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1章 杀乔氏叛党   玄叶王朝玄梦元年,太子叶梦池剿灭乔氏乱党,登基为帝。   太子妃顾璎婠,率领乔氏叛军逼宫反叛,亲手弑杀皇帝,新皇大义灭亲,已将其关押入狱,择日问斩。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顾璎婠被捆住双手吊起来,脚尖将将能点地。   狱卒手中的皮鞭沾满了她的鲜血,一次次在空中甩起落下,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她披头散发,双目赤红,鲜血斑驳的囚衣被抽打得破烂,几乎暴露出她所有的皮肤。   关进来三天了,她脑海中仍然一片混乱。   三天前她的确带人软禁了玄帝叶书,父皇待她极好,她本是不忍心下手,可为着夫君叶梦池的雄心壮志,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利刃刺进了父皇的胸口。   随后她命人打开西宫门,迎接她的表哥——定国将军乔喻,先行控制整座皇宫。   她的亲舅舅乔国公已经将各个皇子软禁在各王府里,而二皇子叶唯渊和御西王世子苏景黎奋起反抗,已被就地斩杀……   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她的夫君,太子叶梦池的到来,走向皇位……   叶梦池的确成为了皇帝,可为什么她和舅舅表哥就成了叛党……   “皇后娘娘,您小心着点,这儿脏着呢……”内侍的声音尖细,讨好的说道。   顾璎婠的思绪被拉回,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   来人妆容精致,身穿华美凤袍,向顾璎婠一步步走来,那人伸出白皙的食指托起了她的下巴,声音高傲而慵懒。   “姐姐,本宫专程来瞧瞧你,”她逼近顾璎婠的脸,笑容有些狰狞,“瞧瞧你这个弑君犯上的下贱太子妃死了没有……”   顾璎婠的心颤了一颤,她喑哑着嗓子,发出干涩难听的声音。   “顾怜月……皇后?”   “哈哈,太子登基,太子妃因弑君而被斩杀,我自然就是皇后了!”顾怜月狠狠甩开顾璎婠的脸,顺手抽了她一巴掌,嫌恶地看着她,随后又笑了。   “怎么可能……”顾璎婠瞪大双目,愤恨地盯着顾怜月。   顾怜月嘲笑地看着她,“姐妹一场,我让你死个明白。五年前你在众人面前被刺客剥了衣裳丢尽颜面,还没坐上太子之位的叶梦池救了你,承诺娶你为妻,呵,没有我,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娶到你?你对他死心塌地,他随便编了个谎,就让你心甘情愿地接我进府做侧妃,呵呵,真是傻透了!”   顾璎婠脑海中闪过许多她和叶梦池恩爱的画面,这五年来,叶梦池对她悉心呵护,他们恩爱有加,他怎么可能骗她?   顾璎婠难以置信,“不可能……”   顾怜月继续刺激她,“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相貌平平还不如个丫鬟,堂堂太子为何会看上你?还不是因为你背后有你亲娘舅乔国公和定国将军乔喻的势力?你们替他反叛,他不费吹灰之力,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做万人称颂的贤君,你这样好的垫脚石,他怎么可能不用?”   “不,不,叶梦池呢?你让他来见我!”顾璎婠嘶吼着,声音像是扯破了的布条,极其难听。   “你想见他做什么呢?想问问他,是你死的比较惨,还是被五马分尸的乔国公、被凌迟处死的定国将军乔喻死得惨吗?”顾怜月讥讽地望着她。   顾璎婠双眼流出的不是清泪,而是血,她的脸早已肮脏不堪,愤怒到极致,“顾怜月,我待你不薄,在侯府中,尽管你身为庶女,可我什么都让给你,你为何……”   “为何?”顾怜月的声调上扬,凤眸微眯,露出仇恨的目光,“你一出生就是嫡女,有身份高贵的舅舅和表哥,圣上对你青眼有加,因你而许下‘顾家必出国母’的诺言,为了这个叶梦池也要娶你这个丑女!呵,你以为你那所谓的皇后姨母喜欢你吗?其实她恨极了你那娘亲,就是她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顾怜月看到顾璎婠脸上露出痛恨却无奈的神情,又添了一把火,“哦,还有一桩陈年旧事,我娘给你亲娘下了慢性毒,她竟一点没发觉,两腿一蹬就死了,你从小就吃无盐散,看不出原有的容貌,如此我才能稳稳成为顾侯府的希望,呵呵,我承认你娘是个美人,兴许你也是,你下去见了你娘大概就知道了!”   顾璎婠喉咙里发出撕裂般的吼声,像是一头冲不破牢笼的兽。   她一直活在顾怜月和叶梦池的算计之中,却傻傻不自知,她好恨……   顾怜月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呀,我都忘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你一定很想念他。”   侍卫拿上来一个竹篮,打开盖子,端到她面前。   顾璎婠只瞧了一眼便气血上涌,差点晕厥,她痛苦喊道,“枫儿!我的孩子……啊……”她抬起血红的眼睛,“顾怜月!你这个蛇蝎毒妇!那是新皇的孩子,他可是太子啊,你怎么敢……”   “太子?”顾怜月微微皱着眉头,冷笑着看了那篮子一眼,随即摸着自己的肚子,“你的枫儿只是个孽种,太子,在这儿呢……”   顾璎婠拼命地喘着气,不住地嘶喊着,唾骂着,可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她的青春和清白,舅舅,表哥,母亲,枫儿……   她绝望至极,停止了哭喊,凄凉地笑了起来,纵然满脸脏污,可右眼下的那颗泪痣仍然让顾怜月看了厌恶。   顾怜月给狱卒递了个眼色,狱卒便死死按住她,顾怜月拔下头上的金簪,冷笑着靠近她,“就是因为你这颗泪痣,圣上才许下那“国母”之诺,让我看了,真烦心啊……”   顾怜月刺了一下,见了血后越发兴奋,不住地往她脸上乱刺,鲜血喷溅,在场的人看了都触目惊心。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踩在我头上,你去死,去死……”   “啊……”顾璎婠凄厉地大喊。   那最后的一下,顾怜月手中的簪子刺穿了了顾璎婠的喉咙,牢狱里所有凄厉的喊叫声戛然停止,那一瞬间的安静,静得骇人……   顾璎婠的整张脸血肉模糊,她双眼被刺瞎,鲜血淋漓,可仍能看得出她是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她最后一丝意识在消散前,全然沉浸在仇恨和懊悔之中——   叶梦池,顾怜月,枉我真心相待,你们却欺我骗我害我!   若上天怜我,许我来世,我绝不心慈手软,必会手刃仇人,将你们挫骨扬灰!   血仇不报,天地不容!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2章 重生了   她感觉身体万分沉重,头脑还昏昏沉沉的,朦胧之中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顾璎婠张了张嘴,“白葵?”   “大小姐,你醒了!”   白葵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丫鬟,一直忠心耿耿,在她嫁给叶梦池那一年,不知怎的就跌入深井淹死了,眼前这个……   她惊讶地环顾四周,上好的雕花木梳妆台、桌椅,鹅黄纱帐,四四方方的闺阁,这正是她出嫁前在顾侯府的闺房……   顾璎婠抬起胳膊,没有一点伤痕,她心猛地一沉,掀开被子赤足下床,跌跌撞撞地奔向铜镜面前,看到镜中的那个人,披散着柔顺的头发,一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小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颇为灵动,还有右眼下的那颗泪痣,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   “白葵,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装作平静,可扶着桌子的双手已经在颤抖。   白葵似是有些疑惑她的提问,还是答道,“玄书二十七年九月初八……”   玄书二十七年,玄书二十七年……   五年之前!   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至十六岁那年!   她忽然有种想要狂笑的冲动,上天是可怜她吗?真的给她重生雪恨的机会吗?   顾怜月,叶梦池,还有害过她的人,所有的仇和恨,一桩桩一件件,她都会讨要回来!   