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0.引子-所谓记载的谧洛山之战   一直以来,我都以我父亲为荣。   他曾是一位杰出的构想工程师,鸟族构想聚合工程的奠基人与研究骨干,他最值得自豪的就是仅用五年时间便完成了核心构件多层构想聚合器的技术突破,使构想能源爆炸时代的集聚瓶颈技术尖端从鳍族那里抢到鸟族这边。但后来的事,我不想再提起——联邦政府内部的一些人明显在隐瞒着什么,只因为与长人族瘦门岭的东方面军在云河下游南岸、溯月湾以西的那场战役之后,他便被剥夺了工程委员会技术联席秘书长的职位,下放到联邦中央档案馆做了个普通档案管理员。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父亲从不提起那场战役与他被撤职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战争这件事一开始也并不能区分出绝对胜利与必然失败的两方,否则也不应称之为“战争”了。可是他在这中间起了什么作用呢?我不得而知,大部分人也都被隐瞒,也许也会有人和我一样,心怀猜疑与不甘,但这些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所冲淡。   父亲很享受在档案馆里的工作,每天平平淡淡,除了整理文件就是列码规划,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有关三大隐族的有趣记录,有图文质也有构想质(注1),总之轻松惬意。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联邦军事研究院送来一批档案,是构想质档案,父亲整理归档时发现到其中一段所谓“记录”,不禁让以前隐忍在心中的念头重新泛起。在之后和我透露过一些档案中所“记录”的东西,也让我开始注意到曾经发生过,却被人所篡改或是故意遗忘的那段说不出是什么色彩的岁月。   云河上游北岸、溯月湾以西是一片盆地,属于长人族联邦与鸟族联邦的领域分界点,西边长人居民管这地方叫“洼涸之地”,意思是水多了便是沼泽,无水便是干涸的不毛之所,至于决定水多水少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那里一年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都处于干涸状态,只有夏末秋初的一段时间那里会成为沼泽。而水究竟从哪里来的,一直是个谜。况且那个地方靠近长人族、鸟族、鳍族、麋源族四个族群控制区域的边界交错地带,也不会有哪个族群的人特意去那里研究这个自然现象。鸟族人尤其厌恶那个地方,即使在干涸时期,都弥漫着一层难闻霾气缭绕在整个盆地上空。鸟族人最多只在盆地东南边靠浅海的谧洛山一带活动,不会再往西去。也就是这里,长人族的东方面军与鸟族防卫部队七个大队进行了一场时间跨越超地纪元1252年与1253年的漫长战役。   那场战争长人族人命名为“洼涸大捷”,而父亲看到鸟族联邦军事研究院所记载的名字是“谧洛山之战”。   战争一开始,长人族联邦的东方面军就如狼似虎地从瘦门岭奇袭而来,不顾洼涸之地的毒霾,人员损耗甚众,极速行军到达谧洛山山脚下。虽然鸟族联邦的防卫大队也有在谧洛山布防的部队,但仅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况且本身也并不擅长防卫战,只被东方面军的先头部队一次猛攻便将山腰防线与十字瀑布高地丢失。东方面军先头部队一鼓作气拿下了谧洛山西侧的各个要塞。   而守卫山顶要塞的一个鸟族小队誓死不退,打下了长人族先头部队的几次猛攻,为谧洛山东侧从环界半岛调来的七个主力防卫大队争取了时间,有四个大队迂回至谧洛山南北两侧,夹击长人族东方面军的先头部队,使其损失惨重,不但夺回了刚被占领的谧洛山西侧的几个要塞,还加固了山顶防线。   直到长人族的东方面军主力聚集至山脚下,与败退回来的先头部队回合,开始了第二次强攻谧洛山。此间战事十分焦灼,就算是一处山腰间的小型要塞,也几经易手。   战争旷日持久,自1252年秋末一直到1253年初春,鸟族逐渐对如此的消耗战力不从心,又本身不善于防卫作战,直到当年的二月底,谧洛山防线上的各要塞坚固程度开始松动,到三月初时,长人族东方面军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坚战,鸟族联邦防卫军四个大队的阵地丢失,指挥官迫不得已只好下令撤退,放弃谧洛山,在环界半岛筑起防线,又增调了两个大队的支援兵力,死命挡住了东方面军的进攻。   长人族指挥官本想一鼓作气拿下环界半岛和溯月湾一带,却遇到了鸟族支援部队的顽强阻击,同时又接到了联邦政府的停止进军的命令,只好心有不甘地停战,仅让所属东方面军均驻扎在谧洛山上与周边。   长人族谓之“大捷”不是没有道理,那场战争从客观角度看,胜方的确是长人族,他们将谧洛山以西直至浅海溯月湾南部的大片区域的控制权夺了过去。至于对鸟族而言,也并没有觉得这场战争自己是失败一方,对溯月湾一片区域和谧洛山的控制本身也不在联邦政府的计划之中。领域管理委员会才不会对溯月湾这么个边界小区域隶属于长人族或是鳍族的哪一方感兴趣,他们认为能将欲壑难填的长人族阻挡在浅海环界半岛以西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而部队损耗也几乎是半斤八两,鸟族部队在消耗战中损失了三个大队,而在撤退时一个大队的掩护部队又在浅海的环界半岛被一支不明种族的神秘部队袭击,伤亡过半,大队长官也在战斗中殒命当场。长人族实际上损失更甚,自洼涸之地的疾行军到谧洛山攻坚战就损失了三个混合兵团,直至攻占整个谧洛山,再到环界半岛筑起防线,前后又搭上了两个混合兵团。   在鸟族人眼中,那是场如同小偷一般地偷袭,第六大队在环界半岛海边郊外正在急行军,被从海平面之中突然出现的一支部队冲散,还时不时地从海中放出冷枪,士兵根本猝不及防,死伤惨重,大队长官当场被冷枪击毙,三分之一的人侥幸杀出重围。而那支神秘部队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袭击之后,鸟族人首先怀疑的是鳍族,毕竟是由大海方向而来,鸟族联邦政府也紧急与鳍族政府交涉,但鳍族一口咬定自己严格遵守《种族盟好与克制条约》(注2),绝对不会参与此事,况且本身也无凭无据,无法再行指控。后来人们又猜测是长人族的特殊部队绕过防线前来偷袭,这种说法很快又被推翻,溯月湾为鸟族领区门户,对东方面军可能的袭击都有重兵布防,长人族就算是要迂回到此也会被提早发现。很多猜测都无疾而终,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至于以上对战争的统计是否属实,父亲虽然没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但对此一直不以为然,我其实也和他所想得一样,这样的记录未免过于令人生疑了。   不过相比较而言,我更在意的,而他们似乎却遗忘了——也可能是有意掩藏——档案中对战争爆发与停战的原因只字未提,只寥寥说了一句:这是超地纪元自构想能源爆炸时代鸟族联邦的第四次与外族的战争。——作为这段“记录”的总结。   父亲意识到了这段历史绝对不是档案里所记录的那样简单,在他认为一定和他自己所参与研究的构想聚合工程有关。但他也有一些所忽略的事情,也许那都是些不起眼的事情,对整个战争胜败并没有直接影响,而且这些事情也是我在又过了四年之后,也就是超地纪元1262年才有所了解。但若干年后我才明白,那些事才是更重要的事,甚至说可以影响整个超地世界格局的事。   那年我晋升为联邦军事委员会下属军事部署规划局的督勤官,第一项任务就是考察各军事防卫区域的兵站现状,形成报告递交规划局进行再部署。任务的第一站便是浅海环界半岛,任务清单上只写了和那里的一个叫“布谷”的联络官取得联系,这个“布谷”会全力配合我的考察任务。   清单上的地址一栏则写着一个简明扼要的名字:环界俱乐部。   以下所记载的超纪元事件均收录于《瞰想档案记·第一部分·秘密兵站卷》。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1.债务琐事   那年秋中月,我从联邦首府云塔城出发,局里为我分配了两个督勤员和四个护卫员,护卫员是从首府卫戍区借调来的新兵,虽然也经过了严格军事训练,但总归没什么临战经验,不过样子上做保镖撑撑门面还绰绰有余。两个督勤员资历都没我老,一个协助我做考察记录,一个则负责联络工作。表面上看似乎这一个督勤小队井井有条,风平浪静,但这仅仅是表面上所能看到的。   我们一行七人开车驶离云塔城时,发生了一点并不起眼的意外。那位负责联络的督勤员,名字叫乾凫,在外面欠了一些债务,小队正要出城时,他不巧遇到了他的债权人,说什么也不让他走,说是以公事的名义去外面躲债可不行,今天必须得给个说法。   “各位,我们确实是联邦政-府指派的去边界地区执行任务,你们这样横加阻拦可不行。”我站出来给乾凫打圆场。   “您是哪位?”带头的一个问我。   “我是这个任务小队的长官。”   “长官是吧?好,那我们就和您说说,乾凫的债务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半年前就超过了协议时限,而且也不是小数目。开始看他填上亏空有困难,就给他些时间周转周转,没料到这一拖就是半年。我们也不是非得把人往死里逼,您也知道,自从九年前谧洛山那场大仗以后,咱们和长人族的贸易就断了,北边的麋源族又不通商,鳍族那边的货物又因为这样那样的民间矛盾动不动就不给供货。叫您说,我们经商的也不容易吧,还得给政-府纳税,时不时还私下借钱给公务人员,如果像乾凫大人这样借了又不还,那我们的生意也没法做下去了。您也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掏不出纳税的钱,吃挂捞的还不是像您这样的政-府官员吗?”   “就是,政-府不还得靠我们养活吗?”   “您这个当长官的也给评评理……”   这帮债主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让我也实在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是理亏的一方。   “各位——各位——能听我说两句吗?”