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诡异南境 第一章 见鬼了么 北冥皇朝,景佑四年。   自开年以来,老皇帝的身体便不大好了,太医院人心惶惶,朝堂局势也是日趋紧张,百姓压抑着兴奋烧香祈祷。   圣上无子,亲兄妹也都死的死,杀的杀,一旦驾崩,这朝堂上的人必然又要作妖。   眼看着朝廷几派势力互相之间明争暗斗的热情日渐高涨,有人急了。   说起这位皇帝,不得不承认他除了在朝政上一塌糊涂之外,其他鸡零狗碎的事儿上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 二十年没上朝,竟然也就那么安稳的当了个挂名天子。北冥朝政由太后与宰相把持,皇帝除了逢年过节出来念几句贺词,其他时间连那个龙椅的边都不愿意碰。 民间关于他的传闻花样百出,什么不近女色、不上朝堂、就爱专研一些歪门邪术,什么拆房挖洞、观赏人兽大战、然后自己笑到窒息…… 他的皇位就这么一天天的被走街串巷的人们宣扬的乌烟瘴气。   所以皇帝缠绵病榻的消息传出来后,朝廷即便心力交瘁的想藏着掖着,都不敌它狂风鄹雨般的突围速度,将将一个晚上,就奇迹般的传遍了大街小巷。   皇都富足,什么稀奇古怪的珍贵药材都有,左一罐又一碗的呈上去,但就是拿这不知来路的病情没辙。   某一天有老臣匍匐在大殿上,用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愣是在吵嚷的人群中撕裂了一个小口,将自己的谏言送到了上位者的耳中。他一顿两喘气的说了一通,大致的意思就是“民间亦有能人。”   终于焦头烂额的大臣们又开辟了一条新的生路,迅速的向民间能人抛出绣球,满怀信心的等着砸中一个。   第二日,皇榜就出了告示,向民间征集能人能士、灵丹妙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借着机会谋些好处。 朝廷一改往日吝啬的嘴脸,痛痛快快的下了一道圣旨,一旦有人进献良药,让皇帝病愈,朝廷必会封官加爵,赐金银珠宝,良田美女,稳稳当当的老一个荣华富贵。   待到六月份的时候,这消息不知不觉间传遍了四海,就连最南边南海上的离天岛都传开了,是出去长见识的渔民带回来的消息。   正午的时候,宫鲤笑眯眯的从古水镇上的济民药房出来。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笑的比较克制,只微微露出了一边的牙尖。卖了一个月来采的草药,足足有十两银子。   对面就是武氏杂货铺,宫鲤站到门边探头就见里面的老板娘正在盘账,瞥见到她的脑袋,扑哧一笑,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过来。  “丫头来啦,先坐坐,知道你今天来,昨天我赶了赶工,给你们爷孙两做了些衣服,瞧瞧,你还穿着上一次的旧衣服。” 说着拉了她的手,在里面的 一张椅子上坐下,把桌上的水果糕点往宫鲤面前推了推。自己掀了帘子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一个包裹。  “谢谢武婶,您做的衣服真好看,我都不舍得换。”包裹里面是一件水蓝色的衣裙,和自己今天穿的鹅黄襦裙是一样的料子,很柔软。抿着嘴一乐,唇边的小梨涡就陷了下去,武氏见她那个可爱样,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   宫鲤将包裹收好,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那里面是她自己调的香粉,名为温情,味道温和,放在枕边能助人睡眠。 据老和尚说这是北境驱鬼族用的东西,失传多年,他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的宝贝。抛开神神鬼鬼的那一套,这个配方确实高明的很,除了材料难得,工序还复杂。   武婶不是常人,她早点受的打击不轻,三魂六魄估计都不稳,丧夫丧子,精神状况每日逾下。自从有了宫鲤的香她才好了些。   这香味道极淡,放在枕边能似有似无的闻到,真真是好东西。打开盒子闻了闻,瞬间舒坦了不少。   “这次我又新加了一味药进去,不但能宁神固魂,最重要的是能驻颜呢。”   “你个鬼灵精,我一个老婆子驻什么颜,倒是你,刚十三岁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整天不打扮,太素气。”武氏对上宫鲤那双溜圆的猫眼儿,心里嘀咕。 这双眼太透亮,跟会说话似的,幸好是个稳重性子,不然得祸害多少人。不爱打扮,不馋嘴,不爱凑热闹,愣是把自己活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捏捏那白嫩嫩的小脸,最后还是没舍得再唠叨。   宫鲤看着武氏闪烁的眼神,不由得转眼看向了别处,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一扫,就打断了令人不自在的目光。宫鲤正对着街道,拿了一块儿还不算甜的绿豆糕,一边吃着一边喝了一口茶看向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外面的天好像暗了许多,从门口望出去街上似乎弥漫着黑雾,越来越浓,在街面上翻腾着跟杂耍一样。 街上来往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站在黑雾里嬉笑打闹,她甚至看到了对面药堂的伙计笑呵呵和她挥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回应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了下身边的武婶,她正闻着那盒香,端详盒子上的花纹,并没有注意外面。   宫鲤盯着对面,黑雾已经聚集成一团,里面出现了一个人,他一身黑袍裹在黑雾里看不真切,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人就是在看着她,四周越来越冷,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现在可是六月,夏日。   “武婶,你看对面……”   “什么呀?”宫鲤心里一紧,武婶看不到对面的雾吗?感觉不到这周围有些冷?   “你不觉得这会儿有点凉吗?”   “宫鲤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冷?”武婶一下子着急了,探过桌子来摸她的额头,被宫鲤抓住了手腕。   “咳……是我自己有些不舒服。”说着把茶碗放在桌上,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   “我给你倒一壶热茶去,你呀小小年纪就是不注意身体,这么瘦,等着哈。”   武婶一边唠叨一边去了后面,黑影晃了一下,然后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门口。宫鲤僵着身子和对面的黑影对视,十几步的距离,她自诩耳充目明但是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你是谁?”   “……”   “青天白日,你要干什么?”   “……”   那人不说话,反而是抬了一只脚仿佛是要走进来。身后传来武婶说话的声音,宫鲤来不及细想,抱起怀里的包裹闭着眼睛就往外冲。 嘶……啊,好冰啊。 宫鲤从那团黑雾中穿过,结结实实的冻了个透心凉,像是噗通一下掉进了寒冬腊月的水里。她也不敢睁眼,就那么蒙头跑了几步,撞到了人才停了下来。   那人一看是个小姑娘,倒也没为难她,拍拍衣服就转身走了。被太阳一照,才感觉是回到了人间。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出半点阴霾。宫鲤掐了自己一把,忽然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一个错觉。   身后武婶追出来,问她为什么给跑了,宫鲤就推说忽然想起了有急事要回去。   周围的黑雾来得突然散的痛快,抱着一腔恐惧冲出来的宫鲤,效果还不及当街窜出一只老鼠来的惊天动地。她不当不正的戳在街中间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对人们散发出的冷漠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失望。 老早以前就听南无和尚念叨,人间总有幽冥之地的鬼魂徘徊,但是白天是极少出现的。况且她身上还拿了普济寺的佛串,果然这破东西就是老和尚吹的热闹,竟然还能大白天招鬼,不堪重用!   心里一阵不舒服,看看天色,也差不多该和大家汇合去了,就告辞了武氏往镇子东边走去。   武婶将她送走后,便转身进了铺子里,后脚刚进了门。   “哐当……”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卷一 :诡异南境 第二章 三两银子 武氏愣在门边,脸色煞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屋子里弥漫着寒气,整个屋子里都是冰霜,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坐在椅子上,好看的手里拿着宫鲤带来的香。   她浑身僵直,舌头打结。   那人低着头,兜帽下只能看到一点下巴,苍白非常。她很想喊个救命,可就是开不了口,只能僵直站着。那人一动不动的待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温润清亮,是一把武氏有史以来听到最悦耳的嗓子,如若不是这幅样子,单单要说声音,都会让人多看几眼。当然嗓子好归好,人却冷的像坨刚从地下几万尺刨出来的大冰块,散发着新出窖的寒气。   “我拿走。”   他非常自然的把香粉盒收到怀里,又很有礼的放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在桌上,施施然往外走去。但是武氏从头到尾都没听到丁点儿脚步声。   那人越过武氏的时候,看也没看她,身上的寒气把她冻的一哆嗦。   过了好半天,武氏才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流了。背后也自始至终也没有听到开门关门声,然后那个人就不见了。她面色苍白的坐回到椅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奇的是,壶里的茶居然还是热的。   这一切宫鲤当然事不知道的,从杂货铺出来又在街面的点心铺称了点心,给爷爷买了一只烧鸡,就慢慢悠悠的往东街走去,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姑娘,来看看绢花吧,这可是皇都兴的样式,来买一朵吧。”    宫鲤本来是要走的,但是想起了武婶的话,又停住了脚步。