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对不起 暮色将沉。 秋雨冲刷过的墓地起了一层青色的薄雾,一排排浅青灰白的墓碑,不时有黑色的乌鸦呼啦呼啦的飞过来,栖落在碑壁上。 一只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躺在一处墓碑上,点亮了暮霭,摇曳生姿。 墓碑上镶着的照片里,男人俊朗非凡,女人笑颜如花。 男人叫薄良奕,女人叫魏倾城。 几十米开外的人,手提着瓶子仰面,把里面的液体灌进嘴里,辛辣的液体刺喉,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杂乱无章的滚下来,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白色风衣被浸染了掺着焚香烧纸的泥水,墨黑色一片。 她瑟缩着转身鞠躬,低头不起,“对不起……” 从墓地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喝了酒,下了通往墓地的最后一节青阶的时候,扑了空。 疾驰而来的车,明晃得疝气灯照过来,射穿了薄雾,白光乍现,突然扑落在车前的一团身影,司机本能的踩了刹车。 秦冥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刹车引起的应急反应,秦冥握住车上的固定扶手制止惯性导致的身体前倾,良久才稳定下来,拧眉探向司机,老白的脸已经煞白,脸上的汗水滴在驾驶上应急弹出的气囊上,老白喉头翻滚了一下说,“我下车看看。” 秦冥看老白下车低身凑到车身前,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冥料想不好,随即委身下了车,先看到老白颤抖的嘴唇和惊慌失措的神色,到车前一看,即使做足了准备也着实吓了一跳。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死气沉沉的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的沾在脸上,苍白如纸的脸上像打翻的调色盘,触目惊心的颜色混做一团沾染了满脸,尤其是渲染开来的鲜红的唇,乍一看,像极了出外寻仇的厉鬼,这算是知道老白惊慌失措的原因了,风衣已然找不到了原来的样子,黑色,棕色的泥水到处都是,露着的膝盖上擦出鲜红的血色,鬼是不会流血的…… “来……”秦冥示意老白搭把手,把地上的人扶起来,老白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上前。 手还没碰着她,她就皱着眉头举出制止的手,一脸厌弃,“我警告你,别打我的主意。” 浓烈的Shangmip气蹿入鼻息,秦冥的手僵在半空,试图解释,“我只是想确定你没受伤……” 小绵已经挣扎着起身,顺便把挂在脚踝上已经掉了跟的高跟鞋拽下来扔在一旁,“谢谢,我想没那必要。” 秦冥有些失神,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前一秒还在为通过了周旋了两个月的园林设计方案舒心,下一秒就跌进这样的局面,显然她受伤了,却一脸的拒人千里之外,一瘸一拐离开的身影有些狼狈,眼下这个地方离着市里还远,不知道她怎么出现在这,但一个女孩子只身走在路上并不安全,出声叫住她。 “我想你受伤了。”想了想,“我至少应该带你回市里。” 高扬沉稳的男声,小绵的背影顿住,低下头去像是笑了,接着转过身来看他的手指着她的膝盖,弯下腰看到擦伤的膝盖沾着泥土,肮脏不堪。 “如果这都算伤的话……”小绵打了个酒嗝,脚步晃荡了一下,然后指着心口,“那这里的伤要不要看?” 说着不等秦冥反应,大力的一把拉开风衣的前襟,风趁机钻进去,鼓起风衣,雪白的蝴蝶骨和鲜红的抹胸乍现,秦冥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疯子般的举动。 老白小声的提醒,“走吧秦总,是个喝醉了的疯子。” 秦冥随老白上了车,因为他不确定他继续待下去,这个疯女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车身驶过她的身边,秦冥想着她这样恐怕没人敢对她不利…… 第二天临近中午,一连串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断的透过厚实的门板传过来。 床上的被子裹得蚕茧一般,一端钻在枕头下面,不时的蠕动翻转,来调整方位抵制敲门声入耳。 有节奏的敲门声像上了发条,被子里的人有所动静,钻出一头鸟窝般纠缠,错综蓬乱的头,动作利索的翻下床。 没来得及穿鞋,怒气冲冲的经过厨房顺手提了一把炒菜的木铲,大力的一把把门拉开。 门外的小李早已经汗颜,八点半就开始在门口等,临近中午仍不见有起床的迹象,没法,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开门的风差点把他吸进去,一眼看见小绵手里的木铲,怔了一下,连忙把长方形的墨紫色大礼盒托在身前,“小姐,市长说晚上家里有个聚会,请您务必盛装出席。” 小绵伸木铲,在礼盒上重重的砸了几下,势有敲在小李天灵盖的架势,“姑奶奶起床临界点的道德底线为零,不想英年早逝就给你三秒在我眼前消失。” 回身要把门甩上。 小李连忙把礼盒挤住要关的门缝,话随即着急的出口“市长说怕是您母亲的药就该停了……” 果然,小绵的身体一僵,门因为冲撞的惯性弹开了大半,低低的气压流出来令人脚底生寒。 看吧,桑明泉,别人眼里风生水起的堂堂一市之长,对她,也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那是他曾经的结发妻子,现在竟然成了要挟她的砝码。 “滚!” 小绵重重的把门甩上,门撞上门框后震痛耳膜的闷响。 墨紫色礼盒顺着楼梯一路翻滚下去,紫色小礼服滚出来散在楼梯间,小李这才勉强提起一口气,噔噔蹬的跑下楼把礼服收拾好放在门口,逃也似的上车走了。 晚上,桑市长家已是灯火通明,浓重的夜幕下这丛唯一的光亮却不是指明小绵道路的归属,小绵着抹胸紫色及膝小礼服出现的时候,宾客们早已经到齐了,浓黑的暮色为背景,淡雅怡人的小绵未着任何装点,却引来宾客间小小的骚动。 小绵付之嫣然一笑,面上生花,不少男士已经要趋之若鹜的上前搭讪。 小绵循了一圈,没见桑明泉,灵巧的避开围上来搭讪的莺莺燕燕,上了二楼。 在二楼的扶梯间看到已经烧红了眼的桑文佩,显然已经看到了刚刚楼下的一幕,对着楼下的一群单身男人若有所指,轻佻着鄙视的语气“看看吧,这些都是爸爸专门为你挑选的一些单身名门呢,随便看上了哪个直接嫁了,省的每天在外面给桑家丢人了。” 听这口气,再见这今天的阵仗,小绵大概想到了今日要她来的目的。 也不恼,只是淡然一笑,“桑明泉要生也是先生的我,我再不济也是你姐姐,我不嫁人,你就得安安分分给我等着……” 此话一出,桑文佩骤然上升的血浆一遍遍冲击着大脑,恨不得直接上前撕了她,可她终究不是桑小绵,她是桑市长知书达理的女儿,她还要顾及着下面那些人的眼光,还要顾及爸爸的面子,只能恨恨的作罢。 桑小绵见她吃瘪的摸样便笑了,她哪里不知道桑文佩等着嫁给付氏那位佳公子都想疯了,可那偏又是个风流胚子,看着这花边满天飞,怕是急坏了,想着一屁股坐稳了付家少奶奶的位置再说。 可巧了,她偏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刚想着去寻桑明泉,书房的门就大开了,桑名泉在前,右后方跟着出来一位翩翩佳公子,足有一米八的个子,黑色正装打扮,在桑明泉身右后方半步的地方含笑低头耳语着什么,那氤氲挺拔的样子,着实醒目。 桑名泉看见小绵,没做反应,径自别开头去回身后人的话,似乎没打算做介绍,引着身后的男子继续走。 秦冥跟在桑明泉身后,在与小绵擦肩而过之时礼貌的点头示意。 小绵似乎没见一般,应着秦冥礼貌的眼神,不大不小的灼灼之声沉稳的刚刚好,“是不是我随便找个男人,我妈的药就不用停了?” 桑名泉的身体一僵,顿了一下来消化这枚炸弹,随即回身看对着她,喉头翻动忍下情绪,“你也老大不小了,总得找个人安定下来……” “我就问你是不是?”不耐的口气压下桑名泉的“谆谆教导”,不答反问的语气不容小觑。 秦冥才侧身不着痕迹的打量面前的女人,云淡风轻的脸未施粉黛,一席淡紫色抹胸及膝小礼服,美丽的蝴蝶骨张显的刚刚好,眼神触及匀称细嫩小腿上方的膝盖变得深邃…… 再看今天的尊容,完全跟昨晚突现的“厉鬼”对不起来,听她不善的口气,和今天聚会邀请的单身名门……秦冥是个聪明人,收回目光,家务事不便插手。 桑名泉不答,转而对着秦冥抱歉的笑笑,“实在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已经很麻烦市长了,您留步!” 桑名泉的话还没说完,秦冥已经心领神会的推辞。 转身要走,身后的衣摆被拽住。 “我看上他了,我妈的药可以继续了。” 秦冥回身就看到拽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白嫩小巧,指腹浑圆可爱,并不像手的主人那样咄咄逼人,她正面色愠怒的对着桑明泉的脸,不善的口气更像是命令。 “他不行,他是正经商人。”还没等秦冥反应,桑名泉否定的话着急的说出口。 小绵的心狠狠一抽,恶寒从后背瞬间席卷全身,全身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虽然已经百炼成钢,心还是忍不住抽疼。 也只是一秒,小绵换了自嘲的语气更惹的人心大振,“市长是说你的女儿不正经么?”转而盯着秦冥的眼,加重语气反问,“配不上这正经的商人?” 秦冥心头猛地一滞。 桑名泉懊悔一时着急说出刚才的话,本来她就喜无理取闹,咄咄逼人,怕当着这许多人闹出乱子,忙缓和,“他不在爸爸择选的范围之内,今天他来是有关市里城建设计的事……” “那我看上了不就好了,有谁敢不卖给桑市长面子?”生硬的话把桑名泉的解释截住。 秦冥弯起嘴角,“被市长的千金看上是我的荣幸!”对着小眠的脸笑笑,一时间解了桑明泉的尴尬,完全的泰然处之,不惊不恐。 小绵不由分说的上前挽住秦冥的胳膊,“那还等什么?走吧!”没走几步不忘补上一句“别忘了把我妈的药补上。” 说完,桑名泉的欲言又止和桑文佩的嫉妒震惊全被拦截在相携而去的背影里。 小绵上了秦冥的车,秦冥不语,她的手还挽在他的臂弯里,没有温度,她脸上的愤怒,讥讽,嘲笑,不屑之色一扫而光,黑白分明的眼毫无生气的睁着,一时间安静的像只娃娃,秦冥想解释昨晚的事,看她的表情,又似乎没有必要,正想着。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事不过三 “麻烦在前面那个拐角停下车。”小绵突然开口,老白从后视镜循着秦冥的意见,秦冥默许的微微点头。 