我提高声音打断他们,这些人逐渐安静下来。“首先我感谢各位对联邦政-府的支持,没有你们的纳税政-府机构也不会运转得顺畅,其次,我对乾凫的拖欠债务行为也对你们表示歉意……”   “嘿,别光歉意,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其中一个债主喊了一声。   “当然,我们会也实际行动的,不过,这次的确有任务在身,不便在这里久留。关于乾凫债务的问题……”   “喂!长官不会就是拿政-府官员的权力来压我们吧?”   “当然不是。各位请听我把话说完,对于乾凫的债务,我们会先以联邦政-府的名义替他免除几位债权等值的税负,之后会拿他的薪水来抵扣,这个方案各位觉得可以不?”这个主意虽然是我自作主张,但在鸟族联邦政-府机构内却是可行的。   “您这个法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毕竟这是政-府行为,您光口头承诺肯定不行,我们需要书面有公章的承诺。”   没办法,我只得收集了他们的个人信息,然后让另外一位督勤员陆鸢带着自己的证件和任务授权书跑一趟民事局税务处,并且和军事委员会进行协调办理此事。   鸟族的政-府机构办事效率在整个超地世界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没有什么复杂的审批流程和部门之间的壁垒,只用部署规划局的一通联席线路,税务处便把承诺文件开具出来。当然,乾凫完成任务以后的处置肯定是避免不了了。   不过陆鸢这一行比我想象的时间要慢一些,本来计划清晨出城,却已经等到了将近正午。正待我开始从急切心情转变为焦躁时,他拿着开具好的文件才姗姗出现。   “怎么回事?有必要花这么长时间?”我小声问他。   “抱歉,民事局的公章管理员有些私人事情,所以耽误了。”陆鸢喘着粗气对我说。   “好吧,我给他们。”我没有在意,伸手接过承诺文件。“各位,承诺文件联邦政-府已经开具出来了,上面按照各自的名字会减免与债务相对应的赋税。各位拿着证明文件,现在就可以去地方税务处去做登记。”   我把文件叫给其中领头的,“您看这下我们可以出城了吗?”   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长官出城了,也感谢您的协调。”说完,他们把路让开,我们一行七人才得以通过出城。   我狠狠瞪了乾凫一眼,他低头无语,我也知道他自觉理亏,也便不再刻意指责。   一行人自云塔城向西北极速行进四天,便已到浅海东端的西莱市,还有一天时间就可以到达环界半岛。本来从首府到环界半岛至少有七天路程,只因那时的我心情急切,迫切想尽快完成任务,毕竟鸟族联邦领地的各军事防卫区域也得有四十多处,因此我决定昼夜兼程尽快完成第一站环界半岛兵站的考察。   但抵达西莱市时我们七个人都已人困马乏,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再加上我们的瞭空艇连续运转也需要保养维护,于是我们便在市区边缘的一处联邦军政办事处歇歇脚,顺便让陆鸢将瞭空艇送到旁边的维修站。   “这里离环界半岛不远了,各位是第一次和我出来执行任务,辛苦大家了。”我对几名督勤员和护卫员说,“咱们在这里休息半天,再赶一赶,到目的地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长官,您看这雨似乎越来越大了,而且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们是不是得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乾凫对我说。   我向房间外的天空望了望,确实,雨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零零散散,差不多几乎成了瓢泼大雨。我也有些犯难了,本来计划赶些路程能提早到达半岛,谁料到还要在这里被大雨滞留在此处。   “那这样吧,乾凫,你去和环界俱乐部的布谷联络官联系一下,看看他那边能不能派个人接一下咱们。”我想了想,又对他补充说,“对了,用构想质频段联络码。”   他答应了一声,找来办事处的人,要到了多介质联络端,给环界俱乐部那边发去构想质呼叫信号码。但很长时间过去了,似乎构想联络端总是连接不上,构想质反应信号发过来零零星星的信息。乾凫将零星信息实体化后交给我,我看了看,很诧异,上面写着几个字:   ……心……离……地……悯……细……   这些字给我弄得一头雾水,难道构想质联络端有其他介质的干扰?不可能啊,按理说军事委员会的构想质联络频段码是军方高级机密,绝非其他介质联络频段可以入侵的了,还有别的可能吗?要么就是接收方那边频段码被破解了?可为什么还能收到零零星星的信息?要被破解了索性就根本没法建立连接。   外面的雨还在疯狂如猛兽一般地下着,我再次看了一遍这几个字,好像其中有两个字让我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阵阵不祥之感:“离”和“细”。   莫不会是那个意思?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2.西莱爆炸案   我愈发觉得自己心里所想便是事实,同时,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在第一篇构想聚合论文中也曾经说过的,也让我始终铭记无法忘怀的那句话——如果没有绝对能认同的判断,那么就去坚信自己的第一反应吧,那才是最重要的想法——让我坚定了我的判断。我于是让乾凫紧急集合小队所有人员,并叫来所有办事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必须要立即离开办事处。陆鸢问我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们已经来不及解释什么了,这是军事命令。众人无奈只好遵照执行,冒着大雨极速撤离办事处。   我领队躲到了离办事处不远的瞭空艇维护站,问乾凫:“小队和办事处的人员都撤出来了?”   乾凫刚想回答,只听得办事处方向“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是和着这场暴雨的惊雷一般。但大家都能听出来,这声音绝对不是雷声,是爆炸物猛烈爆炸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西莱市联邦军政办事处已经飞上了天,见到如此场面,在场每个人都被吓得面如土色,就连我都感觉后脊背隐隐发凉。   “这……怎……怎么回事?”   “难道……办事处被安装了炸弹?”   “这是……这是谁干的?”   “还好鹄长官有先见之明,否则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呼——看来咱们一定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从办事处带出来的这些人里包括我督勤小队的六个人,办事处接待及处室人员五个人,服务人员七个人,除我之外一共有十八人,在他们惊魂未定地议论中,我不动声色地逐一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和情绪的反应,希望从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乾凫,你用的连接构想质频段联络码,确定是我们部署规划局的专用码吗?”我有意从他这里问起。   “没错,长官,这是专属我们局的唯一联络码,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乾凫一口咬定。   “那么,你能详细说说你接收到的构想质信号是什么样的吗?”   “长官,您也知道,构想质信号是没法用语言文字或者图形画面来详细形容的,这是常识。”他对我说,而后又感觉自己有些失言,急忙补充了一句:“抱歉,长官……”   “没关系,我是说你就把你接收后的感觉与想象反馈形容一下。”   “好的,”乾凫将身上的构想信号码卡交给我,然后继续说,“那个信号很混乱,给我的感觉就是无数双翅膀逐个分裂,把一盏盏灯打破,那些灯在破碎之后就模糊掉,我本来想再对灯模糊后的想象继续下去,但信号逐渐减弱变虚,直到完全中断,反馈停止后,信号实体仪给出的文字就是那几个字。”   确实,构想质信号给的信息实在太少,无法详细判断出其中意义。至于乾凫本身,我也没有完全准确判断的依据,但至少他所形容的构想质信号的想象反馈我可以认为是可靠的。因为对想象反馈这东西不经过实体仪转换,单单对其本身作假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一点上,乾凫没有必要冒着露出马脚的风险向我汇报伪造的想象反馈。   “哪位是办事处的安保负责人?”我又向办事处人员中问。   “长官,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应和了我。   “这位负责人,之前你有发现过办事处出入的人员中有什么可疑分子吗?”   “没有,长官。”她脱口而出。   “别立即回答,仔细回忆回忆再回答我。”   她静默在那里想了一段时间,又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用坚定地语气回答我:“没有,长官。除了现在在场的人以外,没有外来办事的人员进出过,至少今天如此。”   我料想最终得到的也会是这样的答案,点了点头,转头又看了眼陆鸢,“瞭空艇什么时候可以维护好?”   “送去的时候维护员说三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完成,想必现在基本已经搞定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一些隐约的判断,于是命令督勤小队的六名成员休整结束,即刻启程。   “这就启程?”陆鸢听我的指令有些出乎意料,“外面的雨还很大呢,况且天色也暗下来,恐怕此时浅海沿岸涨潮涨得厉害,瞭空艇连夜越过浅海也有一定风险吧。”   “时间不等人,实际上我已经通过布谷联络官发过来的构想质信号片段和乾凫的想象反馈中解读出了其中简要含义,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即刻赶到环界半岛,他会将咱们迎进俱乐部。”   