捡了一枝梅花样式的绢花端详了起来,上面有一开一合两朵梅花,精致的像是真的,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梅香。   老板见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忙拿了镜子给她。   小花的底下有个小镊子,正好别在头上很是巧妙。宫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长的挺不错的嘛。大眼睛,翘鼻子,小嘴巴,也算个小美人吧。 宫鲤毫不客气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颇高的评价,心里琢磨着如果价钱合适就买了。打定主意要和老板争论一番,便把镜子放下,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抓紧了镜子的柄。   那种感觉又来了,比之前还清晰。周围似乎都陷入了一片黑雾之中,摊主和身边的人却不受影响,他们各做各的。   周围越来越冷,她呼出的气变成白气,手脚冰凉。绢花上的梅花香气伴着这种冷香,出奇的好闻。   宫鲤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将镜子又拿了起来,她刚刚在里面看到了那个黑影。   镜子微微错开,镜子里除了自己的脸,她还看到另一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可是脸却隐藏在一团黑雾里看不真切。   那双眼睛在镜子里和她对视,一双极好看的凤眼,细长飞挑,眼尾斜着向上,特别锋利,瞳孔极黑,嵌在眼中像是一滴没有丝豪杂质的墨,即便是外面的莹莹光亮也没有在里面看到一丝涟漪。他裹着黑袍,在一团黑雾之中忽明忽暗。   宫鲤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秉气撑着,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人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过了一阵那人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视线下垂,宫鲤看到长长一排睫毛浓密而纤长。然后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拿在手里的东西,大惊,然后抬手抹向鬓间,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人手里拿着那朵绢花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又拿到鼻尖嗅了一下。似乎是哪里不对,手一张,那朵绢花就掉了。   宫鲤见他如此,气极。大喊:“你……你老缠着我干什么!不去投胎!”   那人似乎很不解她的情绪,眉峰轻微的动了一下,看向了她的身后,眼中闪过一点什么,让他整个人鲜活了许多。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那张阴沉的脸,挑起眼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宫鲤心里一急,不由得朝他喊道:“喂,你等一下。”那人没理,黑雾将他包裹着,转身便消失了。”   宫鲤冲着镜子连喊了几声没人理,急了一头汗,忽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她跳了起来,手一松镜子掉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宫鲤忽然被大力的拍了一巴掌,镜子又摔碎了,刚想训斥这人的无良行径,才发现自己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大家对她指指点点,一脸怕被殃及的好奇。宫鲤脑子嗡的一声,从开始的气势汹汹越来越小声,刚刚自己上蹿下跳的行为太不正常。   “姑娘,你刚刚对着镜子又喊 又拍的,没什么事儿吧。”   “店家,是刚刚我身后……。”这么一说,她霍然的转过身往对街跑去,那个黑影就在对街的角落里,她看到了袍子的角闪进去了。刚要追,就被拽住了胳膊。   “你这姑娘摔了我的镜子,拿了我的绢花,就想跑啊,年纪小小的……”摊主抓着她,无法宫鲤只能停下来和他解释说,刚刚有人在她的身后,从镜子里和她说话,还拿走了她头上的绢花。   “哎?年纪小胡乱说话可不行啊,青天白日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站在这里,你身后什么都没有。”老板本来黝黑的脸更黑了一层,拉着她的手更紧。   “那再后面呢?有没有什么黑衣服的人站在那儿。”   “没有,那边就是大街。对面是一家胭脂铺,来来往往都是女子,谁会穿一身黑。这可是大夏天……”    对啊大夏天,可是她刚刚都要冻死了。抬头看了看天,日头稍斜。周围都是清清凉凉的装扮,大家摇着扇子。难道这青天白日的,真有鬼?冻死鬼?但是干嘛找上她…… 这么想着,宫鲤赶紧把之前在庙里开过光的珠串从小包里翻出来戴在手上,好歹是个圣物。   老板最后也没放过满口胡言的宫鲤,愣是黑着一张脸让她赔了银子,才罢休,三两银子啊,那得摘一个月的草药呢……该死的冻死鬼!   这账她记下了,三两银子!   如果下一次这个鬼再出现一定要用白练打的他跪地求饶,外加……其他想到了再说。   她一走,街上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街面又恢复了热闹,一团黑雾从街角的阴暗处升起,不过这一团雾气却比之前宫鲤看到的那一团颜色更浅,更小,隐约着里面还有些暗红,它迅速的沿着巷子往东窜去,消失在一个院落,。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华丽的人,出来后快步上了停在巷口的车上,快速离开。 卷一 :诡异南境 第三章 阴魂不散 宫鲤抱着包裹,脚底生风走得很快,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一路上专挑有太阳的地方走,见那个黑影没跟上来,松了口气。   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还差点被里面冲出来的一辆车给撞到。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慌乱间一只手抓在窗框上。   这时候起了一阵怪风,把车窗帘子掀起了一角。宫鲤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眼,差点没吓的叫出来,里面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眼眶青黑,眼睁凸着,眼珠上布满血丝,窗帘掀开的瞬间他往外看过来,正对上了宫鲤的眼睛。   宫鲤咽下嗓子眼的尖叫,努力的维持着一个医者看到病人的仪态。   就在车辆重新动起来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忽然之间挣扎的往窗子处扑过来,宫鲤没来得急收回去的手被里面的一只枯树般的手狠狠的抓住,指尖嵌进了她的肉里,终于忍不住还是叫了出来。   然后忽然感觉一阵寒气从腕间划过。里面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被人中途掐断。手上的那只手缩了回去,可是那手上尖利的指甲,还是在窗户边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一团黑气将宫鲤的手裹住,她感觉一股力道将她从车边拉开。   “快走!”   里面有人大喝一声,帘子被拉下来,宫鲤正好看到了他的脸,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比较正直。 只是眼神太过阴狠生生的破坏了天生的正派相,帘子刷一下拉下来的同时马车也像箭似的的冲了出去。   宫鲤白着脸,脑子里浮现出刚刚那人的神情,他眼中的痛苦,还有那只手,苍白细长的指骨和黑色锋利的指甲……   宫鲤捂着手腕,盯着马车的背影直到消失,无可奈何的骂了一句“混账”。手臂被那人划了一道伤口,边缘已经泛起了黑色,一看就是有毒。 撇着嘴,从随身的小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往伤口上撒了一些,灼热感缓解了不少,就用棉布条绑了起来。   一边缠着手臂一边想着刚刚的事情,把她拉开的的力道夹着了一股冷冷的梅香,和之前那个冻死鬼出现的时候一样。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有那家伙的影子,一时间又有些疑惑,冻死鬼出手救人?   出门没查黄历,怪事一件接一件唱大戏似的,青天白日就敲锣打鼓的上演了。   四周人没看到刀光剑影、唾沫横飞的戏码,瞅了她两眼就各忙各的,让宫鲤拔凉的心里刮起了呼啸的海风。 擦擦头上的汗,决定还是回去和爷爷说说今天的怪事讨几声安慰。渡口就在前面不远,停靠着很多船只,都是来往于岛上和镇子的人。   宫鲤一眼就看到了同村的周越,他在和一群人站着,大多数她都不认识,这些人虎背熊腰,一个个站得笔直,怎么看着很像是官兵的派头。 打头的秦福倒是比较熟,小的时候见他常来给母亲买药,爷爷说这后生很孝顺,就是心不定,他们正在讨论些什么? 宫鲤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无奈耳力实在太好,还是不小心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词,天下第一药、神女镜溶洞……千两黄金、皇榜。    宫鲤特意放慢了步子,待他们快聊完的时候走了过去。秦福一看到她,眼睛一亮登时笑开了。   “小宫鲤,越来越漂亮了,这是又去卖草药了吗?”   “嗯,秦大哥也是刚回来么,这一去都快一年没见了。”   “这次去了往北走了走,等有机会给你讲讲,喏这个送给你,是我从京都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   “好啊……”    大家说说笑笑的上了船,宫鲤坐在船边,一边吃着亲福他们准备的一些吃食,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听着他们几个人聊天。   他们离她比较远,但是这个距离足够听清楚谈话的内容。   原来他们是接了朝廷的差事,要去寻找仙药。据说是很可靠的消息,天下第一药琉璃千叶莲就长在离天岛上,最近这些人差不多已经把岛上都翻遍了。只剩下最南边的一些礁岛,那里多溶洞,里面暗河礁石地形复杂,很少有人单独去过。   他们说的神女镜溶洞,她和爷爷倒是去过一次,是三年前有几个人不小心被山上忽然出现的一只黑蛇咬伤,身上不同程度的腐烂。 爷爷说这是尸毒,大概是这蛇吃了什么中了毒的尸体染了毒,然后再传染给人。   那毒很是霸道,试了很多方子都不管用,反反复复。