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故事起源 寒心妻负心汉(丁小乔) 引子 漫天烟花,草长莺飞,一派生机盎然的江南。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绿树掩映处一所高墙大院,院内喜气盈盈,似乎把这绿图染成红色。 这是本城最有名的诸葛太守家办喜事。她的女儿今日择婿订婚。 此时,正值四更时分,天有些微朦胧,暖风和煦。 诸葛太守家的老佣人阿常在小姐定婚之日,负责挂满院子里的灯笼,清晨的时候,他起得很早。 一圈、两圈……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院子里的灯笼挂满。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了,以前有个生日或者宴会或者一些喜事,这种事情都是他负责。 他做的得心应手。 可是这次却不同,开始还是满院子红彤彤的灯笼,似是一阵黑风吹过。老阿常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了自己这毕生都没有见过的事情! 院子里的灯笼,一半变成了灰色,一半仍是红色。 老阿常隐瞒了这件事情。 等他再偷偷观察小姐的脸色时,也有了新的发现。 她的脸上似有阴云之气。 为这种阴气老阿常终日阴郁,观察了好久,但具体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气。 老阿常又希望见到诸葛老夫人精挑万选的满意姑爷严公子。 他终日等待,终日盘算,可是即使是大婚之日也没有见到那种特殊的东西,只残留有自家小姐脸上的阴气…… 这是一个美丽的小镇。美丽的小镇中新鲜的故事总是很多。 阳光灿烂的暖春时日,河水碧波荡漾,水波中有着几只洁白的鸭鹅在嬉戏,花花绿绿的船只围着一条大船悠闲的往来,船中偶尔传来琴弦和少女们的嬉戏之声,偶尔还伴着吟诗和赋对子的附和声。 水边杨柳花树掩映处,有座高墙大院。像是画卷里的一副美人宅。据说在水柳掩映处,经常要出美人。 门口人头攒动,络绎不绝,互相推笑着,打听着,问着好。这座宅子的气氛渲染到了每一个人。 这天是诸葛太守家的小姐诸葛景云十五岁的生日。也是诸葛家老太太允许提亲的日子。 诸葛景云刚是少女的时候,聪慧美丽就已经传遍了这个小镇。 从那个时候到太守家提亲的就踏破门槛、络绎不绝。 诸葛老太太只能发话,提亲只在诸葛景云生日那天,其他的日子一概不谈这个问题,这不,大清早的就已经踏破了门槛。方圆几十里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早就期待了这个日子。 老仆人阿常大早晨的就在太守家的花园的中厅外用长竹竿挑起了红彤彤的灯笼。这是老太太昨天的吩咐,也是自己以前的提议。 “老太太,在我们家乡啊,一般为了预示自己好的兆头,都点上红红的灯笼,尤其是喜事的时候,通宵达旦的几天红彤彤的亮着。” “阿常啊,你也照办,景云生日那天,大红灯笼我们也通宵达旦亮个几天。我们也要预示我们家小姐好的兆头。” “是!”阿常答应着老太太,并照着老太太的吩咐去做了。几天前就已经从集市上买回来大摞的灯笼。 阿常起得很早,大清早的就来忙活自己的活。在人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把灯笼点上。 轻巧巧的灯笼挂满了屋檐和树枝,他要预示着他家大小姐好的兆头。阿常黑夜中欣赏着自己刚刚挂上去的灯笼,并逐个的点上。 几个灯笼就已经把院子照亮了,可是细心的阿常忽然灯笼里面有几个灰色的。 “哇,不会吧?自己买的时候可是精挑细选的,难道老板给拿错了?红色的是喜事用的,这灰色可不是好的兆头啊……”老家丁阿常想到这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怎么着老太太对自己也不薄。大小姐景云也善待自己。 自己不仅在这里几十年了,就是大小姐景云的一身功夫都是他传授的呢。称呼起来应该是恩师了,但是大家一般称呼他阿常,即使是景云也是这样称呼,也许是大家觉着直呼其名更亲切些。 今天的出其不意的事情,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来。想到这里,老阿常快速的换下几个灰色的灯笼,并拿到无人的地方烧掉了。 这件事情没有影响到太守家院子里的喜庆的气氛。只有老仆人阿常知道好像有点什么,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到死都是他的一块心病。 这件事情就像是美玉上的一块瑕疵。院子里的喜庆的气氛美到无懈可击。 其他的佣人们也都是忙里忙外,铺红叠花,院子里回荡着清脆的撞击声,与里里外外的出入的人的嘈杂声混在一起,那是杂乱却和谐的旋律。 年轻的姑娘们一边调笑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花瓶里插着新开的百合花,小姐酷爱百合,白的晶莹,白的剔透,清香淡雅,害的这些年轻的姑娘们趁着小姐不在家,调皮地吻个不停。 有个新来的姑娘手里捧着大束的玫瑰,被老管家训得小脸红扑扑的,抱着那束鲜红的玫瑰,笑盈盈地东奔西走,找个合适的位置藏起来,因为大小姐素来不喜欢玫瑰。 一个中年佣人,圆头圆脸,一面呵斥着年轻的女孩子们,一面自己展开那幅大大的丝绣的百花图。 其他佣人们一面轻轻地将精致的礼器摆上桌,有的将精美的雕刻的木椅子放在大厅中间的八仙桌旁。 八仙桌上的精致的碗器有规有矩地散放着,像丛丛绽开的花朵。 墙边的典雅青花瓷花瓶里摆放着含珠带露的百合花,娇艳欲滴。 旁边是一盘盘五颜六色的糖果,幽香逼人。 再往前,八仙桌的两旁,精美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幅幅的诗画。 后厨房里,拼盘上摆放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色泽诱人的各类佳肴长长排列着,等待上席被客人们美味一顿。 厨房里的当家厨师也是诸葛家的骄傲,人们叫他刘胖子,他手底下调出来的菜也是全镇闻名,很多这里大户人家的主人都以在诸葛家吃过他的美味而得意不已,诸葛家为了留住他,还专门给他娶了个媳妇。 说到娶媳妇,指给家里的佣人娶媳妇,可真是诸葛老太太最擅长的,大小姐的家庭老师习老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一直得到诸葛家的喜爱,诸葛老太太为了留住他,把自己的贴身丫环阿英嫁给了她。 这些人在这里都非常的安心,因为诸葛老太太以及诸葛家上下都很赏识他们,每次家里的盛宴或者大大小小的喜事,过后,诸葛老太太都要好好赏赐他们一番。家里一派祥和的景象。 此时,刘厨师搭上有点污渍的白毛巾,光亮肥大的脑门上的汗兀自哗啦地滴下来,刘厨师只好忙里偷闲地用脖子里的毛巾偷摸一把,胸前罩着一条不甚干净的大围裙, “大家利索一点啊!”刘厨师大声的吆喝一声。手里还勺子、铲子的四下里忙活着,身上露出的肉一颤一颤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习老师也在院子里忙着摆弄一些诗画,并腾出来很多桌子,以便欣赏那些媒婆们送来求婚的诗作。习老师一副青衣书生打扮,忙里忙外,平日里古板的脸上此时喜气洋洋。 大厅到院子里,一大卷饰有金色图案的大红地毯一路铺过去。 庭院的水塘里,花花绿绿的金鱼在清澈的水里快乐地活蹦乱跳,美丽的尾巴在阳光下摆来摆去,磷光闪闪。 池塘边上的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和鱼儿一样在阳光下发着光。 水面还有一些零碎的花朵,几只飞虫会从水面轻轻掠过。透明的翅膀被阳光一照,竟然有些姹紫嫣红。整个院子五颜六色、红红火火。 这一切,几乎使阿常忘记了早晨发生的那一件沮丧的事情。 “诸葛景云下船了。大家快看呢?”门外已经有人吆喝了。 河中悠闲的船只这时候明显加快了速度,已经开始有人吟唱了, “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间洁净典雅的书房里,雕刻彩漆的窗子半开半掩。这儿也被放上了红彤彤的灯笼。 这间屋子里放满了书,所有的书都摆放整齐。 早晨的阳光透过丝帘穿过来,屋子里的光线简洁而透明,近似褐色的家具显得层次分明,明暗有度。 偶尔有微风进来,薄如蝉翼的窗纱会随风起舞。 刚刚外出回来的诸葛景云直奔写字台前坐下,呼吸有点紧促。诸葛小姐爱好广泛,不仅喜欢读书,而且经常乔装外出。 丫环春喜不仅陪着小姐读书,拳脚功夫也略知一二。有时候还陪小姐切磋。但是功夫还差的远,再切磋也只是陪练。小姐天资聪颖,不仅琴棋书画,就是拳脚功夫也是首肯的。由于她美丽的外表,大家都忘记了她还有着深厚的武功底子。 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是自己要挑夫婿的日子,可是她仍和春喜大清早的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回来的时候,正好是诸葛家来人最多的时候。大家早就在门外一一睹诸葛景云的芳容了。所以主仆二人回来的时候,自是麻烦。水路绕的急而匆忙。 此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春喜,她唤着丫环春喜的名字。” 春喜前脚贴着小姐的后脚忙跟着走进来。虽然她练过几年拳脚功夫,此时这种卖力的绕,也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春喜是阿英的妹妹,阿英跟着诸葛老太太使唤,很得老太太的喜欢,还自己做媒把阿英嫁给了习老师。自阿英嫁给了习老师后,妹妹春喜也被换到了诸葛景云身边,和诸葛小姐亲如姐妹。 “小姐,我这不是在吗?”春喜应声答着,嘴里也不停下。 “以后,我们出门的时候不要到处嚷嚷,你看,绕了那么远的路,我们才拐回来。”诸葛景云说着。 “小姐,这不能怨我,再说了,这伙公子可了不得,神通广大,他们咋就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门呢?”春喜说着,“自打咱们出门,他们就跟着咱们了。小姐你命可真好,要是这里有一个看上我,我死也知足了。” 景云没有理她。 “小姐,你难道就没有看上的吗?再不看上我们出门更麻烦。你知道小城里现在流行一句什么唱词吗?”春喜,托着圆乎乎的小脸,对着窗外若有所思,看小姐没有说话,她继续说着。 景云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了春喜,春喜感觉到不对劲,立即把脸转向景云。 “只要哪天看见小城的王孙才子遍及大街小巷,诸葛家的小姐一定在不远处……”春喜说完,景云噗嗤一笑。 “小姐,你高兴了?”春喜弯弯唇角,故意逗着她家的小姐。 景云没有说话,此时的她,已换坐在梳妆台前。兀自摸着自己刚刚松下的长发。 春喜看到这里,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快速地走到了小姐的身后。 “小姐,对不起了,您的头发不用您拂来拂去,有春喜呢。”春喜说着,已经用一把精致的木梳轻柔而熟练地拢起景云的一头黑亮浓密的秀发。 平日里,春喜虽然嘴巴不饶人,可是对小姐却是一百个满意。无论是小姐的举止还是言行,春喜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她决定帮小姐挽起一个可人的发型,每次帮小姐梳头的时候她都不忍心离开,她的视线不愿意离开那张脸。 在椭圆形的镜子里,小姐的脸在镜子里映过来的阳光里,圆润柔美,那种美放光,在人群里一眼可以看出她来。 春喜盯着小姐的脸出神,温婉的线条,珍珠般洁白细腻的皮肤,柔和小巧的嘴唇,晶莹的乌木般清澈莹黑的眼睛。她的心里也开始走火了,“怪不得初次见小姐的人,都视小姐为天人,这话一点都不过,因为实在没有好的词去形容她的小姐了。不只是男人心动,就是作为女人的她也为之动容。” 婉约简单的发型经过春喜的巧手,一会就好了。 景云满意地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站起来走到琴旁,一连串的动作,春喜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 那优美的姿态在琴旁坐下,她没有说话脸上带着笑只是轻抚了一下琴弦,粉红色丝绸衣服的宽袖口滑过手腕,腕上的玉镯叮叮作响。 春喜已经猜出了小姐的心思,轻笑着走到小姐的琴旁微笑着说,“小姐,您真美。”一面说,一面在小姐的发髻上插了两支不同颜色的玉簪,然后用自己的嘴巴在小姐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 景云两颊飞过桃红,没说话。忽然像想起什么,说,“严家,今天来提亲了没有啊?” “小姐,就是来了,我们也不能就说是严家啊,这也的老太太商量、权衡一下啊。”春喜嘟嘟嘴巴说着,并担心地看着她家的小姐。 “有道理。”景云说着,“春喜拿笔来。” 景云说完,走到桌旁,春喜把什么都收拾好了,景云快速的画着。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丫环春喜在一边热闹似的看着小姐一连串优美的动作。 只是片刻的功夫,纸上就跃然出现一个白衣男子的画像,画上的男子凤眸迷离,风度翩翩,如魔似仙,像极了她家小姐。 “哇,真是天作之合,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美貌的男子。”春喜禁不住的赞叹道。 景云笑笑。 “小姐,你为什么老是画这一副图像啊?而且每次画完都撕掉。我都见了好几次了。” “你见了?”景云问完之后转过脸看着春喜怒道。 “啊,没有。”春喜觉着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 “越来越聪明了。”景云笑道。 “小姐,又夸人家。”春喜无奈的低下头,羞得满脸通红。 “这次不是夸你,送下去,我就要这个……”景云把这幅画送给春喜,羞答答的转过身子,小姐一向大方,这个动作有点不习惯。 “小姐,又想起那天的事了吧?”春喜拿着画,对着景云,戏谑似的的说着。 景云娇羞一笑,春水映了桃花般娇娆。 春喜拿着小姐画的画像下去的时候,正好两位诸葛公子都在,诸葛景雷、诸葛景峰都在。 两人正在谈笑着,看着今天来提亲的诸家,好像在搜寻着什么。虽说老太守诸葛唐一生为官,但是他的二个儿子可没有一个像他的。 大儿子诸葛景峰和和二儿子诸葛景雷都不喜爱读书,两人经营着整个碧水城的茶庄、布庄、粮庄还有一些酒楼。所以日子倒是比老爷做官的时候还排场。 但是钱没有嫌多的,两个人正盘算着趁着自己的妹子选亲的时候,是不是再攀上一户高亲,最好是对自己有利的。 两人在看着四周的提亲的人,正在商量着。正好春喜拿着那幅画进来。 “春喜姑娘拿的什么呀?”在这个节骨眼上,诸葛景雷看着春喜问道。要是在平时他可能不一定看春喜一眼,此时正是节骨眼上,所以看见春喜手里的东西敏感的问道。 “哦,二公子,这张画像是小姐画的,你们看看来提亲的人中有没有这个人?就以他?”春喜笑嘻嘻的说着。她很不好意思,而且也替小姐幸福,没想到这一次外出倒是有了意中人。 二人接了画像。春喜没想别的,匆匆跑了回来。 她悄悄地走进小姐的闺房的时候,小姐正坐在窗边出神呢。 “小姐,还想那事呢?我都给你办了。”春喜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说道。 “你个死丫头。”景云忽而不好意思起来。 卷一 第二章  绵山丽影 江南的蒙蒙细雨,四周群山连绵。 诸葛景云此时站在一棵大树下。她踮起脚尖,虽然一地泥泞,但她未曾沾上半点泥渍。 她左顾右盼望穿了眼睛,也没能看到春喜回来。景云环顾了一下这个茫茫的荒山,就是连半个路过的人影也未曾看到。难道从这里走出去的春喜也迷路了?自己此时迷路,她不会也和春喜失散吧…… 想到这里,瑟瑟的秋雨中,景云打了一个寒颤。 为了不使自己胡思乱想,景云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站在树下看着,继续等待去寻找这里最近住户的春喜。但是这样持续下去,一直到傍晚,春喜也没有出现。这种缠绵的天气在这种地方很容易使人想入非非。 “少爷,树下有位公子在读书。”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对话。 “春喜。”等急了的景云没有听见说什么,只是听见有声音,她转过身子,兴奋地叫了起来。 自己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清秀俊雅的男子,他一身白色的衣衫,书生打扮,虽是男子打扮,却是柔和了些。旁边的一位书童帮他撑着一把油纸伞。 刚才的兴奋使景云笑魇如花,不过看到不是春喜,虽然有些失望,总算有生命出现了,还是微笑着看着他们。 “回眸一笑百媚生,果真是人间极品……” 看到这位公子如此无礼,景云觉得刚才真是浪费了自己的表情和神情。景云拉下脸来,转身背对着他们。除了等待春喜,其他人还是少接触为妙,景云想着。 见眼前这位装扮奇特的读书的英俊公子翻脸比翻他身边的书还快,这位书童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想了一番又说,“这位公子,我家公子并非恶人。” “在下严仙儿。”那位纸伞下的公子开始回礼了。 诸葛景云听到这里,头也不回。 “公子,天色已晚,这一带经常有歹徒出没,不如结伴同行?”严公子不气馁,继续对诸葛景云施礼。 “我在等人。”景云回了他一句。 “不知公子所等是何人?” “等何人关你屁事,”这时候春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来的恰是时候。看见严公子不说话,春喜继续说道,“烦呢,怎么会有这么不懂看人脸色的两个呆瓜呢?” “呃,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家公子姓严,我也姓严小西。”