于民事纠纷,哪里需要那么多证据?” 对方以不屑地“呵呵——”二字总结了庞帅对此事的认知。 庞帅自知说不过这个小女孩,只好转移话题:“即便如此,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如何帮我?” “我是律师。” “那你一定是个没有经验的律师,对你而言这案子可能没那么重要,恰好可以练练手,但对我而言不一样。” “老实说,我确实是个新手,没接触过什么案子,但是你这个案子对我非常重要,甚至比对你更重要。” “呵呵——”这次轮到庞帅冷笑了,“那你告诉我,除了你说的没有你我赢不了之外,我为什么一定要请你,我既然开了钱为什么不请一个更有经验的?” “我不要钱,免费为你打。” 这就有点不太真实了,庞帅想到了骗子,这年头什么骗子都有,不得不小心谨慎。于是庞帅说:“你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我还真有点心动,但我还是不能请你,毕竟这事对我很严肃,这关系到我们家的尊严和几乎全部的利益。” 对方说:“等你找不到律师了你自然会给我打电话,你自己记好我的号码。”说完没等庞帅反应过来,她就突然挂断了电话。 因为方语气傲慢,庞帅心想,我他妈就是撤诉也不会找你。 不过几天之后,这态度就有所转换了。 自从失业以后,庞帅在妹妹家越来越受白眼,赵钦那家伙似乎对他那打算无限期赖在这里的态度忍无可忍了,当晚正吃饭时,那家伙突然一摔筷子说:“妈,对方给你30万了你还嫌不够,三十万啊!够我们挣很多年了,你看我这小房子,这么小,到现在还欠着银行一屁股债,想必你们也是看不入眼的吧?” 赵钦虽然叫的是“妈”,但却是看着庞帅说的。 庞帅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却依旧一声不响地低头吃饭。 他知道如果说妈妈住在这里还是人家作为女婿应尽的义务的话,那么他这个哥哥长时间赖在人家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庞帅的母亲其实是个非常温顺的妇人,基本上跟了庞帅父亲这么多年,家里一切重大决策都是庞其斌决定的,丈夫说什么是什么,丈夫让她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在搬家这回事上,一开始她对丈夫提出给六十平方也够了,只要厅室齐全,也够他们一家生活了。可是当时她一提出此话,马上被丈夫骂得狗血喷头,说她傻女人,毫无脑子。 这下子,虽然她知道女婿话是说给儿子听的,但她心里也很难受。当晚睡前她悄悄找庞帅说:“庞帅啊,你别去学你爸,你爸就那性格,一辈子就想多攒点钱给你娶媳妇。别人给三十万,我觉得可以了,也别再提什么要求了,更不要打官司。你想想,这官司万一打下去,那要多少钱啊,咱们家本来就没什么钱,哪里支付得起那么多的费用?打赢了还好,打不赢的话,三十万也白白地飞走了。” 庞帅一听,接连摇头说:“妈,爸爸是不会同意的,就算他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我爸双腿还瘫着呢,这多大的事啊。可是直到现在,你看见有什么苏氏的人来医院看过爸爸一次吗?他们怎么对待咱们你还不清楚?你看他们虽口口声声说赔钱,但你见他们赔了分文没?我只怕一旦答应他们了,就有可能永远也拿不到钱了。” 庞帅的妈妈听了,又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想了想,黯然地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其实想起来,他们庞家与苏氏也没有什么大仇。按照父亲的意思,只要他们赔款合理,他一定劝儿子撤诉。 但问题是,庞帅虽然接到过苏氏法律顾问的电话,但压根儿没见他们的诚信,庞帅心里寻思,他们不过是不想惹麻烦,只想着让庞帅撤诉,根本就没想过要为此付钱。 反正苏氏集团是个什么样的公司,长明市几乎所人人都知道。其奉行的商道策略是弱肉强食,只要他们吃得饱喝得足了,哪管别人的死活。 所以,庞帅知道要想把赔款实实在在拿到自己的手里,一定得走法律程序,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他要告诉所有苏氏的人,他庞帅是个有骨气有血性的男人。 但这有骨气有血性的男人不过三天就被打击得激情全无,首先多日以来他爸由于拖欠手术费住院费,手术动了一次便停歇了,现在下肢正在化脓溃烂。如果说当初摔下来只是让他无法行走下肢瘫痪的话,那么现在他的双腿已经到了必须立刻截肢的时刻,若不及时截肢,恐有生命危险。 这些天以来,庞帅失业后一边到处找律师,一边跑苏氏总部去要爸爸的医疗费用。可惜的是,两者皆无所获。 事实上,庞帅已经来苏氏要款多次了,每次都被警卫拦在外面,根本无法进去。唯一一次,庞帅在门口守着,看到了一个看上去职务应该不低的人提着公文包走出来,正要往车库取车。庞帅马上上去跟他打招呼,对方对他的突然到来,感觉莫名其妙。一听庞帅说要钱,那家伙直接钻进汽车里发动引擎扬长而去,根本不搭理庞帅。正是因为其投诉无门,庞帅才更加坚定地要打官司。 庞帅也曾打电话给苏氏的法律顾问,对方称可以为他爸爸付医疗费用,但条件有三:一,撤诉;二,登报声明他爸的事故与苏氏无关;三,付医疗费和赔款是同一笔钱,付了医疗费,就没有赔款。 这三个条件里,第一个还好,但第二第三个他们绝对不能接受。 但眼下,爸爸若再不动手术恐怕就坚持不下去了。每次庞帅去看他,听着他在病床上不断地呻吟心里就痛苦。但这老家伙,即使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却依然坚决要苏氏赔他至少一百万。他让儿子直接写信给媒体说,他们把楼梯拆了,是他们为了要他的命,居然在他上梯子时从后面撤梯子,正是这样他才会摔下来的。 庞帅知道这不是事实,是爸爸病急乱投医想的歪点子,这点子绝对不可实行,一旦实行,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这可是诽谤。 眼看爸爸的手术已经一天不能再推,庞帅有些泄气。此刻他正从医院里看完父亲,走在医院外面的大街上,他忽然心一横,不管了,什么尊严什么钱全都是虚的,爸爸的命最重要。 于是他又一次打通了苏氏集团法律顾问的电话。但这一次,那个法律顾问更加狡猾,“我们之前是同意给你们一共三十万,但现在不行了,时间过了这么久,这段时间因为媒体舆论,对苏氏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所以,现在我们最多只能给二十万。你想好了,现在不撤,以后可就一分也没有了。” 庞帅一想,这他妈真是奸商,早把他的性格给摸透了,知道他一开始定会拒绝,然后因为拒绝不付医疗费用拖着他,他迟早会回来求他们,所以早算好了一切,把他吃得死死的。 但是,此时庞帅已经没有能力再反对他们,爸爸必须立刻动手术,否则他会死掉的。于是庞帅对着手机,咬牙切齿,一狠心:“我同意你们的条件。”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四章 交代个屁 大忙人苏炳林自从拿下了长明农商银行百分之四点五的股份之后,更加胃大如斗,不等此项目消化完成,便蠢蠢欲动,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其他中小银行。不过此举遭到苏氏实际掌门人吴君婷的反对。 吴君婷是何许人?实际上,虽然苏氏的董事长是苏炳林,但实际公司重大决策的通过,全都要吴君婷点头。苏炳林虽是苏芮金长子,其继承董事职位也是合情合理,但苏芮金并不只有苏炳林一个儿子,他还有老二苏炳武,老四苏炳熠两个儿子和老三苏芬一个女儿。而林君亭正是苏芮金的妻子。 说起苏氏集团的历史,那得回溯到六十年代前期,那时候的苏芮金还是个三十出头岁的青年小伙。那时候,国内发展迅速,苏芮金的父亲借助官方支持,开了个小小的水泥零售铺,由于大环境影响,个人不敢发财,所以即使苏芮金的父亲赚了钱,那也多半拿去支持合作社了。但由于其父文化很高,有学问,又善于借鉴西方资本家的经营模式,所以生意一直做得不错。不过后来社会动荡,苏芮金的父亲几乎是被第一批打入牢中的,而他的铺子被打上了资本主义的标签,惨遭抢砸,最后小铺子几乎被硬化的水泥填满。 其父被抓后,苏芮金看到局势不对,立即带着妻子吴君婷和已经出生的大儿子苏炳林飞往国外,这一家在国外辗转晃荡十数年,在这期间,苏芮金和吴君婷又生下了二儿子和三女儿。在这段时期里,其父由于不堪忍受折磨,咬舌自尽于狱中,其母因为遭到自己的儿子(不是苏芮金,是苏芮金的哥哥,该人动荡结束后,由于被人指证作恶太多,最后不堪压力卧轨自杀,由于其人所做所为让人不齿,故苏芮金从未对晚辈提及。)无情的批判,最后精神失常,直到九十年代自然去世。对于这个疯奶奶,苏炳林和其他兄妹一直印象深刻。 七十年代末期,国内动荡渐渐平息。苏芮金一家举家迁回国内,寻找精神失常的母亲,并在这段时间里重新谋划家业。 八十年代初期,苏芮金由于深得父亲真传,所以一见时代势头良好,立即跟着潮流创业,不过起初苏芮金和吴君婷开的是个夫妻杂货店。后来因缘巧合,居然又做起了水泥零售,再后来,九十年代起,长明市房地产开始出现急速上升的苗头。于是苏芮金和吴君婷多番考虑后,毅然决定将多年零售积攒下来的所有资产投资房地。 岂料此一投资,资产浪潮一浪接一浪向他们涌来,挡也挡不住,短短十几年时间,苏氏从一家铺面十平方的水泥零售铺,一举跃升至长明市市值第一的跨行业大集团。 苏芮金去世后,苏氏集团董事会投票选出苏炳林作为苏氏接任董事,但其实苏炳林并不是吴君婷最中意的候选人。像所有家庭一样,吴君婷也是极其偏爱小儿子苏炳熠,一直想让他接任董事。