为此爷爷和她到处采药,查古籍。听说溶洞的阴暗之地会长出蛇莓子,或许可以试试。 果然,那里的环境适合这种草药的生长,蛇莓子也确实有效,那几个人之后没再犯过病。   所以,神女镜溶洞她后来又去过几次,当时也没有太往里面走,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断言千叶莲会长到这里。而且千叶莲极具灵气,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适合它生长吗……   心里满是不解,但是她也没想过去和那几个人说,毕竟看样子也是有什么证据了。不过如果真能在哪里找到,她还真像去看看这天下第一的草药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想着她开始在脑子里幻想,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海面上偶尔有些小风,水波粼粼,这一天被吓了几回,身边这么多人多少有些安心,懒洋洋的趴在船舷上往水里看。   正在琢磨着,头顶一凉,一阵冷香掠过。   “嗖……”   宫鲤睁大眼睛,一团黑雾从他们的上空飞过,那双好看却自带冰碴子的眼,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向海岛方向略去,宫鲤迅速妞头,只看到看到黑雾里黑色长袍的衣角。   她面色古怪的看着秦福那边,有几个人看着她忽然站起来,看了几眼见没什么事,那些人好似也没有注意,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感觉到吗?   墨崖站在海岸一边的山顶上,看着海上面的那艘船,上面那个大眼姑娘,还在瞪着溜圆的猫眼四处寻找自己的影子。刚刚他只是无意间经过,都能被她看到,里面清晰的印出他的样子……一团漆黑。 在那条街上,在镜子里,好像不管他怎么隐藏气息,她都能感觉到,比幽冥使者都厉害。在阳间行走百年以来,只要他收敛气息,区区一介凡人是肯定不会发现他的。   况且,这个女孩儿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法力。   看着船只驶进海岛,他纵深一跃也离开了。   回去后,大将军摇着尾巴扑过来,一人一狗好一顿玩闹才停下来,跑到屋子里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字:   “乖孙女,魏村有几人忽然病发,要去诊治。大约需要几日,你自己切记不要随意乱跑,在家看书习字,把草药晒好。”   “哎,又出远门了。大将军,我门今天来喝鱼汤吧,昨日山下的王叔送来的新鲜鱼。”   大将军最是爱吃鱼,一听这话又是一阵闹腾。   村名经常送鱼过来,吃不了的就养了起来。起初是装水桶,但是后来水桶也放不下了,爷爷就索性挖了一个小池子用来养鱼。   鱼儿正撒欢儿,看着挺有趣儿,可是怎么感觉有点阴涔涔的呢? 不对,这可是夏日,怎么会出现寒冬腊月的哈气。她站直身仔细感受了一下周遭的事物,没有鸟声、蝉声、风声……一切都寂静的不正常。 正午日头这么高,依然挡不住那一股凛冽的寒气。   不是吧,这厉鬼……这么阴魂不散! 卷一 :诡异南境 第四章 装神弄鬼 这一天里接二连三的捉弄,饶是宫鲤平日里脾气温和,此时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倒是不怕了,奇迹般的镇定。摸了摸腰间的白练,它乖乖的没有异常。   白练是一条一尺多长的细绳,是四年前她发烧醒来后老和尚赠给她的礼物,说是拿来给她压惊,还吹嘘说这是一只五千年蜘蛛精吐的丝加上龙骨油炼制,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阴阳河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冰火不惧、无坚不摧。   宫鲤自是不信,见它通体洁白又坚韧结实,平时拿着它绑干柴,绑草药,好使的紧,有一次被老和尚看见,气的差点背过去。 不过后来的遭遇证明了它确实是个宝贝,有一次攀岩摘草药差点丧命,就是被窜出的白练及时拉住,才捡了条命。以至于后来,只要上山就一定会把它系在腰间。   从镇上刚刚回到家,宫鲤就进屋将白练拿过来系在腰间,有了武器防身,多少有些踏实。   此时见白练并无异状,仍然温润柔和,看来对方没有杀气,对她并没恶意。   混合着冰雪的冷冷梅花香气,在院子里散开,这个味儿一天里她闻到了好几回,如今已经非常熟悉。 这个家伙阴晴不定,还这么装神弄鬼的,宫鲤眼睛一转,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里是不能胡来的地方,自己也不是随意可以欺负的弱女子。   如此一来,便假装不知情,漫不经心的蹲下身,一手摸着腰间,一手伸向怀里。   水池里的鱼都特别乖顺,安静的贴在池底。宫鲤紧紧的抓着白练,从池子里看到身后弥漫出了一团黑色的雾气,从水中看那团黑色竟然说不出的好看,就像是一滴墨汁滴入水中,有种水墨的诗意。 宫鲤被身后越来越近的寒气打断了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终于想起了自己要进行一场人鬼大战,瞬间崩紧了身体,寒气从脚底散开,鱼池的水面也结成了冰。   有你好看!   猛然间,宫鲤迅速的向一边滚去,顺势抽出白练,向身后甩去。手里的一串佛珠也被她扔出去,鬼应该都怕这些东西吧,先扔出去再说。她动作利索的滚到一边,屈着一条腿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眼中的得意在看到对面的那个人时,转为惊讶。   身后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男人,他还是一身黑袍,只是这次没有黑雾,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就直直的看过来,双眼皮弯成了一条优美的线在他垂下眼帘的时候向上飞去。 冰凉的眼神看着宫鲤一系列动作,闪过了一道兴味的光芒转瞬即逝。黑发用一根银色的缎带束了一缕在后面,儒雅俊美的脸。只是因为面无表情看起来多了些棱角,少了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他又垂眼看了看躺在地上暗谈无光的檀香木珠串,薄唇微不可查的抿了一下。   “冻死鬼,你跟了我一路,还装神弄鬼吓唬人。”   宫鲤见刚刚那雷霆一击丝毫没有战斗力,拍拍衣服,从容不迫的站直身子,只是握着白练的手骨节泛白。只能通过大声质问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不是冻死……鬼。”那人听着她说话,眉头轻轻跳了一下,待她说完,便屈尊降贵的纠正了一下。但是宫鲤脑海中想的是,不是冻死的,还是说不是鬼。可是他的脸也太白了,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活脱脱就是鬼……   “那你是什么……鬼?”   宫鲤顺着他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人看着她忽然轻轻的笑了一下,霎时间冰雪消融,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宫鲤真想吟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的笑容很浅,刚刚蔓延到嘴角就收了回来,简洁的吐出两个字。   “墨崖”   “什么?”宫鲤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时间没有明白其中含义,瞪着迷蒙的眼神看了过去。墨崖见她少有的呆愣,居然好心情的又解释一下:“我的名字。”   “哦,那你一直跟着我,是要我替你……超度?还是伸冤?我是大夫,之前也不信这些神鬼之道,所以若说治病,我可以施以援手。 要是你的这种情况,不妨到山顶的普济寺找南无法师。他是方丈,修为很高超度你,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宫鲤说的非常诚恳,末了还双手合十,向着山顶方向拜了一拜,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墨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莫名的有些荒唐,堂堂一介诛魂令主,居然被误认为是一只等待超度的……冻死鬼。   宫鲤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墨崖, 见他也不说话,好看的眉毛皱了一下,然后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然后抬起脚,一步一步踩着冰走过来,每一脚看似轻飘飘,但冰就那么在他的脚下碎裂开来,宛如莲花盛开。 宫鲤想起来一句话,叫步步生莲,说的就是这般吧。   美色当前,但是宫鲤在这样的气势下根本无暇欣赏。   宫鲤看着墨崖一步步的向她走过来,心下实在摸不着头脑,说错了什么吗?   她一扭脸看到旁边架子上的红果,眼睛一亮快速的跑过去,伸手摘下来好几串。又走到墨崖身前几步远,示意要送给他。   “这是离天岛特有的仙女果,我送你一些。爷爷虽然不在家,但是我自己就能做主。这是从普济寺摘来的,这座寺庙就在山上,人吃了可以长寿,鬼……那个有法力的人吃了更是能增强法力。”   “……”    墨崖听着她口不带喘的说了一长串,觉得这个女孩儿不仅奇怪,而且有趣。又是利诱又是威胁,看样子还是害怕了。她伸出来的手,红果在白皙纤巧的指尖,红的似血。   墨崖伸出手却没有拿那些红果,而是抓住了宫鲤的手腕,指尖轻轻一划,之前裹起来的布条就散开来。   一条黑色的伤口横在她细弱的手壁上特别明显,看起来并无异状,但是……。宫鲤看这他手指不停的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有些痒就要缩回去。   “别动。”   “啊痛……”这个叫做墨崖的鬼,顺着她的血脉按了两下,用手指一划,一串红色的血珠便冒了出来,他嫌恶的皱了眉,立马就扔开了她的胳膊,退开了一步。宫鲤吃痛,看着胳膊上一片鲜红,想也没想抽出白练就向他站的地方甩去,这一击用了十成的力。   宫鲤摸着自己的手臂,气的脸色通红。   墨崖眼角感觉到一阵劲风闪过,虽说有些气势,但终究是这武器的主人能力太弱,速度还是不够,只是微抬了手臂,便把白练抓到了手里。   “不自量力"   入手的这条白色绳索,柔滑微凉,而且灵气十足,可见是个好东西。墨崖把视线放到手中,这不是幽冥的东西吗?怎么在这儿……手上一用力就不小心把白练一头的宫鲤给拉到了跟前,宫鲤也没想到他会忽然用力,身子没站稳就向前扑去。 刚刚那一招她是十拿九稳的,虽不至于让人重伤,但也颇具气势。却没想到被这么轻巧就化解了,手里还紧紧的抓着白练,丝毫没防备,就忽然被墨崖扯到了跟前,砰的撞上了铁一样的胸膛。   