书童也把话茬加了过去,“你才不会说话呢?直呼我们傻瓜。” 春喜双手叉着腰,站在两人中间。 “你很烦,”她瞪了一眼书童。继续说着,“你文绉绉的,也很讨厌。”这是针对严公子的。 “好好说,莫非在下唐突了你家公子?小生在此向二位公子赔不是了。”严仙儿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弯腰深深作了一揖。 诸葛景云转过身来,决定把刚才的不愉快忘掉。 “天色确实晚了,二位公子在雨中留宿山里确实不方便,我家就在前方不远的葫芦镇,不如二位公子到我家投宿,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诸葛景云低头看了一眼春喜的满是污渍的脚,叹了口气,她跑了一段路很是疲惫。春喜却抢先一步上前,拉住景云的手说,“小……” 诸葛景云快速地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小哥哥,我们跟着他们走吧?天色确实晚了。”春喜迅速的变换了语调…… 诸葛景云主仆二人跟着严公子主仆二人开始往葫芦镇的方向赶。 景云和严诗文走在前面,严小西和春喜走在后面。 诸葛景云和春喜女扮男装,这主仆二人好像根本没有看出来。但春喜却不同,总感觉二人不一样,虽是清秀,总是少了一种阳刚,一种男人特有的气息。 严仙儿上去拉住诸葛景云的手便说,“兄台,刚才读的什么书?” 自己的小手突然之间被这这样握住,景云脸上禁不住微微一红。虽说看着他是个男子这么都有些别扭,但是在授受不亲的年代,手被这样握住,还真的不习惯。 “府上姓诸葛,小弟诸葛景,叫我景公子就可以。”诸葛景云说着,迅速的改变了自己的名字,严仙儿的表情淡淡的,像是没有听出来。 “原来是诸葛兄,失礼了。”严仙儿慌忙行了一礼。 “小弟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本妖狐神仙之类的书,正好等童儿的时候,在这里读了几句。” 景云说完,忽然觉得在家里改好名字是对的。这些都是春喜这个鬼丫头的主意。 “她叫诸葛景,阿莲出门则叫淳鑫。”乔装改扮是春喜的主意,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改扮出来玩,但却是走的最远的一次。 路上行人多,她们绕路开船,绕着绕着就到了这里,下了船只以后开始下雨,她们忙着避雨,也记错了方向。不知走了多少里,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哇,原来诸葛兄喜欢这类的书啊?”仙儿吃惊地看着景云。 “有什么不对吗?”景云非常好奇,只不过是一些闹着玩的书罢了,为什么这样子。 “哦,没有。”仙儿忽然不再说话。 “诸葛兄对书的内容一定有着很深的见解?”严仙儿说着很不客气地用伞挡着景云小姐,并很近的贴住景云的身子,景云很尴尬地往后退。 没有办法,严仙儿却死死地拽住她,并把伞的一大半撑在诸葛景云的头顶,他身上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淋湿了一大片。 景云只好故作不去想这件事情。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著他……真是无奈……”景云只能岔开了话题。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我们的感受竟然相同……”严仙儿彬彬有礼地说着。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诸葛景云忽然想起了蝶恋花里的诗句,不知道用在这里合不合适。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怪不得这是古人的思想,这种境界真美啊……” 没想到他比自己还酸,诸葛景云感觉自己只是想想,但没有说出来。而他竟然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她觉着孤男寡女再扯这些儿女情长的问题很不合适宜。 “严兄也经常这个时候路过山里吗?”这次是诸葛景云真的岔开了话题。她觉着两个人不再回到刚才的儿女情长的问题上,对谁都好的。 “是的,不过都是和严小西,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严仙儿依旧彬彬有礼,每句话感觉此时都措词得当。 “荒山野岭,四下无人,这可是鬼魅丽影勾引书生的绝佳场所啊……”诸葛景云凑近了严仙儿,有些邪恶的弯起很美的唇角。 不知道这俊秀的酸书生会不会吓倒呢?此时的诸葛景云只是想调侃一下气氛。别的什么也没有去想。 “诸葛兄说笑了。”严仙儿好脾气地笑笑,不以为然,“不过公子如果喜欢,在下倒有一个好去处。只要公子喜欢,只要公子不害怕。” “不知道严公子见到在下的时候有没有害怕过?”景云忽而想逗逗仙儿。 “害怕了,此……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仙儿高声吟着,景云的心里忽而颤抖了一下,难得他看出她是女的?不过,她也看出点破绽了。 “彼此,彼此,呵呵。”景云快速的去接住她的话语。 “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受鬼魅丽影迷惑。”仙儿似是为了强调什么,忽而大声的说了起来。 诸葛景云开始冷笑,“你就不怕我是?” “呵呵,难得诸葛兄不怕我是吗?”仙儿没有回答她,忽而反问道。 景云后退一步,脸面微红,“严兄说笑了,不过严兄如果真是所谓的妖狐丽影,一定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严兄知书达礼,即使是妖狐,也是善妖。如若严兄真是是妖狐丽人,在下也此生无悔。” “当真?” “是的!” 严仙儿哈哈大笑。 “小西。”严仙儿在笑过之后,忽而叫着书童的名字。 “主子,什么事?”正在和春喜闲聊的小西,此时听到仙儿的呼唤迅速的跑了过来,因为两人都没有打伞,春喜也被迫跑到自己小姐的身边。 “诸葛兄刚才说他不害怕,即使有,只要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今生无悔。你相信吗?”仙儿说完,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景云疑惑地看着仙儿的神态,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只不过是不怕而已,她不相信的存在。也从未见过。即使有,她也不会相信的。 “主子的意思是?”小西似是明白了点什么一样,看着自己的主子,并再次的看了一下那虽然穿着男装,但依然俊美绝伦的脸蛋。 “哦。”仙儿点点头,再次的看向诸葛景云。 “诸葛兄,如果诸葛兄不介意,府上倒有一个好去处,此处虽外面看上去荒芜,据说里面富丽堂皇,不过具体里面什么样谁也没有见过。只是建造的时候有人说里面如同仙境一般,倒是个读书人的好去处。如果诸葛兄运气好的话,或者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仙儿看着景云,忽而说道。 “主子,不妥吧,进去的人没有出来过得……”小西说道这里,忽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觉自己像是说漏了嘴一样。 但是即使如此,景云主仆二人还是听到了,春喜上前一步,忽而来了兴致。 “你们是府上啊,既然进去的人都下落不明,为何要存在?拆了得了?”春喜忽而没头没脑的说着。 “存在自有存在的道理,如果诸葛兄敢留宿一宿,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仙儿再次的说着。 “有什么好处吗?”景云忽而问道。看上去平静如水,没人任何恐惧的痕迹。 “好处是没有,这是严府花了很多的资金建造的,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普通,不会花那么大的精力,当时据说几乎全国有名的建筑师和设计师都参加了这个项目。”仙儿这么淡淡的说着,并不时的观察着景云的表情,她不住地看,想知道她是否害怕。 “哇,动用了全国的建筑师和设计师,一定是个好去处。严府真有这么个地方啊?”景云眼里放着光彩,这么惊喜的问道。 “是的,却是有,不过也给你说清楚了。进去的人目前没有出来过的。不知诸葛兄可否愿意一试。”仙儿说完又看着景云的表情。 “小姐,我们不去!”春喜一听,进去的人没有出来过的,她真怕她的小姐一时脑袋发热,也进了去。所以,称呼景云什么早就忘了,直呼出了小姐的称呼。 “小姐?”小西忽而问道。 “呵呵呵……”仙儿忽闪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大笑着。 景云的脸顿时红了,她已经被仙儿刚才的话语感染,早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此时小西这么一问,再加上仙儿的笑声,景云觉着很不好意思。 “让你再笑。”春喜说着,一下子揭开仙儿头上的破毡帽。 仙儿一时失态,满头的秀发飘了下来。 景云看到仙儿和自己一样的乌黑的秀发,忽而笑了。 小西一看不对,刚要跑到春喜的身边,还没有伸手,春喜就已经摘下了她头上的丝带。 四个人在雨中看着对方被雨水打湿的秀发和每一个因为雨水打湿了衣服而凹凸有致的身材,大家哈哈笑着。 卷一 第三章  严府荒宅 笑完之后,大家依旧往前走,这时候不会再顾忌彼此的身份了,大家可以称呼小姐,要么就是直呼其名,这样子也是方便的。不过,今天的说些倒让她很放松很放松,彻底的放松,从未有过的感觉。 等待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景云忽而又问道,“仙儿姑娘,真的有和鸣个去处啊?严府真有啊?” “哇,你以为我骗你呢?不过,没打算让你去。”仙儿说着,随意的掠了一下自己雨中的秀发,她真的没有打算让她进去,之前的话听说她不相信这些东西,只是随便的说说。 “如果我愿意去呢?”景云忽而来了兴致,认真的看着仙儿,五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小姐,你就别发疯了。”春喜再次的过来,担心的劝阻着自己的小姐。 “我是认真的。”景云严肃的说着,“只要遇到的都是缘分,不管是景、物、还是人,都是一种缘分,既然遇到大家一定要珍惜。”景云淡淡地说着,思绪好像已经拉回了很远,走进了另一个时代。 “小姐,你又说疯话,今天早晨我们在府里说什么来着?”春喜只是想阻止自己的小姐,快速的说着,忘记了其他,只要可以阻止自己的小姐,说什么都行。 “不满两位姑娘,景云近日来总是噩梦连连,说是噩梦又不恐怖,说不是噩梦又总是折磨着我。”景云这么认真的说着,仙儿看她一眼,觉得毫无开玩笑的意思,像是真的。 “既然如此了,我就告诉你,我近日来老师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境好像是没有过的,我好像在一个如梦似幻的地方。好像有一个穿着白衣衫的公子,他呼唤的好像是我,可是我却始终追不上,只能留下那个梦中的背影。”景云淡淡地说着。 “哦,小姐,怪不得你每天早晨起来都要画画,而且每次画完都要撕掉呢。”春喜吃惊的说着。 “哇,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小西附和着。 “哎呀,梦境而已,白天的事情,晚上在脑中瞎编而已,不要乱想了。”春喜赶紧打岔,她真的怕她的小姐再异想天开去了那个所谓的仙境似的宅子。 “不过,梦境也是有根据的,不可能做到你从未去过的地方。”小仙忽而开了口。 “是啊,仙儿说的是对的,所以景云对你们府里的那个建造的花费高昂代价的那个宅子感兴趣,是非常感兴趣,如果方便,在下今夜就在那里过夜了。”景云淡淡地说着,风平浪静,绝无开玩笑的意思。 “啊!” “啊!”同时惊讶的不止春喜一人,还有一个小西,虽是仙儿的提议,景云同意,但是小西觉得就是不妥。 “小姐,我可不去,我不敢,大家都知道我胆小害怕。”春喜惊恐的说着,这个春喜可真是,平日里白天,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晚上可就不一样了,虽说也敢外出,但是绝对的不能听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不然的话,她晚上就不敢外出了。 此时听到了这么多的传闻,小姐还要住在里面,她是绝对不敢的,她也不允许她的小姐这样做。 “不要你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景云说着,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样,只是前走了几步。 “哇!”春喜只是在后面不停的叫唤着,根本的话一句不敢说了,因为说了也没有意义。她的小姐是不会听的。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姐,她总是那么的有主意,只要她决定了,谁也改变不了的。 “喂,你不会是真的吧?”仙儿本来只是说笑的,哪知她会当真。 “真的,我今晚就住在里面,你们谁都不许去,第二天的早晨给我送饭就可以。” 四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往前走。来到一家体面的大宅子门口。 “府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吧?”景云忽而问道。 “特殊的人物?没有,只是有一个哥哥不沾女色,不碰女人。你们不一定可以见到,见到再说。”仙儿这么随口说着。 “哦。”景云随意的哦了一声,还有这种男子啊。 其实是从山里走到这里,走了很久就进了镇子,但是诸葛景云一直没有感觉到,就这样很快来到了这座宅子前。 严公子很是热情,迅速的去叩响着庄严气派的大门,门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面扬扬洒洒书写着两个极具气势的烫金大字:严府。这两个字气势雄伟,比诸葛府上看着还要阔气。这便是严公子的府邸了。 此时,严府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恐连空气中一只飞虫也不一定可以飞进去。 严公子扣了几声,似是无人应答。 严公子见府内始终无人应声,焦急的回头。 “再等待一会儿,不要焦急啊。”严公子再次的去敲门。景云只得抬头看着上空。 上面醒目地写着的“严府”两个字,字体苍劲有力,有点霸气,有点内敛,一看就知道是懂书法的人亲自题写的。 不知道谁的功力可以达到如此啊。笔势飘逸随性却又洒脱不羁,想必书写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随意而潇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字如其人,不仅可以道出字的笔风精髓,并且可以明确无误的道出写字之人的性情与特点…… 即使是自己的老师阿常也不可以做到!那么会是谁呢? 这时候雨小了些,春喜和严童也说笑着赶到了,不过两人已经都淋得像落汤鸡了。看到他们,仙儿更觉尴尬起来。 “不要着急,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初秋寒凉的空气中,冷汗却悄悄的爬上了额角,仙儿举袖轻拭,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回身走到几人身旁。 “想必几位早已疲乏,不如我们以别的方式进去如何?我们现在就走。” “我说,这到底是不是你家?若是你家你怎会叩不开门?”春喜淋了满身的雨水,忽而的答道。 “春喜,不得无礼!”景云这才缓缓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吐出了几个字,她嗓音清悠,宛如天籁,虽是斥责,语气却不愠不怒,自成威严。 仙儿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只不过当时更注意她说话的内容,此时受到了她说话声音的迷惑,禁不住的另一种眼神看着她。 春喜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忙缩回脑袋,嘟了嘟唇,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仙儿姑娘对不住了,在下管教无方,让你见笑了。”景云依旧是甜甜地说着,声音宛若天籁。 “无事,诸葛姑娘说笑了,仙儿的童儿也是如此。彼此彼此,无需多言。”仙儿深施一礼。 景云再笑笑。 “既如此,诸葛兄还是跟我走吧。”仙儿说着已经头前带路。 “仙儿,你不会真的翻墙而入吧?”小西忽而走上来问道。 仙儿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看了看景云,看她好像没有在意的样子,便不再回答小西的话语。 虽是读书之人,对于武功也略知一二,这翻个墙也不是问题。既然有主子领着,四个人迅速的跳了过去。这种刺激的游戏,不知道景云如何的认为,春喜倒是很喜欢,好久没有这么尝试这种游戏了。 四个人快速的翻了进去。因为天黑,所以不远处的景物不是很能看清楚。 “这有门为何要从这里过呢?”一个抑扬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直接进入了景云的耳中。 听到声音,景云停顿了一下,以使自己适应过来这亮如白昼的府院。景云拍打了一下手上粘着的尘土。 稍微顿了一顿,抬眸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走出一名男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也难怪华贵,这个府邸本就华丽。 