这苏炳熠是吴君婷晚生的孩子,几乎打一开始就在父母溺爱中长大,因此长得性格乖张,仗着家室,多做欺压百姓之事。由于其品行不过关,当初吴君婷提出让苏炳熠接任时,几乎被董事会全部否决。虽然苏芮金去世后,吴君婷虽掌控着苏氏实权,但也不能过分执拗,最后只好放弃,将苏炳熠安置在一个子公司当区域总监。 吴君婷目前七十出头,但她身体健朗,精神矍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命活力。虽然吴君婷平时很少上公司,但其眼线遍布公司上下,苏炳林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人向她汇报。对于一些她自己觉得无关痛痒的决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苏炳林放手去做,但对于重大决策,苏炳林必须向她请示,这让苏炳林心里感觉极为为难。 苏炳林想想,觉得自己也活得窝囊,五十多了还不能自己决定一些大事。当初苏炳林和周珏的婚姻就是在吴君婷的影响下完成的。实际上苏炳林对周珏并无兴趣,但周珏是吴君婷表兄的女儿。当初对这个婚姻,虽然苏芮金不表态,但吴君婷可以说是态度坚决,让苏炳林毫无选择,最后憋屈完婚。这个不幸的婚姻和多年不和谐的婚姻生活造就了如今的苏炳林——只顾工作不顾家,于是对其子辈也疏于管教,他儿子富三代苏中豪为人跋扈嚣张,挥霍无度,比起他四叔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苏中豪早些年被送往西方接受美式教育,但回国之后到处炫富,到处拿钱欺压穷人,如此种种,造就了其“长明第一恶少”的“美名”。 现在,是时候好好谈谈苏中豪了。不久前庞帅在大街上看到开法拉利跑车的那位“大人物”正是此尊,他仗着自己的奶奶和妈妈偏爱,背着父亲从公司挪用一千多万从英国运回此车,平时都是躲着他爸爸开的。他爸爸苏炳林配的是宝马5系,比起其子,低了n个档次,颇显低调。苏炳林平日里几乎见不到苏中豪,这家伙不是开车到处乱跑就是到处找女朋友,各种夜店频频出入,极少在家里过夜,其女朋友平均一月一换。 苏中豪为人奢侈且强势,但因为家境优越,而且出手阔绰,“讲义气”,所以朋友多得那叫个没边没际。很多人都能在不知不觉中从这家伙手中大捞一笔。比如,随便哪个朋友说一声他的车让警察给扣了(假的),苏中豪立即出手援助,在他眼里还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事儿,于是几万块往桌上一扔。“去,把这钱拿给警察。”,于是那朋友千恩万谢之后,往后苏中豪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位朋友了——除非他又需要用钱了。苏中豪朋友众多,根本应付不过来,很多人他只知道看着面熟,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所以就算被骗他也丝毫不知情。跟过他的女朋友,基本上每个最后都能得到一笔不少的“分手费”。 苏中豪为人大抵如是,不过其犯起傻来那简直不是人。这天在街上带着新交的女朋友晃了一圈后,打算回家,正巧在街上碰到了公司的一职员,这人他认得,名叫王琦中,是公司的一名法律顾问。 苏中豪看见王琦中紧紧抱着公文包急匆匆往前走,便叫住了他。王琦中回过头来看见是苏中豪,立马点头哈腰,嬉笑吟吟走过来:“是少爷啊,你好你好。” 苏中豪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发问:“王叔你这么紧张抱着个包要去哪?” 王琦中小声地说:“少爷,这是董事长交代的拿给庞帅一家的。前段时间他爸不是因为拆迁出了点事故嘛,董事长有交代,给他们一笔钱,不要让他们闹事。” 苏中豪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坐在副驾驶坐上女友的大腿,吓得女友尖叫连连。然后苏中豪大笑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见过那个傻逼,挺挫的一个人。快,拿我看看,你拿了多少钱?” 王琦中面露难色。苏中豪见他愣着不动,便催促到:“拿来呀!” 王琦中依依不舍把包递过去。苏中豪一把夺过来,打开公文包一看,里面塞得慢慢当当的红票子。 “这么多?你拿去献鬼呢?这里面有多少?” “二十万。”王琦中有所为难。 “什么?二十万?” 苏中豪一想,自己目前正缺点钱,不方便再向妈妈和奶奶要,而公文包里这点钱也够耍上一阵子了。于是便对王琦中说:“这样好了,我看那屌丝一家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你给他们五万就够了,剩下的我拿了。” 王琦中眉头皱了起来,“少爷,这……我这不好交代啊!” “交代个屁,你敢跟我爸说起这事,我让你立即滚蛋,记住了!”说完刷刷刷从公文包里掏出百元大钞扔在女友大腿上,“一,二,三,四……十四,十五,诺,这些你拿走。”说罢将公文包扔给王琦中,不等对方说话,立即启动引擎,“嗡——”引擎启动优美的声音响起,汽车立即起步扬长而去。 王琦中望着苏中豪的豪车几乎声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心立马沉了下来。 就在一小时之前,苏炳林交代他,“既然庞帅同意和谈,那就好好跟他谈谈,你代表我买点东西看一下他爸爸,这里面毕竟也有我们的责任,做人还是不能做得太绝。” 王琦中连连点头。这些日,苏炳林因为忙于生意谈判,无法抽身处理这档子事,几乎是全权交给王琦中处理的,他只要听听王琦中的汇报就好了。 苏炳林说完给了他一张支票,支票上面的额度是三十万。但王琦中这狡猾的家伙早摸准了庞帅的心理,因此巧妙设局让庞帅去钻,自己从中捞走十万,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根本不料会在街上碰到苏中豪。 现在王琦中眉头紧锁,心里直后悔自己太快把钱取了出来……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五章 兄弟 因为母亲的阻拦,苏炳林觉得眼下投资中小银行的大好机会正在错失,往后想再收购,必将付出数倍的代价。但母亲的意旨他一向不敢违拗,就是给老人家提个建议他都得小心翼翼。可是如此每天干坐在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机会流失,对他而言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 前几天金泽银行总经理与他约谈,金泽银行近期出现一个很大的资金缺口,急切希望苏氏给他们投资。苏炳林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吴君婷提醒他,做事要慢慢来,快则必失,欲速则不达。 苏炳林见了母亲后,越来越觉得她正在变成一个独裁者,基本听不见别人的意见——其实也没什么人敢对她提意见,唯一敢提的人——老四又是个根本不懂大局只知道吃喝玩乐纵情享受的主儿,老二苏炳武虽然有时候也能说上几句话,但其性格淡薄,根本无心生意,成日醉心诗文,天天舞文弄墨。 这让苏炳林心里十分烦恼,他决心不论如何还是去找老二谈一谈。 苏炳武八十年代末留美,直到2002年回国,回国后的他已和少年时代判若两人,少年时活跃好动的性格不见了,居然说话变得文绉绉的毫无阳刚味儿,时不时摊纸写个诗文。苏炳林作为家中老大,比老二大了整整八岁,看到弟弟这种转变,心里无不痛恼。在三个兄弟中,苏炳林和苏炳武最合得来,从小就和他在一起谋划着如何开辟一个商业帝国。可老二回来时,他发现这种话题跟老二无法交流下去了,一交流,老二就会说他太过醉心名利。而跟老四,因为年龄相差太多,苏炳林一直只将他当个孩子看待,尽管他也已经三十多了,但他们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 所以苏炳林其实很孤独。这种孤独也造就了他在商场上干练果断的性格,无奈自己又无甚实权,所以他实际上就是一个痛苦的矛盾体。 苏炳武在长明大学教西方诗歌艺术史,这是是一门选修课程,但因其独特的讲课方式与每次上课都饱含深情的抒情方式,这门课相当受学生欢迎,几乎每一堂课教室里都能塞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对苏炳林而言,弟弟越是表现出如此成绩,他越加担心,这表明在苏氏大家庭里,和他站在同一个战线上的人又少了一个。每次苏炳林来看老二,总是被他那些热情洋溢且饱含深情的诗歌崇拜搞得莫名其妙,他无法理解弟弟从何而来的感情,就像弟弟无法理解他作为碌碌世人为何如此醉心名利一样。 这次苏炳林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长明大学,事先也并没有打电话通知苏炳武。他打算身临其境去感受一下弟弟的课程。 不过可惜的是,当天苏炳武并没有在上课,而是在办公室里备课。 苏炳林找到苏炳武的办公室,一进门看到办公室四壁悬挂着都悬挂着大大的字幅,“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际云卷云舒”,“寻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办公室的四壁放着一些万年青和天竺葵盆栽,办公桌背后的书橱里塞满了书籍,办公桌上放着一些书画材料和茶杯茶座,整个办公室虽然狭小,但却有一股诗意盎然的味道。 在苏炳林看来,在这种空间里办公的只能是公司里的二等职员。二弟居然如此委屈自己,他自己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些为他难过。