她虽然长得快,但也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不过才到墨崖的胸口。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头晕眼花。    "哇啊……"    "……"墨崖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撞过来,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他一时间僵直了身体,人类的体温让他不适想都没想就把她推了出去。 宫鲤摔在地上,抬起头愤愤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讨厌的鬼,眼睛里蓄起了泪水。朝着墨崖大喊:   "你这个无耻之鬼,仗着这里没有什么厉害角色,就耍威风欺负一个小孩子吗?怪不得你投不了胎,就是因为品行太差……"   "投胎?"   墨崖看着宫鲤愤怒的看着自己,黑亮的瞳孔里面清晰倒影着自己的影子,随着眼中升起的水汽一荡一荡……干净的惊人。 宫鲤也没看清楚他这么动作的,就忽然从几米远的地方站到她的跟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是一大片黑色,上面居然有着奇怪的纹样,缕缕银线随着他的动作,像是流转的月光。 眼皮上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宫鲤一惊下意识的挥开,却不想被人抓住了手臂,然后他看着墨崖抓着自己的手臂,拉下衣袖,然后举到自己面前……   "你这个……无耻”   “闻闻,很臭……”宫鲤看着墨崖把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凑到自己鼻子底下,下意识的闻了闻,脸色大变。   “……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臭。”宫鲤闻着自己血液里若有似无的臭味,似曾相识,忽然她一愣,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这个味儿她记得,那些被黑蛇咬伤的人,伤口就是这个味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她就开始腐烂了吧……   “铛……铛”,山上传来寺里的钟声。   墨崖听到后便站直了身,他侧头认真的听了一下,虽然仍旧是死人脸,但整个人比刚刚又冷了几分。   转头看了宫鲤一眼便转身朝山上而去,在他的周边散出团黑雾,瞬间便消失在林中。   宫鲤无暇她顾,抱着自己的胳膊,连哭的心情都没了。 卷一 :诡异南境 第五章 神女溶洞 宫鲤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毒会这么霸道。   刚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她洗刷的时候就发现被墨崖划开的伤口开始化脓,里面散发出一股既甜腻又恶心的味道。   昨日她翻找了三年前的药方,上面的几样药材并不难找,唯独蛇莓子必须去神女溶洞里寻找,时隔这么久希望那里还能生长。   但是爷爷不在……对了!   秦福他们不是要去找千叶莲么,正好可以搭一程,搞不好也能在有生之年见识一下天下第一的草药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着下山去探探情况。   冻死鬼之后就没出现,宫鲤收拾好了草药就去山下找秦福。   倒是不难找,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秦福和好些个外地人在渡口那里。 宫鲤过去的时候见他们聚了不少人,有之前的官兵,村子里的其他几个壮年,还有村里为数不多考了功名的秀才——刘知南。听说他去年进京赶考,一走就是将近一年。 村子里的人都没什么文化,也说不清楚那些门道,所以大家伙儿见他回来,都以为是落榜了。   总共算下来有十来个人,宫鲤把秦福拉到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又加重了一些程度,反正最后是撒娇卖痴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最后秦福无法,看着吧嗒吧嗒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宫鲤,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并嘱咐她明天一早就到渡口等着,天一亮就出海了。   把这个事儿打点妥当了之后,宫鲤便回去等着了,胳膊上的伤口发脓的更厉害了,撒了清毒的药粉之后,能清凉一时半活儿。 但是她知道这个毒性蔓延的非常快,整个胳膊从外面看好得很,但是里面的血液却开始腐烂,即便不疼不痒,她还是觉得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麻。   伴随着身体上的不适她开始口渴,和容易出冷汗。给自己开的药方是之前爷爷多次尝试之后的一个,众多药材里面缺了蛇莓子还有寒菱,效用大减,而这两位药材都长在阴暗潮湿的溶洞。   这么看,显然之前遇到的那个人身上就是尸毒了,自己如果诊治不及时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给爷爷留了信,告诉他自己要搭着秦福他们的船到溶洞内采药,让他不用担心。随身的背包里放着一些解毒的药丸,想了想又拿了一些伤药之类的备着,收拾妥当,看看天色,还能将就的再睡一会儿,便合衣躺下。   月色当空,窗户、门框泛起了白霜,屋子里弥漫起了寒气。   宫鲤睡着觉得有些冷,就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明明床那么大,她却像只小猫一样紧紧的贴在床边,头就耷拉在床沿上。 右手无意识的挠着左臂上的绷带,刺啦刺啦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忽然被一只手抓住。   墨崖抓着宫鲤的手,是人类特有的温热体温,却让他没那么恶心。她左臂上的伤更严重了,毒气极其霸道,附在她的血液里难以根除。 他的寒气都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却没办法祛除,一团黑气裹在她的胳膊上,很快就见宫鲤放松了眉头。   墨崖拧了一下眉,对这个女孩儿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柔软而又温暖。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是猝不及防的不安定因素,脆弱却有着一种不知死活的勇气,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累赘。   可是,看着这个女孩儿,他竟然生出了一种据为己有的心思,要不就把她藏起来,要不就把她杀掉。   这么想着,他散发出的寒气更重,周身黑气翻腾的厉害,六月的晚上竟生生刮起了风雪。   “冻死鬼,你快去投胎吧,我超度不了你……”   宫鲤缩了一下身体,腿蜷缩到了胸口,胡乱的挥手不小心抓住了墨崖放到床边的手,然后抱到了胸前,这一动又往床沿划了划,然后嘴里嘟囔着,一会儿冻死鬼、一会儿爷爷、一会儿大将军什么的……。   墨崖掌下是一团很柔软的触感,很温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迅速的把手抽出来。而宫鲤却因为他猛然间的动作往下掉去。墨崖也没想到这样的变故,慌乱间他觉得嘴上有个湿软的东西,鼻尖是一股特别淡的兰花香。 宫鲤那双半睁的眼睛,黑亮的瞳孔没有焦距,睫毛像一排小扇子盖在眼睛上,极缓的扇了一下。   宫鲤朦胧间梦到了冻死鬼墨崖,阴魂不散,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烧了好多的纸钱、房屋、美女给他,但是他一挥手全都给弄没了。 她一阵手忙脚乱,挣扎间她好像抓到了什么,凉凉的,嘴边也有个东西很香很凉,舔舔也很滑……是什么呢?这么软。   “……”   宫鲤摸着摸着摸上了墨崖的脸,一睁眼发现眼前有双眼睛,真漂亮,睫毛比自己的还长……离得这么近,谁呀!   有些眼熟呢……   “起来。”   “……?”宫鲤眯着眼,还没从梦里回笼神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身子被扳正才清醒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捂着嘴巴,站在了起来。   “啊……啊…你怎么会在我房间,还……你个流氓。”   “明天你要去神女溶洞?”无视宫鲤的指责,墨崖冷冷的转移话题。   “对呀,怎么啦,关你什么事!”宫鲤脸色通红,心跳如鼓,气呼呼的瞪着站在床边的墨崖,希望在气势上能压倒对方。但是墨崖压根就没看她,反而是转身走到桌前,夹起了她写的信。   “那里的事你应付不了。”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宫鲤见墨崖压根就没看她,听他这么说,想都不想就直接反对。   “我说了,不要去。”宫鲤看着墨崖身边的黑雾翻腾的更厉害,掀起了一股小气流,把桌上的一张纸刮得哗哗响。吞了下口水,敷衍一句。   “我要睡了。”从床脚拖出被子,抖开钻进去,把自己包起来。   墨崖眼角一抽,看了看躺着的宫鲤,放下手里的纸条,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外的大将军抬头懒懒看了一眼,歪着头嗅了嗅,又低下头睡了过去。   墨崖不动声色的走出房门,摸了摸嘴角,刚刚宫鲤咬的很重,居然有些疼。就连被剑穿胸而过,他都没有皱过眉头,居然会感觉到疼。摸了摸心脏处,刚刚跳的有些快,这种感觉很新奇。   抬头往神女镜溶洞方向望了一眼,便化作黑雾消失了。   宫鲤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身上忽热忽冷,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感觉身上沉沉的,像是得了风寒一般。早早收拾好,她就往渡口走去。 秦福他们那些人来的也早,见到她都招呼着,让她先进去船舱里休息。   大家忙碌地准备着,宫鲤用手按按左臂的伤口,有些刺痛,透过绷带她已经可以闻到很淡的腐烂味儿,这个程度的味道其他人还闻不出来,但是她自己却浑身难受。 不自觉的就离人们远了些。很快天就亮了,大船驶入海里。    船无风无浪的行了将近三个时辰,起初时候是晴空万里的,临近神女礁岛的时候,天就有些暗沉。    宫鲤跟着大船到了溶洞,本来打算的是自己在洞口浅处就好,等到秦福他们回来再把她带回去。   可是,四个时辰以后,当她站在阴暗潮湿的溶洞深处,脚底踩着湿哒哒的地面,呼哧带喘逃命的时候……她后悔了。   为什么不听墨崖的话,留在家里呢。   或许爷爷回来后,就有更好的办法治她呢……   为什么高估自己并不是很高明的能力!   