他面容俊美,身材修长,走起路来,步伐轻快,举止之间流露出贵族的气质。手中一柄铁扇不停地在手中拢合,在掌心处轻轻拍打,似是清闲惯了,在此处游玩。他此时的状态真真是花心倜傥,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此时就站在四个人的前面,清晰的看了一场好戏,四个人不约而同翻墙的那一幕。 这一幕大概很精彩,此时倒是有些兴奋。 “诸葛公子,这是我的二哥哥严诗礼。”仙儿快速的跑过去介绍着。 被唤作严诗礼的好像没有听见仙儿的回答一样。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景云,有几秒钟的光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景云此时忽而想起路上的时候,仙儿说的话语,有一个哥哥不碰女人,不沾女色。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知道凡是触犯了禁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难道是他?可是看着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都觉着不对劲! 诗礼是很奇怪,虽是晚上,但是这里却是亮如白昼,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虽是拿着那旧油伞,洁白纤细的手指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莹白如玉。乌黑的头发简单大方,虽没有任何的装饰,却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头发上低下的几串水珠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透过珠串的缝隙看向他的神色,他却是少有的惊讶,天底下还有这般标致的人物,今天总算是见了,他可是个男子啊。 严诗礼刚才淡淡的失态,景云已经看在眼里。 “在下诸葛景,带领自己的童儿翻墙之事,失礼之处,还望诗礼公子不要介怀。在下在这里陪不是了!” 诗礼愣了一愣,似是不相信这刚才翻墙如此迅猛的人,怎会如此好说话?神色微带疑惑,礼貌的应了一句:“呵呵。”继而转过身子。 仙儿一见诗礼转身,也慌忙行礼:“二哥哥!” “不必多礼!”诗礼随手一摆,姿态高雅。 继而把目光停留在景云拿着油纸伞的莹白如玉的手指上,颇有意味的扬眉笑道:“想不到男子一双手竟也可以生得这般的美,如此看来,看来不爬墙可惜了。” 春喜本就对严诗礼不满,此刻见诗礼出言辱她的主子,不禁怒从心起,顾不得很多,反驳道:“堂堂严府的公子也像那些市井小民一样斤斤计较?” “春喜,住口!在严府里,不得放肆!”景云立刻轻声喝止。人在屋檐下是由不得自己的,况且已经进来了,哪有在爬出去的道理。 她见诗礼面上张扬的笑意,分明是有意刁难羞辱,以此为乐。而她赶了一天的路,身体疲乏,不愿多做缠绕,况且她对那个荒芜了很久的宅子很感兴趣,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逞强而失去了这次机会的。 便淡淡道:“多谢诗礼公子的夸奖了!在下这双手还能看的过去。” 诗礼从始至终,对其他人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景云的目光中不由兴起一丝玩味,一般人被人如此奚落,定然怒目相向,可这位公子似乎并不在意。 他挑了挑眉,斜目细细打量着她,虽灯光昏暗,但隐约能看出肤白若雪,眼瞳清亮,他一向只爱美女,若是个女子就好了,可惜是个男子。 “你还算懂得最基本的礼貌,在本公子面前还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 景云只是掩唇一笑,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讥讽,却是笑而不语。 仙儿额头冷汗直冒,自己的二哥说话行事,越发的张扬,从来不分人物场合,凡事都随性而为,人家毕竟是客人,虽是翻墙而入,也是客人啊。 幸好脾气修养都极好,不然还不得闹个鸡飞狗跳,非打起来不可。 想到这,他连忙岔开话题,“二哥来的可好,正好那儿的文苑无人居住,可否帮请示陈管家借与诸葛公子暂住几日?” 诗礼眉峰一挑,转眸望他,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道:“你莫不是糊涂了?这个府里的人没有老太太的允许是谁也进不了文苑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惹这身骚。” 严府什么时候闭过门啊?如果大门紧闭,自有紧闭的道理。你自然翻墙进来了,后面的事你就自己做吧。无需找别人,自己担着即可。” 严诗礼的一席话,听得景云心中一惊,雨中关门有关门的道理,而自己却不知道尊重人家,翻墙而入,却不料,造成了今日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 留下很难看,走也不是。 仙儿微微侧目看向景云,面色极是为难。 卷一 第四章  诡秘荒宅 原来在这里,仙儿是毫无地位的,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有地位!景云嘲弄的勾了嘴角,眼中却有光芒闪现,见仙儿望了过来,心下了然,随意一笑。 “仙儿不必为难,在下今日也实在是累了,想先去驿馆休息,拜见府上一事稍微缓上一缓。” 仙儿听他如此一说,心头豁然开朗,他还真是个通透的男子,他不禁面带感激道:“多谢诸葛兄!不过不用回驿站了,随我来便是了。” 说着,严公子带路,朝一处没有人的地方走来。 走了几步,几个人向诗礼行了礼,便跟着仙儿走去了。独留严诗礼愣在当场。想不到他随意的一句话,倒成全了那个女子,顺水推舟,就这么把这件事情做了。这件事情蹊跷。 严诗礼扬眉,对着远去的几人。轻声道:“仙儿,看你的好戏了!” 这一回,严府会又被闹个鸡犬不宁的,想不闹腾都不行的。 好戏,即将上场!他不禁愉悦的笑了起来,隐隐有些期待。 此时的天气稍好了些,虽然空中依旧漂着雨丝。但稍微暖和了一些,也许是院中的缘故。 严府的富丽堂皇,大气宏伟,较之繁华的诸葛府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景云每过一处都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 真是一处华贵的严府! 在仙儿的带领下,她们穿了几个小小的幽巷。在这种府邸里也会有着深巷,而且颇多。景云疑惑不已。 远远的看见了一座宅院,在雨中好像不沾染任何的雨丝。两边微弱的灯笼使得这座宅院如梦似幻。 这座宅院是与别处的不同的,至于哪里的不同,又说不清楚。似曾相识的感觉,使得景云在这个宅子的不远处停顿了一下。 “小姐,我们是不是要住在这里啊?我们还是别住了,总是感觉与众不同。”春喜在看了一下,其他人没有跟来的情况下,靠着景云的身子小声的说道。 她总是感觉这个屋子有些别扭的,至于别扭在哪里,她又说不清楚。 “别瞎说。”景云深吸一口气,敛了思绪,缓缓地说道。 景云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着这个院落,刚才偶然之间听仙儿谈起,这里有个无人居住的院落,是不是就是这里了。 第一眼看的时候,景云也是有一种恐慌上心头,此时盯了半天,发现此处并非如此。 一切在刚才的雨后洗刷的翠绿,特别是门口的几簇竹林,更显的苍翠欲滴。 烛光中,景云迈着优雅的步子,柔美的弧线随着她的步伐缓缓的向前移动,如同名家笔下一幅流动的彩色水墨,被注入了无限的生命,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此时的景云竟然奇怪的喜欢上了这里,只是很奇怪,没有为什么。仙儿已经走近了。 “景云,这个院落已经好久无人居住了,如果诸葛小姐不嫌弃,不妨居住于此。”仙儿慢慢地说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景云,不时的瞟向一眼春喜。 景云兴奋不已,上面的‘文苑’两个字,字迹潇洒飘逸,字体俊逸。字迹和门口上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看上面的字迹,景云已经感觉到自己喜欢上这里了,此时更是有些兴奋的感觉。 看样子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宅院,但是春喜不同,她的心里抖动的厉害,她觉着如果要是让她住在这里,她非得死掉不可的。 景云瞥了一眼春喜,似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仙儿,我是非常喜欢的,你不妨把我的童儿带走。”景云说着看着仙儿。她已经决心住在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对这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是奇妙,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她喜欢这里,好像自己很久以来一直在寻找这种地方一样,她是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 “好的,诸葛小姐尽管放心,我会把你的童儿安排的很好的。”仙儿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春喜。 “不,小姐,还是一起吧,你也别住在这里了。”春喜慢慢地说着,她的语速已经不再成句子了。 “没事的,你们去吧。”景云淡淡地说着,说着就要往里走去。 “那好吧。”景云说完,轻轻地推开这里虚掩着的门,慢慢地走了进去。 “诸葛小姐,就是这里了,里面有着微弱的灯光,常年不灭的。你若喜欢进去即可。”仙儿说完,欲转身。 “小姐。”景云正往里走,春喜忽而拉住了她。 “你去吧,我正好想一个人清醒一会儿。”景云说完,把春喜他们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走吧。”仙儿看了一眼,仍然恋恋不舍、似是想进去但又不敢的春喜,并唤着自己的小西快速的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景云一人的。 虽说是走了,春喜一路上是非常害怕的,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仙儿往前走。 不多时,走到一个别院,院子上面写的什么,春喜根本无暇顾及,只是心中想着自己的小姐的事情,她真的怕她出事,自己没有办法给她的老夫人交代。 多次出门,唯有这一次,春喜觉得怎么样都是不舒服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具体的是什么事又不是很清楚。 “仙儿小姐?是你回来了吗?”门内立刻有人答应,并快速的把门打开,一个胖胖的年轻人探出头来,看到仙儿,高兴的回头喊,“仙儿小姐回来了,仙儿小姐回来了……” 一刹那,厅内所有的灯都开始亮了起来。 春喜满脸疑惑的走到仙儿身边,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我以为你是个穷酸书生,原来也是个财神爷啊!” “这里就是我家小姐的别院了,春喜不要嫌弃啊……”仙儿说着。 “你家小姐,还不是你啊?”春喜刚说出一点,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仙儿如何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等你很久了。”一个俊俏的绿衣少女从里面走出来,她皮肤白皙,五官标致,打扮上穿着利索,不过只是在眉心有颗黑痣,使得她与别人是那么的的不同,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来。不过,她看完仙儿,目光一下子停留在乔装改扮的春喜的身上, “天底下还有这么标致的人啊!”她禁不住惊叹道。 “小姐,不得无礼,那是诸葛公子。”仙儿说完绿衣少女,有些尴尬的转向诸葛春喜,“诸葛兄,不好意思,那是大小姐,名唤做李英茜的。从小和着公子在书房里一起长大,有时候说话没大没小的,还请诸葛公子海涵。” “二哥哥,快过来见过诸葛公子。”李英茜没有等仙儿说完,就对着院子里大喊一声。这一声呼唤,声音娇媚,勾起了春喜的好奇。 也伸着头往里看,她想知道院子的墙壁后面走出的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使得这个标志的狐媚子如此的柔声呼唤。 “来了。”话音刚落,从大大的墙壁后面走出一个青衣男子。 五官清秀,美若墨漆。春喜一下子愣住了,不就是刚才看见她们爬墙的那个吗?他奚落她们家的小姐,她还训了她半天。 “二哥哥,你出来了?”李英茜看见这个男子出来,已经边说着话,边飞速的跑了过去。 春喜敏感的觉察到李英茜在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脸上布满了红晕。 “都进来吧?”这个诗礼说着向仙儿走来。 “哦,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二弟严诗礼,刚才……”仙儿指着这个穿青衫的青年人对着春喜说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春喜也已经猜出来什么,那后面的话语就是刚才我们在翻墙的时候碰到的诗礼二公子也。 “这是诸葛兄,结伴而行的。”仙儿再次的严诗礼介绍着。 “可惜,少了一位啊。”严诗礼只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春喜叫道。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少了一位?”英茜看到诗礼说完这句话离开时不解的问仙儿。 “没有什么小姐,没有什么事情的发生,你找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说完,一行人走进了屋子。 此时文苑里只剩下景云一个,她倒是没有了先前听到这件事情时的恐惧感,此时心静如水。 景云挺直了身子,目光微动,虽看不见她的此时的什么表情,但仅仅是那份举止间的从容不迫,以及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已是无与伦比。 她只是在这个院子里慢慢地走着。 她轻盈的步子就像是这个院子里降落的神仙。 大厅就在不远处,看上去美轮美奂。她想探知的东西就在不远处。 景云慢慢地向里走着,她的焦点都在大厅里。 她忽而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自左边直射而来,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正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严诗礼,他正在院子里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怎么进来的。 见她望了过去,便对她眨了眨眼,依然是那副万事与他不沾边的神情。 景云走近了几步,微微弯腰行礼。“诗礼兄,又见面了。”声音清婉空灵,语调不卑不亢。在这寂静的院落里,像是天籁之音。 “免了。”严诗礼只是抬了抬手,平声的说道。 景云不再说话,她微微蹙眉,快速的扫了眼四周,四周寂静如初。 刚才诗礼的这样嘲弄和不屑的表情,她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淡淡一笑,她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寂静的庭院内,此时顿时的无声。两人都屏息凝神,景云紧握的手心满满都是湿淋淋的粘腻,空气中有恐怖的因子在半空凝聚,形成压抑的恐惧感,在他们的头顶上不住的盘旋,透过皮肤的毛孔缓缓渗入他们体内的血液,然后迅速的扩张蔓延,就如同一根有毒的藤蔓。 这样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就连景云都不自觉的悬了心。就好似她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而有人却拼命的吆喝着害怕。眼见着那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却不知这个气球何时会突然砰地一声爆炸。 就这样过了半刻钟,在这极度压抑的气氛之中,绝对考验一个人的内心承受力,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来到,她看见诗礼期待的双眼里,眼底深藏着的却是一抹不易觉察的蔑视和幸灾乐祸。 “不知诗礼公子深夜至此,有何指教?”景云忽而开了口,她不想再这样的继续下去,这种紧张的恐怖气氛,她相信来自诗礼的神秘,他故意的抬高了这种气氛。 严诗礼听到这句话忽的眼眸一亮,然而,紧接着的一句,却令他笑容僵在唇边。景云明显在下逐客令,明显的是他不欢迎他在这里。 他惊得张大嘴巴,“这是我家……”刚开口,便被景云一记如刀刃般的凌厉目光给堵了回去,虽是烛光中,也可以感觉到景云不欢迎他,他勉强的牵了牵嘴角,万般无奈的转过身子。 不情不愿的说道:“我走了。” 