众人听我这话,都是一脸疑惑,但因为见我已坚决下达了命令,便不再质疑,一行七人从维护站登上瞭空艇,在黄昏之后的瓢泼大雨与隐隐雷声中直冲浅海方向。   沿浅海海岸线上风大浪急,瞭空艇在飞速行进中摇摇晃晃。除了驾驶员陆鸢还比较沉稳以外,也许是由于之前爆炸案的心有余悸,再加上雷雨之夜在海面疾行,让其他五个人脸色都并不好看,显得都尤其紧张,艇舱内鸦雀无声,气氛在颠簸中一直处于窒息状态。别说他们,就连我都感觉压抑难耐。   “大家别太紧张,放松些。”我努力想将气氛缓和下来,“老乾,唱段曲子怎么样?”   乾凫看样子并不想出这个风头,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容,“长官,能别拿我取笑吗?”   “那首《锦翎之歌》(注①),你不是经常没事就哼唱吗?”   “那……那好吧,就唱几句。”乾凫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我的要求。   ……   天空城市那端/你往云河而去/他并非朵雨云/仅是茫海一片   茫茫之海深邃/哪里才是彼岸/她心中的鲟芃/在那岸边期盼   呜——期盼   呜——期盼   至死不渝/盼望与他相见   至死不渝/翎鲟之恋/传颂千年   ……   歌声低沉悠扬,唱到后来整个艇舱里的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哼唱起来。大家不管是听长辈讲的故事里还是从歌谣的传颂中都知道那段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那是鸟族人长久以来深埋在内心的痛。虽然那场战争鸟族获得最终胜利,但因为舒翎的死,没有一个鸟族人会以那场战争的胜利为荣。   本来想以歌声来打破压抑的气氛,我没有料到气氛会变得更加沉闷,也许这首歌这时候唱有些不合时宜。   就在我想要让乾凫或者别人再来一首欢快的排解一下沉闷情绪时,突然感觉瞭空艇一阵猛烈抖动,好像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似的。有过了几秒,整个艇身开始向前倾斜,艇里的人都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往前冲了出去。   我赶紧将紧急稳定制动装置打开,让大家把重心稳住,然后问驾驶室里的陆鸢出了什么情况。   “好像这艘瞭空艇的平衡器受到什么未知信号的干扰,看来必须得停下来做进一步检查。”   “这里离半岛还有多远?”我问乾凫。   “从坐标定位上看,还有一个半个小时的行程。”   “那这样,陆鸢,你把艇先停在海岸线的矮椰林后面做一下全面检查,我再试着和俱乐部那边联系一下,乾凫,你带一个护卫员驶一架悬翼先往半岛那边行进,如果碰见布谷联络官,让他速来接应。”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3.溯月湾伏击   分配完各自任务,乾凫和一名护卫员驾驶单薄的悬翼机冒着海浪与大雨向环界半岛方向驶去。我见他们延着海岸线越驶越远,便回头准备去询问陆鸢那边检查情况如何。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远处“咚”地一声,接着又是“咚”地一声,我惊得连忙转身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那是乾凫两个人驾悬翼机驶往半岛的方向,远远看着海岸线尽头一股浓烟升腾直冲天际。   就在我和其他护卫员愣神的时候,从海面上隐隐听见悬翼发动机的噪声,从弱到强,而且不只一架,夹杂着雷声与大雨哗啦啦击打海面与礁石的声音。   “警戒!准备战斗!”我从腰间拔出枪和护盾,对剩下的几名护卫员发出命令。   耳边听得“啪”、“哎呀”两声,转头一看,左手边的护卫员鹩子已经中弹倒地。我急忙查看,见心脏中弹,已命丧当场,不由得心中一阵悲愤。“大家赶紧找地形隐蔽!”我边伏下身子边大声命令,但声音在瓢泼大雨中几乎被淹没,不过毕竟剩下的两个护卫员都经过严格训练,军事素质算是比较过硬,发觉有敌人偷袭,也迅速各自找到掩体,加上手中的防卫护盾能暂时躲避枪弹袭击。   我躲在几块大礁石后面,从缝隙中观察敌人的情况,发现海面上有二十几架悬翼机从浅海东北方向疾驰而来,上面的人用速粒步枪向我们射击,打得礁石上火星四溅。借着夜空划过的闪电光亮所映看去,那些人都披着罩头雨披,脸上乌突突的,只是毕竟已经天黑,根本看不清面孔,是哪个族群的人也无从判断。   因为敌人队形分散得很开,呈扇面型包围之势,我和两个护卫员明显抵挡得十分吃力,此时我身后传来陆鸢的声音:“长官,东南方向也有敌人出现,怎么办?”   “瞭空艇怎么样了?修好了没有?”我边还击边问他。   “不行,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就听见这边的枪声,只好先和你们汇合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东南方向的敌人。”   “这样,你先去那边海岸线去看看乾凫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把活着的给我带回来,如果都牺牲了,别恋战,也赶紧撤回来。”   陆鸢答应了一声,刚想打开护盾往海岸线方向跑,只见乾凫踉踉跄跄从海岸线那边跑了到近前,手里的护盾只剩下半面,勉强能护住要害部位。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问他。   “他们火力很猛,小鶄牺牲了,他们现在两面合围我们,长官,咱们怎么办?”乾凫喘着粗气问我。   “现在还不能说咱们身逢绝地,毕竟他们只是两面合围,我们还有退身余地。陆鸢,你先回艇上赶快排查故障,我们在这里先顶一会儿,实在不行的话就退到艇边,等你检修完了我们向西撤。”   决定了突围方案之后,陆鸢转身回到瞭空艇继续排查故障,我们四个则坚守阵地阻击敌人。   敌人的进攻速度也许是受了狂风暴雨和大浪的影响,似乎比刚才缓慢了些,但火力依然猛烈。我们消灭了几个悬翼机上的敌人以后,乾凫和另一个护卫员小鹉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眼见形势岌岌可危,我不得以下达命令,让大家向瞭空艇处撤退,艇身作为掩体,利用艇上的武器与敌人周旋。   可是,命令刚下达完,矮椰林那边一声“轰”地巨响,让我心中又是一惊。又见陆鸢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身上好像还受了些擦伤。   “长官,瞭空艇被敌人毁了,咱们该怎么办?”   这下我心里真的没底了。怎么办?刚才自己还说还没到身逢绝地的时候,可是转眼间,最后所指望的退路也被毁了。父亲!难道真的我们会战死在此处吗?而且到死都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这样也太窝囊了!父亲,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正在我胡思乱想、临近绝望之时,只听乾凫边往东南方向指边大声对我说:“长官,你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沿着他所指的方向用瞭镜望去,发现那边的敌人突然似乎乱了阵脚,不时有悬翼机中弹掉入海中,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既觉诧异,又重新萌生出希望,难道鸟族祖先在保佑我们?   我再次聚精会神往敌人斜向方向观察,发现离海岸线很近的地方突然杀出一支队伍,约莫有十几架悬翼机。领头的是一个身披防雨斗篷,个头很高的人,用的是很简易的散粒步枪,护盾范围也很小。后面的人基本都是这种装备,但在海面上前行得灵巧迅速,而且冲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把东南方向包抄过来的敌人冲散了。而西南方向的敌人见斜刺里杀出另外一支队伍,放弃了对我们的合围,转头支援过去。本来那支队伍只是因为出乎敌人意料之时杀入敌阵,开始占了些上风,但随着敌人有了防备,况且人员数量和装备又处于劣势,逐渐变得势有不敌,不时有队员中弹落海。倒是领头的大个子,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打落多架敌人的悬翼。   “大家别让咱们的援兵孤军作战,给他们做掩护!”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在大雨中显得尤为亢奋。   通过我们和大个子小队的前后呼应夹击,敌人感觉已经没什么便宜可占,边战边退,最后消失在了西南方大雨与海浪之间的水雾中。   我在礁石上长出了口气,见敌人已经看不见踪影,便一屁股坐在礁石上,心里砰砰直跳。   “长官,敌人已经撤了。”乾凫提醒我说。   “清点人员,伤亡情况怎么样?”我缓了缓心神,对他说。   “小鶄和鹩子牺牲了,我、陆鸢和小鹉受轻伤,歼敌数量不详。”   正说着,那个大个子率领的小队登上海岸与我们汇合。我急忙迎上去对他行了个军礼,“我是联邦军事委员会下属军事部署规划局的督勤官鹄宇。”   他也赶忙摘掉斗篷和手套向我行礼,“我叫悯雀,环界俱乐部的,没有什么头衔。”然后指着后面的队员说:“这些都是俱乐部的弟兄,是布谷君让我们来接应你们的。”   “你们来得真是时候,算是给我们解了围了。”我擦擦脸上的雨水,“你知道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吗?”   “我也不清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和我们去俱乐部吧,到那里再详细谈。”   我想确实如此,虽然敌人被打退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如果再被更多敌人困在此处,可就难以脱身了。于是命令小队的几个人各自搭乘悯雀队员的悬翼机,也带上牺牲的两个队员的遗体,我则搭乘悯雀的悬翼,十几人一路延海岸线向东疾驰而去。   