这里面是有要人命的东西的……   就在之前的四个时辰里,他们这一行十来个人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冲散,有几个人被拽到哪里了都不知道,只能听到惨烈的嚎叫和浓重的血腥味。   此时此刻宫鲤看着靠在石柱后面大喘气的几个人,觉得手臂疼的更厉害了。大家紧紧地靠在一块儿,宫鲤被围在中间,旁边那个叫做刘知南的书生一直拉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小宫鲤别怕,这好东西就是难得,秦大哥拼了命也会护你,不然……可让我怎么和我爹交代。”    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了动静,秦福转过头跟后面的宫鲤安慰了两句,毕竟之前是他想宫鲤会医术,带着也倒是不妨事,现在死了好几个人,她肯定是怕的厉害。 然后又对着其他人面容一整,他本身就一双大眼,五官凌厉,变了脸看着着实有些气势。   “你们,也给我打起精神,事成之后可是有千两银子,别给我怂。要想拿大的,就得豁出去命。这方圆几十里,咱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多久了,就没听过有什么鬼怪。这里叫什么?神女镜,那是上古时候仙人住的地方,肯定是有什么黑心的要和咱们抢。待会儿,遇见什么可疑的,只管砍了。”   几个人本来有些神神鬼鬼,被这么一训斥,又都觉得在理。这么一笔大买卖,难免有人会漏出风声,如果是有人来抢,那就不能客气了,想想那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之前升起的恐惧又被压下去了一些。    “哎,你们看,那边有东西在发光。”宫鲤眼神很好,虽然四周昏暗,但是那一闪闪的光亮还是被她看到了。   “真的哎,咱们往那边走,知南你牵着小宫鲤,大家跟紧点。”在里面绕了半天没见着什么东西,火把又总是半死不多,一听有光,几个人急忙跟上去。   几人刚走,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便伸出一截手骨,尖利的指骨贪婪的拨弄着地上的土壤,顺着石柱攀到上面,来来回回像是在感受刚才几人的气息。 偶尔刮到石块便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宫鲤向来对细小的动静都很敏感,停下来往身后看去,感觉有个东西迅速闪到柱子后面,只是太快没看清。 那是什么呢? 卷一 :诡异南境 第六章 琉璃千叶 宫鲤一直惦记刚刚看到的东西,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空,手上一紧,是刘知南拽了她一把。   没再继续研究之前看到的东西,又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当众人消失在拐弯处的时候,那截手骨又慢慢的伸了出来,一下一下的扣着石柱,五指分明极其灵活,像极了一个人趴在那里,悠闲的看着这些人,享受猫戏老鼠的乐趣。   几人压根就没注意什么白骨,一心追着那些光点,跑近了才发现是些飞蛾,它们像是被什么召唤一样,从各个方向飞过来,然后往前面飞着。 因为有了这些飞蛾身上的亮光,洞里总算能看个大概。   周围有三个洞口,他们是从其中一个跑进来。洞顶极高,能看到那些飞蛾密密麻麻,像是块发亮的幕布一样。在往上又是黑沉沉的。 垂下来很多石钟乳,有粗有细。和地上的石笋接起来形成林立的石林,有的没连起来,仍然在滴答滴答的滴水。 地面不平,坑坑洼洼,现在反射着顶上的光亮,如果没有刚才惊悚的经历,这一景宫鲤相信,刘知南定能吟诗几十首。   “哎,你们看着石壁上是什么?好像刻了东西。”   “知南,你读过书,快来看看这怎么画的,太逼真了,吓人。”   “这不太像是画出来的,这东西太真了,像是被活生生刻在里面一样,这些人太像活人”   宫鲤听着他们谈论,伸出手摸了一下,油腻腻的很恶心,像是涂了厚厚的猪油。她一扭脸就看见石壁上刻着一个男人正在拉扯自己的肠子,惊恐的看着后面,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周围男男女女,层层叠叠的画了很多,表情惊恐。 “ 真的是……呕!”   身边的刘知南忽然扶着墙吐了起来,肩上被秦福狠狠的拍了一掌。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咳,到底是书生,要不是看着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还真不想带你来,这都吐。这一看就是假的,就是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罢了,咱们快往前走吧,跟着这些蛾子,这些东西最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大家也别害怕,想想那黄灿灿的金子,事成之后咱们每人都有上百两,想干嘛不行!”   大家回头看看没边没际的溶洞,想想也是,来都来了,麻利点早点完事儿好回家。   宫鲤扶着身边的刘知南,发现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洞里忽然降了温度,秦福催促大家往前走。 宫鲤扶着刘知南走在后面,经过一个洞口的时候,她感觉从里面吹出来一股冷风,还有她熟悉的梅香,是冻死鬼!这个味道天下地下怕也只有他才能散发的出来了。 宫鲤眼中亮了一下,拉着刘知南快步往那个洞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往里面望去。   “冻死鬼?是你吧!”   “……”里面没有回声,但是宫鲤能感觉到冷香更近了,她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到冻死鬼,心里陡然安定了不少,停在站在洞口,向里面张望。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洞口就蔓延出一股极黑的雾气,随着雾气消散里面一个人形也显露出来。他不急不慢的走过来,迎面就是宫鲤笑眯眯的脸。 这张脸在整个阴沉的洞里,亮的晃眼。墨崖不由得垂下视线,等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才抬起眼,冷冷的迎上她的视线。   说实话,要是在平时她看到墨崖心里也会咯噔一下,但是在这里她忽然有一种遇到了自己人的感觉,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里面透露出了很大的惊喜。   “为什么要来。”墨崖劈头就凉凉的来了一句,但是宫鲤已经下意识的把这当做一句关心的话,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落下。   “我确实也没打算过来,不过都走到这里了,我也没法自己回去。你知道些什么吗?你和我们一起吧,这里确实有危险,我们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宫鲤也没在意墨崖的冷脸反而是很想说服他同行,他昨天就让自己不要来,今天又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不放心她么。而且昨天……这么一想脸有些红,但是想到场合有些不恰当,还是努力的平复好心情。 扬起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这墨崖,露出讨好的笑容,连嘴边的梨涡都陷了下去,墨崖甚至看到了她左边有个尖尖的牙齿,活脱脱一只讨好人的猫儿。   他垂下眼,不再看她脸,沉声道:“这里危险。”   “有你呀,和我们一起走吧……”宫鲤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特别的谄媚,但是这个冻死鬼本事怕是他们一堆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眼看着他有些动摇了,忙又讨好的笑笑。   “我们会保护宫鲤妹妹的。”就在她和墨崖努力撒娇的时候,宫鲤手上一紧,身边的刘知南突然出声,他拉着宫鲤的手看向墨崖。 墨崖似乎被这个人的傻气惊到了,盯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然后侧过身斜瞥着他们,凉飕飕的说:“不知死活。”转身就走了。   “我……”宫鲤没想到墨崖忽然变脸,刚刚那刀子一样的眼睛看过来,她差点把扶着的刘知南扔出去。但是也没必要毫无缘由的说翻脸就翻脸,如此反复无常又小气。   宫鲤叹了口气,和鬼打交道,果然是不按常人的思维行事。撇撇嘴,看着墨崖消失的方向,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手伸到怀里,将那把小匕首攥紧,一旁的刘知南看样子缓过神来,拉着她跟在大家后面追那些飞蛾。   它们很有规律,一开始飞的很散,后来就聚集成了一团一团。七拐八拐,在洞里穿梭着,很有纪律的向一个方向前行。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样子,大家听到了声响。   很像是搅拌声,空气中还飘荡着好闻的味道。像是一种花香,说不上来什么品种,但特别的浓郁,甜腻的浮在空气中。 忽然那一团蛾子飞的慢了下来,停在了一个洞口,这个洞里闪着白色柔和的光芒,似乎是成千上午的这些光球组合到一起。它们在洞口转悠了一会儿,又从一团,四散开来,直直的飞了进去。   原来花香和搅拌的声音都是从洞里发出,宫鲤侧耳听了听,搅拌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些硬物,偶尔还有水拍打石岸的声音。   “走,都到这一步了,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走”   “走,大家跟上……”   秦福一马当先,随后是周越几人,刘知南因为刚刚又是吐又是吓,心里总是不安,就落在了后面,听着先走进去的几个人发出赞叹:   “……天吶,这是仙境么?” 卷一 :诡异南境 第七章 人间炼狱 几个人走了进来,就被里面的景色震惊到了。   这里的色彩斑斓与外面的阴深恐怖简直是两个世界,周围洞壁和洞顶上全部都是那些会发光的虫子,它们层层叠叠的裹在石壁上。 如果不去细看确实很美,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不若月色清冷,也不弱灯火昏黄,有些像夜明珠的色泽,很柔和,将洞里的景色照了个通透。   水流潺潺,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水流,顺着一根如婴儿手臂粗的石柱向下流着,汇到了靠右边的一个池子里,里面长了满满的荷花。 花开正好,看品种应是千日红,却比平常见到的大出许多,花朵全开的有花伞大小,就连花苞都像一个个大红灯笼,在翠到滴水的荷叶上美的触目惊心。 