车停下,她抽出挽在秦冥臂弯的手,反面向上,“有烟吗?” 秦冥被惊了一下,微微皱眉,眸光聚焦碰上她的,远山群带一般低低的压下来,像是深埋的惊涛骇浪下一刻要涌出来,沉甸甸的,顿了一下还是掏出来。 她自己点上,伸腿下了车。 秦冥环顾四周,这是近郊的一片空地,满是飞长的不知名的狂草,临近秋末还不时有虫鸣传出来,没有居民楼也没有商铺,远处有一片疗养院,她就这样兀自的吸着烟穿着高跟鞋走。 秦冥的车转弯开出去老远,还能看见夜光里一明一暗的红色红光。 刚刚她如葱白的手指把烟从烟盒里抽出来,点燃手里的火光,明暗之间,如指尖魔术一般,被抽走烟的烟盒躺在座位上,像被抽走灵魂的躯壳,秦冥一时拉不回神,她膝上的伤竟然还没包扎,她开口要烟的那一刻,他竟然想说“没有”来着。 仰了头倚在椅背上甚是疲惫,闭了眼幽幽的开口,“她是谁?” 老白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秦冥疲惫的神色,还想着她怎么也跟着上了车,现在他问,忙给他介绍,“她叫桑小绵,是桑市长没当市长前,与前一任太太的女儿,她可是给市长抹了黑了,抽烟喝酒泡夜店,没有她不会的,乱搞,前几年还跟黑社会老大一起搞来着,一时闹得满城风雨的……她不跟市长一起住,也许是嫌她坏了市长的名声,一个人在一边住,不怎么来往,要不是前几年闹得厉害,一般人都不知道市长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老白语无伦次,但想起什么尽数叙述,全是些这位大小姐的不雅事,语气里透着离她越远越好的意味,秦冥听着这些更加头痛欲裂了,脉经处血管突突的跳着,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老白继续说下去的话,是桑市长,秦冥坐直了接起来。 “不好意思秦总,小女管教无方……你们还在一起?”电话才接起来,桑名泉就急着解释,最后还是想确认。 “没关系,我倒是觉得令千斤性格直爽的很,她在半路就下车了,市长不会怪我没当好护花使者吧?”秦冥从容应对,那句“性格直爽”倒是不假。 “没事没事……她不会有事,让秦总见笑了。” 秦明突然有点不愿意听了,一个女孩子夜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父亲竟然放心的说不会有事……但依然客气着说,“哪里哪里。” 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秦冥把刚才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这次城建上,他才回国就接管了家业,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对手等着看秦氏的笑话,这次政府支持的城建规划的事,又不知有多少人杂跃跃欲试,这次是他在秦氏立稳脚跟的机会,也是初次崭露头角的机会……只能赢! 小绵走得累了,干脆把鞋脱下来扔在路旁的草丛里,细碎的小石子咯痒着脚底心,像小时候踩在铺石的溪水里捉鱼虾,才进了疗养院,值班的护士看见她,点头示意,“桑小姐,你母亲的药已经换上了……” 小绵说了声谢谢! 走进病房就看见一脸安睡的妈妈,因为长时间躺着,消瘦的脸上没有血色,五年了,她终于肯承认自己一时大胆的带母亲来这里是个错误,可她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么?凑过去,和衣侧身躺上去,和妈妈挤在一张病床上,她径自拉过她没输液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附着,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天下午,秦冥开备战前的例会,由于对城建投标的重视,每周一次的例会也显得尤为重要,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秦冥扫了一眼陌生的号码,果断的挂断,没过两秒,再次震动起来,秦冥不悦的皱眉,走开座位站在窗前接听。 “喂,您好?是秦冥秦总吗?”礼貌的男声透着不确定的打探意味。 “你好,我是!”秦冥干脆的绅士回答。 “您的未婚妻,在我们这喝醉了,指定要我打这个电话找您,还有欠的费用……” “谁?”秦冥捕捉了到了要点,沉声问。 “啊……就是桑小绵桑小姐……” “……” 会议后面的内容,秦冥再怎么想着聚焦心神也没听进去,几分钟过后,秦冥毅然的站起来宣布“散会!” 秦冥赶到那人口里的酒吧“墨”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酒吧门口亮起五彩霓虹的灯柱,飞逝而过的彩色光线,夺人眼球。 秦冥走进去被招呼着就看到桌子上喝的烂醉如泥的女人,披散着头发,两根白皙的手臂垫着头,趴在面前的桌子上,桌上散落的三三两两或立或躺的酒瓶,因为扒着,扯着精短的上衣露出腰间的白嫩肉一片。 未婚妻?秦冥突然有点头疼。 付账单的时候才发现,整个pub的酒都是她请的,不,确切的说,现在是他请的。 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没有看上去那么瘦,分量并不轻,醉梦里呢喃了一声呼出满嘴的酒气,秦冥不知道她喝了多少,她寻了个姿势向他的胸口偎去。 秦冥费力的打开车门,刚把她放到车后座的位置上,她就醒了。 歪头打量着为她关车门的男人,熟络的说,“你来啦?” 秦冥竟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她那样的若无其事,也许是因为那句“未婚妻”,绕到一边上了车,发动车子,见他穷追不舍的眼神,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唔!” 小绵换了个姿势,干脆平躺在整个后座上,极短的紧身小热裤躺下来,从秦冥的方向看过去露着整条花白的腿,车子已经启动了,她没心没肺的问了句,“钱你都给了?” 秦冥眼角跳动了一下,“哪有让未婚妻请客的道理,当然是我这个当事人负责。”玩笑的意味却夹杂着某种暗示的口气。 然后,后座上就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像是被风触及了停不下来的风铃,听的秦冥发寒,秦冥看着后座上的人笑到蜷缩起身子,身子一扶一扶的颤动。 秦冥刚想着不对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像一下子戳中人心咯噔一声,然后变成哀哀凄凄的低泣。 秦冥立刻踩了刹车,然后就看到哭花的妆容花了满脸,跟第一次见面时见着的像打翻的调色盘一样,只是喝了酒的缘故,双颊酡红,只是这哀泣声低低的拉扯着他的心不能反映。 就在秦冥还没作何反应的时候,小绵就兀自拉开车门下了车,顶着那触目惊心的一脸颜色,闯进车外的夜色里,秦冥竟毫无招架之力。 清风徐来,吹散了些许酒意,小绵环紧了双臂,又一行清泪淌下来,看吧,薄弈城,所有人都不会像你那样,把整个酒吧砸了。 秦冥为自己今天的愚蠢行径和身份,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然后一连几天,秦冥没见过她,也没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可那一脸夸张又悲戚的样子像是烙印,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以至于在那的几天之后手机上突然的陌生来电,秦冥不假思索的接起来。 “来接我吧,手机钱包都被人偷走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陌生电话的那一端传过来,像是过境的电流,全身上下一个激灵。 看到刺眼的阳光下,带着夸张墨镜的女人,衬托着脸巴掌大小,躺在某公园的草坪上晒太阳,一只脚翘着搭在另一只腿上,有节奏的一下下打着拍子,悠然的姿态,全然没有丢了东西的着急样子。 他走过去,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一片,她怔了怔,躺着的姿势没变,“怎么才来?”语气里似乎透着不耐。 秦冥坐在她躺着的身侧,不得不说这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他一路急奔着赶过来,连欣赏风景的心情都没有,这是他不熟悉的自己。 “是不是该对未婚妻说对不起?”轻松调侃的语气。 小眠翘着脚颤悠的动作顿住,沉下脸来,严肃又认真,“还远远不够快……” 然后猝然起身,直奔秦冥停车的地方,心吃紧的厉害,看吧,薄弈城,我已经尝试着给别人机会了,可别人永远没有你那么快。 秦冥跟在她身后,今天不打算放她在他面前再那样肆意的溜走,他打算好好问一问,至少是问为什么这种时候打电话给他? 可当触着她那张惹了尘埃又放空了的眼,张了张嘴竟开不了口,她自有一种于万世纷乱下怡然自得的气质,夸张的外表下,自凡是碰着那双眼,再焦躁的心也会被冷却安定下来。 她没说去哪,只是七拐八拐的指挥着最终在一处老房子前停下,她利索的开门下车,没有一点的多余话语和动作,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秦冥以飞快的速度开门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小眠头也没回的应了句,“单身女子公寓,不适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将他打发了。 秦冥竟被她的一句“单身女子公寓”逗笑了,至少知道了她的住处,心满意足的驱车离开。 事不过三,当第三次秦冥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他真的打算一探究竟了,他似乎已经开始动了心,完全不受控制的。 这次他以飞快的速度飞至近郊的赛车场后,现场一片混乱,入眼的是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的赛车零件,撞烂的车道护栏,滚落的到处都是的安全防护的轮胎,还有不远处燃着烈火的汽车残骸,清理现场的,灭火的,急救的人员在事故现场不断穿行,浓浓的黑烟撩拨着这事故现场有多严重。 于纷乱处见着她,着白黑相间的紧身赛车服,双臂环抱着躬起来的双腿坐在地上,脸埋在双腿的空隙间,看不见表情,额上有明显的血迹,粘着些许碎发在夕阳的余光中飞扬。 秦冥皱眉,因为那抹明显的血色,他的步伐有点快,却突然被撕扯拉拽的人群截住,中间被拉的人暴跳如雷,谩骂不断。 “她就是个疯子,从哪里冒出来的?