不过他知道二弟根本不会在意他的看法。 苏炳林进去时,苏炳武正在专心致志写教案。苏炳林为了引起老二的注意,便轻声咳了一下。实际上苏炳武早就看到苏炳林进来了,听见咳声,苏炳武便招呼哥哥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 苏炳林坐在二弟的劣质办公椅上,左右环视了一周,他的同情心又泛起来了,“老二啊,你跟我回公司上班吧,这地方不适合你,你看你这办公室,挤成这样子你怎么工作?” 苏炳武望着苏炳林略略微笑了一下,然后指着他手里的茶说:“大哥你好好品品这茶,上好的龙井,我去杭州做学术交流时特意买回来的。” 苏炳林尝了一口,并没有发现这茶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喝了一半就放在桌上不再喝了。他喝惯了咖啡,突然喝起这茶,口味感觉怪怪的。再说这茶哪里比得上他办公室里常备的蓝山咖啡? 苏炳武看见哥哥似乎对自己的推荐并不感兴趣,也没说什么。 苏炳林说:“二弟,你现在也该是玩够了,咱爸活着的时候一直希望我们兄弟两人联手将苏氏做大做强。你看你现在什么事情都推给我这个做哥哥的,你倒落得个清闲,对生意不闻不问。” 苏炳武知道哥哥谈的又是老一套的话题,因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对苏炳林说:“大哥,你也知道,我对生意一向不感兴趣,也做不来,我只怕到时候反给你添乱。你看我现在也挺好,一个人,来去自由,没什么束缚,活着多轻巧,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被名利所累,这也是一种人生境界啊。” 苏炳武至今未婚,四十多岁的年纪,这在大家看来极不正常,而且他还不闹任何绯闻,这让苏氏一家很担心,很多人都暗地里猜测他是不是性取向不正常,但从其表现来看,似乎不像。事实上,苏炳武把一切都看得十分淡薄,他住的是学校分配的公寓楼房,自己账户里事实上根本不存在多少钱,每次拿到的工资他几乎八成用来买书笔砚墨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收藏品。一般与苏炳武相交不是十分深刻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集团。要说苏氏上上下下所有人物里,能把自己隐藏得最深的,那也就苏炳武一人了。 苏炳林不懂什么人生境界,他心里只有生意,他只希望把弟弟拉回自己的身边。 “老二,我知道你对生意没有兴趣,但是你不能这样不管公司啊。你看一下咱们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可是真正成器的有几个?老四成天吃喝玩乐,几个晚辈也尽是娇生惯养的模样,不经世事,根本撑不起如此庞大的一个企业。老二啊,你也想想哥哥的难处,你不要看我外表风光,我其实也是做得力不从心啊,而且身边没有个亲信,每次决策要汇报给妈妈……哎,哥哥这些年来实际上一直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啊。” 苏炳林说得极其动情,不知不觉间脸上居然爬满了泪水。这让苏炳武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傻愣愣站在一旁,看着大哥不断拿几万块买的名牌西装袖口擦眼泪。 苏炳林擦完眼泪后,似乎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他自己也知道二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眼下看着二弟尴尬地站着,自己也突然感觉有些难堪。 很久之后,苏炳武说:“大哥,我最近又写了点诗,虽然没什么才华,不过我个人认为也值得一读,大哥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苏炳林知道他是在努力化解尴尬,于是也只好咧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言不达意地信口说了一句:“二弟的才华无人能及,能荣幸拜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苏炳武打开书橱,从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苏炳林。 “这是我和我的学生们一起写的,当然大部分还是我写的,但个别学生才华实在出众,所以就一并收录进来了。” 苏炳林拿着小册子翻了翻,最后把目光落在书封上,那薄薄一片白色的书封上孤零零画着一个象形人,手里捧着一颗星星。在这个象形人的旁边竖排写着几个钢笔大字“一秋诗集”。 苏炳林盯着那个捧着星星的象形人看了半天,然后说:“老二,这是什么时候出版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苏炳武说:“那不是出版的,是我和学生一起遴选出来自己装订的,你看,里面没有书号,做得也很粗糙。” 苏炳林说:“老二你要想出版就跟我说,我替你找最好的出版社。” 苏炳武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淡然了,他还是不急不缓地说:“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大哥呢,我写几首诗也就是为了愉心怡志,敝帚自珍。能有几个读者自然是好的,但不能强求。” 苏炳林看了看苏炳武,然后叹了口气,说:“老二啊,你自己要保重。”说完拿着那本小册子低着头走出了办公室。 苏炳武一直站在办公桌后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兴许动了恻隐之心,他似乎也看出了那个背影里所包含的强大孤独感。 苏炳林把书放在汽车后座。司机启动引擎,刚走了不远,苏炳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过手机:“喂,哪位?”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苏炳林,你给我记住了,血债血还!不是不报,是时候没到……” 苏炳林没等对方说完,“啪——”一声关了手机。 莫名其妙。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六章 手术 庞帅很早就来到了与王琦中约好的地点。地点是王琦中指定的,在市中心商业街的一家咖啡馆。他们约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五点,然而庞帅从下午四点多一直等到傍晚六点左右也没见到有人来。 庞帅等得心焦火燎,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咖啡馆里的服务生已经不止一次向他投来白眼。 就在刚才,他又接到了医院打来的一个电话,说他父亲的腿已经严重溃烂,让他马上去交手术费动手术。 他让医院再稍微等等。那医生没好气说:“你以为我们想催你,想逼你吗?你父亲恐怕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这儿子是怎么当的,就不能找人借一下吗?你赶紧过来,我们这边马上安排医生给他做手术。” 庞帅答应了,他让医院先给父亲安排手术,自己马上拿钱过去。 对方怀疑地说了一句,“那你快点!”然后便挂了电话。 妈妈这些天以来一直在医院守着。庞帅怕人手不够,便给妹妹打电话,让她先到医院里去,自己随后就来。妹妹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还没下班。” 庞帅心里想着,这妹妹自从跟了赵钦之后,人都变了,居然变得这么冷漠了。 打了妹妹的电话之后,庞帅又打了一次王琦中的电话。他之前已经打过好多次了,原来还好好的可以接通,但自从五点过后他就再也打不通了,起先是没人接听,到后来干脆就变成关机了。 庞帅一开始在猜测,会不会是他手机没电了,或者被偷了。但又仔细一琢磨,不太像,王琦中这表现明显是在躲着他。这时候,庞帅脑中冒出一个很糟糕的想法来:莫非王琦中携款逃了?这一想法一冒出,立即吓他一大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他又觉得,王琦中作为苏氏的法律顾问,对法律一定比一般人理解深刻,总不至于知法犯法。 庞帅决心再等等。 可是一等等到六点半也没见人来。庞帅这次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奔出咖啡馆,直奔医院。到了医院才发现父亲居然还躺在病床上,母亲不停地在病房里来回走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庞帅进来,母亲立马迎接过来,“怎么样,钱拿到了吗?” 庞帅无奈地摇摇头,问母亲:“怎么还没给爸爸做手术?”他注意到此刻爸爸已经昏睡过去,大概是刚刚不久医生来给他打过麻药。 母亲摇了摇头,说:“医生说他们都加班等着呢,你一交费,他们马上做手术。” 庞帅一听此话,心凉入底,这他妈什么破医院,就不能先动手术吗?怎么可以如此冷漠,要是耽误了时机,他们负责得起? 庞帅一边想一边愤怒地朝医生办公室走去。庞帅走到那医生办公室门口,门也不敲,直接一脚将门踹开,把正在里面翻看病历簿的医生都吓了一跳。