到达环界半岛已经是过了午夜,雨稍微减小了些,但偶尔还会有隐隐雷声。悯雀带领一队人抵达了临海一座矮山的山腰间,那里有块空地,伫立着几栋建筑,他们将悬翼机开进一座像是个仓库的地方,房子很大,里面空空荡荡的。   “这里就是环界俱乐部?”我问悯雀。   还没等悯雀回答,从外面跑进来一位个子矮小的小女孩儿,后面跟着一只很少见的动物。   “悯雀哥,你回来啦!”小女孩儿用清脆的嗓音打着招呼。   我随着她的声音看去,那小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岁,样貌却甚是惹眼——身上披着防雨披风,虽然将全身裹得很严,但能看得出,身材很瘦小;左脸的皮肤疙里疙瘩的极其丑陋,像是受过什么伤,与粉粉嫩嫩的右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特殊的是,她的左眼上戴着片黑色眼罩,斜着用线绳固定在头上。后面的那个动物也很各色,个头如一个烧水壶一般大小,圆球型身体,长着一张像猫一样的脸,牙齿尖锐,耳朵很短,背后有一对短翅膀,让它将将能飞离地面,下面有一条极短的尾巴抖来抖去。这个动物虽然少见,但我还认得,它叫短尾鶶,大多生活在朝耀山脉麋源族的密林中,现存数量很少。   “我回来了。怎么样?俱乐部这边没什么异常情况吧?”悯雀迎过去,蹲下身,抚摸着小女孩儿的左脸。   “这里没事,我还担心你呢!看样子打过一仗吧?”小女孩儿略显担心地问他。   “没错,是打了一仗。别担心,这不安然无恙回来了吗?”   小女孩儿似乎并没有把悯雀的安慰放在心上,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安,两只小手抱住悯雀,像是感受着他的温存。   “好啦好啦,别撒娇啦,我的布谷君!”   布谷君?我诧异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难道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就是联络官布谷?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4.小小联络官   悯雀似乎并没有在意我们外来几个人表现出的讶异,轻轻拍着布谷的后背,就像哄着自己宝贝女儿一样。这气氛让我们所有人不忍提出任何问题来打搅他俩,大伙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直到他们的拥抱结束。   在这间偌大的仓库中,除了外面淅沥沥的雨声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动静。他俩也许也察觉到了这空旷空间里的不对劲,悯雀轻轻脱开布谷环抱着的双臂,站起身来。布谷也不再撒娇似的缠着他,将身后的短尾鶶抱起来,抚摸它毛茸茸的小耳朵。   “抱歉几位,让你们久等了。”悯雀对我们说,“大家一定很疲惫,让布谷君给你们安排房间住下,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详谈。”   “请等等,”我打断他的话,“我有个问题,必须现在问清楚。”   “鹄长官,请说。”悯雀彬彬有礼对我说。   “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我这问题让他愣了一下,但这反应很轻微,如果不留意几乎无法发现。   “当然是布谷君了。这里是俱乐部也是兵站,她是军事委员会部署规划局直接任命的联络官,有任命牌为证。”   “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就是联络官?我想她不会超过十岁吧?”   “我九岁半,怎么样?”布谷撅着小嘴,一只晶莹闪亮的右眼瞪着我说。   “联邦政府军事管理章程里有哪一条规定了兵站联络官需要年龄门槛吗?”悯雀反问我,“况且您也并不清楚布谷究竟为什么会是联络官吧?她既然是联络官,一定有她能承担起这份责任的能力。”   他边说,边向布谷伸出手,布谷心领神会,从脖子上摘下戴着的项绳,上面有一枚银质的小铭牌,交到悯雀手里。悯雀又递给了我,我仔细看去,铭牌确实是联邦军事委员会军事部署规划局颁发的联络官证明铭牌,上面有布谷的名字和证照,只是证照里的女孩儿似乎比她本人年龄更小。   “这铭牌是什么时候颁发的?”我问,然后将铭牌交还给布谷,布谷接过去的时候,狠狠瞪了我一眼。   “布谷七岁那年。”悯雀回答。   “也就是说,她已经在这里作联络官有两年多的时间了?”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的确是——这样吧,长官,咱们先让兄弟们去休息,有什么疑问,可以单独去我的房间谈。”   我左右看看,确实是,大家经过刚刚的一场恶战,又被瓢泼大雨淋得透身,得好好休整一下。于是命令乾凫他们几个去休息,等第二天把牺牲的两个弟兄好好安葬,原地待命。悯雀也让他的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然后和布谷一起将我领到仓库旁边的像一栋小型宿舍楼似的建筑里。悯雀让布谷先去睡,布谷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进她自己的房中。   悯雀把我让进他的住处,房间里布置极其简单,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凹形桌,桌上有构想解读器、水杯水壶、几支笔和几本书。他让我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上。我感觉他这样并不是有礼貌之举,但限于条件,也便不再挑礼。   “鹄长官,您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一并向我提问。”他直接开门见山说。   “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不兜圈子了。首先我想知道,你在这个兵站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悯雀微微笑了笑,想必他早已想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   “您觉得呢?”   他这种轻慢态度让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但也不好发作,只好隐忍住心中愤怒,沉住气对他说:“从你能率领兵站驻兵帮我们解围,还有与联络官表现出来的关系来看,你恐怕才是这个兵站的负责人吧?”   他听我这么说,哈哈大笑,从桌上拿过水壶,把杯子倒满,然后递给我。我看看他,本想拒绝,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失礼,便将杯子接过来,却没有送到嘴边。   “我只是一个在这里帮联络官料理俱乐部事务的闲杂人员,至于和联络官的私人关系,这并不在您问询的范围之内吧?”   “闲杂人员?难道你这么个闲杂人员还能指挥得动兵站里的驻兵吗?”我开始步步紧逼。   “您怎么觉得那是您的事,如果您要是不相信,完全可以去军事委员会兵站人员备案库里去查注册人员名单,看看是否有我这么一号。”   我见他死不松口,有些恼羞成怒,刚想再问什么,他却用了个阻止的手势挡住了我想说的话。   “督勤官大人,我觉得您没有必要非要在我身上探出什么究竟,却忽略了您真正需要知道的事情。”悯雀从衣兜里拿出烟盒,点起一根芝穗烟,缓慢地抽了一小口,“来一根吗?从谧洛山过来的长人族走私团伙老大送给我的。”   “走私团伙?”我有点吃惊,“你倒是什么人都认识哈?”   “您也应该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环界半岛、溯月镇,紧邻谧洛山、溯月湾和浅海,是鸟族、长人族、谧源族、鳍族四大联邦领地的交汇之处,原来可是各族群通商的必经之路,族群来往,鱼龙混杂。即使在几年前经过谧洛山的那场大战,鸟族与长人族的贸易中断,溯月镇比以前冷清了很多,但私下里的交易还是时有往来,走私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那么说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喽?”   “不是我的眼睛,联邦政府的秘密兵站建在这里不也是有这个目的吗?监控其他三个族群在浅海一线的边界动向,也是布谷联络官的职责所在。”   “你少给我再提布谷联络官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才是这里的当家人。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明摆着的事你也得耍赖皮不承认。还是说正事,今天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既然你能恰逢时机地赶到给我们解围,想必也是提前侦知了他们的动向吧?”   悯雀刚想回答我,突然门一开,布谷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件宽松的长袍,身后没有跟着那只短尾鶶。   “悯雀哥,你怎么还没睡?”她直接走到悯雀旁边,依偎在他身上。   “我和这位长官谈些事情,怎么了?睡不着吗?”   小女孩儿撅起了小嘴,“你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我想你讲完了我再睡。”   我在一旁甚至想笑出声来,堂堂一名联邦军事联络官,竟然要别人讲故事哄着才能睡。   “布谷君乖,我和鹄长官有重要事情谈,先回屋等我,一会儿我就过去给你讲。”悯雀非常耐心地劝慰着布谷。   “那我也想听听,等你们聊完了,我就在悯雀哥这屋睡了。”   “这……合适吗?”我问悯雀。   “没什么的不合适,布谷毕竟是兵站的联络官,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有权知道。”说完他将烟掐灭放在桌角,让布谷坐好,布谷看样子很听他的话,不再粘着他,正襟危坐起来。   “刚才说到哪了?哦对,您问起今天突然袭击的人马是什么人是吧?”   