不玩到生不如死,谁都别想早早解脱下地狱!   “大姐姐?大姐姐你醒了啊……”   顾璎婠猛然回头,望着走进来的人,身穿粉粉衣裙,俏丽活泼,手中捧着一件牡丹红披风,不正是害她惨死的顾怜月吗!   顾怜月,此生,让姐姐我好好陪你玩上一场!   顾怜月心疼地搀着顾璎婠坐了下来,“大姐姐,你一病就是半月,父亲说准备出发去渊王府了,让我和三妹来叫你。”   她的三妹顾摇晴向来安静怯懦,站在她们身后,默不作声。   一直以来,名声败坏的都是她,接受大家爱慕和喜爱的都是顾怜月,可顾怜月仍然对她们之间的嫡庶身份耿耿于怀。   这次生病还不是因为顾怜月在外面听到了别人说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于是身为嫡女的顾璎婠就又遭殃了,被顾怜月偷偷反锁在地下菜窖里两天两夜,冻出了严重的风寒。   这样的意外,从顾璎婠十岁开始便隔个十天半月就会发生一次,可她仍对顾怜月和赵姨娘的鬼话深信不疑。   如果她没记错,二皇子叶唯渊战胜北凉国归来,身受重伤,御西王世子苏景黎名为保护皇子一同进京,实际上是当今圣上叶书疑心御西王府有异动,把世子留在京陵里做质子。   她们此行便是去赴庆功宴,就在今天,她将会被刺客扒了衣裳扔进池塘,受尽众人嫌恶的目光,从此与叶梦池紧紧相连……   而这场噩梦的根源,便在这件红披风上。   顾璎婠的目光变得柔和,“麻烦你们了。”   顾怜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神色,心道这顾璎婠仍是这般胆怯痴傻,哪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   她笑容满面地将披风呈给顾璎婠,“姐姐,你看,这是赵姨娘从母家的绣庄里特地为你绣的披风,用的是京陵最好的料子,质地柔软,秋日里凉了些,今天出门正好用得着。”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顾璎婠开心得站起来,将披风披在身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顾怜月赞赏道,“真好看,你说是吗,摇晴?”   顾璎婠看向顾摇晴,顾摇晴的目光似有些躲闪,可还是应声,“大姐姐穿上真的好看。”   见顾璎婠只顾着看披风,顾怜月这才放下心来,嘱咐道,“大姐姐,那我们先过去回话,你快些过来……”   她们一出门,顾璎婠的目光就冷了下来,她扯下披风,怔怔地望着,蓦然笑了。   “顾怜月,游戏开始了是吗……”   渊王府门庭若市,前来赴宴的都是达官显贵,后花园是招待宾客的地方,白葵等外来的丫鬟没有资格进入,只得在侯府马车里等候。   站在渊王府后花园中,远远望见上方正坐着的二皇子叶唯渊和御西王世子苏景黎,她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之情,前世里若不是因为她,他们二人也不会被斩杀,说到底,她欠他们的……   众臣及家眷觥筹交错,推杯及盏,兴致高昂。   而顾璎婠却没心思管这些,她的目光只是有意无意地在搜寻着叶梦池,还有就是与顾怜月随时保持五步之内的距离。   顾璎婠在顾怜月身后亦步亦趋,紧紧跟着,顾怜月心中嘲笑她没见过世面,见她一直穿着红披风,顾怜月也安下心来。   一阵烟雾悄无声息地飘散过来,直至笼罩了这片花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女客惊慌尖叫,花园一片混乱。   顾璎婠警觉起来,这刺客大概要来了。   她思前想后,当初这刺客能在白雾中认准了她,应该就是凭借着这件显眼的红披风。   她一手死死抓住顾怜月的手腕,另一手正要解下披风,便感到身后的杀气,她抬腿向后迅猛踹去,正中刺客腹部。   前世里为了能和叶梦池过招,她学了不少功夫,可以说和叶梦池不分上下,只是她一直让着叶梦池。   那刺客紧追不舍,又出手抓她,她低头之间巧妙躲开,正好得空解了披风,死死扎在顾怜月身上。   顾怜月大声尖叫,顾璎婠捂了她的嘴,便将她向刺客的方向推了过去,迅速离开原地,和其他女客混在一起。   没过多久,烟雾就消散了,众人仍心有余悸。   一向端庄从容的赵姨娘却心急如焚,冲着人群大喊,“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儿……”   生怕别人不知道顾璎婠不见了。   顾璎婠冷冷地望着赵姨娘和父亲顾焕之的方向,赵姨娘早就知道该被弄进水里的是她,现在故**护孤女的贤良模样呢,她偏不让这个恶婆娘称心!   她匆忙走到他们面前,“父亲,姨娘,我好好的在这儿呢……”   赵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笑了笑,看了身边的顾摇晴,“那,怜月呢?”   各家都在忙着检查自家人有没有受伤,没人理会其他,此时池塘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还传来一两声低吟,“救……救命……”   顾璎婠装作大吃一惊,指向池塘,“姨娘,二妹不会是……”   赵姨娘一看,那水面上飘着红披风,还有顾怜月穿着的粉衫裙,她大惊失色,“来人,快去救人啊!”   所有侍卫都不理会赵姨娘,顾怜月早和叶梦池密谋好,要让顾璎婠多在水里泡一会儿才算完,这一次,报应轮回!   看着赵姨娘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救女儿,水里的顾怜月快要溺死,她心中真是痛快!   可是,她不会让这个贱人这般好死……   宾客看着赵姨娘和顾怜月都十分同情,可他们无权支使皇子府中的侍卫。   顾焕之咬了咬牙,正要去求叶唯渊放人下水,只听顾璎婠向来唯唯诺诺的声音变得响亮。   “我去救妹妹。”   想着顾怜月喝水也该喝饱了,现在去捞她,正正好!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3章 良配啊   众宾客都震惊了,莫说高门里嫡女庶女一向不合,就算是要好,也不可能像她这般护着庶妹,这顾璎婠虽是貌若无盐,可这心地善良,众人对她印象好转不少。   “等等。”   顾璎婠正要跳下水去,便听到了有一清润的男声阻拦,她抬眼望过去。   玄青锦袍,墨发高束,眉目清朗,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御西王世子苏景黎?他要做什么?   苏景黎望着她,勾唇一笑,“顾大小姐心疼妹妹,也要记得先顾全自身才是。”   顾璎婠心中疑惑不已,苏景黎这是在帮她?   他略一抬手,几个侍卫齐齐跳下水,三两下就将顾怜月抬了上来,死是死不了,可众人都看呆了。   顾怜月的衣裙本就在水中被刺客扯掉了,里面的小衣浸了水,玲珑的曲线全都展露无遗。   男客看过这春光后都及时垂下头或背转身子,世家小姐们的目光中同情之余,更多的是嫌弃,一个被看光了身子的女子,不再配和她们站在一起。   赵姨娘忙给顾怜月披了件衣裳,待她自己缓了过来,吐了几口水,醒了过来,见到顾璎婠好端端的,而自己成了这副模样,便抱着赵姨娘委屈地哭起来。   “大家都没事吧……”   是叶梦池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吗?   这声音,曾夜夜在她耳边海誓山盟,却在她和舅舅表哥迎接他入宫称帝时,冷漠地宣判:“顾璎婠及乔国公一族,弑君谋逆,择日处斩!”   顾璎婠握紧拳头,看着走来的这个人,长身玉立,丰润俊朗,可那一双眸子幽深黑暗,只有她才能看得出叶梦池眼底的杀意和野心。   叶梦池看了顾璎婠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总是在失手时不自觉地眨动一下左眼,顾璎婠对他再了解不过!   想必叶梦池一直在暗处,等待着池塘里的顾璎婠被捞上来,受尽羞辱后再来英雄救美,再顺理成章地博得芳心,借她拉拢乔国公和乔喻这定国将军的势力……   可他没算到掉进池塘的会是顾怜月!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见过四殿下。”顾璎婠不失礼数,其他人这才跟着纷纷见礼。   顾怜月委屈地流着泪,“四殿下……”她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叶梦池已经向她投去警告的目光。   叶唯渊也已经过来了,他派人给顾怜月带来了更厚些的衣裳。   “求二位殿下给臣女的妹妹做主!”顾璎婠冷不丁地说道,弄得顾怜月有些发懵,忘记哭泣。   叶唯渊道,“你想求我们做什么主?”   顾璎婠一副心疼的样子,声泪俱下,“臣女请求捉拿放烟雾的刺客,还妹妹一个公道!”   