庞帅直接朝那个主刀医生走过去,双眼如火,愤怒得浑身的筋突突往外直冒:“你们还不赶紧去做手术?再不去做我爸就死啦!” 一群医生诧异地抬头看着这暴怒之人,足有二十秒,那主刀医生才说:“费用都交了?快快快,单子拿我看一下。” “先动手术啊!你们做完手术我保证一分不差给你补上。” 那主刀医生面露难色,“不是我们不帮你动手术,可是……这是医院的规定,我们也着急啊……” 然而庞帅并没有看出来他真的很着急。 庞帅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神情漠然,大概都早已见惯病人及家属的大起大落,早已看透病人生死。庞帅又愤怒又着急,已经全没了刚才那种意气,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求你们了,先动手术。” 医生们看着他,半响不说话。 这次庞帅真的要哭了,要是他们再不说话,庞帅估摸自己坚持不了三分钟就要给他们下跪了。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咚咚咚的走路声,母亲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医生,求你了,麻药就快要失效了!” 庞帅亲眼看着母亲直接走进来“扑通”一下跪在众人面前,脸上全是泪水,声音哽塞。而坐在办公椅上的一群医生,一个个把脸都别向了窗外。庞帅看着这画面感觉难以忍受,一时间脑海里情绪翻涌,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庞帅去拉母亲,他觉得母亲这样子跪着太让人难堪了,可母亲一边哭一边哀求着医生,就是不起来。 画面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很久之后,庞帅注意到那主刀医生的脸上的肌肉突突突动了几下,然后其“艰难地”转过脸来,又很小声地对同事耳语了几句,再然后像是做了个万分沉痛的决定一样,长吁一口气,“快,病人要紧,先动手术。” 话一说完,一群医生齐刷刷离座走了出去,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眼泪哗哗的母亲和庞帅。 母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擦了擦眼泪对医生千恩万谢,但那些医生毫不搭理她,径直朝病房走了去。 庞帅在这群医生的背后看着他们身穿白大褂飘然离去的背影,感觉他们真的特别像是天使。然后庞帅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永远记住主刀医生那一张看似冷漠的脸。 医生迅速将父亲推进了手术室,庞帅和母亲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有那么些时候,他真的很想哭,他知道等父亲再从这个门里推出来,他的双腿就彻底与他分离了。这即将到来的事实让庞帅觉得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大玩笑。 大约半小时后,妹妹和妹夫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妹妹气喘吁吁地问:“手术做完了吗?” 庞帅懒得搭理她,只是母亲小声地对她说:“正在做。” 妹妹转向庞帅:“钱拿到了没?” 庞帅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搭理她。还是母亲小声地说:“没有。” 一听到此言,站在一边大口喘着粗气的赵钦沉不住气了,立马塞进来一句:“怎么搞的?都谈好了的事,怎么还没拿到?” 现在庞帅一看到赵钦这嘴脸就觉得恶心,根本不想跟他争论。 看见庞帅不说话,赵钦又说:“咱们必须把话对他们说清楚,这手术费咱们一分不能出,必须让苏氏全部赔偿。” 听到这个,庞帅有点明白赵钦的意思了,他原来是怕找他要钱。这一下子庞帅彻底看不起这鸟人了。 “这样……明天我请个假和你一起到苏氏要钱去,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 庞帅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依旧是一言不发。 赵钦见没人搭腔,自觉没趣,也不再说话了。 漫长的一个多小时过后,暮色四合,医院走廊里的灯都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父亲终于被推出来了。 “手术很成功。”那主刀医生淡漠地对着四个家属说了一句。等把病人推到特殊病房静养后,又给家属加了一句:“记好了,别忘了交钱。” 虽然这是一句语气刻薄的话,但自从他答应了先给父亲做手术后,庞帅就把他当一个好人了,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的语气,对他千恩万谢。但那医生似乎很不耐烦,直接把庞帅和其他人感谢的话当耳边风,大步流星走掉了。 父亲苏醒过来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妹妹和妹夫说明天还有工作早回去了,只剩下庞帅和母亲一直在病床边守着。 父亲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动了动腿,可是下体空洞洞的毫无感觉,眼睛往下一瞥,身体下半截已经荡然无存。于是这个固执的老家伙悲哀地晃了一下脑袋,双眼一闭两行豆粒般大小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向耳际。 庞帅在父亲旁边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带着一双熊猫眼呵欠连天地赶向苏氏集团。他要在这里堵着王琦中。 不过,庞帅在这里堵了整整一个上午,根本没见到王琦中,倒是等到了王炳林。王炳林根本不认得庞帅,以为又是哪里蹿出来的狗仔队,因此有意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见他朝自己走过来马上示意警卫阻拦。庞帅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眼睁睁看着他大步走进了公司。 庞帅知道,苏氏的人现在都刻意躲着自己,这样子傻愣愣等在大门口绝对找不到人,于是他绕着苏氏的“苏氏地产”大厦走了一圈,寻找可以翻越的地方。可惜的是,这么大一个大楼,除了东西两面有两个出口外,其他地方都封得死死的,全是滑溜溜的玻璃墙,根本无法翻越,而两个出口又随时有警卫站岗。 庞帅翻墙计划破灭,打王琦中电话又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个时候,他几乎都要绝望了,一屁股坐在苏氏大楼巨大的阴影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就在这时,那个前不久给他打过电话的女孩又打来电话了,庞帅接了起来,对方以一种嘲笑的语气说:“碰壁了吧?现在你该知道苏氏是个什么样企业了?!永远不要对这样的公司抱有任何期望,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跟他们打官司!” 庞帅觉得这声音好像很近,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纤瘦灵巧的女人,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高跟,身上搭配一条黑色裙子和一件精致的紧身西装,一席黑发披散在身后。她左手握着手机,贴在耳际,正站在距离庞帅三米开外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七章 朱若灵 美女放下手机,直接朝庞帅走了过来,“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朱若灵,清源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很高兴为你打官司。” “什么?”庞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长明市最有名的清源律师事务所?” “是的。” 事实上庞帅早就去过清源律师事务所了,可惜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去。 朱若灵说:“你们家的案子,我早已摸清楚了,要打起来非常简单,而且证据确凿,只要你们家人积极配合,不要听他们任何威胁或引诱的话,坚定地打这个官司。” 庞帅摇了摇头说:“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干嘛?” 朱若灵轻笑了一下说:“那是你的方法不对,像你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跟他们斗,而且你还不懂法。” 庞帅盯着这女人漂亮的脸蛋,盯了好一会才说:“我搞不明白,很多人都对我们家这案子敬而远之,根本不敢接,你为什么对这案子这么大的兴趣?而且,你又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可以扳倒苏氏?” 