逆行横冲直撞的毁了我的赛车……妈的,赛季在即,我看她怎么陪……”那人摘了头盔摔在地上,额头上的血顺着眼睛流到脸颊,虎肉模糊了半张脸,被几个人拉着硬是要向小绵冲过去,那架势要撕了她。 她却只是恍若未闻的坐着不动。 秦冥拉住那个男人,给了一张卡和名片,绅士的说有事就可以找他,那人看了那名片这才忌惮的被拥着走了。 秦冥凑过来,蹲在她身侧,伸手去撩她垂下来凌乱飘在额前的发丝,她轻微的闪躲。“还没有腻?”声音不大,掷地有声,秦冥的手停在半空,被她这突然的一句戳中。 她便仰起脸来,直视秦冥的眼,“事不过三,我想你应该腻了,没人能容得下我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好了,你可以交差了……” 说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向外走。 秦冥反应过来,没几步追上来,抓住小眠的胳膊,“你得去医院。”看出来不只是脸上的擦伤。 小绵大力的回身,一把甩开他的手,“别TMD的在我面前矫情。” 世情薄,人情恶,她这几年辗转已经看透,只是眼下这样陪着演戏都觉得恶心。 秦明看到那张脸上分明写着厌恶,憎恨还有闪躲的伤心。 她夕阳下离开的身影,孤单又倔强,像是有什么团团的将她围住了,撕扯不开,看不清亦道不明,又想着狠狠的揉进生命里,不问前世,只问今生,可现在的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问什么出来都显得愚蠢的多余。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求姻缘 直到晚上接了桑市长的电话,秦冥才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 “秦总,小女真是顽劣至极,秦总还是不要见笑得好。”电话才接通,桑明泉就忙着道歉。 秦冥这才想起赛车场她说的那句“你可以交差了”的话,突然心口像堵了石头,仍然恭敬的回复“哪里哪里。” 电话那边的桑名泉顿了顿说,“小绵的性格本就难处的很,这些天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也是难为秦总周旋,实在是为有这样的女儿感到羞愧,西郊开发的园林设计还是由秦总的公司去做……” 秦冥听出了话外弦音,突然觉得自己恶心,这样一来,她被自己跟桑名泉摆在了货物交换的位置上,他和桑名泉就是一丘之貉,用这几日的动心把利益换了,孰轻孰重?一时间苦涩难说。 开发案得到了桑市长的应允,已属成功在望,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如果我愿意继续见笑呢?” 桑名泉万万没想到秦冥会这样说,退一万步想,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小绵……他吃不准,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认真的说,“只要秦总愿意见笑到底……” 挂了电话,秦冥并没有像得了老丈人的特许般高兴,似乎终于觉得桑小绵是可怜的,被自己的父亲摆在这样的位置上,又想起那日醉酒后的凄凄艾艾,即使受伤后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想来不过是通过伤害自己来惹人注意力的孩子。 回了家的小绵给肿起来的小腿抹了跌打损伤的药膏,电话就响了,“桑名泉”。 比她预想的来电时间晚了,这些天不动,也难为他是不是憋得血压都升高了,看来今天终于按耐不住了,心情大好,扬着嘴角接起来,想着听他的暴怒。 “绵绵,今晚回家吃饭……”出乎意料的,电话那端传来这样平静有雅兴的声音。 小绵轻蔑的笑了,故意问,“家?回哪个家?” “来爸爸这边住的家,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桑名泉摆明了耐心解释。 “桌子上能不出现我不想见的人么?” “绵绵,你阿姨特意为你烧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小绵仰起小腿在沙发上扒下,有意无意的拨弄手机上的挂饰,“阿姨?恐怕现在视我如肉中刺,我还哪敢吃那鱼?” 终于,桑名泉怒了,低声压抑着怒吼,“你别不知好歹了……” “桑市长又要停我妈的药?”小眠翻了个身,仰脚躺在沙发上,翘起双脚搭在沙发的椅背上,肆意的戳断了桑名泉的愤怒。 “……”然后忙音传来,挂断了。 小绵终是不敢拿妈妈的命开玩笑,还是崴着腿化了浓妆,去了桑名泉嘴里的那个家,一桌子的桑家人看到浓妆艳抹的她都吃了一惊,都没想到她还会来,“一家子”的温馨时刻被她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小绵看到桑名泉铁青着脸坐着,心情一下子高兴起来。 走到桑名泉身边的位置,踢了踢桑文海的椅子,示意他起开。 不知道为什么,桑明泉的这个小儿子桑文海很怕她,他在自己母亲吕敏月和姐姐桑文佩要把小绵戳穿了的眼神中,乖乖的退到一边,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小绵拿筷子有意无意的随意扒拉着盘子里的菜,吕敏月赶紧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小绵面前的盘子里,“来,尝尝阿姨的手艺。” 话还没落地,小绵已经把面前着了鱼肉的盘子往拖至一旁,扔下筷子,“说吧,什么事?” 话是问的桑明泉,吕敏月的筷子尴尬的顿在半空,胸口起伏的有点不稳,收回筷子坐稳。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桑明泉对着桌上的事恍若未见,缓和了脸色,只是开口,“跟秦冥秦总处的还不错吧?找个时间家长见见面。” 小绵笑了,浓烈的眼妆下几乎笑出泪来,声音高扬,像是炫耀,“我想大概已经得了桑市长的好处,现在已经退避三舍了。” 桑明泉似乎不介意,“秦冥说挺喜欢你的,打算好好处处。” 小绵一下子愣了,来不及收回的笑还挂在眼角,胸腔里聚集的郁结之气已经开始升腾,不善的口气说,“不用了,你知道我登不上大雅之堂,消受不了那份福气。”她从来就被摆在这样的位置上,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拉扯地面巨大的声响。 “不用你消受,安静的接受就好了,秦冥能看上你也算是咱们家的福气。” 小绵甩开臂膀挥开面前的空气,似乎挥散了桑明泉的话,怒吼,“谁说看上我就得安心的接受了,我才不稀罕,你稀罕你去……”说完,也顾不上崴了腿的疼,大跨步的迈着步子离开。 桑明泉这下便真的怒了,手里的筷子拍在高档的水晶餐桌上清脆巨大的断裂声响,哆嗦着手指指着她的背影,“就你现在这臭脾气,都是他惯的,才这样为虎作伥的改不了了,我不应该关他三年,我应该关他一辈子!” 小绵僵住脚下的步子,僵直的背扯着腿上的痛更加明显了,抽的人心瑟缩。 她苦笑,酸涩的质问口气,“不被他宠着,我就该是你仕途上的一盘下酒菜了?”顿了顿,坚毅的口气,“做梦!”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这三年,她不提也好,不问也罢,今天被桑名泉这样揪起来,终究抑制不住了,薄弈城就是太狠,狠得了心对别人,也对自己…… 可是怎么办?她还是想他,想他灼热的眼神如狼似虎的看得自己发毛、想他草地上枕在自己的腿上假寐,一不留神把自己的唇摁向他,想他拖着自己火拼后脱臼的胳膊拖着自己扶在他背上,讲一个又一个黄色笑话,想他从黑色西装外套里掏出花花绿绿的糖果,别扭的请她的同学吃喜糖…… 现在有人欺负她,再也不会有人拿着砍刀要杀人了。 被桑文佩赏的一巴掌,在左脸上,热辣辣的疼,问她她吱吱呜呜的不肯说,只觉得太丢人了。他二话没说,拿起砍刀说是要做了她,她一时着急拉住他的手,看他握着寒光闪闪的刀片的指关节咔咔作响和腕上太不相称的佛珠,破涕为笑,“你不是信佛?” 他回头看她笑的不争气,恶狠狠的说,“我只为你大开杀戒。” 见她怔住,他追了一句,“桑小绵,我立地成佛是为你,杀人成魔亦是为你,我要在佛珠和刀尖上为你架这世间最温暖的床,让你没心没肺的睡到地老天荒……” “可是饿了怎么办?”那时的她完全不解风情。 他眸光一下子深邃下去,喉头翻滚了一下“只要你受得了,我多少次无所谓。” 黑暗中,哭肿的核桃眼下面的脸颊绯红,破涕为笑,小绵想她许是中了他的毒太深,此后再也没有人把情话说的这么面红耳赤过…… 2012年9月20日。 天蒙蒙亮。 入秋的清晨,天气微寒,上山的路伴着尘烟袅袅,浸润着人心放下尘埃,晨钟钝响,一泻千里,散了尘烟和飞鸟,伴着山头倾泻而下的半缕光线,递增的阶石上,竹帚清扫阶面,沙沙作响。 她穿着浅灰色风衣一阶一阶的向着山顶的寒山寺,跪在观世音菩萨前规矩的磕头,她只拜观世音菩萨,书上说,观世音菩萨释解大慈,化解大悲,她想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伤天害理,佛法难容的事,这辈子日子才会这样难过,菩萨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的到化解她的大悲。 磕完起身,接过僧侣奉上燃着青烟的香柱,伴着青烟袅袅鞠躬,奉在佛祖面前的香谭上。 方丈走过来,对着小眠念珠作揖,问“桑施主今年还求平安?” 桑小眠从七年来寺里进香开始,年年都来,次次都求平安,方丈对她印象深刻,每次见着她,满眼的不惹尘埃又苦涩难开,慨叹尘世纷扰的女子,总在佛前为她念很多遍的“南无阿弥陀佛”。 小绵正面方丈,坦然一笑,“不,求姻缘!” 该来的总是来了,他人已出招,她没有不接的道理,在菩萨有时间顾忌她之前,她总得自己想办法先保了自己。 方丈执起掌心,斜挂着已经磨了圆润色沉的佛珠,此时的阳光正好,明媚的打在小绵的背上,惬意的温暖,方丈对着已经下山的背影念,“阿弥陀佛”。 2012年9月21日上午九点50分。 寒山监狱的监禁室里,晨光透过镶着汉网栏杆的小玻璃窗照在薄汗密布的麦麸上,“275……”身体隐隐向上,完美的肱二头肌和胸肌完成又一个引体向上的标准动作。 “HS142206812号,薄弈城……”声音有力的穿透牢狱冰铁般的走廊,“出狱!”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春天 凌晨时许,寒山监狱就申请向上级调派了警力支援,近两个连的兵力驻守在监狱里,哨岗上驾着数挺最新式军挺机关枪,三百六十度监视警惕,其他也都荷枪实弹的时刻准备着,丝毫不敢松懈。 监狱门外的马路上,一盏盏疝气灯愣是把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明亮,车从监狱门口到马路的拐角尾部,整齐的排列两行。