卷一 第五章  荒宅夜影 与景云擦身而过的瞬间,见她淡然而立,黑夜中的双眸理清澈沉静,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掀起一丝波澜,他不禁心生烦闷之感,他本是好心,她却当作驴肝肺。 景云接收到他的目光,只随意的笑了笑。看戏之人终是把自己也给看进去了。 他出了门,景云这才舒出一口气。 景云走进了屋子,这个屋子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倒是和自己的书斋差不多,看到外面的装饰,一定会误以为这个屋子多么的豪华,却是错了。这里简朴至极,除了睡觉的床铺和成架的书,没有什么。 玉珠,确实有些累了。她心里很是疑惑,路上的时候仙儿还说,动用了全国的建筑师,难道就装饰成这个样子吗? 看到那张床铺便躺了上去。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景云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如果是睡着却是明明地感觉到那种声音的临近,如果是醒着,却是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景云就这样静躺在床上,感受那脚步的临近。 轻风中细小的微尘都仿佛是来自阴间地狱,森冷之感瞬间便充斥着整个屋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直渗人心底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气愤如此的诡异,但是景云并不是很害怕。至于原因她也不清楚。 景云慢慢地起床,好像是起床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穿了鞋子,落了脚。 她忍不住转头向外望去。 她的目光越过虚掩的门,望向门外。 景云微微怔住,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静止不动了。 只见一名男子一身白衫安静的走来,修眉如剑,鼻梁英挺,狭长的双目紧闭,浓密长睫如扇,双唇殷红如春日枝头初绽的樱花瓣,透着一种极致的绝美迷惑。 景云感觉自己经常外出,追自己的男子也是无数,见过美男纵多,即使是再惊艳的男子,她都没有过如此刻这般移不开视线的感觉。太迷惑人了,原来男子也可以长成这样啊? 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男子生着一张这样纯净的脸孔,不带有一丝凡尘烟火的气息,却丝毫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女子。在他的面前,她所用的对于完美的形容词,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人人都说她美,景云的美人人皆知,但是和眼前的男子比起来,景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美,迷惑的绝美,或者是绝美的迷惑。 景云望着那张脸,有些微的恍惚,深沉的双眸之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变幻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捉摸。而他先前周身萦绕的恐怖和疑惑也在逐渐的消散,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 走来男子的身上着了一件白色暗纹绸缎锦衣,腰间一根细长的带子松松的系住,仿佛轻轻一勾,便会散落开来。 他满头长发只是简单的束缚了一下,随意而大方,飘摇着散发出乌亮的柔美光泽,细微的风,扬起他额边一缕墨丝,轻拂过他的面庞,很轻,很轻的一下,似是唯恐惊扰到那一抹安静的面容,却又忍不住想去触摸那张完美的脸。 景云不禁在想,不知怎样的一双瞳眸,才配得上这等绝世的姿容?是积聚天地光华的耀目纯美?还是如仙一般的澄澈,迷惑世人?又或者是神明般的睿智,令世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失色?她不自觉的猜测着,然而,错了,都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当那双低垂的双眸缓缓抬起后,景云从心底打了个冷颤,那双眼,那双眼……仿佛从十八层地狱中走出来的阎罗一般邪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没有人可以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将邪恶与纯净完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到那样的极致。然而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的。 景云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向她的方向走来,慢慢的走近,他明明是随意的迈着步子,明明是慵懒之姿,在他做来,却诠释了另一种极度的优雅。他扫了眼四周,不看其他的,只是对着景云。他的眼神如沉积了千年的寒冰,散发着幽幽的冷气。 景云只觉自己的血液在他毫无表情的注视中迅速的凝结,但她的眸光却始终没有丝毫地闪躲,而是就这么直直的回望过去,一直看进她的眼底。 烛光透过凉白的窗纸,点点倾洒在他修长精瘦的身躯,如水银流动,勾画着坚毅完美的线条,柔和的光晕笼罩在他的周身,掩不住他眸中流转的冰冷和邪魅。景云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一样。 原来一个人,抬眼和闭眼之间,给人的感觉所产生的差异,可以这样大,大到完全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景云忽而想起了那个梦,那个梦里的白衣男子,也是这幅表情,也是这么淡淡的。景云向前走了两步。 两人只是这么对视,一切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他忽然勾唇一笑,面上带了几分讥诮的意味。他望着对面的景云隐约可见的明澈眼神之中没有半分惧意,不禁眸光微垂。 “这是我的家,你怎会在此?”他懒懒地开口。 “路过此地,因为山中下雨,所以过来借宿。”景云只是淡淡地说着,把很多的故事山中巧遇、翻墙而入都隐了去。 景云发现他像极了诗礼,轻慢的语调极尽嘲讽之意,永远是那么的懒惰和随意。 “有人同意你住这里吗?”他斜目望他,乌黑深邃的瞳眸中毫无感情,依旧是慵懒的语调。 “我明天就去给老太太说。”景云在这里慢慢地说着。 “别拿老太太来压我,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我说了算。”他抬高下巴,冷冷勾唇,邪美的眸子之中满是冰冷和坚定,分明写着:今天我说了算!你可不可以住在这里有我说了算。 “我现在问你,那我今晚在这里休息如何?”景云缓步上前,目光清冷,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却坚定地问道。 “你不害怕?”他忽而问道。 “堂堂严府里的宅子,有什么害怕的,到处是人。”景云依旧刚才的表情、刚才的语气。 “既然如此,你就暂时的住在这里吧,不过可不能出去乱说啊?因为除了你还没有谁可以住在这里呢。” 虽然在这里,虽然这不是她的府邸,但是她也是堂堂的千金之躯,她的骄傲和尊严,也不会随意任人践踏,她只想住一晚,暂时的缓解一下东西,她知道他对她不会造成威胁。 他眯起眸子审视着她,这名女子不只敢于同他对视,还能在他出言羞辱她时,镇定自若,她的话语虽无怒气,却柔中带刚,不卑不亢,分明有几分傲骨,却能将内心的不悦完全掩藏在心底,表面上不露半点痕迹,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借宿的女子应该有的啊!不过,这一切又与他何干呢? 他嘴唇微勾,“如此最好!”一抹嘲讽轻轻地漫上他的嘴角,缓缓地荡漾开来,一直延伸到那冰冷的绝世双眸之中,逐渐的没入眼底。 “难不成你不是人?”景云忽而问道,她只是随意的问问,再无他意。 对方的脸色变了一变,轻咳一声。 景云忽而感觉自己的失言,瞬间又回到正题上来。 “如果不是呢?”他轻轻地答道。 “那最好不过了。”景云说完转过身子,说出的话却字字掷地有声,明明是声声随口而说,却偏偏让人听来句句在理,无可辩驳。 白衣公子凝眸望她,目光凌厉逼人,似是要将她看个仔细透彻。他缓缓开口,语带轻蔑道:“这么说来,你真的在这里住下了,不走了?” “有什么不可吗?”景云抬头,淡淡一笑道。 白衣公子眸子一挑,嘴角含着冷意的笑,“你会后悔的?” 景云勾唇浅笑,朝他缓缓地走了过去…… 白衣公子望住慢慢靠近他的女子,双眉紧皱,明确表达着他的不悦,在她挨近椅榻之时,他那一双邪眸,忽然间变得阴冷异常,迸射出一丝杀气。 她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女人看他的眼神他见得多了,而眼前嘴里说着倾慕的女子,她的眸中,有计量,有期盼,唯独没有丝毫的迷恋和爱慕。 这个女子他忽然产生了兴趣。 白衣公子一撩衣摆便站在了她的面前,那起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且潇洒迷人。 他垂眸望她,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给她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她的身子霎时僵硬,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但她的双眼,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只见他勾唇嘲弄一笑道:“你想跟定本公子吗——” 景云轻挑眉梢,笑道:“既然严公子如此的不自信,那我们不妨在此立下赌约。不知严公子……敢是不敢?” “激将法?就你这点小伎俩,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卖弄?”白衣公子说着,斜眼瞥着景云。 此时的灯笼忽然暗了下来,原本投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线,此时变得有些阴冷,衬着他邪肆的眸子,就仿佛是暗无天日里森冷潮湿的寒潭,散发着幽寒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之中渗透人的心骨。 景云压下心头的不适,竭力的保持着震惊。 从未有过这样一名女子,可以在他面前,这般坦然自若,无畏无惧。白衣公子眼中浮出一丝兴味,有笑意渐渐漫上他的嘴角,浅淡之中却带着一丝狂佞的阴狠。 “以后没什么事,别招惹我,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会不会也是这么好的脾气!”说罢,袍袖一甩,转头离去,语气极尽轻蔑道:“想做我严诗文的妻子?还是等下辈子投胎吧。” 纵然修养再好的人,也无法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言谩语讽刺之下无动于衷,更何况她还是个有着身份的小姐。与他是平等的地位。 她迅速的抽出了自己的剑。 剑未出鞘,前方男子身躯急转,只听一声刺耳铮鸣,面前一道寒光闪现,森冷剑气当头罩下,瞬间笼罩全身。那一刻,她仿佛闻见了死亡的味道。 杀气荡空。他手中的剑从出鞘到回鞘,都不过是眨眼工夫,甚至景云没看清他何时近过她的身,又是如何拔出她腰中的剑? 快,太快了!快到景云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仿佛跌入了地狱的冰窟。一种油然而起的恐惧感,自心底节节攀升,随着血脉的流动,延伸至四肢百骸,就好像一条灵巧的蛇,在她体内狂窜,激起心头阵阵寒栗。 整座院子,死一般的寂静。两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嘀嗒,嘀嗒……”忽有水珠砸在石头地的声音响起,一滴,两滴,三滴…… 尖锐的刺痛由十指指尖传来,她脸色煞白,却强自镇定,双眸依旧不闪不避,穿过无数飞舞的玉珠,直直盯住那双令人心生畏惧的邪眸。 如果他不是手下留情,想必她早已命丧黄泉。 他走的时候悄无声息,景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景云只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而后是院子中传出的丝丝缕缕的琴声,琴声如泣如诉,好不悲伤。 景云站了起来,想听听这琴声来自哪里,可是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而且她干保证这琴声绝非严府之人所奏。 这个琴声受过专门的训练,好像是专门为了取悦别人而练出来的,绝非从骨子里发出的音。 这个琴音应该是女肆之人所为之。 想到这里,她忽而对他产生了兴趣,忽而也对这里产生了兴趣。她不想离开这里,要在这个名为文苑的宅子里住一段时间,反正没人打扰。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晨光照在宽敞的庭院之中,冒了新芽的翠竹看上去愈发的嫩绿清新。竹林旁,一名女子肤若凝脂,眉如水黛,眼似秋波,清灵明澈之中自有一种江南女子的秀气。 她乌丝柔顺,长发未挽,只发尾处一根丝帛锦带松松的束着,偶有几缕滑下,在微风中轻轻浮动,随意却飘然若仙。 身上一袭白色衣袍迎风舞起,就好似月中嫦娥的舞姿,美不胜收。 卷一 第六章  夜半琴声 春喜昨晚在仙儿的住处睡了一晚,虽是不害怕了,但是翻来覆去一晚没有睡着。她担心她的小姐,不知道一晚后她的小姐怎么样了,天没有亮的时候她就起床了,直奔文苑而来。 春喜担心的推开着沾满灰尘的木门,门原来一直没有锁过,因为即使不锁也没有人进去! 所以,这个小院就是常年的不锁门。 春喜走进院落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霞光万道,照在整个的院子里,只觉那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子一身光华流转,灼痛了她的眼睛。 “小姐,昨晚睡得不错吧,看你的起色就很好。”春喜看见自己的小姐,一边蹦蹦跳跳的过来,一边说着。 “你说呢?”景云故意的问着。 “看来时不错的,不过呢,即使是不错我们也不能长住在这个地方,我们应该回去了。”春喜说着就来拉自己的小姐。 “不行的,我的脚还是有点疼,走不了的,再住几天吧,反正也没有事情的。”景云掠过了自己的一缕秀发淡淡地说着。 春喜一下子愣了,这个结果是她不曾想过的,她没有想到她的小姐会在这一刻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让她很不习惯。 “主子,你说什么呢?今天的天气又好又晴朗,我们为什么不走呢?”春喜继续的蹭着,明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的说都是白搭的,但是她还是说了。 “是的,我不打算回去了,就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景云说着,并不去看春喜,好像这些都是自己的事,与她无关一样。 春喜无奈,转过身子。 “就依小姐的意思了。”春喜微微的点头,而后又担心的摇摇头。景云不再理春喜,径直走进屋子里,好像春喜不存在一样,春喜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白天就这样过去,晚上很快的到来,诗礼照常来了,一样的装束,一样的笑容,一样的感觉,只是没有了景云初见时的惊艳,而是一种温暖,温暖袭上心头。 两人照样的对视,照样的平淡的打着招呼。忽而传来了琴声。 琴声,宛转悠扬,清新流畅,如浩瀚苍穹,似潺潺流水,又如女子在耳边莺莺细语,轻声低喃,妙不可言…… 景云静静地听着,这种琴声似专门为取悦别人之技法,力道轻柔,又非常人所弹奏。只是在诗文听到琴声的那一刻忽而消失了。 景云很是奇怪,这么晚了,这个府里哪来的琴声啊?自己可是没有听到仙儿说过呀? 为什么诗文在听到琴声后就离去呢? 天亮的时候,春喜依然快速的走来了,依然是担心她的小姐,担心她的安全。春喜进来的时候,景云正在院子里比划着拳脚。这两天没活动,她感觉自己的腿脚都不听使唤了。 “小姐,你看来挺滋润的。”春喜在看到自己的小姐在院子里练着自己的拳脚的时候,忽而说道。 景云停下自己的剑术。 “春喜,你过来。”景云把剑收起了,招呼着春喜。 “主子,什么事?”春喜过来,看着自己的小姐神秘的问着。她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过得确实不错。看来她在这里很是惬意的。 “你去问问,这个府里谁会弹奏?谁谈的最好?”景云问着,只是慢慢地说,她怕春喜看出什么破绽来。 “弹琴?谁弹得最好?”春喜再次的重复了一下。 景云不再理她,转身进了屋子,春喜不敢进去,只得转身走出门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姐是怎么了?难道是中邪了? 但是小姐的话是不能不听的,这个琴声的问题,她是必须去打听的。 此时,这个英斋里,热热闹闹的,李英茜不在,大家都在肆无忌惮的谈着什么东西。 忽而春喜一惊,真是个打听什么的时候,便快速的走了进去。 “你们知道这个府里谁的琴弹得最好啊?”春喜看着她们慵懒地问着。 “要说这琴吗?