我点点头,“没错,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些。”   “跟长官您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   我一怔,没料到他回答得如此干脆直接,刚想提出我的质疑,他紧接着继续说:“不过呢,您这句话也没说错,我们确实比您知道的情报要更多些。您还记得稍早之前,您在西莱市接收到的那一段构想联络信号吧?那的确是布谷发给你们的,实体化意义是这样一句话:‘小心有爆破物,尽快离开此地,悯雀让我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奸细,千万注意。’”   我回想了一下,收到的那几个字“……心……离……地……悯……细……”确实在其中,自己联想到的“离”字和“细”字,第一反应就是“离开”与“奸细”这两个词,所以才立即让大家从军政办事处撤离。   “这个情报你们是如何得知的?”我问悯雀。   “说来呢也是造化弄人,”说着,他又从桌角边拿起那支被掐灭的芝穗烟,举到我眼前,“这事还和一天前经过这里的那个长人族走私团伙有关。”   随后他将之前所发生的事详细和我说了一遍。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5.商队中的怪客   时间回调至头一天的清晨,悯雀刚在前一个晚上接待了一批鳍族往西莱市进货的商队,几乎只睡了半宿,本来和布谷打了招呼自己会晚起一会儿,但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隐约听见大门口传来的“咣咣”敲门声,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开了门,悯雀也一骨碌身坐起来,走出房间,从二层楼梯边看到外面陆陆续续进来三十多人,还有不少架悬翼机,后面都带着包袱。   “欢子,怎么回事?”悯雀在楼上问。   “当家的,是长人族的人。”   悯雀从楼上下来,看这些人果然有长人族的标记——耳轮都极为尖细,于是便走到这些人面前问:“众位,是探亲还是走货?”   其中有一个站出来,“走货?要是能走货,我们还用得着赶一夜的山路吗?”   悯雀笑了笑,“那您这一队人马莫不是探线过来夹匣的?”这是句黑市上的暗语,意思是从边境偷渡过来卖私货的。   “呦呵,你是道上人啊,难不成这里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环界俱乐部?”   “不敢说赫赫有名,在环界半岛和溯月湾这一带有点小名气罢了。各位是从谧洛山的岗哨那边探线过来的吧?想必赶夜路疲乏得很,赶紧去住宿区休息休息。”   “您是这里当家的吧?”   “没错,在下叫悯雀。”   “当家的,抱歉我不便报名。我们在这儿呆不了多久,休息一会儿,然后吃点东西,下午就上路。”说着,从身上取出盒烟草递给悯雀,“从枫荫三角洲那边带过来的上等芝穗烟,当家的别客气,只求给我们一行人行个方便。”   悯雀接过来说:“那没的说,虽然咱们不是一个族群,但也知道各位都不容易,住宿区有足够客房让各位休息。”说着,他向这些人队伍后面看了看,发现约莫有七八个人不像是长人族的,都披着黑披风,脸上都黑黢黢的看不清样貌,和前面的人似乎并不合群,单独组成了一个小团体。   “后面那几位也是和你们一起的?”悯雀问带头人。   “哦,他们啊,是我们探线顺道带过来的。”   “也是你们长人族的?”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他们神神秘秘的,只说也是夹匣的,希望我们探线把他们一起带过去,但他们的匣子在哪我们都没看到。”   悯雀心中不免对长人族队伍后面的那几个神秘人产生了一丝疑虑,再加上之前已经收到军事部署规划局的通知,最近几天督勤官就会到,为避免出现意外情况,便想仔细探一探这些人的底细。他将所有人安排停当以后,去了布谷房间,和布谷说了一下外面的事情,问她有什么主意。布谷想了想,然后小声对悯雀交代了几句,悯雀点点头,也让她注意安全,随后出去加以准备。   到了中午,悯雀让服务人员唤起那些来客,让他们去餐厅用餐,自己特意亲自去叫那几个神秘人。   “几位,午饭已经准备好了,餐厅在东院。”   等了几分钟,里面的几个人开门走出来,不说一句话,也不理悯雀,只是径自走向东院。   “各位也是往西莱那边夹匣的?”悯雀跟在后面问。最前面的那个人回头看了眼悯雀,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那您的匣子都是些什么货啊?”   那人没再理悯雀,他后面的人将悯雀轻轻推在一旁,“请让让。”说完,便将悯雀与领头的人分隔开。   悯雀看了眼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布谷,朝她微微点点头,布谷心领神会,拍拍身边短尾鶶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在它耳边吹了几口气,短尾鶶一下子就飞了起来,直朝那几个人冲了下去,她自己则一溜烟跑去了悯雀的房间。   那几个人被俯冲下来的短尾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大叫“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悯雀则趁此机会急忙将领头人扶住,连声抱歉:“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那是我这里养的一只宠物,没吓着几位吧?”   领头人狠狠瞪了悯雀一眼,悯雀从近处看去,这人虽然满脸被伪装色罩黑,无法分辨真实样貌,但他的眼睛却是真真切切地在滴溜溜转动,不搀一丝伪装。悯雀心中已经有了数,不动声色地将他们领到餐厅。   饭菜已经摆满在餐桌上,长人族那些走私团的人都饿得难受,也不顾及其他了,直接都狼吞虎咽起来。倒是几个神秘人吃饭很斯文,慢条斯理地用勺子盛汤一点点喝着。悯雀凑过去向他们搭讪:“几位,莫不是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看样子不是很满意啊。”   领头人抬头瞄了一眼悯雀,向他点点头,说了一句:“挺好,我们很满意。”   “满意就好。几位饭后就和其他人一起往西莱那边去是吗?”悯雀继续问,那人点点头。   “从这儿往西莱也不近呢,走得快起码也得有四五天的路程,中间也没有间歇所,要不您可以在我们这儿多留几天,把给养供足了再走呗。”   那人要送到嘴里的汤勺轻轻停了一下,然后再送到自己嘴里,微笑着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在悯雀的房间里,右眼紧闭着、左眼闪烁着透明光亮的布谷已经将构想解读器上截获的信息写在了纸上——“哪会有五六天,只需要半天,我们就能收到西莱那边爆炸的消息。”   悯雀继续说:“看各位也没有什么夹匣的货,难不成纯粹就是投亲靠友?西莱可是鸟族联邦的大城市,有些地方比首府云塔城也不逊色呢。”   那人没再看悯雀,又只是笑笑。   布谷继续写下信息——“云塔城的确有我们的‘亲友’,只不过是混在了督勤小队里,我们很快就能汇合了。”   “从溯月镇到西莱这一线,海岸线直到浅海东端,最近两天据说可能有一场暴风雨要光顾,您几位要是赶路的话,可得做好充分准备。”   那人并没有在意,向悯雀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布谷把第三句话写下来——“早知道会有暴风雨,如果西莱那边有什么差错,我们也和其他人汇合趁着夜色和暴风雨把督勤队全歼在离这里半天路程的海岸线附近。”   布谷将这段文字写完以后,感觉左眼隐隐作痛,于是断开了构想端口,左眼上的透明光亮逐渐消散。她轻吁了口气,站起身出了房间,径直跑到餐厅门口大叫:“悯雀哥!悯雀哥!”   悯雀见布谷的神情就知道已经有了结果,于是拍了拍那人肩膀,打了声招呼便离开餐厅,边走边问布谷:“构想采集上想到了什么?”   “两只在地底钻来钻去的大蜥蜴,把土地里都掏空了,”布谷向悯雀形容说,“但两只蜥蜴始终挖不到土中的一颗白色宝石,总在要挖到的时候拐了弯。那蜥蜴样子可真恶心。”   悯雀拍拍布谷的头,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让悯雀放心。悯雀随即拿起了布谷写下字的纸,皱着眉头仔细想想,然后问布谷:“和督勤队的构想质联络线开通了吗?”   “开通了,不过是那边的单向通道,他们不主动给通信权限,咱们没法给他们发信息的。”   悯雀有点焦躁,叮嘱布谷说:“你就辛苦点盯着构想联络仪,下面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管,我去应付。如果那边给了通信权限,立刻告诉他们,让他们小心爆破物,尽快离开待的地方,还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中间有奸细,千万注意。这样,你先把这段话的构想质设计好,一定第一时间发给他们。”   布谷点头答应,让悯雀放心。   悯雀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场院中长人族的走私团伙和另外一拨神秘人都在打点行装准备上路,急忙赶过去打招呼:“各位,那么快就动身了?不再多休息休息吗?”   “感谢悯雀当家的盛情款待,我们已经都休息够了,也吃饱喝足,账也已经在伙计那付清了。”团伙老大对悯雀双手食指弯曲并拢,这是长人族对外族人的感谢礼节。   “既然这样,那就不多留诸位了,祝大家财源广进哈。”悯雀对他们客气一番。   “那还不是托当家的福气吗?哦,还有,”说着,团伙老大将悯雀拉到一边,偷偷指指那几个神秘人,小声对他说,“我刚才问那几个跟不跟我们再往东边走,他们说不和我们走了,说是往海岸线方向去。似乎话里话外还有一些有意隐藏的事情不方便和我们说的。您想,我们自己本身就是走私货的,已经够隐秘了,这帮人比我们还神秘兮兮的,莫不是有什么更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的意思就是让当家的你去你们联邦政府去告发他们,没准能端出个反政府的武装团伙也说不定。