这才是寒山监狱提高警力的原因。 阳光很好,监狱大门上开出的小门打开,走出来的人,才使得这些车灯统一的灭了。 理着板寸的头发,利落干净,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隐隐没系的两颗扣子,露出健硕的麦麸色胸肌,工整的黑色手工西装套在颀长健硕的身形上,沉敛内气又狂傲不羁。 “哥……”景陌和狗子激动的声音异口同声。 博弈城见着他俩轻扬嘴角,狗子激动两眼含泪,一把拥住博弈城,博弈城伸出右手与景陌的掌交握在一起。 博弈城的脚下放着准备好了的炭盆,从凌晨开始就已经燃着,添了几回碳了,生怕灭了。 博弈城看了看狗子殷切的希望他跨过炭盆的脸,一脚把炭盆踢得老远,皱眉环顾四周。 “哥……”狗子心里一急,要知道出狱的人跨过炭盆是好兆头的,没说出口的话被景陌的眼神制止。 “小嫂子……可能有点忙……”景陌知道博弈城四下里搜寻的是什么,见着沉下来的脸,识趣的说。 狗子噤声挑眉,大气不敢出的小心看了博弈城一眼,心里哀嚎着这是又要开始了。 博弈城二话不说,上了车,这队伍才跟着浩浩汤汤的走了。 城建的投标在今天落下了帷幕,由桑名泉桑市长主持,秦氏应标,夺得了掌声一片,直夸秦冥年轻有为,青年才俊,才上任就夺得了市里的头一等的标项,可谓前途无量,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秦冥附和的寒暄致谢,发出请帖晚上举行party庆功宴,邀请在场的所有人参加。 “桑市长,晚上的聚会还请您赏脸参加。”秦冥几步追上即将退场的桑名泉,出声邀请。 桑名泉回身,婉拒,“还是要恭喜你啊,年轻人好好干。”一脸赏识的拍拍秦冥的肩,“庆功宴恐怕不能参加了,我还有些事。” “既然桑市长有事,那就不打扰了,还是谢谢市长的大力支持……那可否请桑小姐参加?” 桑名泉没想到秦冥会这样问,看到秦冥一脸的真挚表情,“小绵比较独立,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桑名泉知道小绵的性子,怕是这事要经过他,就会难办许多,既然秦冥有意,还是看他自己。 “谢谢桑市长,我这就就安排。” 桑名泉真的看好秦冥,年纪轻轻的就能独挡一面,撇开投标的放水不说,秦氏的实力也确实不容小觑,文质彬彬,礼貌得体,果真是女婿的上佳人选,含笑离开。 小绵正对着电视里上演的“爱情公寓”窝在沙发里笑的前仰后合,门铃就响了。 她冷眼看门外站着的陌生男人,彬彬有礼的双手奉上请帖,“桑小姐您好,晚上的聚会希望您参加。” 小绵狐疑的接过来。 打开看到秦冥的名字,就直接撕开了扔进垃圾桶里,上次的事,得了便宜还卖乖,想着上次桑名泉说处着不错,气就噌噌的蹿起来,转念一想这无不是个报复的机会。 接待的侍应生结果四分五裂请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下便僵掉了,看着手里高级纸质带着芳香的请帖的状态,再看看小绵的打扮,开始怀疑了,刚想着疑问,秦冥看见门口的人,连忙窜出来。 “桑小姐肯赏光,我还以为不来了。”秦冥绅士的对小绵打招呼,言语神情里里尽是欣喜。 “秦总下的战贴,我哪敢不来?”小绵漫不经心的答,火药味十足。 秦冥看着她的打扮,没穿礼服,一身热火的打扮,精悍的短裤和遮不住肚脐的火红皮质小上衣,蹬了双及膝的高靴,画着浓烈的烟熏妆,头发高高竖起凌乱的扎成马尾,像极了街面上张扬跋扈的小太妹,看见侍应还来不及收起来撕烂的请帖,再听这口气,虽然不知道怎么惹着她了,但显然是有备而来。 低头笑笑,支起臂弯示意,“请吧!” 小绵看着秦冥的满不介意,心想着一会儿要让他死得其所,跨上他的胳膊,跟着进去。 会场里看见秦冥带着出现的人,无不惊讶,但顾及桑市长的面子,也只是一秒的功夫,都毫不芥蒂的上前搭讪。 “桑小姐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越来越漂亮了。” “是啊是啊。” 一群人面对小绵的打扮,除了这两句附和,实在是夸不出其他的话来。 小绵僵硬的笑笑,就被秦冥带着来带秦冥的父母身边,“爸妈!” 两位老人看见儿子身边的人,皆是一惊,再看儿子看着她时的眼神,面面相觑的暗叫不好。 “这位是桑小绵,桑小姐,桑市长的女儿!”秦明介绍,侧身对着小绵介绍,“这是我爸妈!” “你好!”小绵打过招呼,她最讨厌这种场合,是真的。 “桑小姐你好!”秦冥的母亲伸出手,礼貌的握手。 秦冥打了响指,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倾泻而出,小绵静心一听,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 “桑小姐可否赏光?”秦冥已经屈膝伸手,作势邀小绵开场。 小绵以前最喜欢蓝色多瑙河,其次是春之声,很久没跳了,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搭上秦冥邀请的手,光了脚,身体已经翩然的被秦冥带进舞池。 小绵身材瘦小,但关节匀称修长,跳起舞来体态轻盈优美,与秦冥配合的相得益彰,舞池里翩翩起舞,西装配重金属,也别有一番滋味。 秦冥带着她在舞池的人群里滑步翻飞,直盯着她的眼,笑意涔涔的问,“怎么不穿礼服?”他见过她穿礼服那次,未施粉黛更加的美。 小绵跳的忘我认真,和着音节慢条斯理的说,“想穿什么我来定!” 秦冥失笑,为着她这样迷人的飞扬跋扈,依然紧跟小绵的步伐,她的舞跳得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对音乐的掌握,游刃有余,舞技堪比专业的。 和着音乐,秦冥不经意的问,“跳舞为什么不穿鞋?” 一早就见着她拖鞋的动作,绵软的脚提着脚跟踩在地板上,滑步起舞,柔软的像是踩在他心上,动作间呼吸相闻,温润的馨香一时间冲撞得他心猿意马,差点跟不上她的舞步。 小绵的眉头一紧,面容垮下来,严肃的说,“这是个秘密!” 华尔兹的一个分节音,舞步没停,自然的切换舞伴,小绵已经跌进了另一个怀抱。 秦冥看着面前换了的人,皱眉寻过去,薄小米笑容轻启,俏皮的歪头眨眼,“能不能有幸邀秦总共舞一曲?” 秦冥定睛认清面前是薄氏总经理薄小米,忙礼貌应承,“当然,我的荣幸!”眼神还是不经意的瞄向已经划向舞池另一边的小绵,被一个男人栖身埋首带着共舞,因为背身,看不见面容。 熟悉的掌心相接,熟悉的肌肤接触,熟悉的呼吸相闻,她亲自教出来的舞步,时隔三年的相拥,身体里的每个因子都打开来叫嚣,埋在颈间的呼吸摩挲,闭着眼忍不住颤抖。 他的一个施力将她提起来踩在他的脚上,烫人的体温,透着薄薄的白衬衫传过来,辗转着把她覆盖住,烧着了。 小绵开始呼吸不稳,心尖划过哽咽的难受,僵硬的步子忘了音乐,被机械的携着身子站在他脚上共舞。 她的理智被烧着了,下一秒,拼了命的挣扎。 博弈城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施力,她便不能动弹的更加贴近他的身体,喑哑舒缓的声音倾泻出来,“别折腾,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提着三年的心终于在见着人的那一刻放下了,见她热衣热裤的精短打扮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跳舞,理智要烧着了,他怕控制不好自己伤了她。 小绵泪腺充盈起来,使了浑身的劲挣扎,博弈城怕伤着她,微微的松开一些空间,她的手就抽出来。 “啪!” 清脆的声响,打乱了正在协奏的《春天》,现场寂静一片。 狗子和身后的人冲上前去的步伐被景陌伸手拦下。 秦冥打量着突然出现在现场的人,并不认识,也没有邀请,是怎么进来的?刚想着上前一探究竟,薄小米伸手拦住他,娇俏的笑笑,“他们小两口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秦冥听着“小两口”几个字,不敢置信的看看薄小米,又看看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的小绵,只剩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面前的男人? 只叫是俊逸非凡,周身透着明显的戾气。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嫉妒的发狂 这时会场的众人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这金钟大式的人物。 博弈城不介意,径自把黑色外套罩在小绵肩上,宽大至膝,温柔的声音兀自说,“以后只能在我面前这样穿。” 蹲下身去,拿来鞋子,小心谨慎的给她穿好,轻柔的动作正是那白刃钢上的绕指柔,“怎么又不穿鞋?” 众人都惊呆博弈城的举动,尤其是那个穿鞋前给她焐热脚心的动作,而秦冥胸腔里开始冒着一团小小的火苗,也注意到他斥责她不穿鞋用了“又”字。 小绵现在是杀人的心都有,死瞪着他霸道又亲昵的举动,是想击毁谁的心理防线?狠得下心三年不见,就该做好了准备一辈子别出现在她面前,抬起手来又是一巴掌,掌在半空被他扼住腕。 轻声提醒,“掌心都红了,回去随便你怎么罚,好不好?” 轻声温柔的哄诱,像是对至真至爱的孩子一般,全然不顾自己脸上鲜红的五指红印,说完揽过小绵的腰,旁若无人的要走。 “等等……”秦冥终于忍不住出声。 小绵趁机挣脱博弈城束在腰间的手,负气的逃之夭夭,而门口的人见着她的脸,伸了伸手没敢拦。 博弈城的脚步顿住,空了揽着小绵的左手握成拳。 秦冥已经走上前,看小绵窜出去的身影,“你不能这么带走我的未婚妻。”声音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听的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秦氏夫妇暗叫不妙,连忙上前制止,“冥儿……” 秦冥看着父母焦急的神情恍若未闻,只盯着薄弈城像是要对峙一般。 博弈城微微的挑眉,扫了面前的秦冥一眼,阴冷的眼神硬是把会场的冷气又压下几度,全然没了刚刚的柔情四溢,面色一沉,把拳收进裤兜,警告的声音令人脚底生寒,“未婚妻三个字别乱用!” 撤人心寒的声音,众人都提了一口气,扬手的一个姿势,在秦冥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望着离开的身影追出去。 狗子带着人高喊了一句,“肃清!” 然后幸灾乐祸的凑到秦冥耳边说,“我们的小嫂子你也敢觊觎?”然后兴奋的不能自已,“原来觊觎就是这个意思,真实使用,关键时刻说出来真是有文化,有内涵,有素养。” 众人赶紧不约而同的向门口退出去,宴会才刚刚开始,任秦氏夫妇和秦冥极力挽留,大家仍然避之唯恐不及。 