除了大小姐,还真的没有别人可以这样的做。”小西接着春喜的话语回答。 “谁说没有啊?据说啊,文苑里半夜可以飘来琴声,但无人知道是何人所为,只是知道听到此琴声之人,不是什么吉事啊。”一个丫环接过话茬,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春喜静静地看着这个以为是说笑的丫环,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心里不平静的很,她不知道她的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听到过那里的琴声吗?”春喜吃惊地问着,并很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据说有人有过,说是很像什么哪个女肆里的名妓所作,可是有人去追踪的时候又找不到它具体的足迹。”一个丫环慢慢地说着,像是在讲着过去的一个遥远的故事。 春喜不再说下去,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是在很晚以后才告诉自己的小姐,这里除了英茜大小姐的琴声好听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真的没有?”景云似是吃惊地问着。 只是在这个时候,春喜才把女肆琴声的事情告诉了景云。 景云听后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这件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一般人听后会很难受,或者急着离开这里,但是景云如此淡然的表情,反而吓坏了春喜。 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没有是这个样子了,也没有记得受过什么刺激,为何近日来是如此的不同? 春喜回去的时候,一晚仍是没有睡好。其实很简单,春喜虽然不敢去文苑里面住,来到这个热闹的英斋,但是其实是相同的,她一丝也没有睡安稳过,一直在牵挂着自己的小姐。 景云夜里的景象和昨日是相同的,只是在诗文听到了琴声之后就忽然的离开,这一点让景云很是不爽。 “小姐,昨晚睡得如何?”等春喜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景云在沐浴在春光中,梳理着自己的一头乌发。 “还好。你也不错吧?”景云看着走进来的春喜,问着。 “哦!我很好的。”春喜淡淡地问道,并不时的观察着自己小姐脸上的表情,生怕出什么差错。看着自己小姐气色不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收拾一下,待会我们去女肆。”景云看着春喜走近了说着,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装了,也还是男装的打扮。 春喜吃惊地看着景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没有想到她的小姐会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事情发生的这么的蹊跷。 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自镇定! 春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姐要去女肆干什么。 “主子,您去女肆做什么?”春喜不解地问道,她忽而发现自己的小姐变了,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现在去女肆,你只管给我打听一下即可,翻墙出去,回来告诉我。你去吧。”景云在稍作迟疑后,对春喜说着。 春喜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大概半天的功夫,春喜才回来。看着没人注意,春喜走进了文苑,文苑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中,其实不是太引人注意,进去或者出来的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况且本来就没有人来这里,春喜进进出出的几次了,也没有看见半个家丁的影子。 “如何?”景云看到春喜进来后,忽地从屋子里走出来问道。她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也做好了准备了。 春喜是嘟囔着嘴进来的,她实在不知道她的主子到底要打听女肆做什么,她的小姐可真是越来越不像主子了,都被自己惯坏了,这样下去可真是不行的。 她走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女肆,但是又不能告诉小姐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现,便支支吾吾着撒起慌来。 “小姐,在这个葫芦镇的南方有一个销魂楼,是这里一带最有名的一个女肆。传说好多年了,至于是哪年又没有人告知,我路上打听了几个人都是支支吾吾的。其实我转了大半天没有找到。”春喜说完低下头不去看自己的主子。她不知道自己的谎言小姐是否会感兴趣,是否会看出什么破绽来。 “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但是具体在哪里,就是无人说出,我此时只能回来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我的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不可的?”春喜瞪着自己的小姐说着。 “好了,你下去吧,明天再过来。”景云看着满脸愧疚和不满的春喜,说道。她知道春喜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但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就如磁石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春喜再次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她实在无语了,这个地方她站一会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快点离开,没想到一晚之后,自己的小姐还住上了瘾,不走了。 既然小姐住在这里无事,春喜觉着自己只能暂时的离开了。 天色稍微的暗下来以后,景云稍微的收拾停当了,她不相信既然这里有着这么一个大大的女肆,她会找不到,春喜这个笨丫头找不到,并不代表她找不到啊。 景云一路按照南去的放向往前赶,这个镇子不是很大,其实要找个地方还是挺容易的。 景云正在这个镇子的南边一带溜达,走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什么奇异的景象,按说这里应该很繁华的。可是此时四周都是寂静的很。 景云又前走了一段时间,忽而被一些鲜艳的颜色吸引住了。她快步的走了过去,果然是一个楼子,上面豁然写着‘销魂楼’三个红色的大字,这种红非常的柔和,可以使人想入非非。 难怪为销魂楼,景云想着,已经慢慢的离着楼子近了。 外面客人络绎不绝,那外面的姑娘燕瘦环肥,个顶个的,美艳至极。 景云在门口一站,就有人来招呼她。 “公子,快请进啊,这里的姑娘可是一顶一的啊。”老板娘子给景云解释着。 “闲话无需多说。最漂亮的、最吸引人的姑娘在哪里啊?”景云忽而问着,并从袖子掏出一锭银子。 “哎呀,公子真是大方啊。”老板娘子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腰,一边的往景云身边靠。景云厌恶的躲了躲。 “我们这里的竹青姑娘啊大红大紫啊,不禁容貌姿色冠绝这一带,一手高超琴艺更是无人能及。有无数达官贵人都想替她赎身,纳为妾室,然而,此女子颇有傲骨,声称,若不能得一心人相伴,宁愿老死女肆。” 景云点点头,看来就是她了。 景云踏入销魂楼之时,楼里所有人,不论是来寻乐子的男人还是楼里的姑娘,无不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她一身月白长袍及地,气质高雅出尘,面如冠玉,朱唇润泽,黛眉因她修了几笔,便多了几分英气,加上她本就身材高挑,此刻手中折扇轻摇,俨然花心倜傥俏公子模样。 景云本就漂亮,此时即使是男装,也出脱。 “哎呀呀,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啊?瞧这模样俊的,啧啧,把咱这楼里的姑娘都衬没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见她便知是有身份的人,立刻笑着迎了上来,那手中的帕子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招呼,浓艳的香气扑鼻而来,景云皱眉。 景云,退后一步。另一个老板娘子识趣的闭了嘴,却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严公子,想不到天底下竟还有第二个人同你一样,生得这般完美!” 很熟悉的声音,景云抬眼,目光掠过精致的台阶延伸往上,只见二楼走廊上立着两名俊美非凡的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身着浅蓝锦袍,嘴角带笑,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她,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之色,此人景云没有见过,也不过多的停留。 而被唤作“严公子”的男子竟然是严诗文。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以及满身的光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将这满楼的奢侈华美全部盖了下去。他斜眸望了眼身边的青衣男子。邪肆的眸子异常冷冽,青衣男子浑身一颤,惊觉失言,连忙赔笑道:“严公子,我,我们进去吧。” 严诗文往楼下扫了一眼,景云只觉得他的目光清寂,神态不同于小院之内的轻蔑和狂妄,倒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无波无澜,不带半点情感。她不禁暗自疑惑:“他果真在这里,那么夜半的琴声?” 严诗文对上直直回视他的那双明澈的眼睛,只觉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方才转身进了雅室,青衣男子也随之进屋。 老板娘子一直跟着景云,算计的眼睛转来转去,大概觉得景云应该是哪家富侯公子吧。 景云再次的拿出一锭金,老板娘眼睛一亮,便伸手来接,景云道:“老板娘,我想见竹青姑娘,麻烦老板娘帮忙安排。” 老板娘取金锭的手微微顿了顿,面有犹豫之色,景云见她目光望向严诗文进入的那间雅室,知道她有为难之色,也许严诗文出的银子比她多,但是她不会和她比阔绰,她就是这么多了。 “老板娘尽管放心,我只见竹青姑娘一面,与她小谈一会儿,用不了多久。”说罢又取出一锭金。 老板娘这才笑着安排她进了二楼一间雅室,正在严诗文的隔壁。 卷一 第七章  女肆听琴 极为宽敞的雅室,一扇竹林金面的雕花屏风隔出里外两间,装饰得十分豪华。 严诗文抬眼望青衣男子,那眼神很是冷漠,看得他一个激灵。 之后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微微皱眉,道:“景文,这就是你笃定我一定会喜欢的茶?” 景文还在琢磨竹青的事情,听他这么一问,立即回神道:“诗文哥你不喜欢吗?这茶的味道挺特别的啊!如若不喜欢,我再去给你找一种?” “这是特质的芦荟茶,味道是够特别,但是我不喜欢。”诗文放下杯子缓缓的说道。 “哦!”景文哦了一声,有些失望道:“我以为你会喜欢……你平常很少出府,既然今天都已经出来了,干脆我让竹青进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可好?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 他一脸期盼地望着诗文,见他虽没应声,但也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心情很好地对外面大声唤道:“来人。” 一名男子进屋,恭声道:“严公子有事,请吩咐。” “叫竹青过来。”他吩咐道。 来人稍作犹豫,小心翼翼道:“禀严公子,竹青姑娘刚刚进了隔壁雅室。” 景文面色一沉,挑眉道:“她不知道我来了吗?你现在就去,问问那人给了她多少银子,本少爷付她十倍。” 隔壁的雅室很宽敞,但窗子却不大,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昏暗,景云走到桌边坐下,随便的坐下,姿势优雅,她在等待着竹青姑娘。 雅室的门被推了开来,景云回头间。 一名绿色衣服的女子婷婷步入,肤白若雪,唇红似樱,柳眉弯弯如画,整张脸有如精雕细琢般精美到了极致,一袭绿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景云静静地观察着这个美丽的女子,见女子走路之时下巴微微抬高,眼中有一股子凌然的傲气,在看到她时怔愣了一下,眸中有掩不住的惊艳之色。 “竹青见过公子!”女子双手叠放于左腰,屈膝行礼,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很是动听,语气中却充满了傲然之气。 景云起身,淡笑道:“久闻竹青姑娘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景云嫣然一笑,道:“公子过奖。公子才是人中龙凤。” 景云轻笑,请她入座。 景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她的嗓音有些低哑,不似先前的婉转空灵。 竹青坐的端正,柳眉微动,道:“公子怕是找错人了,竹青只是一介女肆女子,与公子之间有何生意可谈?” “夜闻严府有琴声。不知姑娘可否听到过?” 竹青花容色变,惊地起身,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景云坐着不动。 竹青见她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顿时眸光一利,眼中杀机顿起。 景云低眸间,只见一袭绿纱如剑,直直地朝着她的脖颈卷来,她唇微勾,脚下一动,连人带椅平地滑了开来,速度极快。 竹青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位美得惊人的公子看似温和柔润,竟然也是个高手!她正待再出手,却有一柄软件架上了她的颈项,持剑之人,就是这位公子,他的剑术已经可以使她位置不变而杀人了。 竹青定了定神,问道:“你想怎样?” 景云漫不经心地收拢折扇,她的功夫除了春喜略知一二,目前很少有人知道。只不过出门的时候从来不用,也用不到。 竹青面带疑惑地望着她,眼神复杂,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这样帮我又是什么目的?” 景云微笑道:“我是一个生意人,至于目的嘛……我只是觉得这种地方配不上姑娘的琴艺,若是能换一种环境,也许……不止听琴之人的感觉会有所不同,就连抚琴之人的感觉也会是天壤之别。” 竹青问道:“公子所说的换一种环境,指的……又是哪种环境呢?” 景云道:“文苑。” 竹青眼中的光亮变成了嘲弄,道:“我以为是什么地方呢,原来只是一个院子。” 漫夭也不恼,只笑道:“这个地方,竹青姑娘定会喜欢上的。”她的眸光,亮如星辰,她的语气,充满自信。 竹青微愣,这名男子,无论是眼睛还是声音,似乎都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话。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一段新的生活,这对于在这里圈惯的她,无异于一种放松,况且姑娘的武功在她之上,她没有拒绝的能力。她面上的神色不断地变幻。 景云见她可以商量的。便再次的逼紧了一些,“去还是不去?” “老板娘那里不好交代的。”竹青忽而说道。 “我只有十五天就可以,十五天以后你回来,照样是你的销魂楼头牌。”景云淡淡地说着。 竹青正在沉思。 景云看了她半晌,见她眸中确有希冀,沉思片刻,忽听门外传来喧嚣之声。 “竹青姑娘,严公子要见你。”一名男子隔着一道门和一柄剑,就那么大着嗓子喊道。 景云眸光一转,想到隔壁的两个人,脑中灵光闪现,对竹青笑问:“你去吧,记得好好弹奏,回来之后我自会说妥的?” 竹青点头,景云又道:“好,你就按照我说得去做。”她对竹青耳语了一番。 竹青进了隔壁雅室,笑着与两位打招呼,道:“不知两位公子今在此,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为表歉意,竹青愿献琴一曲,未知严公子意下如何?” 景文一见美人,心情立刻好起来,扬眉笑道:“好!就是来此听你的琴的。不知你的琴声是否同你的人一样美妙。” 竹青妩媚一笑,目光转向自己今日的目标——白衣男子,这一望之下,她不禁怔住。她以为隔壁那位公子的相貌已经够完美,但若是与眼前的男子比较起来,那位公子的长相却未免过于柔美,缺少了眼前男子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的那种专属于男人的气势。 