说到这个刺客,叶梦池皱了皱眉,“还是……”   “还有,”顾璎婠打断他继续道,“妹妹怜月不慎掉入水中,衣衫尽失,可一个闺中小姐,怎能叫人白白摸了、看了去?璎婠请求,找出方才那个救妹妹上来的人,将妹妹许配给他,也算是报了恩情,成全一段姻缘吧……”   这次轮到顾怜月皱了眉头,开什么玩笑?刚才救她的大概都是侍卫,这样低贱的人,她怎么可能嫁?   “怜月但求一死……”顾怜月知道情况不妙,便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众位世家小姐都投去厌恶的目光,这嫡长姐为了庶妹真是费了苦心,可这失了名誉的庶妹却不识好心,扭捏作态地要寻死。   “依臣看,顾大小姐这个主意甚好。”一直未开口的苏景黎赞赏起来。   叶唯渊只是笑了笑,“我没意见。”   苏景黎代表了御西王府的势力,且军功在身,叶梦池也没法儿拒绝,“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顾怜月咬着牙,由着苏景黎挑挑拣拣,把方才搂抱着她的那个侍卫挑了出来,这侍卫叫刘福,三十多岁,五大三粗,顶多是有两把力气,再无其他长处。   苏景黎微微眯了眼,不住地点头笑道,“嗯,刘福敦厚老实,英雄救美,良配啊!顾侯爷!”   顾焕之怎么敢驳了苏景黎的面子?他尴尬笑了笑,点头附和,“世子爷说的是,良配,良配……”   这一句话说的顾怜月快要晕过去了。   顾璎婠看着苏景黎睁着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顾怜月紧紧抓住赵姨娘的胳膊,赵姨娘感到一痛,这才反应过来,母女俩见叶梦池仍无动于衷,赵姨娘就辩驳起来。   “掉进水的怎么可能是怜月呢?一定是有人陷害!”赵姨娘的目光不经意地飘向顾璎婠,随即说道,“那件披风……”   “披风?”顾璎婠接过话来,眼角仍垂着泪水,“姨娘若不想送我披风就罢了,为何送了我,还要让怜月要回去,难道姨娘真的瞧不起我这个没有娘亲庇护的女儿吗……我确实从未穿戴过那样好的披风,想来是璎婠无福消受。”   其实赵姨娘明明想说,那刺客是冲着身穿红披风的顾璎婠去的,可这样一来,很有可能就会顺着红披风这一条线索,最终揪出叶梦池。   赵姨娘微微皱了眉,就是说不出话来,她已经感受到叶梦池那强烈的杀意。   来的世家小姐大多是嫡女,出身高贵,向来容不得庶女庶母骑到嫡女头上去的,听顾璎婠这么一说,嫡出小姐们对她母女二人更加厌恶。   苏景黎在一旁笑着感叹,“侯府嫡女,连这种料子都没见过,啧啧,看来本世子得向圣上为陵安侯求个恩典,涨涨俸禄,否则顾侯爷那点俸禄,管得了二女儿就顾不过来大女儿咯!”   他这话明嘲暗讽,把顾焕之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叶梦池冲着顾璎婠温煦地一笑,“女儿家多添几件衣裳是应该的,我府上倒是有不少好料子,都是父皇母后平素赏下来的,大小姐不嫌弃,我就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去,何苦劳烦世子?”   这叶梦池贯会见缝插针,这的确是个讨好顾璎婠的好机会。   顾璎婠还没搭腔,苏景黎又笑道,“四殿下为国忧心,恐怕不知当下京陵城的流行,御赐的衣料固然上乘,可世家女子最为追捧的当属芙绣坊的衣料,据说最便宜的一件都得五百两纹银呢。”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4章 本世子看上了   叶梦池的笑容不变,望着顾璎婠,“这也简单,顾大小姐的衣料钱我来出。”   “诶,好极好极!”苏景黎鼓掌叫好,“侯府嫡女的穿扮必然不可是那此等料子,就按照一件一千五百两来算,一套衣裳得四五件,四个季节,一季四身……”   苏景黎口中不断计算着,叶梦池的脸越发黑。   “啊,算出来了!”苏景黎一拍巴掌,“就算三年的衣裳,共是三十六万两,再算上什么梳妆胭脂的,凑个整数,四十万两!”   叶梦池眯了眯眼,顾璎婠看出了他眼中的冷冽杀意一闪而过,不过表面上仍是镇定自若。   顾璎婠也没想到,苏景黎竟然敢狮子大开口,四十万两,叶梦池上下打点一直很需要用钱,这无疑是在拔老虎须。   不过,苏景黎要帮她,她为什么不收下这份大礼?   顾璎婠状似为难地行了一礼,“四殿下,世子爷这玩笑开大了,我有件衣裳穿就行,这毕竟不是小数,您别为难了……”   一直不吭声的叶唯渊竟也笑道,“这钱我来出吧,我刚受封赏,倒也有些宽裕……”   “二哥,”叶梦池暗中咬了咬牙,仍镇定笑说道,“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既然答应了要为顾大小姐添衣,怎能出尔反尔?这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皇家言而无信?”   他转向顾璎婠,“这点钱,我池王府还是有的,大小姐不必忧心。”   苏景黎点头笑道,“甚好,我这儿正好有一张钱庄的取钱票证,四殿下现在写了,就能直接给顾大小姐,出了门左拐就能去兑了银票出来,省得殿下再动辄找人送银子去侯府。”他递上一张票证。   顾璎婠暗中笑了,这苏景黎真是把叶梦池噎得死死的,让叶梦池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叶梦池接过票证,大笔一挥写完交给顾璎婠,仍旧温柔嘱咐道,“大小姐收好,有什么需要,差个人来池王府说一声,我一定为你鞍前马后。”   顾璎婠对于苏景黎莫名其妙的帮助仍心存疑虑,毕竟这重生一次的机会很宝贵,走错一步、错信一人,她就有可能再次万劫不复。   花园里人多且杂,她就大大方方地走到苏景黎身边,敬了他一杯酒,奉承道,“世子爷神勇,助二殿下破敌,璎婠甚感佩服。”   苏景黎毫不犹豫喝下她敬的那杯酒,一双深沉的眸子望着她,满含笑意。   顾璎婠被看得有些发毛,笑问,“世子爷为何这样看我,是不是我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   苏景黎凑近她的耳边,低沉着嗓音笑说道,“你的身手不错,心思缜密,景黎亦甚感佩服。”   顾璎婠低头,迅速回想了她和刺客交手的那一会儿工夫,难道苏景黎看到了她和刺客动手,并且把刺客的注意力引向顾怜月?   再一抬头,苏景黎仍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放下酒杯,似是闲聊一般,“顾大小姐,王府的酒可还好喝?不如改日来我府上尝尝我御西的佳酿。”   顾璎婠微一弯唇,稍稍压低声音,“今日第一次相见,敢问世子爷为何助我?”   苏景黎懒懒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戏谑,“顾家大小姐是吗?着实有趣,本世子看上了……”   顾璎婠挑了挑眉,表示不相信。   只见苏景黎慢慢收回戏谑的眼神,目光变得深邃,由近及远,看向不远处,轻叹了一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今日算你欠我一个情,记得还。”   顾璎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叶梦池。   其余远道的宾客可能会在渊王府住下,但顾侯府一家在傍晚就离开了。   晚上回来,所有人都到正厅用膳,老夫人已经在主位做好,依次是顾焕之,三位小姐,三个姨娘是妾室,没有资格上桌。   顾家的内宅大权全部掌握在老夫人手里,自顾璎婠的母亲乔明萱死后,顾焕之再没有娶过正妻,除了赵姨娘之外,府里还有三位姨娘,曹姨娘是顾摇晴的生母,剩下两个年轻点的是钱姨娘、魏姨娘,没有子嗣。   赵姨娘的娘家是商贾之家,手中还算富裕,她这人对钱财精打细算,老夫人就把掌家大权下放给她,当她是半个正妻。   赵姨娘这人精明活泛,会讨好老夫人。   她给老夫人盛了一碗鸡汤,笑说道,“老夫人,这是妾身特地为您炖的,补气血。”   老夫人看了赵姨娘一眼,嗔怪道,“就数你有心。”她喝了一口,便慢悠悠道,“虽说你是个姨娘,可你干的活儿顶得上半个女主人了,以后就别下厨了,不要委屈了自己。”   听了这话,赵姨娘可算是挺直了腰杆,她笑容加深,还带着几分无奈,“老夫人,说是我来掌管家事,可妾身一点私心都没有,若是有,那妾身就能早些为二小姐请位御医来瞧瞧了,唉……”   顾璎婠自顾自地吃着饭,她知道赵姨娘想说今天的事,可她懒得理会。   老夫人却惊讶地看向顾怜月,“怜月怎么了?”   听到老夫人询问,顾怜月竟放下筷子,小声啜泣起来。   赵姨娘也就势抹了眼泪,“都怪我们无能,二小姐被害得摔进水里,可妾身不放心一般庸医诊治,想找御医来瞧瞧,可手上又没那么一大笔钱去打点……”   老夫人关切地看着顾怜月,“我可怜的怜月……”她有些怒意,“我侯府里的小姐难道还劳驾不动御医吗?