你是不知道长人族联邦南部边界那边的长领族反政府武装闹得有多凶,要是在鸟族联邦这边闹……”   “好好好,您放心,您的金玉良言我一定记在心上。”悯雀打断他的话,“您的伙计们都等您呢。”   “那行,我们就上路了,当家的,等我们货都出手回来时,再到您这里和您叙旧。”说完,二十多号人出离了俱乐部,向东而去。   悯雀又转身看向那几个神秘人,发现他们在几架悬翼机上正在看着各自的手背,似乎是在核对时间。于是便凑上去搭话:“几位,没和他们一起走?”   领头的扭头看看悯雀,低声说:“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   “您几位要是不往东走,除了往南到鳍族领地,就是往北走海岸线了。”   几个人都没有再吭声,也不在理会悯雀的搭话,互相点点头,然后启动悬翼机,出了俱乐部,拖着几道白线飞也似的往海岸线方向疾行而去。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6.兵站疑云   “你们难道是用的构想探测仪?不可能啊,那些人一定会察觉到的。”我纳闷地问悯雀。   “如果接收端不是用的机器呢?他们就不会察觉了吧。再加上我放探测器用的一点点手段。”悯雀轻轻一笑。   “不是用的机器?”我更加不解。   “这也是布谷小小年纪就可以作兵站联络官的原因之一,她有接收构想质探测仪信号的能力。”   “还有这样的人?”我惊异于这个孩子的天赋。   “还好长官您及时开通了通信权限,布谷才得以第一时间将信息发过去。不过可能是你们那边的奸细在联络仪上做过什么手脚,所以很费劲才发出模模糊糊的构想质信号。”悯雀不再提布谷的事,和我继续说着,“随后因为雨越来越大,恐怕你们也需要接应,我就和布谷商量,在兵站里组织了一个小队,去海岸线方向接应你们。”   “这次行动你们也有损失吧?”我问他,也看了眼布谷,看这个孩子身上的确透着和常人不一样的气质。   “的确是,兵站的兄弟损失了五个,伤了四个,他们都是溯月镇和浅海一带的鸟族渔民子弟,我过些时候还要去那里安抚阵亡兄弟的家属。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长官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下面。   我明白他的意思,对他说:“的确,虽然暂时摆脱了那些人的埋伏,但内部的内鬼不能置之不理。不知道悯雀当家的和布谷联络官有什么建议?”   悯雀看了眼布谷,见她直打哈欠,知道她很困了,就笑了笑对我说:“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难,让他露出马脚只需要稍微给点提示即可。”   然后他向我简单交代了几句,我心里也大概有了打算,于是起身向他告辞,他也把布谷扶到床上躺下,跟我说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我的房间在一层最里面,估计内鬼这一晚不会有什么行动,让我尽管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仍然阴沉,恐怕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度光临。洗漱过后,我把陆鸢和乾凫两个找过来,让他们带领着另外两个兄弟把牺牲人员在俱乐部外面的山腰间找块空旷的林地埋了,做下标记与记录,等任务完成后去局里申请备案军葬。   此时悯雀也走出了他的房间,然后向我打招呼:“鹄长官,休息得还好吗?”   “还好。怎么?布谷联络官还没起?”   “毕竟是孩子,让她多谁一会儿。”他说着便从二楼走下来,见我手下的几个人出去了,就来到我面前小声问我,“怎么样,有计划了没?”   “差不多了。”我冲他眨眨眼睛,他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在这个兵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我还是忍不住问他。   “怎么?长官您还对这事耿耿于怀?”   “联邦政府现有的全部军事防卫区域中,恐怕处于四大族群领地交汇的环界半岛的这个兵站,战略意义是最大的,我才不会相信联邦军事委员会会审批通过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儿来做这里的联络官。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一定会将这事着重记录在我的考察报告里,并且提出对任命的质疑与复审请求。你应该知道,督勤官有这个权限。”   悯雀微微一笑:“您尽可以在提交给联邦军事委员会的报告中提出质疑并且申请复审这个任命,但恐怕最后结果也只是被驳回。里面的一些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逻辑发展一样,您别忘了,联邦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可都不是傻子,任命决定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悯雀见我还是不明所以,无奈地对我说,“如果您硬要问我在这里的角色,那我就这么告诉您吧,我是俱乐部的主人,而布谷是兵站的负责人,至于这两者是什么关系,我只能这样说,我也对布谷君负责。对您我言尽于此。”   悯雀刚说完,只见布谷从房间跑出来,带着惺忪睡眼和慌张的神情,好像是刚从噩梦里惊醒似的,急促跑到他跟前,后面跟着那只短尾鶶。   “怎么了,布谷君?”悯雀问她。   “悯雀哥,你过来,和你说个事儿。”布谷把悯雀拉到一边,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悯雀听完一皱眉,问她:“你确定这样合适?”   “这感觉很强烈,我相信它告诉我的不会有差错。”   悯雀仔细想了想,最后打定了主意,对布谷说:“那好,既然很确信,那我就信你的,不过还是有必要和鹄长官打个招呼。”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鹄长官,有件事得拜托你。”   我被他们俩一来一去的哑谜搞得一头雾水:“是布谷联络官的事?”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也与您有关。我们希望你找出那个奸细以后不要戳穿他,布谷想把他留在兵站,听我们随意处置。”   他这要求让我更是摸不着头脑,弄不清他们是什么目的:“这样恐怕不合规定吧?”   “我倒并没觉得不合什么规矩,只是她刚刚提起这事的时候我也有些犹豫,但既然她提出来就自然有她的道理。要不先这样,该怎么行动怎么行动,等事情办完了我们自然会给你个说法。”   我现在也确实完全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发展,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乾凫他们几个从外面回来,对我说:“长官,小鶄和鹩子已经安葬好了,也做了记录和军需备案。”   “好的,弟兄们辛苦了,等我们走的时候给他们再行个礼道个别。”然后我转身对布谷说,“等用过早餐,我们就开始对兵站工作进行考察核实了,联络官,还请你多多配合。”   “我带你们随便看看就好了。”布谷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早餐后,布谷带着督勤小队的五个人往俱乐部后面的一排房舍走去,那几间房紧邻海边小山的山腰,很不起眼。她将我们领进了最中间的房间,里面有很多小型军事设备,二层结构的构想质联络仪、三通式武装定位装置、兵站观海罗盘、简易构想能源转换反应堆等等,东西虽多,但放置得井井有条,也有两个兵站工作人员在使用着武装定位器与观海罗盘,监控着谧洛山到溯月湾一线长人族与鳍族军事设施的部署与变化,见布谷走进来,立即起身行礼。布谷向他们介绍了我和其他督勤小队成员,他们逐一向我们行礼。其中一个向我们介绍了各个军事设备的功能与兵站观察任务的分解,我让乾凫一一记录。   当他介绍到二层结构的构想质联络仪时,我好奇地问布谷:“我记得悯雀的房间里也有一台联络仪,和这台有什么区别?”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7.内鬼现形   介绍的工作人员接过我的话:“悯雀当家的那个是单层结构,这个是二层结构,是咱们鸟族联邦独立研发出的构想开发技术,比鳍族最早开发出来的单层结构要先进得多,交涉范围可以扩展到整个环界半岛,能达到东到西莱市、北到朝耀山脉那么远。”   “那构想质联络码也比单层结构要复杂得多吧?”我继续明知故问。   “那个自然,都有专人负责管理的。”   “是你在管理吗?”   “长官,是我在管理。”旁边另一个兵站人员回答我。   “好!你的责任重大,一定要管理好。”   “是!长官尽管放心。”   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问了些其他事情,便和布谷走出房间。出来时,看到悯雀在门口等我,对我说:“鹄长官,考察工作还顺利吗?”   我回头看了看,发现督勤队里少了个人,好像还没从房间里出来。我转头和悯雀说:“很顺利,布谷联络官和兵站人员都很恪尽职守,我会详细记录下来的。”说完,我凑到悯雀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人已经到齐,便和悯雀、布谷几个人考察了其他诸如武器运输设备仓库、供给保障所、地下兵营等地方,都是井然有序,想想一定是悯雀全力帮助布谷在料理兵站和俱乐部,怎么都觉得悯雀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   都考察完毕后,我和大家说第一站任务结束,转天天起身去朝耀山脉南端的下一个兵站,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愿意去看看海景的去山顶看海景,愿意去溯月镇转转的就下山去镇里转转,总之在晚上八点之前要一律返回。小队成员欢呼一声,一哄而散。我问悯雀是不是都交代清楚了,他说布谷都已经安排妥当,让我尽管放心。