朱若灵眼珠一转,说:“这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庞帅悻悻然住了口,朱若灵又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个事,这事对你来说挺悲哀的,你自己决定听还是不听?” “说!” “昨天下午大概三点钟左右,苏氏的法律顾问,也就是王琦中,向苏炳林汇报了和你们家商量谈判的结果,然后苏炳林给了王琦中一张三十万的支票,用来赔偿你们家。不过这支票刚拿出苏氏集团大厦就被王琦中取出来了,他冒用了你的个人信息,你知道他很早就收集过你的身份信息。之后,王琦中往自己账户里存了十万,打算拿给你们二十万,但可悲的是,他提着鼓鼓囊囊一大笔钱刚出银行就碰到了苏炳林的儿子。这小子平时飞扬跋扈,惯于剥削公司员工,看到王琦中手里有这么多钱,当场就吞了十五万,并威胁王琦中不能告诉任何人。王琦中是聪明人,知道苏炳林和苏中豪两边都得罪不起,所以就只好得罪你们了。这就是你昨天等了他一下午没等到的原因。” 听到这些,庞帅气得发抖:“我靠,狗日的……”庞帅咬牙切齿了一阵又说:“这么说,这些并不是苏炳林的本意了。” 朱若灵点点头,“话是可以这么说,但王炳林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忘了当初下令强拆的人就是他。” 庞帅若有所思:“你似乎很恨苏炳林?” 朱若灵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原来的话题说:“这个王琦中相当狡猾。就目前来说,你很难拿他怎么样。他自己也是懂法的,你要是告他根本告不赢,因为银行记录的那张支票的取款人是你,就是说王琦中完全可以推脱说钱是你取的。” 庞帅一想这后果,有点畏惧起来。这基本上等于说那三十万块钱已经白白送了王琦中和苏中豪。 “而且,更严重的是,你接受了钱就必须履行苏氏提出的三个条件,你必须登报澄清,而且你收了钱,这下子官司就变得非常难打了。” 庞帅听得后背一阵发寒,“但那钱不是我拿的啊,我一分也没有收到。” “法律可不管钱是谁拿的,他只管是谁取了钱。” “那怎么办?”这下子庞帅彻底害怕起来。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能找到昨天给王琦中取钱的银行工作人员,让她到时出庭作证,并征得银行同意调昨天的监控。” “要是银行不同意呢?” “那就没办法了,只要你拿了钱,可以认为是你和苏氏已经达成和解,这样你就只能撤诉。” “卧槽!”庞帅又骂了一句,突然间又泄了气。“你知不知道王琦中那王八蛋住在哪儿?”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去找他。我知道你想要干嘛,你去找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你要是想拿回你的三十万,你就必须忍辱负重,压制自己的情绪,从现在起,每一言一行都必须听我的。”朱若灵突然强硬地说。 庞帅这下感觉自己彻底虚脱无力了,想了半天后才说:“那……王琦中就算有我的身份信息,他没有我的身份证,怎么可能取出这么多钱?银行就这么容易忽悠?” 朱若灵笑了起来,“我就说你太嫩了,根本斗不过人家,你还不信!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找律师时去过光大律师事务所?” 庞帅点点头,说:“我去过。” 朱若灵说:“你仔细拿你的身份证看看,是不是像假的?” 庞帅赶紧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拿出来仔细研究了半天,没看出来哪里像假的。朱若灵看出庞帅的疑惑,于是便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我估摸,就是在那次你去光大律师事务所时身份证被调换了。你可能不知道,王琦中在出任苏氏法律顾问之前一直是光大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他想弄你,简单得很,可以有几百种方式。” 庞帅疑惑地说,“这么说,我这个身份证是假的?” 朱若灵说:“你那么笨呐?去刷一下不就知道了?” 庞帅一时间还真想不起除了银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刷身份证,于是便朝一家银行走去,假装要开个银行卡。当他把身份证递过去后,那个银行办事的小姐反复刷了很多次,最后无奈地把身份证交还给他:“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身份证没有磁性了,建议您补办一个身份证再来办理。” 庞帅这才想起来,当初在光大律师事务所时,一个实习律师说要给他备案,记录一下信息,拿他的身份证去复印过文件。庞帅想,绝对是在这儿出问题了。 “真他妈狡猾!”庞帅骂了一声,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朱若灵说:“你别气馁,事情还没到完全没办法补救的地步。你如果真的想拿回三十万,从现在起起,你必须马上忙起来,按我说的去做。” 庞帅点了点头。 朱若灵说:“你现在马上去公安局补办身份证,但办理身份证需要点时间,你尽量催他们,越快越好。然后你必须稳定你家人的情绪,特别是你爸,他刚动手术,你千万别告诉他实情,不然他恐怕会接受不了。好了,现在你先把这两件事情做好,我会为你处理其他的。” 庞帅顺从地点了点头。他感觉虽然这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而且声音里还有一股稚气,但其气场相当强大,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她引导着走了,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反对她的欲望或者说能力。 朱若灵又说:“你记好了我的电话,有事情及时给我汇报。” 庞帅感觉此刻的自己已然变成了木头,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事实让他真的有点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 朱若灵说完就推开银行的门走了出去,庞帅也木然跟着她走了出来,看着她那高跟鞋哒哒哒踩在青石板上。 朱若灵走了一段,似乎还有什么没有交代,又远远地望着庞帅说:“还有,别再正面跟王琦中打交道,你玩不赢他,别又让他捏住了你的短处。” 庞帅讷讷地点头,眼睛直望着这个窈窕美人穿梭在匆忙的人群中,直到完全不见。 朱若灵回到清源律师事务所后,她的师父(准确地说是他的异姓叔叔)陈志康正在整理一大堆资料,这些资料都是他和朱若灵千辛万苦收集到的苏氏欺压百姓的罪证。但是尽管这些资料如此之多,但没有一件是符合他们心中要求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件可以把苏氏一举扳倒的重大罪证,需要的是可以把苏炳林直接打入大牢,永世不得超生的证据。而这些案卷里,都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在商业竞争中使用不当手段或是民事纠纷的证据。这在陈志康和朱若灵眼中,几乎可以说没有丝毫用处。 整整十年了,陈志康为了搜集苏氏罪证,整整潜伏了十年。这十年以来,每一天他都是在卧薪尝胆,带着朱若灵一路含辛茹苦地挺了过来。 刚开始的那些艰苦岁月已经遥远,但那种痛苦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候背着巨债的他带着朋友的遗孤,不得不四处躲藏,苟且度日。而这一切,都是苏氏,都是苏炳林一手造成的。 然而那段艰难的岁月也终于过去了,许多人已经忘记了当初那种痛苦的回忆,忘记了那个惨烈的事件,但他不会,朱若灵也不会。 这十年以来,陈志康不但忍辱负重,顶着巨大的压力供朱若灵上大学,出国攻读法律,自己也一心钻研法律领域,并一手成立了如今在长明市最负盛名的清源律师事务所。可惜的是,虽然清源律师事务所名声在外,但陈志康至今没有考下律师资格证(事实上,他只考过一次),所以从未真正替人打过一场官司。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把这个律师事务所办好,清源律师事务所的第一要义便是:“扫除瘴气,还法清源”。而且正是因为他从不干涉民间纠纷,得以十年如一日地潜心钻研苏氏案子。 然而,近日来苏氏强拆突发事故,庞帅这个愣头青贸然打官司,这一事故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有的全盘计划。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八章 高手过招 王琦中私吞了十五万之后,作为一名律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那种揣着十五万入睡的感觉,真是像极了抱着冰冷的刀子入睡,差点不神经分裂了。 第二天一早苏炳林一进公司急切找到王琦中,问他庞帅撤诉没?为何不见他登报澄清。 王琦中唯唯诺诺,说一定会加紧催促他的。 苏炳林脸色阴郁,“最迟明天我来上班就要见到报道。此事对我们苏氏形象影响极为不利。你给我盯紧了,我不管你使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他写出来。” 王琦中连忙点头,战战兢兢退出了办公室。 王琦中走后,苏炳林找来开发部门总经理,飞速给他下达了一项指令,说完后,又低声嘱咐:“此事必须秘密进行,千万不可惊动老太太(吴君婷),不然我唯你是问。” 