严诗文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于以绝妙琴音与美艳之名冠绝的女子,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垂下的浓墨色眼睫遮盖了邪魅如幽潭般的瞳眸,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 他在想什么,并无人知。 明媚的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大片大片的倾洒进来,屋内有琴音流泻而出,婉转悠扬如天籁之音,美人怀抱小巧玲珑的白玉古琴静静地弹奏。 这边屋子里,景文在仔细的看着。 “妙极妙极!诗文,你瞧瞧,竹青的琴音当真是绝了。不过,以前是瑶琴,今日是琵琶。” 严诗文缓缓抬眸,就只瞄了一眼,面上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仿佛天女下凡也与他无关。 竹青曼妙的身姿轻轻地旋转,细软的腰舞动起来如弱柳扶风,她背对着男子,身子往后倒弯出一个美丽的弧,长袖抛洒,如火的轻纱在两名男子中央,随着她手腕地抖动,仿佛拍打海岸的浪花,一重,又一重,柔美至极。 景文正了正身子,仔细的欣赏着,心情很是愉悦。严诗文仍旧低眸望着手中把玩的茶杯,青瓷蓝花,古朴精致。 抚琴到兴致处,竹青便开始弹奏起瑶琴,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望向白衣男子,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她,令她在不知不觉中就靠将过去。 这一刻,她似乎被那张极致完美的面容蛊惑了一般。旋步来到男子的身后,绿纱自男子眼前慢慢垂落,阻隔了那双邪魅的眸子望向手中茶杯的视线。 她忘情地抚着怀中的瑶琴,没看到对面的景文欣赏的眸光已然变色,也没见她身前的男子眸中惊现的冷戾。 当她修长的指甲刚刚碰触到男子的衣角,就在那一刹那,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垂在男子眼前的绿纱寸寸断裂,好似空气都凝成无数把利刃一般,将其削成一截一截,她甚至没见他动过一下手指。 来不及疑惑,也来不及震惊,她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直直地弹射出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绿色的身影破窗而出,直往楼下坠去,在落到半空之时,被人接住。 景云看着怀中女子口吐鲜血痛苦不堪的模样,刚才那一接,自己此时胳膊还在隐隐作痛。不禁心中一惊,皱眉问道:“你为什么?” “那个瑶琴的声音为什么使她如此的情绪大变?况且刚才她只是碰到了他的衣角的……”竹青说着,景云睁大了眼睛,真是怪异啊。可是那晚明明他和她只有咫尺啊。 竹青目光闪烁,双眼有些茫然,只觉胸口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若不是她本身有内功护体,又或者没人接住她,那么,她都必死无疑。 周围有人渐渐聚了过来。 “是谁胆敢伤了我的宝贝女儿?快告诉妈妈,妈妈为你做主。”老板娘大惊道。 老板娘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是本公子!你想如何做主?”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老板娘看清楚了说话的男子,心中惊骇无比,面上全无半点人色,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手脚并用往前爬,却又突然想起严公子的禁忌,立刻又爬着退后,压低声音对竹青怒斥道:“你到底做什么了?你想害死我吗?那个琴是不能在他的面前弹奏的。” 竹青手捂着胸口,低下头,不吭声,她真的不知道诗文不听那个琴声的。 “把这女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全给本公子剁了。”他的语气这般轻松平常,就好像让人切菜一样。严诗文斜眼俯视地上的女子,对身后的侍卫淡淡吩咐道。 竹青面色陡然变得煞白,蓦地抬头,便看到了那样一双如寒潭般邪妄的眸子,她心头一震,为什么她刚才只看到他完美如仙的外表,却没见到他那双如魔的眼睛? “严公子饶命啊……”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在严诗文投来的阴厉的目光中,剩下的一半卡在喉咙。 竹青望着大步朝她走来的几个大汉,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顾不上胸口剧痛,她一个翻身,扯住一旁景云的衣角。 “公子,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我只是,只是指甲刚刚碰到了严公子的衣角,况且我只是弹奏了一点而已……”她说着,又吐出一口血。 景云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抬手道:“严公子,且慢!” 这件事就算竹青不求她,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此事是因她而起。这个琴是她让她抚的。 周围的姑娘们,一听说竹青只是弹奏了诗文一首不愿意听到的曲子,况且刚才还碰了他一下衣角。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被揭去指甲,慌忙往后面退去,躲进门里,偷偷探头关注外面的情形。 严公子冷冷望过来,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依旧那样重。 “严公子,竹青姑娘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殿下要这样对她?您可知道,对于一个抚琴之人而言,您让人毁了她的手,比夺了她的命还要残忍。”景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气,容色镇定地说道。 “触犯了本公子的禁忌,自然要付出代价。”严诗文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面无表情说道。 “请问严公子的禁忌是什么?”景云淡淡地问道。 严诗文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冰冷冰冷的,景云恍如未觉。 “严公子的禁忌是女人!那么……请问,严公子此刻身在何地?”景云慢慢地问道。 “当然是女肆。”回答的是穿青衣服的景文,他仍是一贯事不关己的表情。 “景文公子说得是,这是女肆!而女肆又是什么地方?花心快活销魂地!这种地方别的没有,就是女人多,况且这是什么没有,就是琴声多,严公子既然有此禁忌,就不应该来。若非得要来,也没关系,但至少也在您的脸上贴上:严公子不听瑶琴之音,违者,罚!这样才会更加妥善,否则,每日来来回回的客人多如牛毛,谁会知道,您就是鼎鼎大名的什么都不怕的严公子?”景云依旧慢慢地说着,好无惧怕之意。 周围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到连浅淡的呼吸声也一并消失了。 众人像见魔一样的瞪着这个胆子比天还大的俊美男子,生怕他这几句不敬的话惹怒了严公子,牵连了她们这些人。严公子的名声,他们在没有见到他的人的时候就已经有耳闻。少年得志,才华横溢,连当今的皇上都宠他,何况这些只是平常的老百姓。 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逐渐地拢聚膨胀,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突然,一声打破沉寂的“哈哈”大笑传来,惊得众人身子一抖,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景文公子,您的红颜要被剁去手指,很值得开怀大笑吗?”景云细眉一挑,说道。 卷一 第八章  高山流水 景文裂开的嘴角微微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眼竹青,只见她嘴角挂着殷红的血,目光幽怨,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本公子不是笑竹青,而是在想那个纸条。”他在想如果让俊美如仙的诗文的脸上贴上那个纸条,配上诗文仙一样的外表,那会是什么情形?想着想着,他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纸条,纸条?”景云故作糊涂问道。 “当然是你说的那个金色或红色的纸条,上面写着……”景文想也没想,他话头一顿,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眼便见诗文冷冷地盯着他,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梁,干笑了两声。 “很好笑?”诗文眯着眼睛,语带寒气,冷冷地说道。 “不,不好笑,我也不是笑这个……咳、咳……”景文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为他挖了一个坑的俊美男子,连忙摆手说道。 “哦……那景文公子还是在笑竹青姑娘咯?”景云在竹青身旁蹲下,看着竹青的手,摇头叹息:“唉!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双手,以后,再也听不见那么美妙的琴声,也看不到她曼妙的舞姿……真是可惜啊!” 竹青悲由心生,眼中泪水簌簌落下,不住低泣。 “是挺可惜的,那支舞还没完呢。”景文笑着转向严诗文说道:“诗文哥,不知者不罪,你就看在竹青是我知己的份上,给我个面子,饶了她这一回。” 诗文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给你的面子还少吗?”说着随手就夺了景文手中的折扇,缓步走到景云跟前。 景云站起身来,诗文手中的折扇便敲在了她的肩头,她只觉肩上一沉,那柄被贯注了内力的折扇仿佛有千斤重,令她几乎站不稳。 诗文看着她微微一顿,手上的力道松了少许,薄唇轻勾,道:“休要在本公子面前耍这些个雕虫小技。既然你觉得可惜,那本公子今日就网开一面,用你的手……换她的。” 景云微怔,继而不动声色淡笑道:“难得严公子大发慈悲,在下本应欣然从命,但是这双手,在下宝贝得很,若是就这么没了,还真是不舍得。” 诗文望着她明澈的双眸之中有着充满智慧的镇定,隐隐觉得熟悉。在这个世上,敢这样轻松随意同他说话的人,还真不多。 他收了折扇,随手往身后一抛,景文连忙接住,严诗文转身踱了几步,半回眸,目带探究道:“本公子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你是何人,究竟凭着什么,敢在本王面前这样有恃无恐?” 景云肩头一轻,浑身自在了许多,想起诗文在院子里的言语行为,眸光一转,道:“在下只是一介生意人,没什么凭仗,只是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严公子您身份尊贵,又得皇帝陛下圣宠,所有人见到您,无不诚惶诚恐,趋之若鹜,但是严公子,您可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其实身份尊贵了固然很好,但也要许多的不是之处,却不及平常人家,粗茶淡饭,一家人相亲相爱,和乐融融的景象。” 她本是无心说的,但说到最后,诗文的心里却生出许多悲意,往事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诗文眸光微变,幽深如潭,在那一汪潭底,似有无数情绪涌动,又被压制消弭。他怔怔地望住眼前之人,见他明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悲伤,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与苍凉,这种眼神带来的感觉,为何那样熟悉? 就仿佛是自己的影子。他有瞬间的怔愣,想来这一番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眼前之人自身的深切体会,这个人,绝不可能只是一般的生意人。 景文蛮有兴趣地望着景云,天下人无不羡慕严公子尊贵的身份,生来便注定了高人一等,而眼前的白衣男子却说他们还不如寻常百姓?虽然他们的生活确实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但这种话不可随便说,弄不好,要丢脑袋的。 周围再次回复安静,地上跪着的老板娘身子直抖,竹青连头都不敢抬,其他人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吱声。 诗文望了她一会儿,忽而左右一顾,皱眉道:“怎么连个凳子都没有?” 众人一愣,对于突然的转变,有点摸不着头脑。老板娘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讨好笑道:“有,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公子搬凳子,哦不,搬椅子来!”这话音一落,众人慌慌忙忙去搬椅子,不到片刻,大厅里竟然摆了几十张椅子。 老板娘从地上爬了起来,弯着腰谄笑道:“公子,您请坐。您想喝点什么茶?” 严公子看也不看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后一撩衣摆,就近坐了。慵懒的靠着椅背,一双邪眸紧紧盯住漫夭,眼中的神色不复之前的冰冷,淡淡道:“你好大的胆子!就冲你这番话,死十次也够了。” 景云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姿势随意而优雅,淡淡地笑道:“只要严公子不认为在下有罪,在下一次也不用死。” 诗文薄唇微勾,似笑非笑道:“想要本公子不怪罪于你,理由呢?” 景云淡淡笑道:“听说殿下喜欢听琴声,不知可有此事?” “本公子喜欢听琴,但不是什么人弹奏都喜欢。况且,一般的琴声,本公子听得多得是。” “那是自然,不过,听琴讲究的不只是琴本身……你若愿意在下带走竹青,自然每日听到琴声,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景云慢慢地说道,她估计诗文快上钩了。 “既然不是琴本身,那是什么?”严公子忽而疑惑的问道。 “知音。”景云答道。 “知音?”诗文挑眉问道。 “是的,遇知音。”景云淡然答道。 “听琴还要准备什么知音?真是闻所未闻。”景文公子不以为然地哈哈笑道。 景云但笑不语,诗文站起身,在挥袖离开之前,说道:“好。人你带走,我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要让本公子失望。” 出了销魂楼,景云很轻易地带走了竹青。 她很秘密地把她安排在了严府的文苑,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干嘛。难道仅仅是为了诱诗文上钩?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晚就那样过去,很平静。景云和竹青在文苑里住着,景云晚上不许竹青露面,只是在隔壁的密室呆着即可。 “小姐。”第二天,还还没有亮,春喜就跑来了。昨天几乎大半天不见自己的小姐,她担心啊。让她去查什么女肆,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能瞎编一个,她真怕自己的小姐当真了。 销魂楼可是从来没有过这个地方的,刚才只是听丫环们说有女肆,但是她具体的也不清楚,而且自己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为了应付小姐,才瞎编了一个。 这小姐出去了大半天,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啊,她相信她春喜找不到,小姐也不一定可以找的到。虽是住在别的苑子里,那里的姑娘丫环也很多,她无需害怕,可是她一晚没有睡着,她在担心她的小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近日来对她的小姐是越来越不理解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女肆产生了兴趣。 这不,大早晨的她就来敲文苑的门了。 “来了。”景云从睡梦中被惊醒,昨晚在销魂楼闹到很晚,她很晚才上床,自是醒的完了些,但是春喜在外面的叫门,她是听清楚了,故而披衣匆匆跑来。 “小姐,我很担心你,昨天去哪里了?”还没有打开门,春喜就在外面这样的说着。 “不是让你不要过来跟着我了吗?你先在哪里住着,走的时候自然会叫你。”景云嗔怒着春喜,打开了门。因为竹青在里面,她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春喜看见的。她可以给她开门,但是需要很快的把她支走。 “小姐,你还没有起床啊?”春喜进来,看着景云披着的衣服问道。 “是的,还没有起来。昨晚睡得有些晚,所以想再睡一会,你要是没事就不用过来,忙你的吧,我近来还有点事情的。”景云说着,要关门。 “小姐。”春喜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景云支了出去。 景云没有出门,除了春喜送来的饭之外,就这样和竹青聊天到很晚。 