焕之,为什么不早些送名帖给王御医,他总会给我们几分薄面……”   顾怜月被看光了的事早就在京陵传开了,她被许配给侍卫的事单单瞒了老夫人,因为顾怜月和赵姨娘根本不把这事当真。   顾焕之瞪了顾怜月一眼,“还嫌不够丢脸!”   老夫人看了顾焕之的态度,有些犹疑,却听赵姨娘开了口,“其实,老爷去请王御医,这相当于欠了人情债,这最是说不清了,不如花钱……”   “二妹妹在渊王府落水,却被一个侍卫所救,承蒙二位殿下做主,成就了这一段英雄救美的姻缘,可京陵人可不这样想,父亲现在去请王御医,必定会折了颜面,姨娘也是为父亲的名声着想。”顾璎婠吃得差不多,便放下碗筷。   老夫人脸色一变,“怜月和侍卫的姻缘?怎么回事!”这府里的儿女姻缘向来是她做主,怎么能假手于人?何况,堂堂侯府怎么能和低贱的侍卫结亲?   赵姨娘恨恨地瞪了顾璎婠一眼,她本来不想把这事向老夫人提起的,可却被顾璎婠一股脑地全都倒出来,她急忙道,“老夫人,当务之急,是要用些银子给二小姐瞧瞧,毕竟是摔到水里,不是小病……”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5章 不许动我的梳妆盒   提到钱,老夫人更不乐意了,拉长脸说道,“府里每个月就那么点钱,哪里够你去请御医!请府医来瞧瞧就行了!”   赵姨娘眼泪越发汹涌,“偌大个侯府,怎么可能连二小姐的看病钱都没有呢?就是大小姐那儿,就能随便拿出来几十万两银子,老夫人莫不是偏心……”   “璎婠哪有几十万两?”老夫人皱着眉头,像看个疯婆娘似的看着赵姨娘。   顾焕之的月俸累计到现在,都没有十万两,加上平素官员送的礼以及乱七八糟得来的,可能将将够百万两纹银,顾璎婠的生母不在,在府中是个不受宠的嫡女,手中的钱够吃喝都不容易,怎么可能有几十万两?   老夫人知道,将治家大权交给赵姨娘,顾璎婠是一点好也落不着,但老夫人真的很讨厌她那死去的生母乔明萱,连带着顾璎婠也讨厌,所以对于赵姨娘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怜月抽抽搭搭地说道,“四殿下给了大姐姐四十万两银子,让姐姐置办衣裳,”她抬头看向赵姨娘,“赵姨娘,姐姐许是有自己的打算,我的看病钱再另想办法吧。”   顾璎婠心中冷笑,说来说去,赵姨娘和顾怜月是盯上了她的四十万两银子。   连进了她口袋的钱也不放过,好啊,她倒要看看,这对母女能不能从她手里抠出一个铜板!   老夫人虽不知事情原委,可听顾怜月说这么一大笔钱,脸上的欣喜还是掩藏不住,“璎婠,四殿下真的给你这么大一笔钱?”   顾璎婠有礼地点点头,“回禀祖母,四殿下的确给了我点衣裳胭脂钱。”   顾璎婠这么爽快承认,这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赵姨娘赔笑道,“大小姐,二小姐看病也不需要几个钱,你看是不是……”   “赵姨娘想让我出这笔诊费吗?可你也听到了,世子爷当着大家的面,清清楚楚算了我三年里穿的衣裳钱,一分不差,如果我将这笔钱挪为他用,众人会说什么呢?四殿下又会怎么想呢?”   顾璎婠的目光盈亮,似乎带了迫人的威慑力,“四殿下是天之骄子,有可能继承大统,他为君,我侯府为臣,姨娘想让我违抗君命吗?”   这一席话把这一桌人都唬住了,赵姨娘大口喘着气,不知说什么话。   老夫人细细斟酌,似乎是这个道理,可是……   顾怜月却像惋惜似的,“大姐姐这番话让怜月受教了,这样的大姐姐让我想到了母亲,母亲在世时,说话时就是这样的神态口吻,在侯府说一不二,连祖母都不敢反对,哦,不……”她装作失言似的捂了嘴,慌张无措地看向老夫人。   顾璎婠如刀般的目光射向顾怜月,再看老夫人,她已经彻底愤怒了。   在顾侯府里,老夫人讨厌夫人乔明萱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乔明萱主事向来果断,不留情面,连老夫人的面子都不给,老夫人一直觉得被这个媳妇压过了一头,乔明萱不像赵姨娘,懂得顺从讨好,所以在她故世后,老夫人常人前人后地说乔明萱的不是。   乔明萱在顾侯府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连顾焕之都要让她三分,更别说老夫人了。   她可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太后认下的干女儿,皇后的同族妹妹,她的哥哥是前朝开国元勋乔国公乔襄安,乔襄安的儿子乔喻又是镇国大将军。   就是因着这样的身份背景,老夫人不敢轻易指使,常觉得憋了一口气。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斜了一眼顾璎婠,虽然这个孙女相貌平平,不像乔明萱那样美艳动人,可那种气场总让老夫人不舒服,她冷笑一声,“看来璎婠这侯府的嫡女当得好啊,真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顾焕之皱了眉头,对顾璎婠斥道,“璎婠,四殿下给你钱,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是嫡长女,怎么不学着懂事一些?我一向清廉,侯府不富裕,你就拿出你那份钱,给妹妹瞧病,再孝敬给你祖母一些,你剩下个几万两够花就行了!”   老夫人稍一侧转过身子来,一听到她也能分一杯羹,她自然是开心的。   其实乔明萱在的时候,对钱财毫不在乎,老夫人从乔家弄了多少好东西,数都数不清。   赵姨娘家里经商,也出了不少钱来孝敬她,不然她这个人怎么可能用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轻易打发了?   顾焕之也有私心,这么多钱,拿在自己女儿的手里,那不就等于是他的?   顾璎婠看傻子似的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四十万两就让顾焕之三言两语给她砍成几万两?这算盘打得太精明了吧!   “父亲,璎婠一介女流不敢违君命,只要你问过四殿下,他点头同意,我二话不说,立刻把钱呈上。”顾璎婠咬定了不松口,就是要给顾焕之扣上一个违抗君命的大帽子。   “你……”顾焕之指着顾璎婠,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老夫人怒拍桌子,“反了你了,女儿和父亲顶嘴,还有没有点规矩?你没有娘教你,我老婆子好好教教你规矩!来人!”   两个粗实婆子上来了,老夫人指着顾璎婠,“把大小姐拉到佛堂去反省,没我的吩咐,不许给她吃喝,让她知道知道这侯府是谁当家!”   “是,老夫人。”粗实婆子粗声答应着,撸起袖子就上去拽顾璎婠。   她们一边一个,拽住顾璎婠就往外走,顾璎婠顿时泪水盈眶,像是挣扎似的哭喊,“四殿下给我的票证我已经兑换成银票了,你们不许动我的梳妆盒!”   顾璎婠被拉下去时,赵姨娘和顾怜月对视一眼,露出得意且贪婪的神色。   是在梳妆盒里啊……   佛堂里寂静如死,烛火光芒昏昏暗暗,顾璎婠盘坐在佛像前的莲花垫上,眼角眉梢竟是冷漠。   短短一天之内,顾怜月和赵姨娘就想害她两次,前世她被这母女俩耍的团团转,可见她有多傻!   前世她还以为老夫人也对她极好,真的像亲孙女一样,所以她任由老夫人辱骂母亲,也对老夫人毫无怨言。   如今看来,老夫人也是个见利忘义、毫无情意的,这样也好,没有什么情分她就无所顾忌了!   方才走的时候,她已经把话说得足够直白,想必那对贪心不足的母女应该听得懂吧。   这四十万两,好吃不好咽,千万别后悔!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6章 落樱阁   顾璎婠还以为她要在佛堂关个几天,没想到第二天顾焕之就派人来送她回房,说是收拾打扮好,来正厅见客。   一个让她琢磨不透的人来了。   苏景黎。   苏景黎是打着奉御西王之命前来给各个官员送礼的旗号前来的,顾侯府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送礼的第一站便是这里。   就算苏景黎想帮叶唯渊与叶梦池对抗,可他完全没必要为了自己,冒着和叶梦池正面冲突的风险。   比顾侯府权势显赫的不是没有,她亲舅舅乔国公就是一个,再者还有大文侯、小文侯、陵正侯……   可能不是敌,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友。   她满腹疑问,可还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身上仍是穿着昨日那件衣裳,还弄得皱皱巴巴的,又在院子里踩了满脚泥,这才赶去正厅。   “御西王客气,世子爷能来侯府,我府上已经是蓬荜生辉,真让世子爷破费了。”