我点点头,让他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然后便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时而想这个战略要地的兵站居然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来做联络官,这事也过于匪夷所思;时而又思考这个内鬼混到小队里只是为了里应外合消灭我们吗?还有袭击我们的神秘部队,难道和九年前偷袭鸟族大队的那只部队有什么关系?而这个俱乐部的老板悯雀,他又是何许人也呢?不过至少他并不是敌人这点可以肯定。并且布谷这个小女孩儿也这么神神秘秘的,她身上又有什么无法揣测的故事呢,而且她竟然还想收留我队伍里的内鬼,又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听到敲门声。我打开房门,悯雀站在我面前。   “有结果了。”他平静地对我说。   “是谁?”我有些沉不住气问他。   “我带你过去看。”他转身带着我往后面兵站走,走到那排房子前面的一扇门后,见到上午值班的兵站人员,他让我往最中间的放着二层结构的构想质联络仪的房间看,我通过房间窗子的缝隙向里细看,只见另一个上午见过的值班员坐在门口,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面无表情,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桌上摆弄着那台联络仪,但似乎无法运转。   是陆鸢。他是内鬼。   我不自觉地点点头。悯雀看了我一眼,对我说:“这下很清楚了吧,按照布谷之前提出的要求,请不要戳穿他。”   “布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对兵站有很关键的作用,更有可能对其他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有关系。”说着,便把我领回了住处。   “我不懂。”我回到住处以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布谷有什么根据能下这种判断?”   “因为……”悯雀有点犹豫,“因为她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还有她不好言明的身世,让她有这种直觉判断的能力,其中缘由恕我不便细说。如果长官您不答应,我们只能用非常手段来达到目的了。”   “你是在威胁我这个督勤官吗?”我有些接受不了他的态度。   “我并不想威胁长官,只是希望您能理解布谷的苦心。”   我见他一脸虔诚的样子,似乎布谷这个要求能让他去做任何事来达成目的。我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态度影响了还是怎么样,最终松了口,“好吧,既然是布谷联络官的一再要求,我就答应她。不过他毕竟和你们不是一条心的人,你们一定要多加留神。”   “这个长官尽管放心,我和布谷自然心里有数。”悯雀一口答应,“还辛苦长官想个说辞,冠冕堂皇地让他留在兵站。”   “这个自然。”   过不多时,我见陆鸢走回了他的房间,表情显出一丝忧虑和不安,想必是他的计划没有成功,还在琢磨其中所以。我知道,所设的计策天衣无缝,没有打草惊蛇。   一夜过去,第二天,持续多少日子的阴雨天气没有任何预兆地一下子消失不见,一大早初升的太阳把久违的阳光洒在超世界的大地上。我集合好了小队,向他们宣布,因为督勤小队在兵站附近遭受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布谷联络官决定要彻查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希望我能留下一名督勤员配合她的调查,自然就宣布陆鸢留下。陆鸢刚开始愣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常态,貌似这个决定正合他意一般。   于是在祭奠了两个阵亡士兵的临时墓冢之后,我们剩下四个人乘上了兵站提供的瞭空艇,由海岸线往北而去。   自此,《瞰想档案记·第一部分·秘密兵站卷》中关于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便告一段落。此后的记录,都是围绕着这个俱乐部和秘密兵站所展开,而主人公自然是它真正的主人——悯雀。   悯雀和布谷目送着督勤小队架着瞭空艇远去,刚想一起回悯雀的房间,突然布谷“哎呀”了一声,只见她捂着自己被黑眼罩遮住的左眼大叫起来。悯雀连忙抢过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问:“布谷君,怎么样?还是那里疼是吗?”   “疼!疼!”布谷躺在他怀里,脸色煞白,一只手颤抖地捂着那只眼睛,看样子似乎极其痛苦。   他们并不知道,这疼痛的源头其实来自另外一个未知世界,属于另外一个“他们”的世界。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8.天才过去时   “疼!疼!”   盛天悯边捂着嘴巴嚎叫着边从诊室里走出来,让口腔医院走廊里的所有人都转头注意看他。   “我说大哥,咱能不能有点出息?”唐晨有些无奈地从旁边跟过来,递过去盛满自来水一次性纸杯和手帕。   “废话!感情不是拔你的牙!”盛天悯吃力地对他说,接过杯子漱了一大口水,然后吐在一旁的水池里,用手帕擦净嘴巴上的水渍和血沫子,“这医院的麻药我猜都过期了,那个大夫言之凿凿说不会有一点疼,结果却是这样。你说我是不是该投诉这个医生?”   “得了吧,就你那么怂,还投诉人家?拔个牙都像个娘们似的嗷嗷乱叫,生怕全医院的人听不见是怎么着?和你走一起我都觉得丢人。”唐晨还是和以往一样找个茬就挖苦盛天悯,不过这次盛天悯无从反驳,倒不是因为他词穷理亏,而是确实嘴巴不听使唤,多说一句话都疼得受不了,只能忍气吞声不再言语。   此时,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来,盛天悯取出来看,“天悯大人,小佳佳今天不能为你分担疼痛,好忧桑哦。”后面是一个哭泣的小熊的卡通表情,发信息的人是他的女朋友虞佳。   盛天悯顿时感觉心里暖洋洋的,马上回了消息:“宝贝儿,本大人没事,拔个牙而已,没什么的,你也别太辛苦哦。用我去接你回家吗?”然后也带了个小熊安抚的表情。   “哟呵,玉娃娃一给你发信息,你立马就没什么了?刚才还‘疼、疼’的,跟杀猪似的,这变得可真快哈!”唐晨嘴巴又开始不饶人。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啊哟……疼!”盛天悯狠狠地说,但嘴巴稍一用力,就疼得捂住腮帮子。“你说,要不是玉娃娃今天有动漫展会去作COSER,谁会让你这么个基佬陪我去医院?”   “没办法,好基友一辈子,你就认了吧。”唐晨嬉皮笑脸地对他说。   盛天悯白了唐晨一眼,不再冒着疼痛的危险和他斗贫了,转过话题轻声问他:“老岳头不是说下午还有个专栏讨论会吗?有没有说所有人一定要参加?”   “你不想回社里了?”唐晨问他。   “如果不是必须参加的话,我倒是想去动漫展那边找玉娃娃,那边离她家挺远的,我总归不太放心。再说我今天请的假也没指定说是半天,就算一整天没去,老岳头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得了吧,你个没出息的货,几天没见着媳妇就憋不住啦?”唐晨一下子就戳中了盛天悯的心思,“我可听说下午这个专栏讨论会老岳头要做考勤的,可能关系到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你要是惦记着媳妇不去参加,到月底可别和财务的人闹为啥少发了钱。”   盛天悯听唐晨这么一说,也有点含糊了。恰在此时虞佳的信息又发过来:“么么哒,谢谢天悯乖乖还想着小佳佳,奴家这里晚上和在一起COS的亲们吃夜宵、嗨皮,就不劳烦天悯大人金身了。小佳佳要忙了,晚上再联系大人。LOVE你哟!”后面跟了一个亲嘴动作的小熊表情。   盛天悯轻轻笑了笑,简单回了一句:“爱你。”和一个一样的亲嘴小熊表情,然后收起手机,跟唐晨说,下午一起回社里开会。   《科幻地带》,是一本面向科幻文学爱好者的月刊杂志,杂志社挂靠在《光彩日报》出版集团旗下,有一些固定的专栏作家,唐晨便是其中之一。但由于并不受集团的重视,办刊经费有限,更多的是从读者的投稿或者转载老科幻作品来撑版面。盛天悯这个专题编辑,最近一直在挠头如何能搞到有质量保障并且有延续性的稿源。他成天和对口的专栏作家唐晨混在一起,连在社里都用一个办公桌,再加上盛天悯前一个月索性和唐晨合租了套两居室,几乎差不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形影不离,只差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关于下午总编老岳头的这次专栏讨论会,他还是抱有相当期待的,但实在和唐晨没商量出来什么头绪,又怕老岳头让自己发言出丑,于是就想借着上午拔牙为名,躲过这个会,去找女朋友亲热亲热开开荤。但听唐晨说还牵涉到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想来下个月还得为虞佳过生日送礼物,手头实在不宽裕,只得下午硬着头皮回社里参加。   仅仅对于科幻小说而言,盛天悯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小学四年级以前,他就通读完了全部凡尔纳作品集,对里面作者描绘的那些奇幻故事和物体,他都有独特的兴趣。儿时的他也时常幻想着自己能有一艘如同《海底两万里》中尼莫船长驾驶的鹦鹉螺号潜艇在广阔海洋里驰骋;能在“神秘岛”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与建筑;能随心所欲操纵着热气球周游世界;能深入地心探究地球内部的无尽秘密。总之,凡尔纳的小说让年幼的盛天悯逐渐了解了想象力这东西的伟大与不可预知。   以后,他又读了很多科幻名家的著作,诸如伊萨克·阿西莫夫、弗里蒂克·布朗、罗伯特·海因莱因等作家都是他喜欢的科幻小说家,尤其是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三部曲》,让他最为痴迷,小说中构建的广袤的银河系世界,令他心驰神往。