开发部总经理连连点头:“董事长放心,此事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完成。” 那位受苏炳林命令强拆的李工头,自从出事后便被免职,已经被苏炳林不知遣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而长明农商银行的总部建设工程因为事故的原因,已经好长时间不见动工了。 长明农商银行方面已经多次打来电话,要求加快工程进度。但此事目前社会舆论未去,且庞帅一毛头小子居然要打官司,这对工程进度极为不利,苏炳林只好命令下属暂时顶住压力,再等一段时间,他自有安排。 苏氏集团开发部总经理名叫高彬,这高彬也算是个厉害人物,长明理工大学建筑工程学硕士毕业,一毕业就进苏氏。在苏氏摸爬滚打七八年,事业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早些年亲得苏芮金赏识,一步一步提拔到了经理之位。近三年以来,苏氏一半以上的重大工程项目都是高彬一手策划出来的。因此,这高彬在苏氏也算是核心人物。 苏炳林给他交代了任务之后,高彬一回到办公室,马上通过直接接通秘书的专用电话叫来秘书,然后说:“你去给我安排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我要亲自到长明农商银行一趟。” 秘书答应了。高彬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最贵的一套西装,穿上最好的皮鞋,再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整理好仪容后,刚好秘书来敲门:“高经理,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高彬拉开门,径直朝电梯走了过去。 长明农商银行宽敞明亮的股东大会会议室内,在座的都是各路富商,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高彬走到会议室门口,整了整领带,礼仪小姐已经为他打开了门。高彬大步走了进去。 高彬一进去,各路商业大佬一阵哗然。高彬不理会大家,直接走入董事长座位坐下。众人依然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高彬清了清喉,“各位董事长,我知道大家都是农商银行的大股东,都是农商的一份子。对于今天要谈的内容,我想事先应该有人通知过你们了,之所以这么急急忙忙把你们找来,主要是因为事情紧迫,必须立即做出决策,否侧不论是对长明农商银行还是苏氏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桌下又是一阵议论,这时有人发话了:“我们收到的是长明农商银行执行董事的邀请函?你是哪路人物?为何坐在那儿?”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发问,高彬不紧不慢道:“在下高彬,是苏氏地产的开发经理。至于为什么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我,说起来就话长了,不过可以简单归纳为:今天的所有议题由我全权处理。” 桌下又一人发话:“据我们所知,虽然苏氏地产家大业大,但其手中所持长明农商银行的股份只占百分之四点五,远比不上在座的许多股东。苏氏把我们当什么了?为何如此轻慢在座的各位董事?居然拿一个黄毛小孩来唬我们?” 高彬从真皮椅上一跃而起,直盯着说话人,面无表情:“这话周老板说得可就不对了,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可认得在座的每一位老板。苏氏从未轻慢任何董事。作为长明农商银行的一名股东,苏氏觉得自己有权决定如何处理自己的事情。在座各位不妨想想,虽然苏氏只持有长明农商银行百分之四点五的股份,但苏氏在此行存储的资金足以一举并入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而且倘若苏氏撤出此储金,长明农商银行恐怕不消几日便会运转不灵。我想,大家并不希望这成为事实,那么在座各位是不是应该听取听取苏氏的一点小意见呢?” 这可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不过这就是商场,大鱼吃小鱼是既定的规则,资金愈加雄厚,其话语分量就愈重。 台下的各位董事小声议论了一阵,最后整个会议室重归安静,鸦雀无声。 高彬等大家都不说话了,他才又说:“大家知道,苏氏承接了长明农商银行市中心本部大厦的建设工程,但最近因为闹了一起小事故,把工期给耽误了,不过这个请大家不要担心,苏氏一定应诺三年内完工,绝不违期。可是,还有件小事,我得代表苏氏和大家谈一谈。” 众人皆在等着高彬把话说完,于是他接着说:“该工程难度极大,且不说征地如何困难,拆迁户如何安置,就说按照银行要求的材料,设计方式都是极其奢侈的,所以我们苏氏的各位股东已经仔细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为这个大楼完全值百分五的股份。” “什么?”一直坐在会议室一个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长明农商银行董事长兼行长李波如眉头紧皱。自从高彬走进会议室以来,他一直脸色阴郁,早就猜到苏氏不会有什么好话。“苏氏当初是与我们签了合约的,白纸黑字,怎么可以突然出尔反尔!?” 高彬一脸笑容:“李行长息怒,并非苏氏不讲信义。自从我们董事长与贵行签订了合约之后,屡遭董事会指责,认为这份协议签得有失慎重。当然,我们苏氏的意思也并非一定要更改协议,如果在座各位同意,我们也可以请在座各位答应我们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时,在座的其中一个股东忍耐不住了,“你们苏氏凭借自己的资产雄厚,到处剥削压迫,此一举动明显是流氓做派。”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高彬闻言,也不恼怒,只是说:“苏氏觉得这仅仅是维护自己合法权利的正当途径,至于在座各位如何看待,我想关系不大。” 一个股东拍案而起,直指着高彬:“你不过是苏炳林的一条走狗,为何仗势欺人,说话如此咄咄逼人?苏氏做事不要太绝了,否则必有一天死得很难看。” 高彬不理会那股东,直接说:“苏氏的意思是,既然贵行即将搬迁,设立分行,为何不把原来的本部,亦即我们现在所处这儿交给苏氏管理呢?各位应该知道苏氏的经营能力,我想倘若把此地设为分行交给苏氏管理一定不会比在座的任何人管理差。而且,苏氏已经秘密谈好,倘贵行同意,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将贵行市中心总部工程时间缩为2年,2年之内一定还贵行一个满意的答卷,并同时再对长明农商银行投资十五亿美元,一共买下长明农商银行百分八的股份。”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高彬怕大家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东西,所以也就停了下来,让大家慢慢消化消化。 坐在会议室一隅的李波如,头上银发乍现,脸上面容愁苦,似乎有极大地难言之隐,欲说还休。 事实上长明农商银行作为一家私人银行,其历史文化比之苏氏要悠久许多。但长明农商银行一向管理良好,一直是长明市第一大行,影响力颇大。苏氏与长明农商银行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暴发户。不过可以瞧见,江山易改,一朝君子一朝臣,此时正在长明市叱咤整个商界的已经不再是长明农商银行,而是苏氏。然而,很显然现在的这个一举夺下商界天下的苏氏并没有继承农商银行的儒雅风范,而是显然更像一个大独裁者。 而对于苏氏此举的目的,那再明白不过了,不久之前,农商银行迫不得已出卖自己百分之四点五的股份给苏氏,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极限了,然而苏氏显然并不满足,其狼子野心已昭现无疑——他们正在谋划一步一步吃掉整个农商银行。 李波如双眼耸拉着,像是一个困乏不堪的垂暮老朽,实际上他此刻内心是矛盾极了,也累极了。在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里,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溃败,他们祖上多年建立的银行帝国正在砖瓦并落。 李家经营银行由来已久,早在民国时期,李波如祖父就在经营银楼,专供民间换取钱币,后来银楼几经风雨,其掌门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一步一步发展成今天这个规模,可是眼下……银行经营事实上已经停滞不前,困难重重。李波如不忍再想下去。 “答应了吧。”李波如语气沉痛无力。 各位股东诧异地看着他——他如何可以忍受苏氏如此咄咄逼人的盘剥? “可是——”有股东提出异议,李波如站起身来,其六十余岁的体态更显苍老。 “恐怕,我这董事长的位子也做不了多久了吧?”这一句话李波如是对着高彬说的,说完便离座蹒跚走出了会议室。 高彬见状立马越过众人跟了上去,“李行长,这个合同,恐怕还得你亲自签一下。”