洞顶上滴落的水珠滴落在花瓣上,硕大的花朵便颤颤巍巍晃动一下,有的滴在荷叶上,噗的一声,听着人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   左边有一凸起的石笋,上面好似被人削了半截,从里面伸出三株金莹剔透的花,其中一朵的花苞,刚刚开了一点。 另外的两朵已经差不多开全,层层叠叠的透明花瓣,薄如蝉翼,唯有花心是一滴朱红,像颗痣一样被点在中心。 花朵很小特别精致,静静的开着,远远的就能闻到香气。   “琉璃千葉莲,九百年一开一落,花期只有半个时辰,只是……”   宫鲤看着那台子上的千叶莲,初见时也是满眼惊艳。只是越看越觉得的怪。 据书上说,琉璃千叶莲人间与幽冥各有三朵,人间这三朵是有吸取日月天地之精华,被天池圣水浇灌而成的,是仙草宝物,应该是灵气十足才对。 但这花怎么浑身一种妖冶的味道,花瓣不够纯,而是偏粉色。 花蕊的红色也红的过分,尤其是那叶子,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暗红色的。但是大家一时间也没听她说话,只有身边的刘知南有抓紧了她的手。   “只是那么多人都在抢,没想到,居然让咱们几个人找到了,哈哈哈……赶紧的把它摘下来。”   秦福从后背上解下来一直背着的包裹,慢慢展开,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白玉盒子,打开后里面还散发着寒气,看来雇他们来找千叶莲的人也是行家。 他们几个人就琢磨着怎么过去台子那儿,它被围着一个池子中间。宫鲤借机打量起了周围的动静。   “游过去,这里看着也没多久距离,我来。”周越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跳进了池子里。 周越是十里八乡的游泳好手,一口气游个百十来米不成问题,大家看着他跳下去,直直的往过游。 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台子边,身手矫捷的爬上去,还站在上面冲对面的人挥手。只是他转身去摘那三朵花的时候,伸出手摸上了花瓣,眼睛凑到跟前在看,半天也没动作。   水池子荡起了波纹,宫鲤瞬间又闻到了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这里面四处不透风,怎么会起浪呢?    宫鲤盯着水里,忽然她在水中看到了一块凸起的骨头,再看台子上的周越依旧凑在花身上,一动不动,就对着对面大喊。   “周越赶紧的快回来。”叫了两声不应,就解下腰间的白练向周越甩去,白练灵活的身躯瞬间缠上周越的腰。 秦福一看不对劲也过来搭把手,只是刚触摸到白练便被冻的整个掌心都通红,转而去抓宫鲤的胳膊,周越动了一下。    周越好像是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腰间的东西,忽然那朵刚刚安静的花朵,张开花瓣一下子吸在了周越的脸上。   宫鲤用力的拉着周越的身体,那两朵花也缠上了周越的脖子。   噗通一下,宫鲤和秦福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白练的一端只有周越的下半身而已。   谁知那水池里面的水瞬间疯狂起来,哗啦哗啦溅起大大的水花,有个男人刚刚站在池边竟然不小心给卷了进去,周围人一惊赶紧的向后退去。   那台子上的千叶莲从血红色慢慢的褪成了玉白色,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它的花朵又开的更大更饱满。 周越的白骨掉落到池子里,池水骚动起来,将它卷进去,搅动着。空气中是一股甜腻的香气,是刚刚在外面闻到的味道。   宫鲤被拉着躲在了石柱后面,就见刘知南趴在地上,另一边的满池荷花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堵在了旁边那一堆石柱后面。   “妈的,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吃人。”   “赶紧走,快离开这儿……”秦福和另外三个宫鲤叫不上名字的人,跳下台阶,往洞口跑去。   “哟,这是去哪儿呀,我的宝贝可没吃饱呢。既然来了,就给我留下吧。”不知何时池边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人,腰间一根红绳,微微倾身时,大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光着脚在石台上晃来晃去。 即便是危险之中,几个大男人还是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人浓妆艳抹,看不清本来样貌,倒是懒懒的向他们挑眉看过来时,眼角的风情魅惑人心。   一只白骨深深的手从他的肩头探下来,一下一下顺着长到脚踝的长发,红唇微启。   “往、哪、儿、走 ……”   说完就往这边飘来,黑色的长发长了眼一样,向着几个人缠过来。秦福到底是有几下子,他那刀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居然斩了好些头发,那女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叫声,很是疯狂却也一时间近不了他的身。 宫鲤靠着秦福后背用力的挥着白练,那些头发并不敢碰到白练,有好几下抽到了那个红衣身上,留下一道道发黑的痕迹。   往外跑的另外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头发缠住,却怎么也斩不断,被白骨断手一下子掏出心脏。   “小宫鲤,一会儿你赶紧跑……”    秦福不知道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黑乎乎的往红衣身上扔去,也确实管用,红衣尖啸一声就缩了回去。 宫鲤趁机又给了她一击,急急往洞口跑去,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秦福握着刀的手臂被白骨拧了下来,他身上缠满头发,心脏被白骨抓在手里,嘭一下就捏碎了。   就在宫鲤回头的空档,她的脚踝被缠住,整个人扑到地上。然后她看到了荷花池边趴着的刘知南,正悄悄的往她这边爬过来,她连忙冲他摇头要他不要乱动。   池子里哗啦哗啦的水搅动着,空气的香味浓郁到让人头疼,台子上的花忽明忽暗的发出光来。那红衣人对着盛开的千叶莲喃喃自语,白骨就靠在她的脚边。   “我的宝贝马上就要全开了,你就能有个身子了,咱们离开这里,开心吧……”   白骨断手爬到她腿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像是在安慰。   忽然那截手停下动作,转向洞口。红衣也人瞬间睁开眼,盯着洞口。冷冷的出声:   “何方神圣,大驾光临。” 卷一 :诡异南境 第八章 那就去死 从洞口蔓延进来像墨一样的浓雾,整个洞里瞬间开始冰冷,浓雾所到之处迅速的结起了冰霜。   红衣方才的嚣张收敛了起来,挺直了身子,来人不弱,不然她和白骨不可能人都到家门口了才感觉到。   眨眼间洞里就布满了白霜,四周墙面上的飞蛾被冻僵,结成一个个冰棱,尖锐的棱角闪烁着光芒,洞里面比刚才更亮了。   那团黑雾,逐渐凝聚然后又散去,露出黑袍,他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袍子轻微的晃动着,听不到一丝动静。宫鲤支撑起身子,看到墨崖的时候,心里一阵感动。   墨崖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宫鲤,微微皱了眉头,然后将视线转向红衣。   那截手骨,迅速的从红衣人身上爬下来,向着门口爬去。它忽然窜起向墨崖挥去一爪,随着幽蓝的五道光芒闪过,在墨崖的身前支起一排冰棱,那些冰棱被切断掉在地上,墨崖依旧毫发无伤。   红衣人在白骨动作的时候,迅速的飞上石台,抓着花枝用力往出扯。   那石台底下,发出尖锐的鬼啸。从花枝的根部深处无数的触须,紧紧的缠着红衣人的手臂,她扭曲着,仍然死命的往出扯,触须已经爬上了脖颈,她痛苦的大喊出来。 白骨断手焦急的挠着地面,却跨不过中间的血池,血池中翻腾着,很多黑色的影子想要挣脱出来却又像是被束缚着没办法逃脱。   百鬼同哭的声音在洞内想起来,四周刮起了风,把荷花池的花打的七零八落。宫鲤被狂风卷着撞向荷花池旁边的石柱,被爬过来的刘知南接住,喷出了一口血。 宫鲤被撞的有些发晕,还是挣扎的爬起来,从怀里摸出药瓶也来不及细看,就往刘知南嘴里塞。     千叶莲被连根拔起,底下滴滴答答的滴着血水,怪风戛然而止。   她不管不顾的飞身上岸 ,中间还差点被池中伸出的手拉到水中,连衣服快遮不住身体了。三朵花都开全了,在红衣人手中扭动着。 她此时也满身狼狈,伤口不断冒出黑色的血,随着她走过,像是一片墨迹。   "我的宝贝,是我的……”红衣人抱着手中的莲花,神经质的喃喃。台上没了千叶莲,池水疯了似的往台上涌去,千叶莲断掉的根须胡乱的挥舞。 “琉璃千叶莲,食人之魂魄,葉瓣剔透如蝉翼,流转间绽放荧光,香气可逾万里,剧毒,非命之损毁不可食。天元九年,阴阳交接处开六朵千叶莲,人间、幽冥各三。现幽冥尚有三朵,被冥鹤看守。人间三朵,被盗。”   冷冰冰的声音夹带着阴寒的罡气从洞口向着红衣人袭来,饶是她反应快还是被掀翻在地。她唇边溢出一缕黑色的血。   她爬起来,擦掉血迹,狠狠的看着眼前的这人,方才的媚态荡然无存,面目狰狞声音尖利。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红衣在这暗无天日的洞里待了一百朵年,自认没得罪过你。”   墨崖整个人隐在宽大的黑色袍子里,伸出白的不像话的左手,指着红衣人手里握着的花,面无表情的开口   “给我。”   “哈哈,又是一个来抢的,给你!你想的倒美……”红衣人扬起自己的衣衫,刚刚还破破烂烂的衣服忽然间像个大幕布一样将墨崖裹了起来,她又一把将手腕折断,念着咒语,墨色的血液便向着墨崖冲去。 这些血液含着剧毒,还有腐蚀性,喷溅到荷花池中,那些荷花瞬间就成了枯枝。   她阴毒的盯着对面,尖声笑着“让你尸骨无存”。   只是笑容还未盛开,“刺啦”就见她的红衣碎成了片洋洋洒洒的四散开来。    墨崖毫发无伤,站在原地,只是手中多了一把刀。刀身上下就是一块儿黑铁,萦绕着黑雾,没有刀刃却能瞬间将天衣撕成碎片,这三界之内除了那位亦正亦邪的诛魂令主还能有谁。   “诛魂刀……你是幽冥的……。   “拿来”   “哈哈哈,我何德何能劳您大驾。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如愿,我等啊等啊,等了三百年。只是想给公子造一个真身,那人说只要这花开好了,就马上可以大功告成了……给你……除、非、我、死。”   红衣狰狞的叫嚷着,突然之间抓起千叶莲塞到了嘴里,用力吞到肚子里,挑衅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就去死”墨崖看着红衣突然的动作,仍然无动于衷,只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不惊不怒,似乎也没有因为千叶莲的损毁有什么愤怒,只是单纯的想赶紧的解决这个人。   