顾焕之和苏景黎寒暄着,连忙请他落座。   苏景黎也不客气,坐在了主位之上,反倒是顾焕之,坐在他的旁边,笑得一脸谄媚。   老夫人也收到了礼物,眉开眼笑地看着苏景黎,她满脸都是慈祥,“世子爷在京陵可还习惯?出门久了,会不会想家?”   “谢老夫人关心,我幼时来京陵住过一段时日,都还习惯的。圣上赐下世子府,金银赏赐不断,京陵这么好,我怎么会想家呢?”   苏景黎回答地不紧不慢,谦谦有礼,还带了几分幽默,这让老夫人看了更加喜欢。   老夫人笑望着苏景黎,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回头向顾怜月、顾摇晴招了招手,“怜月,顾摇晴,快来见过世子爷。”   顾怜月走在顾摇晴前面,带着甜甜的笑容,先行见礼,“怜月见过世子爷。”   苏景黎略一挑眉,恍然大悟般地笑道,“哦……顾二小姐,我有印象。”   一旁的老夫人和赵姨娘心里都欣喜起来,若是能攀上御西王府这门亲家,那顾侯府的未来就有了绝对的保障啊!   顾怜月的美貌是大家公认的,这也是赵姨娘能在侯府混的风生水起的最大原因,因为顾怜月是侯府的登天梯,侯府的未来大半寄托在她身上。   两片红云飞上了顾怜月的脸庞,听说苏景黎来了,她特意妆点打扮,穿了新裁的衣裳,看来苏景黎或许对她是有些意思的。   虽然说顾怜月已经和叶梦池私下有情,可她也想给自己多一条路,苏景黎着实是个良配。   “世子爷,我……”   “本世子记得你,”苏景黎打断了她的话,顺手端起一杯茶,细细品着,“怎么也没喝上你和刘福的喜酒?还没成亲?”   在门口迟迟没进来的顾璎婠已经要笑得腹痛了,看到顾怜月和赵姨娘那黑下来的脸,她真是想好好谢谢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苏景黎。   顾怜月一脸尴尬,“我,我……”   “不请我这个大媒人,也罢……”苏景黎环顾四周一圈,笑着询问了顾焕之,“侯爷,怎么没见大小姐呢?来前二殿下还嘱咐我,一定来看看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又缺东少西,让我给补齐呢……”   被苏景黎弄得顾府上下都尴尬不已,顾焕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来人,快去看看大小姐怎么还没来……”   “父亲,女儿来迟了……”顾璎婠像是匆匆赶来似的,额头上尽是汗水,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那件,现在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与苏景黎四目相对之时,顾璎婠一脸抱歉地向他行了个礼,“璎婠见过世子爷,我这样……让世子爷笑话了……”她故意缩了缩沾满泥巴的一双鞋。   老夫人一脸严肃,“璎婠,连衣裳都不换你就来见客,成何体统!”   苏景黎唇边滑过一丝笑意,一直看着顾璎婠,想看看这个小女子还要给他演一出什么好戏。   只见顾璎婠双手揪着帕子,怯懦地说着,“昨日我在佛堂跪着,没能及时把衣裳换下来浆洗,还有一件衫裙,白葵昨天洗了后还没有晾干……”   苏景黎惊讶地张大嘴,啧啧叹道,“侯府为人表率,嫡出小姐省吃俭用,只有两件衣裳,回头我一定要向圣上递个折子,为顾侯爷歌功颂德!”   赵姨娘连忙打圆场笑道,“大小姐,你也太省着了,老夫人不是早就嘱咐过账上,三位小姐可以随意支出银钱吗,哎,你舍不得买,妾身明日就亲自去为你置办这些……”   老夫人瞪了顾璎婠一眼,稍作赞许地望着赵姨娘,还好赵姨娘机灵。   “那,那璎婠就先谢过姨娘了……”说罢,顾璎婠就垂下头,久久不抬起来。   苏景黎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他盯着顾璎婠那一双沾了泥的绣鞋,半响才开口,“大小姐的闺房,离正厅很远吗?”   顾怜月赶着接话,“我的蒹葭院离这儿最远,大姐姐的落樱阁离这儿是最近的,这是为了让大姐姐方便出入正厅和府门。”这样说,那他们侯府对顾璎婠重视的不得了,反而倒显得委屈了顾怜月这个庶女。   “侯府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自然先考虑璎婠的。”顾焕之笑着搭腔。   苏景黎微眯了眸子,笑看顾璎婠,“家妹常说,京陵女子的闺阁有多好,我倒是没见过,不知大小姐可欢迎去瞧瞧你那落樱阁?”   “还是不要……”赵姨娘立刻回答。   “本世子在问大小姐。”苏景黎虽是笑着,可眼底的深邃让人望而生畏,其他人再不敢答话。   顾璎婠看了看顾焕之,看了看老夫人,眼神充满无奈,仿佛在说,瞧,你们都不敢得罪世子爷,我哪敢啊!   一行人都陪同着苏景黎,去了落樱阁。   这大概是十六年间,落樱阁最有人气的一次了。   庭院极尽简朴,只栽了两三株小树苗,还有一个年久失修的秋千,一座二层阁楼,楼上是顾璎婠的闺房,最贵重的家具是雕花木梳妆台,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剩下的便是最糙的桌椅板凳。   苏景黎楼上楼下转了个遍,顾焕之等人紧随其后,可是抹了把冷汗。   庭院里,主子奴才站了一片,全都围着苏景黎,小心翼翼。   苏景黎打量了这座空荡荡的院子,随即笑道,“大小姐,你确定这不是你丫鬟住的地方?”   顾焕之一脸尴尬,只差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顾怜月想蒙混过去,“世子爷,我大姐姐,一向很简朴,省吃俭用,从没有那些奢侈浪费的习惯。”   顾璎婠沉默着,垂下眸子不搭话,她知道,依照苏景黎的套路,接下来顾怜月不会有好果子吃。   苏景黎微微挑起长眉,一双眸子直望着顾怜月,顾怜月羞得用帕子掩面,只听他突然说,“唉,逛了一天真是乏了,可大小姐这儿没有舒服的暖榻,二小姐那里有吗?”   难道苏景黎要去她那里休息?   顾怜月眼中闪过光亮,连忙答道,“有的,上好的暖榻。”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7章 不用去佛堂了?   “我还要喝上品的云雾茶,以花间瓷坊的茶具、红木桌椅、雕花水晶屏风来配,不知二小姐那里能不能为景黎找全?”苏景黎含笑道。   他竟然自称为景黎,顾怜月快要乐得找不着北了,苏景黎要什么,她都说有。   不过她的确有,赵姨娘管家,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蒹葭院里搬。   苏景黎弯了弯笑眼,“如此甚好。”   他双手负于身后,向阁楼走去,一边说道,“那就派人把二小姐那儿有的全都搬到落樱阁来吧。”   “什么?”顾怜月没有反应过来。   苏景黎停住脚步转身,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侯府太大,我走过来着实累,一步也挪不动了,难道要我亲自去搬?”   这真是好大一盆凉水浇了顾怜月个透彻啊!   顾璎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望着顾怜月,摊了摊手,“我不敢把世子爷从落樱阁赶出去,妹妹你敢不把那些物事搬过来吗?”   顾怜月暗自瞪着顾璎婠,就见苏景黎又走回来,顾怜月立刻恢复了笑容,“世子爷,我马上让人搬过来。”   “哦,你搬你的,我不是找你,”苏景黎将她推到一旁,跟顾璎婠说道,“顾大小姐,还有一份礼物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这就让下人搬到你房里。”   顾璎婠受宠若惊似的笑了笑,行了一礼,“那便谢谢世子爷了。”   顾怜月不甘心地走过来,想装作打趣似的笑问,“世子爷,只给大姐姐准备了礼物吗?我,哦对了,我和三妹就没有吗?”   苏景黎皱着眉,笑得古怪,“家父只说,给各家准备礼物时,别忘记给老人、嫡公子、嫡小姐多备上一份,怎么,难道是我御西王府的情报有误,那帮不中用的奴才没有把二小姐列在送礼名单上?”   这下顾怜月真真不知如何收场了,僵在原地。   顾璎婠冷冷看了顾怜月一眼,她这个庶出妹妹向来鸠占鹊巢,今天却吃了瘪。   “怜月!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庶出小姐,还敢向世子爷讨要礼物?下去!闭门思过!”顾焕之厉声呵斥,对顾怜月的态度不比往常那样柔和。   在赵姨娘的枕边风下,顾焕之将顾怜月看作是自己能攀龙附凤的好棋子,可顾怜月这段时间太让他失望,连连出丑,连累他这个侯爷也沦为同僚的笑柄。   顾怜月看着苏景黎和顾璎婠一同上楼,只能气得直跺脚。   