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九章 谈判 王琦中思索半天,既然小少爷得罪不起,也不敢向董事长汇报实情,目前他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只有两个,其一,威逼利诱加上恐吓,例如找几个混混把把庞帅打一顿,打到他老实,逼他撤诉并登报澄清;其二,只能自己掏钱补上那五万的缺口(他自己拟了两份合同,一份是按照苏炳林要求写的,一份是打算拿给庞帅签的,第一份合同上写的金额是三十万,第二份上写的是二十万)。 王琦中回到办公室后,仔细思索半天,依然想不出何为上策。若走第一条路,则容易暴露自己,他自己也是学法的,他知道一旦此事暴露后果将是什么。若走第二条路,还不如让他去犯罪。 王琦中一整个上午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寻思不出更好的办法。直到快下班时,他打开窗户往下一看,居然看到庞帅那家伙坐在大楼下。他思索片刻,想出另外一个法子来——再拟一份合同,上面写十五万,然后亲自找庞帅谈判。 在他拟好了合同,再拉开窗户往下看时,正看到庞帅跟着一个女孩离去。王琦中盯着他俩看了好一会,总觉得那女孩很眼熟,却又一直想不出她是谁。 大概中午两点左右,王琦中亲自给庞帅打去电话。 电话响起,庞帅一看是王琦中,怒火油然而生,心想,你他妈的终于给老子打电话了,看我不收拾你。可他随即又想到刚才朱若灵的交代,犹豫片刻,把电话挂掉了。 不料电话刚挂,立即又响了起来。庞帅心想,你烦不烦啊,随即将此号码拉入黑名单。 王琦中再打,居然打不通,心想,这小子现在长骨气了?居然不接我电话。王琦中寻思,这没什么,他自有办法找到他。想着便直奔医院。 庞帅到现在还不敢跟父亲说起要不到钱的事,父亲一直被蒙在鼓里,此时情绪稍微好点。庞帅跟他说已经和苏氏的律师谈妥,对方同意赔偿一百万。 老头子听到此言,好不高兴,连忙追问钱什么时候到账,甚至还兴致高涨地为庞帅谋划将来的生活,娶媳妇,生儿子,此后生活可就一帆风顺了。老头子说着说着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自顾自地叨念道:“我这腿没了,值得,值得。” 庞帅看父亲如此兴致,根本就不敢对他说半个字的真相。岂料午过三时,医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琦中提着个公文包,点头哈腰朝病房走了进来:“庞大哥身体还好吗?”王琦中表现得相当热情,一进病房就去握住庞其斌的双手,然后声情并茂:“庞大哥,我真的打心底为你遭此不幸感到难过。我本该早些来看望你的,但最近一直俗务缠身,脱不开身。” 庞其斌此前并没有见过王琦中,看见方突然如此,感觉莫名其妙,于是一脸疑惑地把脸朝向庞帅:“这位是?” 庞帅说:“他就是苏氏的法律顾问,王琦中。” 庞其斌一听此话以为对方是拿一百万来了,只剩下一截的身体高兴得差点从病床上一蹦而起,嘴里的笑容挡都挡不住:“王老板王律师啊,你可终于来了,快快快,请坐请坐。”庞其斌一边招呼着王琦中,一边命令儿子给他端来椅子。 庞帅不想让父亲难过,只好照做。 然而庞帅预感,接下来必有不好的事发生。他在王琦中和父亲东拉西扯的间隙几度向王琦中递眼色,让他出去说话。可王琦中那家伙,故意装作看不见,一直握着庞其斌的手,那架势真像是几十年不见的好友。 庞其斌看到儿子浑身不自在,不时挤眉弄眼,于是呵斥道:“大人说话,你别在那边瞎晃悠,到外边等着去。” 庞帅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突然一把拽起王琦中:“王律师,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着便不由分说把王琦中拉了出来。王琦中身体消瘦,体力不及庞帅,挣脱不开,只好脸色尴尬地跟着庞帅走了出来。 一出医院,庞帅照着王琦中的天灵盖就是一拳,打得王琦中头昏眼花,差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你给我听好,我爸刚动完手术,你敢乱讲话刺激他,我会把你捶扁。” 王琦中扶了扶被庞帅打歪的眼镜,然后说:“那好办,你把这份协议签了,我立即就走,绝不打扰你父亲。”王琦中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文件,抽出其中一份递给庞帅。 庞帅说:“签个屁,你就等着吃官司坐大劳吧。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琦中自知跟庞帅谈判很难进行下去,便又打起了庞其斌的主意,虽然他知道这对父子性格相似,都是极难说动的人,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不理会庞帅又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躺在床上的庞其斌看到刚才还好好的王琦中此刻忽然天灵盖一团青紫,于是大惊道:“王老弟真是神了,你这是在运气工吗?丹气冲到天灵盖上来了?” 王琦中知道庞其斌在打趣他,于是一边揉着天灵盖,一边道:“你儿子身手了得,莫非是庞大哥教出来的,我看庞大哥你也必是一位高人。” 庞其斌哈哈大笑,然后又拉王琦中坐下,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王琦中嘴上说着不会不会,心里却恼怒地想,这小子下手也忒重了点,等我找个机会收拾收拾你。王琦中满面堆笑,“庞大哥,苏氏已经给你们的赔偿金已经拨下来了,你看这里有个文件,你在这里签个字按下手印钱就是你们的啦,苏氏还给你们安置了一套六十平方的房子,只要你签好字,我马上带庞帅去看一下房子。” 庞帅看到王琦中正在把合同拿给父亲,因此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口里道:“我爸不方便,文件我来签。” 庞帅本以为自己动作够快,可惜那合同里写的金额还是被庞其斌敏锐地察觉到了。 庞其斌对着儿子:“合同拿来我瞧瞧。”说着就朝庞帅伸出一只手去。 庞帅磨磨蹭蹭说:“没事,这合同我签也行。” 庞其斌固执道:“拿过来。” 庞帅又说:“合同有点问题,还要谈谈。” 王琦中在一边说:“这是按照苏董事长的要求做的合同,是谈好了的。” 庞其斌一再重复:“庞帅,拿过来!” 庞帅这才面露难色,为难地把文件递给了父亲。 庞其斌在文件上一览,准确无误地揪住那个数字:150000,“个十百千万,十五万?庞帅?这怎么回事?一百万呢?你说的一百万呢?” 庞帅没办法,只好转移父亲的怒气:“爸,你现实点吧,苏氏根本没打算赔你那么多钱。苏炳林本来打算给咱们家三十万,但是被这个人吞了十五万……所以只剩下这些了。”庞帅指着王琦中。 王琦中狡黠道:“庞帅老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咱们明明谈好了是十五万的,白纸黑字,我向苏董汇报的也是十五万。你说我吞了你有何证据?” 庞帅说:“苏炳林签的支票呢?你拿出来证明给我看。” 王琦中抵赖道:“苏董给的就是现金,都在这儿。”王琦中指了指自己随身带着的公文包。 庞其斌躺在床上看着儿子和王琦中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自从看到十五万这个数字后,老头子胸中的怒气越集越大,此刻终于爆发了:“拿着你的合同回去对苏炳林说,没有一百万别再来找我,这官司我们打定了。” 听到此言,庞帅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老爸真是老糊涂了,死都要抱着他的一百万。 王琦中眼看谈判进行不下去了,自己回去也不好跟苏炳林交代。于是又打其他歪主意道:“这样,庞帅老弟,你先把诉状撤回来,并出个面跟媒体澄清一下事故发生的原因,大体就是说说苏氏对事故的发生感到非常遗憾,并尽最大努力安抚了受害人及其家属。只要你做了这两项,钱的事好说,我会好好跟苏董谈的,保证不会亏了你们。” 庞帅气得发颤,强忍着冲动,没往王琦中脸上再打一拳。 王琦中的鬼话,庞帅当然不信。然而庞其斌还在幻想着他的一百万,所以脾气没有庞帅那么明显。 庞其斌看着王琦中说:“合同我们可以签,可以撤诉,也可以出面澄清,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什么名堂,只想我们撤诉,不想出钱,想得多美,下次让苏炳林亲自来,我跟他谈。” 庞帅看着老爸那样子,当下儿也懒得说他,只希望他情绪不要波动太大,随他高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王琦中说:“这点庞大哥尽可以放心,苏氏那么大的企业,怎么可能在这么点小事上失信呢?只要您签了合同,苏氏自然会兑现承诺。” 庞帅懒得再跟他谈下去,一把抢了他手里的合同,刷刷两下撕碎扔进垃圾桶,然后说:“不要再废话了,这官司,我们打定了。” 王琦中眼睁睁看着合同被撕碎,知道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于是提着那公文包悻悻地走出了病房。王琦中刚出病房,便正面碰上了一个脚蹬高跟鞋,带着墨镜的纤瘦女子手里捧着一大把康乃馨正朝病房走来。 王琦中也没多理会,刚走两步,那女人拉下墨镜直盯着他,“王琦中?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第一卷 商界新星 第十章 巧妙推责 陈志康交代朱若灵,“对于庞帅和苏氏的案子,你自己要好好把握好度,不要操之过急,不要太过刻意,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我交给你处理,第一是想让你练一下手,第二是让你多接触接触苏氏,好摸准他们的弱点。” 