薄小米走到秦冥面前哀怨的看了秦冥一眼,拍拍他肩膀算是安慰,摇头走了,慨叹这出场未免太强,不过,窃喜的是生意要火爆的送上门了。 夜幕真浓,他就是这混沌抹不开的浓黑,呼啦一下子卷进她的生命里,五年前是,现在又是,压得她喘不过气,却没有一颗星能带给她指引,烦躁时她想抽烟。 博弈城没几步追上负气急行的人,一把扯回来摁进怀里,委身低头急切的循她的唇。 小绵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撞进坚实的怀抱,头脑发蒙的空档他的唇就凑上来,要让他得逞了才怪,伸出胸前的手把自己的唇捂得严严实实。 炙热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薄弈城暗下去的瞳孔染了吸食罂粟的颜色,紧盯着西装外套下的短衣热裤,衬得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三年的时间,她已经从女孩蜕变成女人了,一双明眸怒气腾腾的瞪着他,像是被侵犯了领地通过这种方式来宣告主权。 薄弈城摁下蹿起来的急切,拉下她捂在唇上的手,收起来攥在手心里,“我们回去。” 几步开外的车赶紧溜过来停在博弈城身侧。 小绵挣了几下实在挣不脱,横眉冷对,“别说的我们好像有过什么似的。” 薄弈城不理会,兀自的说:“别急,就快有什么了。” 小绵一听便急了,“谁要跟你有什么了?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了。” “哦?”薄弈城探究的凝眉,若有所思的说:“要不要我检查一下,我不在的这三年你都懂了什么?” 边说,眼神边低下来向着小绵的领口探进去。 小绵一把摁住领口,“滚!我懂什么关你屁事?”说完,死了命的挣被攥住的手。 薄弈城看那个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倔强样子,并没改变,怕伤着她,轻轻的松开手。 小绵的手重获自由,活动了一下筋骨,路灯下,他左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掌心传出来热辣辣的疼,干脆收回眼神来不看,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走。 薄弈城不语,双手插兜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跟着,身后五米开外的车不急不缓的开着。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穿这么高的鞋出来了,小绵听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心里乱的很,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也不见辆车,他还在身后跟着,还偏偏的有车不能上,出门没看黄历,今天真是不宜出行。 满脑子愤恨着,脚下一个趔趄,三步开外的身影已经行动迅速的委身至身前,继而把她背在背上,小绵反应过来时毫不犹豫的死锤烂打,这不是趁火打劫么?新仇旧恨,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可拳脚打在他身上,他背着她走的步伐一点没变,只是箍着她身体的双臂紧了紧,终于打得累了,踢不动了,手脚上的酸疼才一股股的冒上来,小绵脸色有点发白,几年不见,这身子倒是更像铜墙铁壁了。 一时安静了,清浅粗重的呼吸彼此可闻,前面是长夜漫漫,两人相背无言,面前宽阔结实的背,小绵想起以前趴在他背上的夜,忍不住想覆脸上去。 那是她第一次无意间撞见他拿刀伤人,素来知道他执刀生死,但亲眼看见红黑的血从白光闪闪的刀片上滴下来,还是没忍住尖叫害怕。 她吓着了,不停的呓语哆嗦,刀片割入白肉瞬间的画面不停在她眼前回放,后来因为她,战事急转急下,一场势在必得的争夺地盘之战继而一败涂地,他也受了伤,右胳膊脱臼,左手刀伤,鲜血直流。 可他背着她,双手托着她吓坏的身体伏在他背上,穿越闹市,穿过居民街巷,穿过草坪,穿过黑夜到黎明,一直走到左手的血流了一遍又一遍,干了一层又一层,走到他脱臼的胳膊去医院时依然是向后拖着她身体的姿态正不过来,他还撩开她额前的碎发笑着问,“好一点没?” 他左手缝合的那条棕灰的疤痕像刻在她心里,后来她总是细细的用指腹摩挲。 想来那些眼见为实的东西,他不刻意去掩盖,也不选择逃避,宁可花一晚上那样难熬的时间来陪她适应。 而那些真刀真枪和鲜血,现在想来不过是谋生自保的手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又有多少是在她周身已经排兵布阵好了的暗箭,等着她防?防不过便伤! 现在她又伏在他背上,依然宽阔有力,真真切切的力度拥着她,她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塌心了,轻轻的将脸贴在背上,薄薄的衣料,与脸的温度截然相反,烫的小绵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低头狠狠的咬上去。 “嘶……”博弈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绵被咬的皱起来的白衬衫,心满意足,“我坐车回去!” 小绵的心情不好转,崴着掉了跟的高跟鞋还能体态轻盈,进了家就把身后的门甩上,博弈城伸出双臂把门撑住,“跟他什么关系?” 从见着她在那个男人怀里跳舞的那一刻开始,到刚刚背上牙齿刻入肉里的痛,他终于承认,他这一路上,嫉妒的发狂。 小绵背着身的眼角,邪魅狐疑的挑了一下,“就你看到的那样喽!”语气轻松,无不欢悦。 他知道她的性子,但凡是她心里不应允的,抵死也不会从的,想来这个男人…… 思及此,博弈城撑着门框的手握成拳,青筋突起,脉经处的血管突突的跳着,他那把一路闯地盘的刀,搁置太久都生锈了,想来那只摩挲在她腰间的手,意念就扰人心智的厉害,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声音在低空穿行。 “想吃什么?”声音顿了顿,不失温柔的一句,“我一早给你做来。” 小绵欢悦的心情还没收起,身体一顿,气就压着欢悦一跃而起,转身看着把门口光线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体,凑上去,踮起脚尖,也只够得到薄弈城的俯看的下巴,眸光一转,流光溢彩。 一晚上不得亲近的人此刻正踮脚贴着他的下颚,从他撑门俯看的姿态看过去,瞳孔收紧,血液沸腾。 他不知道她这令人血脉喷张的本事哪儿学来的,只知道腕上的青筋眼看要爆裂喷发的前奏,手攥的死死的,怕一个控制不住伤了她。 而下一秒,她垮下脸来及其严肃,“我早已经改掉吃早饭的坏习惯了!”然后,她撤脚,退步,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早已经剑拔弩张的薄弈城,被一扇门板硬生生的挡在外面,素是秋后夜晚的凉风阵阵,也解不了狂躁的风热之毒,百抓挠心更甚一步成万虫噬心,他需要泻火!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薄弈城 一通电话拨出去,低压的怒火几乎可以燎原,“通知各层机要主管开会!” 电话那端的温柔乡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狗子睨了一眼墙上的钟和怀里的人,“哥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 “砰……”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断了的忙音。 四周黯然一片的大办公楼群中,唯薄氏大楼灯火通明,景陌悠闲地看着负气前来的狗子,不禁莞尔。 纵欲过度VS欲求不满。 就是这个下场。 “你说哥这是抽什么疯?大半夜的……”见着景陌,狗子的暴怒立马想寻求认同感。 景陌双手插兜,一副悠然自得,“现在是几点?” 狗子立马来了诉控的精神,瞪大了眼指着腕上的手表,“一点五十三分!一点五十三分啊!” “那哥什么时候离开的?” 狗子想了想,“快十二点的时候!” “那哥跟谁离开的?” “那还用问?我说你丫脑子抽了吧?当然是跟嫂子……” 景陌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左右摇摆,“送小嫂子回家的路上要花掉三十分,打电话的时候是一点三十分”景陌突然打住,抬腿进去。 剩下狗子面临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凄凉,愣了半晌,突然指着早已没了景陌身影的门口,“我操!该不会是哥太没有战斗力?才一个小时?” 丝毫不敢怠慢的紧跟着跑进去,怪不得电话里满是杀气,可以理解。 在这场半夜临时突击大老板主持的会议里,只有景陌是带着他那电脑存储硬盘的脑袋来的才免遭毒害,剩下的无一幸免,一一中招,企划部被自己的kase压的喘不过气,财政部愣是被数字狠狠的轮奸了几遍。 薄弈城从进来,斜倚在椅子上的姿势就没变,右手里把玩的笔断成若干个小分节,还在被苦苦的蹂躏折磨,只是时不时的“嗯?”“再说一遍”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在座的人身上一层层冒冷汗。 黎明即起的时候,会议终于结束了,薄弈城猝然起身,自右手手心溜出的细沫沫在地上堆成小小的山丘,低低的一句,“查一下昨天那个男人!” 狗子看着薄弈城的背影心生怜悯,百思不解,“怎么会才一个小时?” 景陌自他背后出声,“依我看哪,老大昨晚压根没开战。”然后故意抬高了语调,“你不会以为一个小时是老大的战斗力吧?” 狗子扑上去去捂景陌的嘴,“胡说,怎么会?怎么会?” 秦冥还在被会场上发生的突然状况拉不回神,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不知道他是谁?又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能力,A市商界的达官显贵竟不作任何言辞的悄然离开。 像是领地的狼王,他来了,其他所有的狼都退避三舍,不与相争了,甘心在他身后摇尾追随。 就连他父母都是一脸忌惮的神色…… 已经退位的父亲极其严肃的勒令他,“以后离桑小绵远一点。”警告的语气是父亲在他身上没用过的。 “为什么?”他会场上故意正式的介绍小绵给他的父母,这是第一次,他以为他们会懂。况且是市长的女儿,于秦氏的前途考虑,也不会拒绝。 秦父沉下脸色,“你知道今晚出现的是什么人?” “我正想问您,他到底是什么人?A市的官商我都已摸清,他到底是谁,一出现便什么都打乱了?”