什么都没捞着,还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搭上了,顾璎婠,你等着!   刚把苏景黎送出侯府大门,顾焕之就觉得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冲着顾璎婠大喊,“你滚回佛堂跪着去!”   顾璎婠忍下怒气,平静地问道,“父亲,璎婠又犯了什么错?”   赵姨娘的目光凌厉,似是要在顾璎婠身上看穿出两个窟窿,“大小姐爱穿这粗布衣裳,赶明我再给你买两身去,不光如此,大小姐还踩了一脚泥,唉,真会挑好日子啊,这侯府的名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侯府的名声?”顾璎婠的眼神中满是泪水,她颤声道,“侯府的颜面是被谁败光的,赵姨娘却来问我,侯府的名声能否保住,不觉得荒唐吗?”   顾怜月搀着老夫人走过来,嫌恶地瞪了顾璎婠一眼,口中哀叹着,“虽说赵姨娘在府上不是主子,可毕竟也算是长辈,大姐姐这样说话,似乎是抛了长幼尊卑的礼教吧。”   老夫人也没好气道,“璎婠,你要么认错,要么回佛堂跪着,自己选吧。”   顾璎婠看着这一家子人,全都是一个鼻孔出气,颠倒是非黑白!   她往后撤了一步,向老夫人和顾焕之行了一礼,“祖母,父亲,我是侯府嫡女,代表了侯府的尊严和体面,怎么能轻易向妾室低头?”   “你……”赵姨娘气得脸通红,可从没有人敢当面指出她是妾室。   顾璎婠似是有些无奈和委屈,“既然如此,璎婠还是回佛堂,听从佛祖的指引吧。”   众人都微微惊愕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没想到一向傻呵呵的长女竟然这么硬气。   只见顾璎婠忽然驻足转身,眼睫仍是挂着泪珠,委屈至极,“祖母,姚丹砂游历两年已经回来了,我和姚家姐妹二人素来交好,丹砂和孪生哥哥辰砂的十六岁生辰就在五日后,小文侯府应该会差人送来拜帖,您就帮我送份寿礼,回绝了他们罢。”   说罢,她加快脚步向佛堂方向去。   顾焕之和老夫人对视一眼,脸色皆变,老夫人喊住了她,“璎婠,等等。”   小文侯姚潇然虽然身居高位,但人十分和善,倒是没什么威胁性,只不过他家有悍妇姚夫人,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小文侯只娶了这一位夫人,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子姚白苏,大女儿姚竹苓,还有一对龙凤胎,女儿姚丹砂和儿子姚辰砂。   说起姚夫人,就不得不再提起顾璎婠的母亲乔明萱,乔明萱和姚夫人是手帕之交,所以顾璎婠幼时和姚家四个孩子很是要好。   姚夫人疼顾璎婠,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孩子少,若真让姚夫人知道顾璎婠在侯府里跪佛堂受罚,她真敢闹得人尽皆知,到皇宫里去让圣上主持公道!   老夫人可是怕这个风风火火的姚夫人,就像怕乔明萱一样!   老夫人立刻换上了慈祥的笑容,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顾璎婠身边,拉住顾璎婠的手。   “祖母的乖孙女呦!祖母只不过说气话吓吓你,没想到你这孩子还真倔!祖母哪舍得再让你进去受罪啊!”   顾璎婠垂着头,带着哭腔,“都是我的错,我去给赵姨娘赔罪,给父亲赔罪……”   赵姨娘刚露出得意的神色,可老夫人已连声安抚道,“傻孩子,你是侯府的嫡长女,我们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你低头给下人认错?别说傻话了!”   下人?这老太太竟明着说自己是下人!赵姨娘快要气炸。   顾璎婠这才抬了头,“那,不用去佛堂了?”   老夫人无奈地冲着顾焕之一笑,“焕之,你瞧咱们的璎婠是不是被吓坏了。”   顾焕之也上前来安慰道,“璎婠,你累了那么久,快回去歇着吧,想吃什么就吩咐小厨房去做,想用什么就派白葵去账房拿钱,别委屈了自己。”   她这祖母和父亲,还真是配合得好啊!顾璎婠似是不相信一般,“真的?那我回去了?”   “快去吧。”老夫人和顾焕之双双露出和蔼慈祥的笑容。   一众人目送了顾璎婠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后,老夫人的脸才沉了下来。   顾焕之恨恨地叹了口气,问老夫人,“母亲,五天后,姚府的寿宴,让璎婠去吗?”   老夫人斜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回道,“去!能不去吗?她不去,那个母老虎还不杀过来把侯府拆了!”说罢就在下人的搀扶下气哼哼地回房了。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8章 红玉镯   前世里她被赵姨娘和顾怜月哄骗着,没去这场生辰宴,弄得她和姚府的关系疏远了不少,这一次还好她记得。   多亏姚丹砂和姚辰砂的生辰近在眼前,让顾璎婠有了拿捏住这侯府人的由头,这五天来,老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送来一份。   就连她大张旗鼓地把顾怜月那些家具劈了当柴火烧,重新去买了更好的这事,老夫人和顾焕之连问都没问。   想必,他们是真的怕姚夫人。   说起姚府,顾璎婠有些怅惘。   她自小和姚家四兄妹交好,可前世里为了叶梦池的帝王梦,她真真对不起这家人。   她哄骗姚竹苓嫁给了年岁已老的老臣,去拉拢势力。   还有姚白苏,他应该是站在叶唯渊那边的,可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姚丹砂那么爱自由,却被叶梦池设计,不得不嫁给昏庸无能的大皇子叶元淮,最后惨死在花轿里。   再说姚辰砂,常年跟随她表哥乔喻征战沙场,以反叛罪处斩……   一件一件,与她这双罪恶的手脱不了干系。   她为了那负心薄情的叶梦池,伤害了那么多对她好的人,前世里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究竟在做什么啊……   顾璎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天真的面容,可双眼中充满了仇恨的光芒和悔恨的泪水。   “大小姐,三小姐来了。”   白葵推门进来,见顾璎婠在发呆,也不敢太靠近。因为她发现,自从那天小姐醒来之后,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这位大小姐似乎让人琢磨不透了。   可白葵看着落樱阁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便想,这种改变终究是好的,兴许大小姐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了,她终于不算是有负萱夫人临终前的嘱托了。   顾璎婠握紧双手,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双眼澄澈,一片平静。   “让她进来吧。”   顾摇晴这次来是做什么呢?前世里,若不是和顾怜月同行,顾摇晴从不曾独自踏入她这落樱阁。   顾璎婠心里正思索着,顾摇晴便进了屋。   “给大姐姐请安。”   顾璎婠打量着身量纤小的顾摇晴,小脸稚嫩羞怯,完全没有一丝心机的样子,难道是她多疑了?   可能顾摇晴也只是看她日子过好了,想来巴结巴结?毕竟顾摇晴只是个庶女,庶女在宅院里求个依靠罢了,这也无可厚非。   “顾摇晴来了,快来坐,白葵,你去端些新做的点心和果茶,让顾摇晴尝尝。”   顾璎婠笑着招呼顾摇晴坐了下来。   待白葵把茶点上齐后,顾摇晴扫了眼这屋子里的陈设,这才腼腆一笑,开了口,“大姐姐这屋里真好看。”   顾璎婠笑了,“哪件好看,你尽管拿去,别光顾着说话,你尝尝这点心。”   顾摇晴乖巧地点点头,拿起一块点心还没送进嘴里,就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这点心里有辣人的芥末?”顾璎婠打趣道。   顾摇晴摇了摇头,放下点心,擦了眼泪,“大姐姐这日子,总算是好过了,顾摇晴只是心疼大姐姐,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   说着说着她竟然小声呜咽起来。   这番话应该是感人肺腑的,若换了前世的顾璎婠必定很感动,甚至会跟着顾摇晴一起哭,可此刻她却有些疑心,顾摇晴向来和自己没有什么交往,这个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好了,妹妹,姐姐过好了,不应该是开心的事吗?”   