他还未动作就觉得后面忽然有冷风袭来,然后听到宫鲤的大喊。   “墨崖,小心!”   墨崖侧身一避,连根头发都没有伤到,但是脸色忽然阴冷的看着对面的那两个东西。   白骨断爪,小心翼翼的退到红衣人身边,砰的一下把手里拎着的宫鲤和刘知南扔在了地上。 爱怜的用食指轻轻的碰了碰红衣的脸颊,却因为整个骨爪太过锋利在上面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汩汩的流着黑血。   收回手指他又转过来对着诛魂令主,咯吱咯吱,筋骨错位,瞬间涨大了许多,犹如一只巨大的怪物,挥舞着向那人冲过来。   “不要……你如果伤他我就把这个丫头掐死,这个丫头认识你吧,你难道要看着她死?”宫鲤被掐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她艰难的把手伸到怀里,摸到了匕首,狠狠的向前挥去。   “啊,我的脸……”   宫鲤捂着脖子痛苦的咳嗽着,胡乱的刺中了那红衣的脸,长长的划痕里流出墨汁一样的血。 她刚退后了一下,脚就被紧紧的抓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脖子被掐住,这次红衣用了很大的力气。 宫鲤又刺了她一刀,手就被拧断了,她拼了命的挣扎,扯下身上的符咒不管不顾的往脖子上的手按去,红衣被符咒烫的一阵哆嗦,却没松开。   不由得在心中骂起了那个整天吹牛的老和尚,佛珠像个破烂儿,符咒更是没用,挣扎间把视线投向站在不远的墨崖。 她看到墨崖听了红衣的话后仍然举起了刀,手起刀落干脆至极。   一旁的刘知南艰难的爬起来一口咬在红衣手上,嘴角墨汁一样的血水往下流,有的不小心吞了下去。   宫鲤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出窍了,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她看到一道炫目的白光一划而过,脖子上一阵刺痛,她似乎听到冰碎的声音,还有红衣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被扔在地上,脸正对着墨崖那边,她看到那把寒气深深的刀,一刀就把几米高的白骨,砍成碎片。果然是把无情的刀,一刀毙命,冰封万里。   白骨断手的指骨被齐齐斩断,碎裂在地上,像一地水晶。   红衣人一把甩开手臂上的刘知南,扑在地上的碎屑里,疯了一般把碎块抱在怀中,黑色的血将地上拖成一道一道的墨色,竟然像一幅极美的水墨画。 她趴在冰块里面,一动不动,红衣铺开,像一幅凄美的画卷。   但是这里没人欣赏,墨崖收起刀冷冷的看着宫鲤在那里手忙脚乱,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墨崖,你快救救知南哥哥,他要沉下去了。”宫鲤扯着刘知南往下沉的身体,朝着一边的墨崖大声的喊着。可是他眉峰一动不动,说了句“关我何事。”   “我没力气了,求求你……”宫鲤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刘知南刚刚笑着合上眼,还说不要管他。宫鲤手臂发麻,整个人都被拖着探出了一半。   “放手……”一阵寒光闪过,宫鲤手里一松,就见刘知南的身体迅速的沉了下去,而她的手里只抓着一块布料,边缘被齐齐切下。   宫鲤泪眼朦胧的看着刘知南沉下去,在他嘴角还有一丝笑,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这一天的惊险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害怕、委屈齐齐迸发。   黑靴无情的踩着地上的碎块,碾成粉末,被他扬起的袍子吹散。他看都不看地上的那摊红色,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路过宫鲤的时候,伸手将她从池边拉起,往外走去。   “不用你管……”   “走。”   “你为什么这么冷血,你明明可以早一点出现,大家都不用死了,你明明能制止,却冷眼旁观。就算是鬼,你以前也没有人心吗?你怎么这么坏!”   “贪心就要付出代价,他们该死。”宫鲤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墨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笑该哭。是恨他见死不救,还是感激他总算记得就自己一命。   红衣残忍尚且知道维护同伴,而墨崖的无情却是来自心底的麻木,他对和自己无关的任何事物,如同对待蝼蚁一般不屑一顾。   墨崖因为宫鲤眼睛里面的情绪感觉很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救这些贪图钱财,一心寻死的人,他们难道不是该死吗?   “是,你说的对……说得对。”   宫鲤挣开墨崖抓在手臂上的手,一瘸一拐的往洞外走去。   墨崖站在那里,看着她往出走,整个人寒气更重,黑雾在他手上翻腾,猛然间挥向洞内的石台。 那里又是一阵尖锐的鬼啸,在黑雾的镇压下逐渐消停,而墨崖知至知终看着洞口方向,皱着眉头。   “哈哈哈,真是奇景,都说幽冥令主绝情绝爱,让神鬼敬畏,如今被一个人间小丫头,引得情绪波动,当真是有趣。我红衣诅咒你,生生世世得不到所爱,孤独无依,不得好死。”   “哼……”黑影踏出洞口,整个洞内便凝结成冰,并且随着脚步声远离,炸裂开来。像是绚丽的烟花,登时就把一切都摧毁了。   洞内又恢复了寂静黑暗,不见了光亮,没有了香气,只剩下无尽的潮湿阴冷。   过了许久,阴寒消失。荷花池里忽然冒出了一串气泡,过了一会儿浮出了一个人,他被枯败的荷花枝叶缠绕着。   过了许久,他露在外面的手指痉挛了一下。越来越多的荷花枯藤将他缠住,一会儿工夫裹得严严实实,又沉入了水底。   洞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声音,像是谁都没有来过。      卷一 :诡异南境 第九章 又见飞鱼 宫鲤自从那日回来后便病倒了,爷爷是两日后回家的,进屋就见宫鲤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小脸发白,整个屋子里寒气深深。   再一探她的脉搏,大急。   看到桌上的字条才知道,她居然去神女溶洞采了蛇莓子和寒菱,果然桌上有个木盒里面放着很多,急急忙忙去熬药给她疗伤。 但她就是昏昏沉沉的不醒,最后无法找来了山上的南无和尚,说是被恶灵冲撞,喝了一些圣水什么的才渐渐好转过来。   村子里连连失踪了五六个人,都是村子里最好的打渔能手,大家还是惊慌了好一阵,后来听知情的人说是出海寻宝贝,超过了离天海边境被卷走了,一时间唏嘘不已,村长更是将大家集中到了一起,告诫千万别往南行船。   村子里老人都说是河神动怒,大家伙儿都谨慎了起来。   但说来也怪,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大家发现近处都捕不到什么鱼,生计都出了问题,而且怪的是,大家还染上了一种怪病,就是头晕呕吐身上发痒,爱出虚汗,时间再久这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对人又咬又挠。 这个病传染的厉害,被抓一下十有八九得中招,那些村民没法只得把他们锁起来,宫老爷子留信就是去魏村诊治那几个病人了,也不过是暂时压了病情。   这么一来,大家没法子,胆子大的偷偷摸摸的开始又往远处去捕鱼。   试了几回,看着也没出什么事儿,也就放开了,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先填饱肚子再说。   前一段时间,连连下了六七天的语,忽然放晴,就有渔民着急出海,回来以后愣是说在海面上看到会飞的鱼了。 当时大家还笑话那人眼花,这一代十几个村落全是靠着捕鱼为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品种。   那人见大家不信,就在海面上等。别说,就让他给捕着了。那鱼倒是与平常鱼大小没多少区别,只是鱼鳍很长,上面又长了好几对鱼鳍,而且脑袋很大,总之是个稀罕物。 那人是个胆大的,回家就把这鱼给炖了,吃完感觉整个人好像特别有精神,就连那呕吐之类的症状都减轻了。   越传越邪乎,这鱼价炒的很高,比其他鱼高出了十倍不止,大家也不管它到底会不会飞,反正“飞鱼”这个名就在短短几天疯传了开来,还搞出了天降神鱼、浑身是宝、益寿延年等等的名堂。 一时间渔民捕鱼的热情高涨,甚至有渔民半夜才回来。就连每半月停捕祭海神的日子都不错过。   村里老人,大呼作孽,必遭天谴。   众人嘴里是有毒的,说好的不见得灵验,一堆人都哭天抢地的诅咒,就真的出事了。   几天前有一艘渔船出海,家里人等了将近五日仍然未归,村长在几个村子召集了一些好手,还有半山腰上的宫家老爷子跟随。 大家想的是,那几个人是不是在海上受了伤之类,在那个海湾给搁浅了,所以有宫老爷子在,大家多少有些安心。   一行人就急急忙忙的出海寻人去了。   “噗通……”   一个黑影划过月色扎进水里,水面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只来得及看到一截黑亮的羽毛,估计是什么水鸟捕食,水底下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那只鸟再也没有出来,留下几根羽毛,在泛红的水面上漂着。 又一个大的浪头打过来,那点血色便看不太清了。   两艘渔船划过去,海面上传来呼噜声还有男人交谈的声音,在白惨惨的月色中,很是热闹。   “来,大伙喝几口暖暖身子,这海上的晚上又冷又湿,就这烈酒最是管用,来喝几口。” 村长秦海手里拎着几壶酒从船舱里走出来,几人看见忙过去接过来。秦海本人长的很是端正,个头中等。身姿笔挺,说话声音沉稳有力,五十多岁的年纪,一点不显老。 他在村里声望很高,大家都很敬重,所以他一过来,大家都站起来。秦海知道大家拘谨,索性也就简短的嘱咐了几句。   “唔……好家伙,这酒可真烈,不过真是爽快,多谢村长”  “我可担不起,待会儿还得各位出力了。就剩下最后几个地儿了,再仔细找找,希望能找他们。” 秦海当了村长有十来年,什么事儿都遇到过,也不是头一次寻人,所以神情中不见焦躁惊慌,依旧是神情坚定。   “村长,您别担心,咱们这么多人,几十双眼睛,绝不会漏了的。一会儿天就亮了,咱就往边上靠。”   “对呀……”   “没错……咱们都仔细着点。”   “……”   一些人,围着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海则上了后面的一艘小船。   一掀船舱的帘子,看着里头的两人不由摇头失笑,也不管他们,就找了个靠窗的座,坐着喝了一口烈酒。   宫家爷孙两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果然过了一会儿,宫鲤憋不住脸,笑眯眯的蹭到爷爷身边撒娇,十几岁的小姑娘,身量长高不少,坐着的宫老爷子,竟然需要仰着头和她说话。 