秦冥产生了大大的好奇。 “他是谁?”秦父挑眉,看起来心绪不宁,“知道五年前我们家为什么从地产开发上退下来,转而做起了城建?” 秦冥不语,他家是家族产业,从记事时就做地产开发的生意,五年前突然转型,父亲一意孤掷的要做城建,地产开发相对稳定的市场环境和客源,冒风险的转入城建,当时秦冥也是投了反对票,现在想来似乎跟今晚的这个男人有关。 “他叫博弈城,薄市总裁,今天是他为期三年的牢狱刑满之日。” 秦父转而沉静的叙述,不安隐去,似乎终于有什么事与他无关。 “薄市的总裁不是薄小米吗?” 秦冥震惊,这种事他怎么会搞不清楚,素来各大商家出席的场合,总是见着薄小米被众拥着登场,全权代表薄市做一切裁定,不是总裁谁有那么大权利? “薄小米是博弈城的堂姐,博弈城自小被姑父姑母抚养,他去坐牢的这三年事情全由薄小米代理,薄市是他在市井里混迹起来的,谁也没想到混迹一时的街头小混混有一天能风生水起,混出个堂堂的薄市来……”说到这,秦父的口气里竟充斥着惊讶。 “这就是我们家公司转型的原因?”秦冥的眸光渐深,似乎听出了事情的端倪。 秦父转而无奈的笑笑,摊开双手,“是啊,那时我们的地产开发已经做不下去了,投出去的资金无法回笼,亏空的债务压得秦氏快要喘不过气了,几百号人还等着吃饭,那时的秦氏已经是负债累累。” “为什么我不知道?”秦冥的目光渐冷,“这些都是他做的?” 秦冥激动了,秦家有这么难的时候为什么他不知道?那个人能卑劣的出身,能去坐牢,能做到赫赫总裁的位置,恐怕手段也卑微的多,想来秦家因为他变成频临破产的地步,心里的激动愤怒难平。 “那时你加拿大的博士学位都要修完了,怎么能功亏一篑?我还等着你回来把秦氏好好的交到你手上,所以秦家顶着破产的压力决定转型。”秦父顿了顿,接着说,“至于博弈城,手段狠辣,雷厉风行,可谓在地产开发界独占鳌头,不少实力雄厚的竞争者都吃了轻视他的亏……” 秦冥的手在身侧握成拳,怪自己在应该为家里出一份力的时候还在肆意享受加拿大郊外的阳光,更升腾起一股愤懑不平之气,博弈城的狠厉突起总让他觉得不舒服。 秦父拍怕秦冥的肩膀,“我们家转型之际正是博弈城撅起之时,但并不是因为博弈城,博弈城只是加速了我们的转型而已,没有他,我们一样会走到这一步,地产开发的利润越来越明显,很多小的开发商如雨后春笋,大批量的茁壮成长,而我们家那种老的运营模式,早已跟不上这变化太快的节奏……” 秦父想来无不惋惜,要不是万不得已怎么会转型,只是他老了,运营理念似乎已经跟不上社会更新换代的节奏。 要说博弈城的突起,除却不好听的前身,实在是另人刮目相看,有胆有谋,少见的商业奇才。 “我们家转型不是因为他?” 秦冥突然有些失望,手无力的松开,怅然若失是因为不能明目张胆的恨。 “他固然狠厉,也不屑于置我们秦家于死地。” “那他为什么坐牢?” 秦父笑笑,“这在当时谁都不清楚,也成了一个谜。” “不是因为涉黑?公司运营方式不正常?” “那时的薄市已经走上正轨,洗脱了涉黑的嫌隙,况且……” “况且什么?”秦冥急于想要抓住什么。 “况且以他那样的身份,想要摆脱任何加在他身上的罪行,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秦冥心里大骇,有某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包围了,想要摆脱这样凭主观判断一个人的自己,又甘不下心就这样臣服于事实。 秦父见他不语,兀自的回想起当时的事,“只是在那之后,桑市长因为反黑捣黑风生水起,名声大振。” “那他跟小绵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一个堂堂的市长千金,一个混迹市井的小混混,天壤之别,竟然牵扯在一起。” “不是在薄市兴起之后?”秦冥疑问,想来也只有薄市兴起之后才会有机会两人认识。 “在那之前。”秦父肯定的答。 秦冥怔住,他似乎已经败给了时间。为什么遇到她在他之后? 秦父见他的模样摇头,“所以才说要你离桑小绵远一点,抛开桑市长能带给的利益,我更不想让你跟博弈城沾有任何瓜葛。”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但愿今天的事他没来得及顾及。” 秦冥被父亲的话击中,陷入深思,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他在面前张开的大网,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全部呈现在他面前,困的他窒息的难受。 这一夜,秦冥辗转难测,他是真的开始动了心,在他面前的她自然真实,似乎藏着很多秘密,才这样跋扈又竖起坚硬的刺,他就是忍不住产生了兴趣和拥有的欲望,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女孩子有这样的念头。 从来都是女孩子向他表白,他的理智和自持总能果断又绅士的拒绝,不是不相信爱,是在没做好准备之前,连迎接都觉得唐突的可笑。 而遇着这样的一个桑小绵,他有点收不住心。 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来一场拉锯之战,她飞扬跋扈的小倔强,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容易追到手的,而且探寻和征服未知领域也是他最拿手的,这是一场追心的游戏,他乐在其中,没打算中途放弃。 可直到他。 博弈城的出现…… 言谈举止间细腻的小动作,像点金的手轻轻一碰就点开了她的秘密,终于看到除每次见她的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和反应,那就是安然的接受和闪躲的逃避。 所以他慌了,乱了,他不知道他们以前有什么,但现在,明明是他先开始的,当众说了那句,“放开我的未婚妻。”这里面夹杂了那么点宣布主权的成分。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我怎么忍心伤你 现在在他面前张开了两条路,一条是顺着自己的心,无所畏惧的继续这场危险的夺心游戏;另一条就是放弃撩起的心动,像其他人一样,跟在他身后,对他臣服…… 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打进窗棂的时候,文火慢炖的砂锅里,随着搅拌,冒着泡的粥散发出弥久暖人的米香,红豆煮的酥软绵烂,点缀在浓稠的薏米里,质朴可爱。 薄小米是被这香味勾起来的,平常日上三竿都不醒的主,睡眼蒙腥的靠着鼻子就凑到了锅前,用力嗅了嗅,味蕾苏醒,全身舒展,食指大动。 “退位第一天的犒赏?真是的,我本打算睡到自然醒的。”口水不离舌,眼不离粥。 博弈城专注煮粥的眼神没变,“你的打算是正确的!” 说完关了火,抓着砂锅的锅耳放到一边,找来保温盒,一勺一勺添进去。 薄小米看得着急,“你有没有良心?姐要不是因为你,早就上了一大把男人了,用得着现在等你煮的粥?” 博弈城眉峰一挑,“景陌还没把你搞定?”添粥的动作没停。 “关,关,关他什么事啊?毛还没长齐呢,站脚边都觉得碍眼,站身旁都没安全感……”结结巴巴的说完了,语气生硬,中气不足。 送资料来的景陌推门愣住,定睛打量不远处的薄小米,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竟然穿粉色的helllo ketty珊瑚绒睡衣,肥硕的睡衣把身体的每个部位遮盖的严严实实,与平日的性感正装打扮截然相反,看来对她了解的还不够深入……可那句“毛还没长齐呢”不偏不倚的落进耳朵里。 “你的碍眼来了。”博弈城把最后一点粥倒进去,事不关己。 薄小米一阵脊背发寒,没敢正眼看清人脸,只那片投下来的影子就让她打了个寒颤,慌忙丢下一句,“我,我,我还得去补眠。”一溜烟蹿回房间。 把身体狠狠的砸在被子里,闷闷的低咒,“Shit!Shit!Shit!” 景陌收回落在楼道口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把手里的资料放在餐桌上,“你要的全部在这!” 博弈城睨了一眼羞愧而逃的那个,又看了一眼面前冷若冰霜的这个。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你至少该做点什么。” “早就准备好了。” 狗子冲进来,紧张的看着博弈城,上气不接下气。 “哥!嫂子去了桑宅。” “什么时候?”博弈城凝眉,保温盒的盖子偏差开来,没盖住。 “半小时前。” “怎么不早说?”拧紧保温盒的盖子,疾步奔出去。 小绵精神萎靡的斜倚在大厅的沙发上,食指中指交叉敲击沙发背的节奏说明她现在的心情。 桑名泉正襟危坐在小绵对面的位置,高深莫测的目光探究的盯着小绵,良久,他开口。 “昨天跟秦冥玩的很开心?” 小绵睨了他一眼,“这么大清早的把我叫来,不会只是关心我的喜怒哀乐?” “秦冥这孩子不错,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关键是学成归来,修为很高……” “你想说什么?” 小绵把桑名泉絮絮叨叨的夸奖之词截住,官场上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搬到她身上了,她又不喜奉承,真是多余。 桑明泉沉下脸来,“爸爸认为秦冥是做女婿的合适人选,况且,你以前不是喜欢写写诗,背背书,尤其是喜欢那些康桥,铁塔?到时候让秦冥领你出国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和感受一下外面的辽阔。”摆出家长语重心长的口吻。 小绵身体里的血液微微颤抖,声音有些沙哑,“那些细数的曾经是谁亲手给我折碎了的?” 亲手折断的翅膀现在是要重新装上吗?可那裂痕要怎么修补呢?即使再努力的煽动翅膀也飞不了天堂了不是吗?现在这又算什么? “爸爸一切都是为你好,做着一切都是为你的未来考虑。” 小绵苦涩的笑了,“是为你自己吧?是为桑市长你自己的前途考虑吧?如果你能选,我知道你恨不得七年前我不出现在你面前。” “桑小绵……”桑名泉差点没控制住怒火,“看来我的苦心只有你嫁了秦冥才能理解。” “我不要你的苦心,我只要我自己的心。”这样的苦心她受不起,代价太大。 桑明泉拄在椅背上的手指关节泛白,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文佩和文海那样听话,她总是那么强词夺理,又咄咄逼人。不对,她是被那不正之风带坏了。 “我会亲自打电话给秦家,提两家的婚事。” 