那部系列小说他足足看了四遍,而且总在思考——这样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它究竟在哪里呢?它离我是否很遥远?这些疑问一直在他脑中萦绕,伴随了他整个中学时代。   在十三岁那年,他开始动笔写他人生中第一篇科幻小说,是一部中篇小说,名字叫《零度星界》,描绘的是在某个遥远星系边缘环绕星带上定居着从地球毁灭后迁移过来的进化先进的人类种群,为抵抗星带周期性恶劣自然条件而用智慧斗争的故事。这部小说刊登在了当时科幻界影响力最大的杂志《科幻探索》上,让他一跃成为学校的知名人士。但他并不像一般意义上性格孤僻、不善交流的小说作家,他的性格非常开朗,朋友死党一大堆,在学校里也是人缘相当不错,即使他萌生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新奇点子,对大家的好奇也是来者不拒,总是很耐心地讲给他们听。后来他又创作了多部中短篇小说,逐渐在科幻小说界有了些小小的名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高中毕业时却报考了一个完全不搭边的专业——国际政治,即使在若干年后,被要好的朋友问起为什么当年偏偏会选这么个专业时,他竟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那是一念之间的事,就像他总在自己小说里提出些新奇的点子一样,自己的人生关键点上,他也擦出了出人意料到的火花,只是这火花让他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也就是在大学以后,他的想象力就像曾经泉水汩汩的水井一点点干涸了一样,逐渐枯竭下去,写出的作品也完全没有新意,几次刊登的新作也招来读者的批评声,而之后甚至连杂志社的编辑都渐渐对他的作品不满,退稿量开始增加,约稿越来越少。总之,他好像把自己的想象力弄丢了。此后他在科幻小说界沉寂下去,再无人问津,自己默默地将大学读完,毕业后在一家外贸公司找了个业务专员的差事,过起了浑浑噩噩的普通上班族的生活。   直到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人生开始出现奇异的转折。 第一卷:洋葱天使与秘密兵站 009.天使女友兼粉丝   一天他在外面一个咖啡馆里刚和合作商谈完业务,恰巧碰见了在中学时代相熟的同学,还是他隔壁班的班长,以前很喜欢他的科幻小说。当知道盛天悯现在只是个业务员时,那个班长有些惋惜,说以他的才华,把科幻小说放下实在有些可惜了,便告诉盛天悯说自己认识一本科幻杂志的主编,因为是新创刊的杂志,急缺一些有科幻创作底子的编辑,问他有没有兴趣。盛天悯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后两人互留了电话。没几天那个班长打来电话告诉他杂志社听说是盛天悯来应聘编辑,根本没安排任何面试,就直接邀请你去入职。盛天悯也没二话,辞了外贸公司的工作便进入了《科幻地带》杂志社。   他本以为自己会重新拿起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想象力,在科幻小说领域重整旗鼓,但他没想到的是,想象力没有回归,身边的怪异事倒是接踵而来——   首先是他从进入杂志社开始,时不时会接到从那个班长的号码发过来的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信息,开头是班长几句很平常的问候或者寒暄,,后面却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奇怪词汇,比如“破空臆”、“欲念遐”之类的短语,或者说是词汇,每次和他聊天时总是只有他发的第一句话里有这种东西,后面就不再出现,每次也会可能发来和原来重复的词汇。起初盛天悯以为只是班长写信息的时候无意将一些其他的字不小心写到了后面,但每次聊天的第一句话的后面总带着这种词汇,不由得让他好奇起来。曾经他也问起过班长后面词汇是什么意思,但每次将问话发过去之后,对方就没再回复信息,如同自动结束了这次聊天似的。盛天悯出于好奇,将每次发来的奇怪词汇和出现次数记录下来,到最近一次收到信息算来,和班长共有过十九回往来收发信息,前十八次出现过五个词汇,其中“破空臆”五次、“欲念遐”三次、“暗谷梦”三次、“幽森幻”四次、“深邃冥”三次,最后一次是一个新词汇,也就是第六个词汇——“今古宙”。   另外一件怪事,是件好事。他从中学时就有的近视眼自从进入杂志社以后不知怎的一点点好起来,原来有五百多度的近视眼镜,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几乎可以不用戴了,这让他惊喜不已。   第三件事就是认识他现在的女朋友虞佳。   和虞佳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文化创意博览洽谈会上。《科幻地带》杂志社和一家手机游戏制作商联合布置了展台,在他们展台对面是另一家大型网络游戏运营商。那天盛天悯也参加了展会,看到对面展台六个正在作Coser的女孩儿,其中最右侧的那个姑娘尤其引起他的注意。那女孩儿穿着夸张的紫色敞胸长袍,露着里面纤细露脐的紧身短背心,一手拿着魔法仗道具,另一只手叉着腰,头上戴着三角形黑色尖顶帽,一只左眼还罩着黑色眼罩,俨然是一副魔法师装扮,那便是虞佳。和其他Coser女孩儿不同的是,她似乎也在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三只眼睛相对时,盛天悯赶紧将注视她的视线收了回来,心里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有股还想再看她一眼的冲动。可以直言不讳地说,他被那个女孩儿吸引了。   如果仅以此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怪异事,顶多可以说彼此一见钟情而已。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时虞佳说起自己本来就认识盛天悯,很喜欢看他以前写的科幻小说,是他的忠实粉丝。这让盛天悯很诧异,小心翼翼地问起她的年龄,虞佳说自己大学刚毕业,只有二十二岁。盛天悯更是纳闷,他最后一篇在《科幻探索》杂志上刊登小说已经是大约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她才多大?也就小学还没毕业吧,难道说她那时也和儿时的自己一样,也钟爱看科幻小说吗?但这么一个爱动爱跳很单纯卡哇伊的女生,怎么看都不像能安静下来看科幻小说吧?那些都是满脑子是奇怪想法的男生们的专利,也许她小时候和现在性格有很大差异吗?盛天悯问起她是什么时候看过自己的小说,她说就是小学初中的时候。   “那时我还见过你呢!”虞佳毫不掩饰兴奋地说。   “你就记得那么清楚?”盛天悯有些不可思议,十年前的一个读者,居然现在还记得当年作者的模样。   “可是你一点也没变化啊。”虞佳这么判断,让盛天悯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儿的眼睛是不是照相机。十年了,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那次的约会简直就是虞佳对她偶像的个人崇拜会,对盛天悯以前的作品如数家珍。盛天悯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历数了自己的辉煌过往,眼神里那崇拜的目光让他无比享受。两个人确定关系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盛天悯每每想起虞佳对他闪烁着的崇拜眼神,就是情绪再烦躁、事情再棘手,心灵都像被清凉甘甜的泉水浇灌过一样那么舒心爽快。所以,今天能压制住去动漫展见虞佳的欲望而决定回社里参加专题讨论会,他自己都觉得做这个决定很不容易。   回到社里后,他和唐晨一起去食堂吃午餐,自己按照医嘱只能喝些稀粥,唐晨倒是无所顾忌地买了红烧肉和蚂蚁上树,吃得津津有味。   “喂我说,你能不能照顾照顾病人的感受?”盛天悯放下粥碗忿忿地说。   “你还是想想下午的专题会怎么应付吧,我看老岳头是不会把你放过去的。”唐晨狼吞虎咽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盛天悯转念想想,的确,这比只能眼巴巴看着唐晨吃红烧肉更加烦心,便不再纠结两人午餐的差异。   “你慢点吃,毕竟咱俩是一棵树上的蚂蚱,也帮我想想辙。”   “嗨,想什么辙,你就拿拔牙当做借口说不了话,老岳头又能把你如何?”唐晨满不在乎地继续边吃着边说。   “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咱们还得吃这碗饭,能把工作搞好就别有混日子的心态嘛。”盛天悯叹口气,将吃剩下一半的粥碗推在一边,捧着脸愁眉不展。   下午的会在两点准时开始,杂志社所有编辑和大部分签约专栏作者参加了会议。老岳头没打什么官腔,开门见山地对大家说,目前杂志社每月刊印量直线下降,集团也将杂志社的预算拨款排名向后排了很多,别说和日报或者时尚期刊比了,就连刚起步的集团互联网分公司都比杂志社的预算投资高很多。集团领导可是放下话了,要是今年杂志再没有起色,恐怕就不只之前压缩页数这么简单了,很可能连刊号都不保,大家只能另谋高就了。   盛天悯早就料到老岳头会在会议一开始就先来个下马威,看了唐晨一眼,唐晨也看看盛天悯,轻轻撅了下嘴,盛天悯明白,他也没把老岳头的话放在心上。   接着,老岳头就让总编助理把现有的稿件资源和下半年的栏目刊载计划材料发给每个人,让大家各抒己见,看看有没有什么刊物的新方向和新点子。与会的两个编审、三个责编、七个编辑,四个专栏作者拿到材料后,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一直都看了很久,没有人说话。   “怎么样?都看完了没?”老岳头有点不耐烦了,“大家别闷着,都说说。老陈,你先说说。”他看向旁边一个编审陈斌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