竹青不忘景云交给她的任务,当夜晚降临的时候,竹青悄悄地躲了起来。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一切都仿佛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文苑里丝丝缕缕的传来了琴声。 月亮刚刚升起,诗文和景文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文苑的房子不是一般的多,就连通道也多。狭长的通道内只悬有一盏暗灯,光线昏黑,通道顶部低矮,走在其中有一种极强的压抑感,仿佛看不到光明一般。 规定的时间里,景云没有去上床,她知道诗文这个时候快来了,便早早的起来在这里等他。 忽而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传来,不是一个人,有诗文的,也有别人的。好像是景文,景云听得他的声音的。 两人就在这个通道里这么走着,两人边走边说。 “里面传来了缕缕琴声?”景文说着。 “还有你说。”好像是诗文的声音,景云听到这里,快速的躲到一边去了。 “听说当年建造这个院子的时候动用了这一带所有的建筑装饰队,不知老太太是怎么想到的。只是太昏暗……”他的话没说完,诗文就用扇子轻轻地在他的肩上磕了一下。 景文像清醒了一样。 在两人走到通道尽头一转弯时,他的声音消失在喉咙深处。不由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景文只知道文苑的外面豪华里面简朴,原来他看到的只是沧海一粟,外面的简朴是给别人看的,里面才是真正的奢华。 那是一个封了顶的宽敞园子,园中竹林含烟,修剪成伞状,围绕着一树盛开的樱花,碧绿从中的一抹红,远远望去,格外惹眼。 一条清澈的小潭,在如烟竹林下穿梭环绕,水面漂浮着一盏盏精致半透明的花灯,清风吹拂,花灯随风漂流,一层层浅浅的水波荡漾开来。 幽暗的灯高悬于空,流光溢彩反映着波面,水纹倒映而出,流泻在不远处的一个个精致的建筑物上,以不同的角度折射在整个园子之中,一时间,满园的银光波纹,仿佛天河银水倒流,说不出的美轮美奂,真的如同走进仙境一般。 “妙!真是妙啊!想不到那样昏暗的通道过后,会是这等奇景。”景文用折扇拍着手心,惊叹道。 “这正是设计者的心思巧妙之处。”严诗文顿住脚步只是淡淡地看着,仿佛经历了无数次一样。 以狭窄黑暗的空间,沉淀对外界的感知,再反衬这银水园,可以带来更强烈的视觉冲击。 诗文只是闭上眼睛,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空气流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他抬步拾阶而上,踏着洁白的地砖夹杂着细碎的石子路,感觉心情舒畅。 “真的来了,终于等到了你们,里边请!”景云早已站了出来略略施了一礼说道。 “听说这园子是老太太亲自设计的?”诗文点了点头,二人被她引到樱树下的玻璃桌旁落了座。景文迫不及待问。 “是的。”诗文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 “真的很美。”景文目光璨亮,赞道:他对美的人或事物,从来不会吝啬于赞美。 “和你的人一样美。我发现你真的适合文苑的女主人。”景文说着,他也许是心不由己,看到美的东西由衷的赞叹。但是看到诗文脸上略过的一层淡淡的不愉快,直接的闭了嘴。 景云微愣,不过装作没有看见,直觉地看了眼诗文,在这个神仙与妖魔并存的男子面前,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又有谁能当得起“美和漂亮”这个字? 她淡淡地笑了,微微弯腰,伸手在玻璃桌下拨动一个按钮,只听轻微的咔嚓声响,园顶一块透明的板面镜向一旁挪去,露出圆形的孔,正对着的空中明月般大小,逐渐扩张延伸下来。 月光如水,霎时倾泻而下,将桌及桌边三人笼罩其中,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是——今天的月亮,只为他们而来。 诗文也是微微一愣,望着眼前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衣男子,只见他嘴角微翘,笑意清浅,明澈的瞳眸闪烁着耀目的光华,他恍然觉得这如水的月光以及满园的银波都在此人面前黯然失色。 “妙极!怪不得叫做文苑,尤其是晚上真是温柔惬意啊,真不错!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景文忽而拍手笑着问道。 “我想想,这满园子的玻璃、水、月,花……就叫你水中月,镜中花……诗文哥,水月或者镜花,你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适合他?”景云正待答话,却听他“啊”了一声,便开始给景云起名字了。 “在下景云。”景云莞尔一笑,淡淡地答道,她不喜欢他给她起这个名字。她觉着她应该摆出自己的名字。 卷一 第九章  心有灵犀 “恩,似水性情;如花的容颜,女子当如是!”诗文难得一笑,望着她的目光有点点华光闪耀,声音清雅如天籁。 景云一怔,似水性情;如花的容颜,诗文说的是她吗?可……女子当如是?她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假喉结,做得很逼真,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严公子说笑了。”她浅浅一笑说道。 诗文勾唇,似笑非笑,不再看她。 空气中有薄雾缭绕,缥缈如烟,园子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高台,轻纱垂挂,在微风中轻摇摆动,荡起一道道柔美的弧。 纱帘中央,女子指尖拨动,一串串优美的音符流泻,如水波荡漾,在静谧的园子上空缓缓涤荡开来。 景云拿来一份精致的琴单,上面有很多的琴的名字,诗文看了两眼,淡淡道:“就只有这些?” 景云一愣,说道:“诗文兄,天下人听得琴曲几乎都在这里了,难道就没有一种是严公子合意的?” “半夜来此,若是只听个普通的琴,怎会来此?”严诗文抬眼看她说道。 景云不恼,反而笑道:“那倒未必,听琴是听琴,听琴听得不是曲子本身,还有听琴的过程、听琴的环境以及听琴时的心情。最重要的就是听琴时身边陪伴的人。不知严公子今日听琴的心情可曾准备好了?” “本公子要的是外面没有的,独一无二。”自然平和的心境方能听出琴中之道,严诗文习惯性地眯起眼睛看她,缓缓说道。 “有倒是有,就怕严公子初次听来……会不习惯。”景云想了想,半犹豫说道。 “还有其他的吗?倘若没有,那这些……各来一段。”严诗文眸光一亮,立刻说道。 景云愣住,那单子上少说也有好几十种曲子!看严诗文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认真,绝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依照这样的点法,似乎不是为听琴而听琴,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几十杯不同的曲子各弹了几句,严诗文专心的听着。景云看着他邪美的眸子一点一点的暗淡了光华,很快便被掩盖在如扇般浓密的墨睫之下,最后,他挥了挥手,轻轻道:“都算了吧。” “诗文哥,不行啊,我还没有听够呢。”景文连忙阻挡正飘来的优美的琴音。 “啪、啪、啪。”景云拍了三下,后面忽而琴声传来。 琴声,宛转悠扬,清新流畅,如浩瀚苍穹,如潺潺溪水,如女子在耳边莺莺细语,或是轻轻地呢喃,妙不可言…… 这是竹青的拿手香云曲,平常不用,只是在夜间弹起,即使是常光顾销魂楼的景文也没有听到过这首曲子。 这是最后一个曲子,本打算不用,看来此时是不行了,必须用上了。 正要离开的诗文也忽而怔住,和景文三人一起听起琴来。 从此诗文成了这里的常客,往后的半个月他多半都是一个人来,景云沏上一壶茶茶,他会静静地坐到很晚。 景云会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桌旁,见他一身白衣披着冷月光华,看起来竟然那样孤单。她不知不觉就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诗文抬眼看她,她这才惊得回神,干脆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严公子,不介意吧?”他看到她,她方才说道。 “介不介意……你不是都已经坐下了?本公子有些好奇,你一个女子,不在家等着嫁人,却为何要每晚在我的家里陪我这么晚啊?”诗文扫了眼周围空闲的座位,懒懒一笑说道。 “谁说女子就只能在家等着嫁人?而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景云只是微微一怔,他果然识穿了她女子的身份!皱眉说道。 女子不一定在家等着待嫁,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爱情?她刚刚说完。 诗文有瞬间的恍惚,怔怔地望住她,这十几日,他时常看到她一个人端着一杯茶,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出神,仿佛灵魂脱离了躯体,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看上去似乎永远都是镇定淡然的,纵使天塌地陷也不能令其动容半分。他忽然在想,这世上会不会有那么一件事或者那么一个人,能令这双充满智慧光芒的眸子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可会下棋?”他的身子往后一靠,忽然问道,许是听琴很久之后,寂寞了。 她一愣,思维有点跟不上他转变的速度。 她摇了摇头,以为诗文定会失望,谁知他竟然从怀中取出一盘棋子放到桌上,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景云呆了一呆,这个男子行事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他孤单得太久? 严诗文一边摆棋一边给她讲这棋该怎么走,这种情景像极了她在碧水城的时候寂寞无聊时教春喜时的感觉…… 景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这样与他下着棋。 她的面容沉静淡定,心中却百转千回。她不知道他的来历,为何总是深夜前来,而她又深深地被她迷惑。而他也不知道她是谁。 此时只能看做两个心情疲惫,寂寞无聊的人在对棋。 诗文看着这棋盘,神思漂游,他有多久没与别人下过棋了,已经记不大清楚。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棋子,漫不经心地落下,动作很轻,似是担心重一点便会损毁了棋盘一般。 景云抬眸望了他一眼,纤细洁白的手指捻起看似被制衡住的一枚棋子放到中央,离手。 正在喝茶的严诗文淡淡地扫了眼棋局,顿时心中一惊,眸光微变,她先前的每一步看似毫无章法,乱走一气,然而,这一步,却让她所有的棋子形成了一个局,令他无法动弹,他一子未失,却是输赢已成定局。 他眯起双眼,定定地望住她绝美的容颜,眸光变了几变,用肯定的语气道:“你不仅懂琴,竟然还会下棋?” 她回望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双邪妄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眼慧深莫测,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也是?”她淡淡的笑,不答反问道。 他不回答,她不会再问。这个宅子太过诡异,她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是她还是喜欢这里了。 他也和她一样。很多的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传了出去,以他们这样敏感的身份,断然不会是好事。 月光如水,倾洒在二人的身上,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对望,相互猜测疑惑着,心思各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桌上新添的热茶,冒着腾腾的热气,在两人的视线间升腾缠绕,如烟如雾。 “好!本公子终于遇到对手了,再来一盘。这一次……本公子可不会让你。”严诗文忽然笑了起来说道。 景云但笑不语,棋子归位,依旧是她白子他黑子,她浅浅笑道:“严公子先请。” 严诗文也不推让,起子先行,不再是初时的漫不经心,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景云越是多走一步,越是心惊。 棋就是这么的奥妙,透过一个人的棋术,可看出此人心思之深,无法探测。纵使她全力以赴,仍觉有些吃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琴声也已经消失。 黑夜寂静,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水面花灯漂移,映在水中浮光点点,红色烛火散发着暖黄的光晕掩盖了水色的清冷。竹树环绕的樱花树下,他们一局棋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谁也不会出言催促,给足对方思考的时间。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着鼻尖,令人不自觉的心神恍惚。诗文看着对面静坐的女子沉思中的面容,淡静美好的不可思议,一双充满智慧的美眸,仿佛月光下的碧泉,清幽明澈,似是一眼便能望到人的心底去。 这是许多年来他第一次用心去看一个女子,仿佛想要从这个女子身上寻找出什么。 “严公子,诗文公子?”景云落子之后,见他毫无反应,一抬头,他竟怔怔地望着她出神,那种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透着思忆的空茫,她蹙眉轻唤。 诗文蓦然惊醒,神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冷厉,转瞬即逝,恢复一贯的邪魅深沉,捻起一枚棋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叫景云?” “流云似水,皆美景。”他转而念道。 她眸光微垂,淡淡道:“不,是一切皆虚幻”家人为她取得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字。后来,她自己理解的,命中注定,一切皆虚幻。 也许是烛光太柔月色太美,也许是多年寻觅难得棋逢对手,让人容易卸下防备。 她执子望他,轻声问道:“你呢?诗文……你父母一定是希望你一生饱读诗书吧。”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半透明的白,浅浅地啜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已有了涩涩的苦味,他嘴角噙着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意,随口道:“是逝文,早已逝去的文人。” 他这样解释着,景云觉着他在胡闹,没有理他。 她怔了怔,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看不清他掩在浓墨色眼睫下的神色,只觉得这样静谧的夜,说着这样的话,无端的让人心情沉重,便轻笑道:“是你自己理解的吧?父母为孩子取名,怎可能取这种意头。” 他缓缓抬头,眸如深潭,反问道:“你又何尝不是?有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皆是虚幻呢?” 她抿了唇,不再说话,园子里再次静默下来。他一径地喝着凉茶,苦涩的味道从唇舌一直蔓延到心底,再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丝丝缠绕着空气。 桌面棋盘之上,已剩寥寥几子,两人的面前,堆放着对方的棋子。这一局,和棋,历经了两个时辰。 与他下棋,极费心神,但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未遇敌手。 诗文亦是如此,很久没有这样与人下棋了,一局和棋,有意犹未尽之感。但今夜,却不是下棋的好时机。 忽有风起,卷起柳梢枝头,带着冰冷的寒煞气息,拍打一树残红,落花似血。一股强烈的阴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园子。 一阵黑风而过,景云睁不开眼睛,似有被刮起的意向,身躯巨震,不只是她的,还有他的。 方才下棋的时候,她刻意回避着与他指尖的碰触,以免犯了他的禁忌,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可此时此刻,她整个人……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这个传言不近女色的男子怀里! 情急之下,他把她抱在了怀里。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风停了,她还趴在他的怀里,以这种极度暗昧的姿势。 她的一只手正好扶在他完美而结实的腰间,另一只手攀住他优雅的颈项。 他的皮肤手感极好,充满了弹性,但是,这个人,他的身体是冷的!