顾摇晴擦了眼泪,勉强一笑,“是啊。”她再度拿起点心,犹犹豫豫。   顾璎婠望着她,平静地笑了,“顾摇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和亲姐姐还不能直言?”   顾摇晴忽然松了手,点心掉在了地上,她的眼泪又簌簌流了下来。   “大姐姐,几天前我无意中听到赵姨娘和二姐姐拿着那件红披风在合计着要害你的计划,二姐姐发现了我,还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大姐姐,我不该隐瞒的,可我怕,我真的怕她们……呜呜……”   顾摇晴哭得泣不成声,顾璎婠沉默了许久,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她拭泪。   “大姐姐不怪你,你人微言轻,求个自保,没什么不对的,别伤心了。”顾璎婠如是安慰道。   顾摇晴抬起头,眼眶通红,楚楚可怜,“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幸好你没出事,不然我就是死一万次也……”   “好了,都过去了。”   顾摇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从袖中摸出一个包裹着东西的手帕,她展开来,拿到顾璎婠眼前。   是一个成色上好的缠金丝红玉镯。   “大姐姐,这是我娘,不,是曹姨娘送给我最贵重的东西,你千万要收下,不然我寝食难安……”   顾璎婠拿起来看了看,笑道,“这样好的东西,顾摇晴你该留做嫁妆才是,给我岂不是可惜了?”   这的确是好东西,顾摇晴那里也着实少见,可她竟能待自己这么好?   顾摇晴摇了摇头,坚持要把玉镯给她,“大姐姐才配拥有这样的玉镯,我哪里配呢?”她声音又染上了哭腔,“若大姐姐能每天带着这玉镯,也算接受了我的道歉和心意,否则,否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的傻妹妹,”在顾摇晴眼泪快掉下来前,顾璎婠及时地戴上了玉镯,举起手腕在顾摇晴眼前晃了晃,“你瞧,我每天都会带着它,时时刻刻都想着我的好妹妹,好吗?”   顾摇晴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闲聊了几句,顾摇晴便告辞离去。   顾璎婠斜倚在窗边,将手镯取下来,对着光静静地细看着。   白葵有些担忧,“大小姐,三小姐是真心来示好的吗?这手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也不相信她是不是?”顾璎婠唇边勾起一个弧度,“在她拿出玉镯之前我还是信她几分的。”   “真的是这玉镯有问题?有毒吗?”白葵吃惊。   对于白葵,顾璎婠还是放心的,便告诉了她。   “这玉镯是上品,不仅没毒还很养人,可是这并非是曹姨娘送给她的,因为这玉镯是赵姨娘家开的玉器店里制造的。”   顾璎婠将玉镯递给了白葵。   白葵正拿着镯子研究着,顾璎婠望着远方,缓缓笑了,眸中寒意升起,“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顾摇晴这镯子必定是受赵姨娘和顾怜月的指使,我得好好戴着,不然她们这场大戏该和谁唱呢……”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9章 姚家   “哦,对了,大小姐,”白葵将梳妆台上锁着的小抽屉打开,空空如也,“在你去佛堂的那晚,二小姐让我去倒茶水的功夫,你放在这里的四十万两银票就没了,你说不让我管,我便没有管。”   “呵呵,”顾璎婠笑容幽幽,“就怕她不拿呢!”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可白葵却很相信她能够扳倒赵姨娘和二小姐。   “大小姐,等会儿要去参加姚府的生辰宴,你想穿哪件衣裳呢?”   “哪件都好,”顾璎婠摆了摆手,对于这些琐事都不在意。   她怔了一下,抬手指向衣橱,“诶,穿那件春绿衫裙吧。”   幼时她常随母亲与姚夫人一家出去郊游,她和竹苓、丹砂总喜欢穿着一样的绿衫裙,手拉手蹦蹦跳跳,像极了春日里的小蝴蝶。   那样的日子,真好啊……   顾璎婠的叹息声随风飘去,“多年不见,不知她们还好不好……”   “大小姐,你上月不还见过姚大小姐?”白葵正整理着衣裳,对顾璎婠的感叹感到莫名其妙。   顾璎婠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前世今生,一梦五年,白葵怎么会懂?   京陵四侯,二陵二文,说的是陵安侯顾焕之,陵正侯沈庭,大文侯何业,小文侯姚潇然。   四人官阶均为一品,全是文官,不分上下。   小文侯是四侯之中最为洒脱自在的,对于党派之争他始终保持中立,可他的身份地位仍然让皇子们十分眼热,多年来都想拉拢他,因此小文侯姚府也算是京陵里响当当的世家,姚府双生子的寿宴,这场面自然小不了。   刚被白葵扶下了马车,顾璎婠就撞进一个怀抱,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婠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和二哥一直在门口等你呢!”   顾璎婠望着眼前这个少女,身穿杏色串银铃边衫裙,眉清目秀,一双秀美的眼眸灵动活泼,激动地挽着她的胳膊。   顾璎婠双眼一热,笑说道,“两年不见,丹砂长高了,更漂亮了。”   姚丹砂天性不受拘束,姚潇然惯着小女儿,任由她独自闯荡江湖,去寻找自由,抛开别的不说,顾璎婠最羡慕的就是姚丹砂。   姚丹砂身后站着的男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边关的狂风把他的皮肤吹成了小麦色,从前的稚气全无,神态举止透着成熟,他大方地冲着顾璎婠笑着,“婠姐姐,是不是都认不出我来了?”   “辰砂,乔表哥竟然舍得放你回来?”顾璎婠表面上笑得安静,可内心早就激动地不成样子,对于她而言,他们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姚辰砂腼腆一笑,“乔将军只给我放了个小假,他还让我给婠姐姐问个好。”   从小姚辰砂就喜欢跟在乔喻将军身后,学着舞刀弄枪,长大一些,就真的跟着乔喻去镇守边关,一个文官家里出了个武将,让圣上都哭笑不得呢。   “咳咳……”顾焕之和剩下两个女儿在后面尴尬地看着这三个人闲聊,尴尬地不行。   姚辰砂这个哥哥做的还是不错的,他马上招呼着顾焕之进府,“顾侯爷,二位小姐,快请进府,家父正在前厅等着呢。”   顾焕之看了顾璎婠一眼,对姚辰砂和姚丹砂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携赵姨娘等进去了。   顾怜月则状似关切地跟顾璎婠道,“大姐姐,我们先随父亲进去,有什么规矩不知道的,正好可以问姚家两位姐姐。”说得好像是她和姚家姐妹很熟,让姚家姐妹关照这个傻呆呆的大姐姐似的。   “啧啧啧,她还是这么虚伪。”见顾怜月等人进去了,姚丹砂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她们在一起玩的场景,顾怜月也总是占尽了顾家的好名声,而她们的姐妹顾璎婠却总是被踩在脚底。   姚辰砂的神情显得严肃,“丹砂,少说两句。”   姚丹砂冲着姚辰砂瘪了瘪嘴,便拉着顾璎婠的手腕往里走,“婠姐姐,走,我大姐已经等你好……”   她停住脚步,回头望着顾璎婠,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她声音刻意放低,“婠姐姐,你中了毒?无盐散?”   顾璎婠一怔,一般的大夫看不出这让人失去美貌的无盐散之毒,姚丹砂在外游历,据说是拜了神医为师,果然不假。   那这无盐散之毒是有得治了?   顾璎婠反握了姚丹砂的手,平静地望着她,“不要说出去,回头我会来找你,你愿意帮姐姐吗?”   姚丹砂无奈一笑,“婠姐姐,你这话问的不是见外了……难怪,萱姨明艳动人,你竟一点也没随她,原来如此……”   姚府的前厅里挤满了官员大臣,家眷都在花园或者厢房,姚丹砂和姚辰砂正在门口迎接宾客走不开,顾璎婠便随着丫鬟走了进来。   忽然有一双手蒙了顾璎婠的眼睛,“璎婠,猜我是谁?”   顾璎婠眼眶再度温热,她拉下那双手,望着眼前这个嫣然巧笑的女子。   “竹苓,这个游戏要玩多少年……”   姚竹苓牵过顾璎婠的手,笑道,“和你玩多少年也不烦。”她忽然露出神秘的神色,指向花树下的方向,“他在那边。”   顾璎婠看过去,花树下石桌处,有两个翩翩佳公子,一个是叶唯渊,还有一个嘛……   一看其中正襟危坐的那个,就知道是二皇子叶唯渊,顾璎婠便皱眉笑了,“这么迫不及待见心上人,不怕人笑话?”   