宫老爷子一生气又把她拉到了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看着她因为前些日子生病,消瘦的样子,下巴尖尖,不由得气泄了一大半,但是也不得不做作样子训斥两句。   宫鲤一直看着爷爷的表情,看他手往桌上一放,马上就殷勤的倒了热水,递到他眼前。   “爷爷,来喝口水,消消气。”   “别卖乖,谁让你跟来的,不是让你在家里晒草药,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儿怎么办,大家还得救你。”   “谁让您故意支开我的,如果有危险,我一定要在您身边。”宫鲤把自己拧成了一个大麻花,背着手大声的朝宫老爷子吵吵,一副我就是很有理的蛮横样。   “你说你还有理了……”说着就抄起旁边桌上一个杯盖,作势要扔出去,也顺便瞟到了窗边看戏的村长。秦海一看,得,自己得上场了,放下酒壶就走了过来。   “哎哎,别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出什么事。小宫鲤你快去把自己收拾收拾,瞧瞧身上都是土。”宫鲤不在意的拍拍身上因为趴在柴堆里粘的土,接着村长的话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哎!”站住才是傻!船板上已经想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行了行了,来尝尝这酒,宫鲤在也好,这孩子耳聪目明待会儿也能帮着找找,而且她也跟着南无师父学了几年本事,保护自己也没问题的。”村长架住宫老爷子的胳膊,把他按在椅子上。   “哎,越大越管不了,这以后自己……可怎么活”,村长没听清他嘀咕了什么,就顺着今天事儿聊了起来。   前面船上守夜的换了一批人,大家又聊了起来,最近忽然炒高的鱼价,古怪的天气,还有这些失踪的人。 整个海面漫无边际,头顶是月亮脚底是海水,海面上有些寒气,大家灌几口烈酒身上暖了些。     几人聊着,不知不觉的东方也出现了鱼肚白,这一夜算是有惊无险。这一处很多天然溶洞,水底的礁石又多,大家都比较谨慎。   船舱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村长也出来了,身后是宫鲤和她爷爷。 大家都认识宫鲤和她爷爷,尤其是宫鲤平时见谁都笑着,安安静静,大家极是喜欢她。如今见她也来了,都跟她打招呼,但是看到宫老爷子脸越来越黑后,都摸着鼻子不做声了。   老爷子走到船头,看着前面的整片海域,面色微沉。右边是一个海湾,已经是最后一处水域,再往南走,海水改道,那些人也断不会再往前。回过头跟村长点点头,又继续看着远处。   “拐吧,小心着点。”    卷一 :诡异南境 第十章 这是墨崖 船一拐弯,就感觉到了海湾里面吹来的冷风,夹带着冰凉的潮气。   海湾的一边能零星看到一些卷起的波浪,偶尔能看到海鸟捕食,能赞一句波光粼粼。 然而船刚拐进弯道,就像是进入另一片水域,日头被石壁阻挡,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凉飕飕的从四处包抄过来。 船身全部拐过去后,他们听到了浪头拍打石壁的声音,与弯道外面的风平浪静比起来这里要躁动的多。   “爷爷,有血的味道。”   “人血……”船上的人一下绷紧了神经,咋一看没什么东西,但这里给人感觉就是阴沉而危险。   越往里血腥味越大,大家都谨慎地拿出刀剑之类的武器,缓缓地行驶船只。   “村长,宫叔你看水面。”原来水面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红色,尤其是在太阳下更是艳的厉害,就像是一块红宝石镜子铺在水面,美的诡异。 血水从最里面蔓延出来,就那么虚虚的浮在水面上。 村里的壮丁常年打鱼,海上凶险,个个都练就了好身手,但是看到这不寻常的景象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弯道里面也并不是一通到底,而是又有几处拐道,掌舵的经验很足,船稳稳的转过了又一处小弯道,很突兀的看到一片开阔而静止的的水域。   “前面有船,但是船面……”宫鲤攀上船舷,凝神向看着停靠在石壁边的船只,船帆上到处是血渍,还有撕破的布条,就是没有人声听不到一点呼吸声。 直到靠近了才发现,那些血是从这个船的船底延伸出去的,得多少血才能飘那么远……   “这不就是王储他们出海时的渔船吗?”   “没错,就是他们,那天我瞧见了……”   “往前划但是别离太近,他们肯定出事了,不然怎的不呼救,大虎绕着看一下。”唤作大虎的船夫缓缓的转到那艘船的船头处。 慢慢的靠近,绕过船尾,船帆上有刀痕和血迹,看来是有场恶战发生,可是这里哪来的海盗……再接着绕到正面时,饶是几个见过风浪的汉子,也红了眼。 有几个年轻的,当下都跑到船边吐了起来,村长颤着声喊了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年轻人一起上了那条渔船上。   甲板上到处都是肉沫,断骨、血迹,唯一算的上完整的就是地上几副白骨,头骨都不知去向,身体还在,只是上面没有一丝血肉,被啃食的干干净净,上面有着细小的齿痕。    渔村的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同寻常。起初埋怨这些人贪心捕鱼,现在看着这番景象都痛心而泣。   “大家伙儿,把这些人的尸骨带回去吧。好好葬了,回去千万对大家多多叮嘱,最近停乐出海,别因为那些个银钱没了性命。”   几个汉子,抹把脸跳到另一艘船上,动手收拾大家的尸骸。   “宫老,你看这像是什么弄的。”   “吃的这么干净,不可能是鸟类,应该是小东西,牙齿锋利密集。很像是老鼠吃东西的样子,但这是海面上,除非他们会飞了。说不好就是什么没见过的古怪东西。最近让大家警醒些,那些多长了鳍的鱼,还有那些怪病,说不好就是天灾人祸。回去我要去趟普济寺,找老和尚问问,他常年游历见识广,或许知道些……”   “我代乡亲们谢过宫老,这些年大家没麻烦您。”   “哪里话,我老头子当年要不是被村子收留,现在还不知道漂到哪儿了呢。”村长知道,这宫老爷子,不是简单人物,能留在村子里肯定也是经历了什么事儿,没办法。眼下,他愿意出一把力,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   众人一怒,这时候还有人笑!这是得多缺德……   “哎呦呦,秦村长你谢他作甚,直接谢我老和尚不就成了。”   “老和尚,你怎么过来也不出声,又装神弄鬼。” 宫鲤和南无和尚也算是熟人,一见面免不得要互相调侃两句,南无和尚虽说是个和尚但是有些为老不尊的邪气,常常说些不着调的话,时间一长连宫鲤都跟着学了三分的油腔滑调。   “小宫鲤,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装神弄鬼,我这可真的有一只厉鬼呢,嗷~ 怕不怕。”说着侧开身子,大家看到了他身后的人。 黑色的斗篷,白惨惨的面容,虽然美的跟画儿上的人一样,却没人有勇气敢凑上去。这家伙美的太冷清,看看那眼睛,是看人的眼神吗……跟装了两海碗冰碴子似的。   “这位是……”宫老爷子没见过墨崖,看他虽然面冷,一身气势不凡,估摸着也不是寻常人。   “……”墨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虽说没有回答,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颗高贵的头颅能点一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咳,这位是墨崖,是从北境过来的一位道长,途径这里,正好过来看看。”老和尚干咳了一声,叽里呱啦的嚷嚷了一通,很是拙略的想要掩盖墨崖制造出来的尴尬气氛,一边说着一边和墨崖上了船。   宫鲤自是知道这位冻死鬼的烂性子,只是摇身一变却成了道友。 什么道?鬼道?邪门歪道还差不多…… 之前的怨愤在见他一脸无所谓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又涌上了喉咙,那副目下无尘的傲气看着就牙痒痒。   “老和尚,你的这位朋友来的真是时候,咱们这里一出事,他就过来,顺便路过看看?顺的这么巧?我们愚钝,不妨这位墨崖道长,给说说有什么高见,北境据说人杰地灵,看你仪表堂堂钟灵毓秀必然见多识广吧,想必定能给我等这些无知村民解答一二。”   “宫鲤不得无礼。”宫老爷子很诧异宫鲤说话时候那阴阳怪气,针锋相对的口气,她一直都是一个乖顺的孩子,这是干什么? 宫鲤被爷爷忽然出声呵斥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说话过于尖刻,悄悄的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有……”。   “无碍。”墨崖垂下眼帘,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能明显感觉到宫鲤的敌意,那双眼睛依旧很亮却不像之前那么像成了水一样,而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里面有着厌恶。 就在刚刚他很远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心里就跳了一下,很奇怪,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之前走的时候她还面色苍白的缩在床沿。    看到她被爷爷训斥,眼睛里一闪而逝的不甘,破天荒的蹦出两个字,引得身边的南无和尚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恐怕是最近的这些事儿,不是那么偶然呢。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南无和尚伸出手,在他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尖利牙齿。   “哎?是齿骨,看样子是什么野兽的,这牙这么锋利。”   “你见过这么小的野兽?”南无和尚的手上躺着一个很小的牙齿,非常尖利,排布密集。   “这个上面有鱼腥味儿,不会是……”   “嗬,宫鲤你这鼻子怕是连狗都不及呢,这么远都能闻到。不错这确实是从鱼的嘴里发现的牙齿,这一片海湾向阳的地方怪石林立,背阴的地方水流错综,这在阴阳平衡上可是逆行。这只鱼骨是墨崖在这处海湾一直往深处走时,捡到的。”   “当时鱼身腐烂,只有这牙齿坚硬。”墨崖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海湾深处,语气平平的补了一句。   “如果有很多这样的鱼来袭击人的话,确实可以,但是除非他们能飞过来,不然又是怎么把一群身轻力壮的汉子,吃的这么干净”。   “爷爷,咱们可以进去探查一下,有古怪。”宫鲤看着那个阴沉沉的地方很是不舒服,里面散发出的味道很不祥。   “一边儿去!”宫鲤绞着手指,心想还是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