竟然是冰冷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前,却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他可是个活的人啊,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啊?景云的心也彤彤地跳着。 景云呆住,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忘记了应该立刻从他身上离开。 无意识抬头,撞进瞳孔的,是他那双黝黑的眸子,此刻正眯着眼睛看她,那双眼幽深如潭,叫人怎么看也看不穿。 带着淡淡幽香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间,好似春日竹林里环绕的花香的和煦微风一般,给人无限舒适之感。 隔着衣衫,他感受到她柔暖温香的身子,传递给他所没有过的温暖。 贴在他胸口上她的一双柔软,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召唤着他潜藏在体内最深处的渴望。 他感到他的下身在剧烈地运动。 漆黑邪魅的眸子里红光一闪,眼中有跳跃的火焰在燃烧,隐隐透出最原始的渴望。 此刻诗文就像一只被禁闭多年的兽,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她一惊回神,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还未站稳,一阵天旋地转,男子在她起身的刹那,将她压在了院子里的地面。 “触犯本公子的禁忌,你要承担后果。”男子嗓音低哑,邪眸妖媚惑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纤细的脖颈,灼热撩人,带来丝丝麻痒。 她的心,扑扑地跳。她知道自己完了。 “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感受到他的变化,她试图解释,心中有些迷乱。曾想过无数种触犯他禁忌的后果,却绝对没有想过……是当前的这种景象!“你不是……据说你不近女色吗……你快起来。” “是吗,但你已经近了本公子的身,你说……本公子,该如何处置你?”他声音清冽,邪魅红眸,笑容纯净却勾魂摄魄。 卷一 第十章  亲密接触 月色朦胧,微风吹来,熄灭了水中的花灯烛火,园子里静寂无声,只闻得彼此间的呼吸渐渐粗重。 “诗文公子,你先起来再说……”景云望着近在咫尺的完美俊脸,心中有些慌乱,稍稍偏过头去。 她肤如凝脂,微微闪躲的明眸若水光潺潺,朱唇润泽娇艳欲滴,轻启间十分诱人。严诗文眼中妖异的红光大盛,猛然低头,就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柔软嫩滑的唇瓣美好得让人一经触碰就再也无法放开,两人的身子皆是一颤,景云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惊呼之声还未出口就被他无声的吞进口中。 他强悍的舌趁机滑入,他的冰冷的舌入口,有力的缠绕带着无法抵挡的狂热。 她只觉耳中嗡鸣作响,整个身子无法控制的一寸寸软了下去。这是她从未尝过的滋味,但这般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吸走的狂热的吻,却让她瞬间惶然无措,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栗。 他的手轻抚过她温热的脸颊,冰冷的指尖从纤细颈间往下在她身上反复游走,不觉间来到她胸前的柔软。 忽然大掌一挥,衣衫被剥裂,她只觉胸前一凉,霎时惊醒,懊恼非常,她竟然在一个男子的亲吻之中迷失了自己! 景云连忙伸手推他,却纹丝不动,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却引得他手中动作更加狂烈。 她已经被吻得喘不上来气,胸口窒闷,偏偏又有种无法阻挡的酥麻快意将她身心漫天席卷。 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吻,也能带来这样销魂的感觉。可是被他这样占了便宜,却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他的身体为何如此的冰冷? 景云心中大急,胸口急剧起伏,她急切中将手伸进水池,去摸索玻璃花灯。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没有多想,便朝着身上男子的头砸了下去。 “砰……”不大不小的声音,很沉闷。 诗文顿时停止所有动作,愣在当场,她趁机用尽全力将他推翻在水池,却忘了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她惊呼一声,却已经无法避免地与他一同跌进了水中。 紧贴的身躯没能分开半分,不同的是,姿势变成了他在下,她在上。 四月的夜晚,空气很凉,池水不深,但很清冷。 诗文蓦然清醒过来,双眸中的红光瞬间消褪,眼神清明,回复到以往的漆黑冰冷。 他望着压在身上的女子,眸光冷冽,突然一个翻身,将景云压住。 冰冷的五指死死扣住女子纤细的脖颈,诗文眯起了眼。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忽而说道。 “这句话,严公子应该……问你自己!我只是……只是因为受到了侵犯,自卫……而已。”肺部的空气慢慢已被抽紧,胸口窒息闷痛。她却微蹙了眉,艰难冷笑道。 严诗文怔住,方才之事瞬间跃入脑海,他双眉不觉拧起,眼中利光像是两柄欲出鞘的剑,寒光森冷。 殷红的血,自玻璃灯砸到的地方,顺着他的额角蜿蜒淌了下来。 森森冷月下,红色的血滑过他俊美绝伦的脸颊,仿佛流下了血泪。这张俊脸成了一副诡异万分的画面。 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寒气入骨,冷得让人发抖,她呼吸不畅,脸色渐已发青,仍艰难道:“放开……我……” 女子气息微弱,眼中的神色依旧明澈镇定,不见半点恐慌。严诗文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失控之时,竟一时间被渴望掌控了心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眸光复杂难辨,终是缓缓松了手,支起身子半坐在水中,脸上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云大口地呼吸到空气,不由剧烈咳喘,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有些狼狈地起身,湿透的衣衫紧贴住她凹凸有致的纤细身躯,半遮半掩下比没穿衣服更容易令人遐想,胸前被他撕裂的衣襟半敞开着。 高挺的柔软依稀可见,湿漉的长发结成一缕一缕,水珠沿着发鬓流淌,滴落在胸前雪白诱人的柔软肌肤上,晶莹剔透的水泽,散发着诱人的魔力。 严诗文低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中泄露的思绪。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勃然大怒,竟然会觉得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叫景云,本是很美的名字,那么的让人浮想联翩,却被她解释为幻影,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才会让人诅咒自己。“景……云……”他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带给他不同感觉的女子的名字,很轻缓的语调。 “嗯?”景云怔了怔,疑惑回头,眸子清澈明亮,有着淡定的充满智慧的光芒,娇嫩的双唇依旧红肿,看起来更加饱满诱人。 严诗文抬眼怔怔看着她,眼中竟带了一丝迷惘,衬着眼角边滑下的那道血痕,一张纯净的脸像孩子一般无措,景云只觉心头微微一疼。 他突然长臂一伸,拉住还未站稳的她的手,猛地一拽,没有防备的她,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膛。 景云顿时着恼,直呼其名喊道:“严诗文……” 话才出口,他的唇便覆了上去,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后脑,将她未完的话一并含在口中。 如遭电击,她大脑一片空白,唇舌缠绕带来的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心底久违的悸动不知从何而来。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好不容易才侧过头去,抚着胸口直喘气道:“严诗文,你……还没清醒吗?” 直觉他红眸之时,是让什么控制了心智,才会对她做出那样超乎寻常的事。 严诗文气息急喘,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清醒之后还去吻了这个女人?!而这感觉还那么……美妙……那方才失控时候的感觉他是没有认错的! 二人一时间皆是无语,空气中的温度再次冷了下来,景云真的很想逃离这个危险的男子,但他的手臂那样有力,让她动弹不得。 男子目光复杂变幻,有些探究地盯着她看,片刻后有一抹细微的光亮从邪冷的眸底缓缓升起,然后他竟然微微笑了! 眼底带了蛊惑人心的温柔。温柔?她真的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这个男人,怎可能会有温柔的神色!她直觉地感受到那温柔的背后,依旧饱含了震慑人心的冰冷。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叫我诗文,云云……”他忽然这样说着,贴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迷人。她感到浑身发酸。 她心头一震,云云?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平定心神,略带讥诮的看向他,淡淡笑道:“严公子这个样子,很让人不习惯。” 他勾了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边流连,轻声道:“嗯?那你习惯我怎样?”说着一只手已慢慢滑下,往她胸口落去,她连忙伸手挡住,力量不大,却坚定异常。 他轻挑了眉梢,眼中冷光一闪,口中却柔声道:“你不愿意?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让本公子碰她们一下吗?” 景云蹙眉,声音淡漠微冷,“那些人……不包括我在内。” “哦?”严诗文挑眉轻道:“你不喜欢我?是觉得本公子不够好,还是担心本公子会对你不负责任?”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并不是她多么保守,而是她觉得,没有爱情的交合,与禽兽无异。禁忌女色的诗文突然这样对她,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可不会单纯到以为他只是对她产生了兴趣。 “爱情?”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一种感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澈的眸子浮起点点的伤感和讽刺,唇角微翘,含有一丝薄凉的味道。 严诗文心中微微一动,问道:“既知不可靠,那还要它作什么?” 他们之间离得那样近,彼此间的呼吸都可清晰感知。 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浮在他的鼻间,好闻极了,令他总有些控制不住地再多靠近她一点。他心头一窒,忽然放开了她,站起了身,垂了眸光,语声淡淡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恢复到一贯的高贵冷漠,诗文优雅地抬腿迈上池边,他就那样扬长而去,再没回头看她一眼。 当真是个情绪变幻无常的人呢!她在他身后淡漠的笑,待人影消失后,轻声道:“因为知道不可靠,所以我……不需要!” 此刻黑乎乎的院子,景云一刻也不想多待,诗文走出去以后,她就决定出去走走。 因此,她离开的时候,头发还湿着,衣服也贴在身上,风一吹,身子瑟瑟地抖了一下,有些头重脚轻。 她总是这样,喜欢遣走所有的人,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行走,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虽然只是对她产生兴趣,但是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种感觉,万没有想到会如此。 此时已是深夜。乌云蔽月,夜空漆黑一片。 景云走了几步,好像始终觉得后面有人跟踪她一样。她在院子里胡乱的走着,严府的院子很大,很多的地方没有开辟,完全就是荒原。 园子也不安全,她行走的这条道较为偏僻,即使发生什么事,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所以她也格外的小心。 头有些昏昏沉沉,身子绵软无力,风吹过树枝摇曳拍打,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回荡,仿佛四处都是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将她围困在中央。 她额头发热,扶着墙勉强撑住身子,感觉暗中之人,慢慢地向她靠近,再靠近……危险的气息充斥着浓郁的黑夜,笼罩在她的心头,她不由紧张起来,寒毛直立,身子像是拉满的弓弦,紧绷欲断。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转悠。”一道温和清雅的男声,来自身后不远处。 景云的心里欣喜了一下,这么晚了总算还有人,而且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况且刚才自己出来走,由于自己的脑子晕晕的,此时早已经忘记了回去的路,不然的话已经回去了。 这里没有任何光亮,她只看得到对面男子的轮廓,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出于礼貌,她拱手道:“在下迷路了!” 男子温和一笑,回礼道:“夜深人静,总有出门迷路的时候出门在外,姑娘你……不必挂怀。” “虽然姑娘感染风寒,导致嗓音低沉,但你的气息,带着一股淡雅的幽香,且身姿轮廓纤细。因此,在下断定你是女子。”景云一惊,这马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竟如此肯定她是女子!男子似看出她的疑惑说道。 “公子好细腻的心思!在下佩服!”黑暗里,人的感觉会变得格外敏锐。景云释然说道。总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又见不到清晰的人影。 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景云此时只是感觉到头愈发的昏沉,浑身发烫,已是站不稳。只是瞬间,她控制不住地朝着一个方向一头栽了出去,眼看就要摔倒,她连惊呼的力气也没。 一只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她整个人就反撞在男子的身上。男子温热爽朗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姑娘小心!” “多谢公子帮忙!”景云尴尬地道谢,挣扎着起身。男子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了,以免她再次摔倒。景云感激一笑,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终于没能支撑住,歪倒在男子的怀里,昏睡过去。 黑暗中,男子目光迥异,笑着抬手抚上她的眉眼。 景云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 身处陌生之地,房间陈设简洁,但房中物品样样精致考究,就连桌角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都很讲究。 自从这二日出门在外,这不熟悉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便再问了。 四周很安静,她隐约记起迷糊之中,有人喂她喝药,然后她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用手摸了摸额头,热度已经消退,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看来是那碗药的作用。定是那个扶她的男子为她请了大夫! 起身下地,她缓缓步出屋子。 外面院子很大,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她略感疑惑,忽有一阵琴音传来,轻灵悦耳,她便循着琴音而去。 石子路的尽头,是清碧幽翠的竹林,林子中央有片空地,三层石阶往上,洁净的地面平滑如玉,一名男子很随意地盘膝而坐,背对着她的方向,琴音自他指尖流淌。 夕阳余晖倾洒在整片竹林,柔和的橙黄光线,伴着清风带来的淡淡竹香,以及悠远清扬却暗含沧桑的琴音,令人沉醉,不觉中神思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