姚竹苓喜欢叶唯渊多年了,而且她的喜欢光明正大,可叶唯渊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姚竹苓拽着顾璎婠就跑过去,嘴里嘟囔着,“只要你不笑话,还没人敢笑话我呢!”   两个人小跑着来到叶唯渊面前,小脸都红扑扑的,好像是害羞了似的。   站在叶唯渊身边那个,身穿锦白衣袍,剑眉轩昂,举起手中的酒盏送到唇边,缓缓饮下,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   不是苏景黎又是哪个?   看到眼前两个略显狼狈的女子,苏景黎似笑非笑,放下酒盏,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   现在和叶唯渊面对面了,姚竹苓却哑然失声了。   顾璎婠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上前道,“见过二殿下,见过世子爷,璎婠心中感念那日两位的恩情,听竹苓说两位在此处,特来拜谢。”   一番话说地滴水不漏。   叶唯渊儒雅一笑,“顾大小姐客气了。”   顾璎婠偏头看了下眼中只有叶唯渊的姚竹苓,便无奈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随即向叶唯渊点了点头,“是我们唐突了,先行告退。”   她拉着姚竹苓的手往回走,可姚竹苓就像是定在原地了似的,拽也拽不动,气氛一时尴尬。 第一卷 生死局,谁人识 第10章 沈云袖   叶唯渊像是没看见她似的,素来心高气傲的姚竹苓竟然也眼眶通红。   “你左臂受伤了,是吗?”   良久,姚竹苓打破了沉默。   叶唯渊云淡风轻地笑了,“已经好了。”   “咳……”苏景黎抬手掩住了唇边的笑意,惹得顾璎婠白了他一眼。   顾璎婠和苏景黎同是局外人,可两人的心境完全不同,顾璎婠心疼姚竹苓的爱而不得,可苏景黎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看好戏的姿态,这让顾璎婠颇为不满。   姚竹苓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拉起叶唯渊的左袖,“我看了才放心。”   “姚大小姐,本殿下说过了,已经好了。”叶唯渊按住她的手,从他的胳膊上慢慢拿开,态度异常坚定。   眼见着姚竹苓的眼泪就快要落下,顾璎婠把姚竹苓拽地后退了一步,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莫待无花空折枝,君须怜取眼前人。二殿下,璎婠言尽于此。”   叶唯渊纹丝不动,看向别处。   苏景黎却笑望着顾璎婠,“怜取眼前人,说得好啊,顾大小姐不如先学着怜取怜取眼前的本世子?”   “人以群分,不懂珍惜的男子,又能交到什么真心待人的朋友呢?”顾璎婠冷笑了一声,拉着姚竹苓离开了。   见她们离开,苏景黎笑睨了叶唯渊一眼,“你左臂被砍了那么深一道伤口,差点就残废了,你拒绝姚竹苓,是怕她更担心,绝对不是她说的那般无情之人,没想到啊……”   叶唯渊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什么?”   苏景黎自斟了一杯酒,长叹道,“没想到我们二皇子殿下,还是个性情中人呢……”   叶唯渊微一挑眉,“你口中的那个她,这些日子倒让我刮目相看,连你这处处留情的风流公子都能绊得住,我也没想到啊……”   “你还有想不到的?”苏景黎古怪地笑着。   叶唯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再怎么说,顾家长女貌若无盐,没想到我们世子爷,还是个口味极重的人呢……”   苏景黎半抬了眸子,“若非受乔喻所托,我怎么会理他这个小表妹?更何况,你还不知道我吗……”   “呵,年幼时偶遇的一个陌生女子,你连她姓名都不知,难道真要把京陵翻个底朝天?”叶唯渊揶揄道,“传出去,世子爷这风流倜傥的好名声可就毁了……”   苏景黎扔下酒盏,装作没什么的样子,可心思却有点乱。   四年前他十八岁,头一次随父王进京面圣,他和叶唯渊晚上出去逛花灯会,戴着白鬼半脸面具的他,碰上了一个和自己带着一样面具的女子。   那时的叶唯渊可不像现在这样沉稳,故意激苏景黎,“你敢亲她吗?你敢亲,我就把父皇赏我的玄玉宝剑送给你。”   也是年轻气盛,受不得激,苏景黎大跨步走上前去,扳过那绿衣女子的身子,就亲了一亲,面具下的唇还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其实心里早就扑通狂跳。   因为他对上绿衣女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就心神荡漾,一颗心七上八下快要藏不住了似的,但他仍故作无所谓,“我亲了你,我会负责的,你若是想嫁,我会娶你……”   “流氓……”就见那女子咬着樱唇,大喘着气,颤着声大骂了一句。   叶唯渊赶紧拽着苏景黎就跑远了,“这京陵城里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官家小姐,若真是哪个赖上了你,看你怎么交待……”   虽然苏景黎嘴上说着,“赖上我,我就娶呗……”   不知为何,这些年苏景黎一直忘不掉面具背后那一双纯真清澈的眸子,因而拒绝了许多女子。   所以,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丑女呢?只不过顾璎婠很有趣罢了,嗯,只是因为她很有趣……   姚府花园,众世家贵女都聚集在一起。   “璎婠,我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的……”原本兴高采烈的姚竹苓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顾璎婠挽着姚竹苓的手,慢慢地走着,“竹苓,别让自己那么苦……”   抬眼之间,她们忽然注意到了眼前的一堆女子都想她们投来了不善的目光,甚至是蔑视。   顾璎婠扫了一圈,世家小姐们包围的中心,是哭的梨花带雨的顾怜月。   顾璎婠冷笑了一声,这个好妹妹真不让她省心!   其中有个身量高挑、身穿紫衣的女子朝她们走了过来,这女子年岁与她们差不多大,只不过盛气凌人之余更多了几分不受拘束的野性。   紫衣女子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顾璎婠,“在你身上,我看不出一点身为侯府嫡女的气质,倒像是个下人……”   “沈二小姐,说话谨慎些,这里是我姚侯府,不是你们沈侯府!”姚竹苓向来护着顾璎婠。   她便是陵正侯的二女儿,沈云袖。   顾璎婠拉住姚竹苓,她不希望姚竹苓为了自己和沈云袖正面结仇,她笑道,“沈二小姐,耳听为虚,眼见的也未必是实,还是好好用心来看吧。”   顾璎婠望向人群中假装拭泪的顾怜月,缓缓笑道,“怜月,你在哭什么?不妨告诉姐姐,姐姐拼了性命也会护着你的。”   她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世家小姐猛然想起顾璎婠毅然决然要跳水救妹、而妹妹顾怜月却胡闹寻死的事情,这才开始对顾怜月方才的哭诉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些头脑清醒的,立刻就反应过来,顾怜月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是在搬弄嫡女的是非。   一时间众位小姐都躲顾怜月远远的,不愿与这下贱的庶女为伍。   没人看顾怜月演戏,顾怜月看向顾璎婠时自然露出愤恨的目光。   顾璎婠微微昂起白皙的脖颈,顿时生了一股清傲的气势,让沈云袖晃了眼,她皱眉望着顾璎婠,心中开始动摇。   沈云袖不是蛮不讲理的那种人,只不过涉世未深,再加上顾怜月演得声泪俱下,一时间影响了她的判断。   前世那五年可不是白过的,对于京陵这些世家大族,顾璎婠知道的一清二楚,沈云袖不是个坏人。   “二小姐,你善良,可别被有心人利用了去。”顾璎婠好心嘱咐着。   虽然知道自己似乎是错了,可沈云袖怎么能拉的下脸来和顾璎婠示好?只得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竹苓,你在这儿啊,还不快去招呼客人,三位公主也已经到了……诶?璎婠?”   闻声,顾璎婠转身去,原来是姚夫人。   生母早死,姚夫人就像顾璎婠的母亲一样呵护她,她内心的澎湃终归化成两个字,“霜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