朱若灵点了点头,说:“你放心,uncle,我知道怎么做。”说完调皮一笑,做了个撒娇的表情。 陈志康又说:“当然了,我交代过你好几次了,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朱若灵调皮地说:“好啦,我都知道啦。”说完便带上墨镜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律师事务所。她在街上买了一大把康乃馨,然后直接朝医院走去。她要去看一下庞帅的父亲,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虽然她并没有什么需要问他的,对这个案子她几乎已经熟烂于心了,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去安抚一下当事人。 在病房门口碰到了王琦中后,朱若灵愣了一下,随即镇静下来,她想了想,便朝着王琦中走了过去。“王律师,咱们方便谈一下吗?” 王琦中看着眼前这个美女,认出了是上午和庞帅出现在苏氏大厦下面的那女孩,他总感觉这女孩很眼熟,可是总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她。 王琦中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跟着朱若灵走到了医院住院大楼下面的院子里。 朱若灵说:“王律师,我叫朱若灵,目前是庞帅请的代理律师。有些事情可能需要向你请教一下。” 王琦中看着美女,心思很显然已经从案子移到了朱若灵身上。“请说,请说。” 朱若灵说:“我们都知道,苏氏势力极大,这个官司我的当事人可以打赢的概率很小。但是当事人固执要打,我们做律师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眼看距离法院初审已经不足两周,时间紧急,但我当事人对于怎么打这官司,朝哪个方向打毫无头绪,这也是我们作为律师最头痛的地方。当事人不懂法,不清楚法律程序,这都是很困扰我们的问题。” 王琦中听了,在心里暗自发笑,想来这小姑娘也不过是初生牛犊,根本不懂多少法律。看来,假如这小丫头片子真的当了庞帅的辩护律师的话,苏氏这个官司他们简直是毫无胜算。 但王琦中嘴上含笑说:“是啊,我也曾多次劝解庞家撤诉,这对他们没有好处,可是呢?你应该也猜到了,庞家父子都是一样的犟驴,根本就说不动啊。如果朱律师可以认真给他们做下思想工作,晓之以情,动之以厉害,也许能有效果。” 朱若灵笑道:“我已经试过了,不过我会再试一下。” 王琦中道:“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朱若灵又说:“我听说庞家现在还欠着医院十几万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医院一直催得很紧,看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我想庞家父子之所以一直不答应和苏氏和解,大概还是出在钱的问题上。而且我还听人说,原来庞帅已经同意了给三十万撤诉的,但不知为何,最后变成了十五万。想来这事确实也让人难以接受,几天的时间就少了整整一半。不过,王律师既然是苏氏法律顾问,我倒是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琦中听罢此言,心里大惊,刚才庞帅说苏炳林给他他们家三十万时他就有点怀疑自己所做是不是暴露了,此时再一听朱若灵此言,心里更是不安。 “一开始,董事长确实说了愿意给庞家赔偿三十万,但因为庞家没有及时撤诉并登报,董事长生气,最后缩减了一半。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些日子,因为庞帅一直没有撤诉,这让董事长很是生气。” 朱若灵听了,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是我的当事人不对了?” 王琦中出了一身冷汗,听到朱若灵这么说,立即符合道:“是啊是啊,你要好好劝劝庞帅,再这样下去恐怕到头来一分钱的赔偿也拿不到。” 朱若灵笑了笑,告别了王琦中。 王琦中回到苏氏,觉得自己正在陷入困境,首先他无法跟苏炳林交差,其次就是跟苏炳林交差他也一时间拿不出十五万来填补那个缺口。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处境——轻则失业,大则坐牢——反正无论如何都不是他愿意承受的。 于是,王琦中思索了很久,最后打算一条路走到黑,既然当初取钱用的是庞帅的信息,那干脆就报告给苏炳林,庞帅拿了钱,却不肯签合约。 王琦中这样报告给苏炳林后,苏炳林沉思片刻,然后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王琦中没料到苏炳林居然这么轻易就将他放走了,心下大喜,悄无声息走出来了。 事实上在王琦中进来之前,苏炳林就一直在琢磨此事。这件事情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很多媒体捕风捉影,大肆发挥纷纷指责苏氏的不是,甚至好多年前的老账都被翻了出来。对苏炳林来说,到目前为止,令他最恐惧的一种东西,那就是舆论了,这东西可以让他们一瞬间成为千夫所指,然后生意停滞,无法运转。 但让苏炳林最为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他一直担心这件小事处理不好会传到老太太的耳里,然而事情一直推着没有解决,舆论过大,老太太此事似乎已经有所察觉。 白天老太太在家给苏炳林打了个电话,说很久没有举行家宴了,让他通知老二,晚上一起回位于长明郊区的苏氏宅院吃饭,并说有些事情要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苏炳林已经给苏炳武打了电话,苏炳武说,到时他自然会去,不过可能会晚一些,他得上课到下午六点半。 苏炳林想了想,最后叫来公司的公关,让他立即起草一份致歉书,然后最好今日之内就召集记者开一个招待会,就说苏氏对拆迁造成的事故十分抱歉,目前正在和当事人谈判,苏氏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并表现最高的诚意与当事人和解,万望各位记者不要以讹传讹,散布不实消息。 公关接了苏炳林的指示后,便马不停蹄去办理了。苏炳林又打电话给王琦中,告诉他对于庞帅的案子一定要谨慎处理,从现在起就开始准备应对,收集可靠证据,但要注意风度,不要影响公司形象,此番谈判不成,必须在这场官司里占上风,引导舆论走向。 王琦中巴不得苏炳林对庞帅采取强硬态度,这样一来,那三十万就不折不扣被扣到了庞帅头上,只要把这场官司打下去,那么无论结果如何,一旦追究起这三十万,都跟自己无关了。王琦中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哈哈,庞帅,只能怪你小子不识务了。 苏炳林交代完一切之后,已是下午五点多。他理了理衣服,然后找司机要来钥匙,他要亲自开车去赴家宴。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市中心的大马路上汽车堵成一饼粑粑。苏炳林要的正是这个效果,车越堵,他越有时间寻思过一会如何应对老太太。按照惯例,每次家宴,老太太总会给苏炳林出一些难题,不是家庭就是公司,老太太总能鸡蛋里挑骨头给他挑出几个毛病来。而且自从他出任苏氏董事长一职以来,老太太更是时不时要他汇报工作情况,稍微有不如她意之处,便又是一阵数落。 因此,长久以来,苏炳林每次去见老太太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硬着头皮上阵。 苏炳林知道,在老太太心中,苏炳林作为大哥,理应谦让,就算董事长一职不能让给老四,那也应当将老四调回总公司出任总经理一职。然而,苏芮金去世后,苏炳林从总经理一职升为董事长后,却在董事会商讨总经理职位时,强烈反对老四做总经理。当时老太太虽然没有表态,但从此便在母子二人间留下罅隙。 在苏炳林看来,老四顽劣成性,且自小衣食无忧,从未有过社会历练,性格又骄奢,是万不可当要职的。当初苏芮金还活着的时候就曾向苏炳林暗示,要照顾好老四,但商场并非游乐场,万不可让老四胡作非为。 苏炳林正是对父亲的话一直铭记在心,所以多番反对将苏炳熠调回总公司,这让他和老太太之间的过节越来越深。 老太太虽不至于公然反对苏炳林,但也总是是不是给他出点难题,让他知道自己权利有限,当下还不是苏氏最高掌权者。 因为老太太那梗,苏氏自从苏芮金去世后,总经理就一直空缺。虽然苏炳林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就是二弟苏炳武,而且此人想必老太太也不至反对,但可惜的是,如前文所述,苏炳武对生意毫无心思。 苏炳林想着,车已经开到了苏氏大宅门前。管家看到是苏炳林的车,于是按下大宅门的开关,两扇厚达半米的巨型大理石门板“咯吱咯吱”乱响着退向两侧。 苏炳林的车子一开进门,苏合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兴奋地朝他的车子迎了过来:“爸爸,你终于来了,奶奶已经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