小绵面目可憎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想那天我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你若是喜欢,你去!” “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姓薄那小子,以前我念你年少无知,被人欺骗感情,三年的时间,我想你现在有了这种分辨好坏的能力”桑明泉也怒了,顿了顿冷下口气,“可通过昨晚,你似乎还在执迷不悟。” 小绵倏地脊背收紧,消息还真是快,“我想要什么我自己的心最清楚,别忘了我是谁的女儿,我遗传了你决对的固执。” 桑明泉震惊,不得不承认,这三个孩子里面与他最像的只有桑小绵,她的聪明睿智,尤其是某种执拗的倔强,如果她哪怕肯听一点他的话,他最欣赏的孩子要数她。 可他的这种倔强体现在对抗命运的不公上,而她却是体现在那些不入流的感情上,这一点在他看来,并不可取,所以他要安排好一切她的事,因为不想看见她被毁了,就像亲手毁掉自己一样。 “你要知道,我能关他三年,我同样能关他一辈子。” 小绵怔住,身体里流动的血浆都凝结了,此刻的桑明泉让她有点不敢置信,抛弃爱恨,抛弃回忆,抛弃父亲这个身份,抛弃一切的一切,他至少还应该是个市长他不应该这样不公平的用权势来对待一个人,更或者是卑鄙的逼她来做这个决定。 她的心早在三年前就流离失所了,她现在没有那个自信能回去,安然的站在那个人身边。 “老爷,薄先生来了,要上来。”佣人站在大厅门口规矩的通报。 小绵与桑明泉皆是一惊。 凝结的血浆一下子奔涌上来,拍的小绵心慌意乱,哪有人直接往枪口上撞得? 桑明泉敛眉,来的真快。 什么话? 要上来。 人的劣根性,永远不会改,即使一朝成了总裁,还是改不了混混专横跋扈的恶习。 小绵紧张的看着桑明泉牙缝里挤出的请,万念俱灰。 佣人转身离开的瞬间,博弈城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前,单手抓着淡蓝色瓶身的保温瓶。 小绵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看到赫然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仍不免心惊,急切的眼神看着他,千言万语一时堵在胸口,只剩微微的起伏。 薄弈城深深的扫了小绵一眼来确定她没事,热切的眼神像是要把小绵的身体射穿,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眼里还有未退却的激动神情。 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冒上来,该死的,差点把她弄哭。 才一晚的功夫,他便移不开眼,她不在的这三年,她都是这样激动的过的,另一只手在兜里狠狠的握成拳。 “绵儿你先回去,我跟薄总裁还有话要说。”桑明泉看不得薄弈城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打量小绵,遣小绵回去。 “我”她怎么能走? 薄弈城走过去,托起小绵的双手,把保温盒放在她手上,“回去记得把粥喝了。” 入眼的一双好看的眉毛,沉静淡然的嘱咐,静湖一样的眼波布着轻微的红血丝,看的她安心不少。 “景陌,送小绵回去!” 薄弈城已经给小绵做好了决定。 小绵怀抱着温热的保温盒离开,只听的一句“三年不见,桑市长还是那么老练!”这是薄弈城说的,后面的什么就都听不到了,她惴惴不安,只有怀里的保温盒有沉甸甸的质感。 车上一度无语,景陌看出小绵的心神不宁,轻轻的出声,“嫂子?” “嗯?” 小绵本能的反应,从不安的思绪里拉回神,怔忡的眼神看着开车的景陌。 景陌看小绵的反应轻轻的笑了,“放心,哥不会有事!” 小绵这才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烫,怎么叫嫂子就无心的应着了,习惯还真是可怕,把眼睛无意的瞟向窗外,“谁会担心他?”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而她才已经经历一场精疲力尽的战斗。 许是累了,她还被那声“嫂子”叫的拉不回神,还记得狗子第一次叫她嫂子的时候,她躲在博弈城怀里把拳狠狠的砸在他身上,“我又没那么老?”只觉得大自己好几岁的大男人突然低声下气的叫自己嫂子,不能接受。 博弈城把她困在怀里,“你的意思是我老?”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听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你嫁的是我,他们就得规矩的叫你一声嫂子。” “呸,谁说要嫁给你了?”小绵面红耳赤。 只见他的目光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也收紧,“你还要嫁给谁?” 小绵挠他痒痒,想着趁机逃走,“嫁个比你年轻的男人。” 没想到他那坚硬的肉没有挠的动的地方,逃跑失败,危险的他就压上来,“我先睡了你,看你还能嫁给谁?” 小绵害怕了,他的吻已经落下,毫不温柔的肆意拉扯着她的感官,她推拒的手完全使不上力气,他的双臂铁钳一般紧紧的箍着她的腰,原来以前她逃开都是他故意放水的,她真的怕了,而且,狗子还在一旁。 他突然停住进犯的动作,目光带着隐忍下去后泛红的深邃,声音哑的不像话,“我想吃肉想很久了。” 下一刻,他不规矩的手放的地方她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匆匆丢下一句“带你哥去吃肉吧!”僵着身子匆忙的逃跑。 从那以后关于叫嫂子的事她再也没反抗过,他们叫她就应着。但她开始害怕他的拥抱和亲吻。 博弈城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一次她躺在春天郊外的草地上,被暖煦的阳光晒的昏昏欲睡,许是认为她睡着了,他侧身轻轻的躺在她身侧呢喃。 “你还小,我怎么能忍心吃干抹净的吓坏你……”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拿什么换的 她大惊,睡意全无,闭上眼睛,翻身滚进他的怀里,了了这愿得一心人的夙愿。 车在小绵的公寓前停住,那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小绵回神,拉开车门注意到自己怀里的保温盒,顺手塞给景陌,“赐给你了。” 景陌像是得了烫手山芋,扔不敢扔,接在手里百般不是,哭丧着脸对小绵,“您这是要老臣的命啊!” 他要是有幸喝了大哥费心熬力亲手为嫂子做的粥,那他不等于喝了鹤顶红吗? 小绵不为所动,“还有,告诉他以后别来烦我。” 景陌第一次想要原地不动的死成地老天荒,虽然横竖都是个死,但他还是喜欢安全的死法。 博弈城看见景陌怀揣着的保温盒,整张脸就阴下来。 景陌见势忙解释,“啊,哥,那个嫂子,嫂子,可能……” “她不肯喝?” 博弈城蹙眉看着紧关的门,打断他还没来得及编好的谎话。 景陌收住,大气不敢出的低眉扫了一眼博弈城的脸色,老实的说:“是……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嫂子说没事别去烦她。”景陌的声音越来越小,任骤冷的空气将他的身体射穿。 景陌的怀里一空,反应过来时博弈城已经拿着保温盒翻上了二楼的窗户。 小绵急切的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谈的好不好,心里像燃着跳动的火苗,撺掇的整间屋子都惶惶不安。 桑名泉那句“关他一辈子。”更是扩大了无数倍,一遍遍在耳边回放。 “担心我?” 低沉醇厚的声音随着窗口翻进来的身影滑进来,小绵回身就看到立在窗前逆了光的身影,心跳漏了一拍。 “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 “都说了安全措施不好,搬去我那!”博弈城走进来把保温盒放在小绵面前的茶几上。 “好不好关你屁事?我一个人住这么久也没事,你一来就有事了?”小绵嗤之以鼻。 博弈城听出某种嗔怪的意味,拉过她圈在怀里,一晚上的疲惫都卸下,“绵绵,我回来了!” 除了发了疯的想你,我一切都还好。 这才是该有的开场白,一股热泪迎上来,小绵鼻头发酸,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这次又谈妥了什么?”明显感觉他的身体一僵,她清晰地说:“关于我的。” 薄弈城一惊,他素来知道她聪明,拉开怀抱直视她的眼,“我要娶你!” 小绵的眉心凝成了一个疙瘩,充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拿什么换的?做一辈子的牢还是命?” 泪水终于受不住充盈起来的压力,滚落下来,砸在薄弈城的心上,割肉挖心的痛,“我想要你,还轮得到别人跟我谈条件?” 是啊,只要他想要,怎么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 可他们就是不在一起了,三年…… 这多少减轻了她三年来的负罪感,可他的这三年不可能跟她没关,他安静的去做了三年牢,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她是条件,是能撼动他的唯一条件…… “滚,滚,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越想越觉得心烦,胡乱的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把面前的这副身子一个劲往外推。 薄弈城趁机驾着她扑过来的双臂抱起她,箍在胸前,“下口可真重,后背怕是落下疤了。”把脸埋在她前胸,嗅了嗅芳香四溢,他是有多久没开荤了。 “活该!”异样的感觉令小绵脚跟发软,连这句活该都像是撒娇,听得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没有想我?”他深陷在她的迷惘里清醒不过来,喑哑的声音想得到回应,一千零九十五天,二万六千二百八十个小时,没有停止一分钟想她。 “嗯……” 这样的声音听进薄弈城耳朵里,无疑是火上浇油的效应,单手撑着把她困在他身体和墙壁之间,另一只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 小绵一个激灵,张口就在薄弈城的肩膀上咬下去。 “嗯……”薄弈城闷哼,停下动作,喑哑着声音警告,“再不松口,现在就办了你。” 意识到危险的她,赶紧松了口,白色的衬衫紧接着渗出涔涔血迹。 殷虹的唇瓣,看的薄弈城喉头犯紧。 全然不顾肩头的痛,兀自的问,“你还咬过谁?” “谁让你动手动脚的?”小绵身体仍使不上力,毫不示弱的把眼瞪回去。 薄弈城皱眉,直觉的危险,他得查一下这三年对她不规矩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以后只能咬我……”压下不适,若有所指,“当然在有需要的时候。” 小绵转身把薄弈城拥出门外去,博弈城慵懒着身子听身后大力关门的声音。 景陌纳闷怎么被赶出来了还笑意涔涔,眼尖的见着博弈城肩上白衬衫露出的血渍,再看敛足沉静的神情如沐春风,很快明白了什么?战况似乎有点激烈…… 初尝甜头的博弈城心情入万里长空,一张俊脸扬扬洒洒的笑意挥散了一天一夜的阴霾。 “叫人把绵儿的房间整理好。” “嫂子要搬过来住?”景陌的兴奋溢于言表,春天来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到了。 “调集绵儿这三年的社交。” 景陌汗颜,脑袋收好,各安天命喽! 秦冥在踌躇痛苦中没想到会接到桑名泉的电话,他是个聪明人,潜意识里知道,在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天平的砝码在这一刻就开始调平了。 “桑市长!”秦冥的声音依旧沉稳。 “秦冥啊,不忙的话我们谈谈。” 没有官场客套的说辞,更像和蔼的老者对年轻人的邀约。 秦冥连称不忙,一路上无不忐忑,这种氛围的邀约,要谈的内容只能是跟桑小绵有关,他现在的立场,似乎只有站在桑名泉身后才更有胜算一点。 这个想法自然而然的生出,秦冥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潜意识里他就打算放弃桑小绵,这样一来,她又要被他和桑名泉摆在货物置换的位置,可这一次,他宁愿选择卑鄙一次。 桑名泉早已点了茶盏,在靠窗的位置轻浊,午后的阳光顺着菱格划分的玻璃窗蔓延进来,萦绕着茶香袅袅,于喧闹处少有的惬意。 秦冥立身在桑名泉左前方致歉,“不好意思桑市长,让您久等了。” 桑名泉满含笑意,欣赏秦冥的礼貌,“以后我们两个人私下的会面,用不着这么客气。” 秦冥注意到他用“以后”,拾趣的在桑名泉对面坐下,“是,伯父!” 桑名泉的心情因为“伯父”两个字变得非常好,“清明雨前的西湖龙井,尝尝!”桑名泉示意面前热熏的茶盏。 秦冥洗杯,闻香,杯壁余留的茶香沁人心脾,斟上三十之二轻哑了一小口,在舌尖流转,经舌道五蕾,最后入喉,“雨前龙井,果然名不虚传。” 桑名泉看他每一步细致的动作,很是欣赏。 “现在的年轻人,精通茶道的不多。” 秦冥笑笑,“我也只是爱好,谈不上精通。”说完见桑名泉的杯子空了,添上茶。 桑名泉眉目舒展,放松身心的倚在椅背上,与这样聪明得体的年轻人交谈,很舒服。 “今天叫你出来,是为了一点私人的事。” “看得出来,您对小绵很不放心,这也许就是一个父亲的焦虑。” 桑名泉扬眉,眼含震惊,“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毕竟我没陪着她成长。” “伯父别这样说,为人父母总有为人父母的难处,我想小绵以后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桑名泉心里震动了,在这之前只觉得她绅士礼貌,家教很好,今天看来,他还心思细腻,善解人意,他身边就缺少这样一个知人善任的人,哪怕是谈谈心也好。 平日里官场里混迹的久了,全是官场上那一套阿谀奉承的话,回了家便是面对一个只知奢靡生活的妇人,孩子年轻心盛,哪有闲心听你唠叨着些琐事,一个小绵不给你惹祸便好,哪还能指望说上两句知心的话,现在有一个看好的年轻人竟然能懂,心里不免激动。 “所以,我要给她找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桑名泉顿了顿,“比如你!” 秦冥没想到桑名泉会这么直接,赶紧认真的表明,“能受到伯父的抬爱,秦冥不胜感激。” “只是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思,对小绵,你是怎么想的?” 想起小绵,秦冥不禁扬起嘴角,“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上次在您家,第一次偶遇就领略了她的不易亲近和……飞扬跋扈。”他故意找了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才觉得合适,嘴角的笑意加深,“那时只觉得不可理喻,再次在您家不期而遇,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缘分。” “她不好相处……” “不!” 秦冥突然打断桑名泉,不禁畅然,“我喜欢她的飞扬跋扈,在这个冷漠浮夸的世界里太真实,太干净!” 桑名泉很欣慰,他能这样想她的女儿,他也认定了这样的一个女婿,有些事有必要让他知道。 “是啊,这就是缘分!可三年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秦冥愕然。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钗头凤 桑名泉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秦冥双手接过来,就被入眼的笑容定住了,像过境的电流,一下子戳中心脏,明眸皓齿,像穿过阴霾的阳光一下子射进心里面去,白底淡蓝色小花的立领小衫,衬得细白的颈项,让秦冥想到了天鹅,不是极致的美,但干净到透明。 两条浓黑而长的辫子规矩的垂在两肩侧。 秦冥急切的眼神扫向桑名泉,寻找在心里早已既定的答案。 桑名泉点头,“这是七年前的小绵。” 七年前…… 秦冥有些收不回神,七年前世间就存在世间这般美好的女子,而他还在加大拿落满枫叶的街头散步。 惋惜,懊悔,不可思议一股脑的冒上来,一时间分不清此刻的滋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促成我们两家的婚事!”桑名泉看出秦冥的震惊,既已表明心悸,顿了顿说,“找时间跟你父母见一面。” 如果说今天来见桑名泉就是为着桑小绵,那她此刻该是欢呼雀跃的,可见着七年前的她,他不打算再卑鄙一次。 “我想小绵可能不接受包办婚姻……”秦冥若有所指,小绵的性格他已经领教了不少。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伯父……”秦冥打断桑名泉的难言之隐,“请相信我,我打算自己把小绵心甘情愿的追到手。” 七年前,世界的另一方有个美好的她他不知道,三年前她的生活他也没参与,以至于三年后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也不想知道,就连那个气场强大的博弈城他也不作考虑,冻结他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一切时间,现在的他就想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以前他认为的奢侈的,浪费生命的东西,他现在要亲身尝一尝。 这样干净的她,太不适合任何不干净的污染不是么? 桑名泉看他坚毅的眼神动容,况且小绵的性子,即使费尽心力的把婚事促成了,她不搞的天翻地覆也难怪,既然秦冥有信心,他也相信他的能力,因为骨子里,他们才是真正意气相投的一路人。 “小绵S大中文系毕业,主修中国古典文学和世界文学史。都说读书使人明智,聪明如她,一点也不例外……另外,她很固执,并且先入为主……”桑名泉不经意的提醒。 夕阳西下,茶榻上早已凉透的茶水,火红的余光照进来,铺在秦冥的脸上,他认真的站起来鞠躬。 “谢谢您,让我还有追求小绵的机会,这张照片伯父能不能割爱给我?” 从茶馆出来,蔓延的暮色将起,拉慢了的脚步,绕的秦冥心绪难平,照片躺在上衣口袋胸口的位置,懊恼第一次见面竟差点错过了她,点亮手机,编辑了几个字。 “对不起,差点错过你!”发过去。 昨晚一个临时突击的会议,薄市各个阶层炸了毛,连夜整理了各部门沉积三年无人问津的问题,怕的就是无坚不摧的大老板查出个底朝天。 所以博弈城的第一天不是一般的忙,好在有早上好事的护法,博弈城的心情不错,处理事情的效率也是相当高。 “我过去接你!”天色渐晚,博弈城从堆积的文件里抽出身就一通电话打过去。 小绵把电话夹在颈窝,左手把嘴里的钉子拿出来抵在木板上,右手抡锤子,几下就把钉子砸进去。 没听见回话,侧耳听见电话里敲击的顿声,博弈城直觉的提高警惕,掏钥匙开车门的动作停住,谨慎的问:“你在干嘛?” 小绵呼的从窗台倒下来平躺着陷到床上的被子里,看着窗口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防人,防鬼,防色狼啊!” “什么?” “没什么……你……干嘛要来接……我?”小绵把“你”“我”两个字分别加重语气区分开来。 “接你去我那!”博弈城启动了车子。 “我干嘛要去你那?非亲非故,我又不是留守儿童……” “你是留守妇女!”博弈城加速,她总在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很不爽,他要让她知道她是谁的。 “呸!我是正儿八经二十四岁黄花青春美少女,妇女还离我十万八千里。” 听到“黄花”两个字,博弈城就怒火中烧,早知道这样就该三年前先把她办了,油门踩到底,“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忙音传来,小绵看着封的死死的窗口,眼角微挑,“你来,我还怕你不来……”抬手将手机沉进鱼缸里,学鱼扭动着身子,心情变得很美丽。 博弈城赶到的时候,就知道她这一下午的功夫可真没少干活,加了双重防盗门,二楼的窗口从里面被木条一条一条错综复杂钉的死死的。 他爬上二楼,伸手推了推窗户,推不动。 翻下来用拳砸了几下防盗门。 听这暴力的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小绵三步两步蹦到紧锁的防盗门前,隔铁门观望,很是骄傲。 “开门!”博弈城睨了一眼里面的人,不善的口气。 “都说了防人,放鬼,防色狼,不论是人,鬼,狼,这色的三界我都通杀了,安全措施很好的,你回去吧。” “桑小绵,给我开门!”博弈城的拳头砸在贴门上震响。 “不开!” “绵绵开门。”声音软下来,性感深情的声音不无诱惑。 “不开!” 博弈城无法,沉淀了一下心绪,“你不会以为二楼那点板子真的拦得住我?” 小绵大骇,她曾亲眼看见他将一个黑段大汉踹飞,他那一脚下去……心里咒骂shit,决策上的失误,不该为了贪看窗口的那点风景不安防盗窗,做着木条再拆开的打算。 见她犹豫为难的表情,博弈城轻牵起嘴角,翻上二楼。 小绵见势不妙,赶紧爬上二楼,只身趴在木板护住窗户,“你敢毁了它,我死给你看!” 博弈城把已经抬起来的脚放下,为了不见他,以死相逼了,他熟悉她的小性子,就是不以死相逼,也有他好受的,一朝打定了主意不理你,十天半个月的就是哄都哄不好了。 “那你开开门……”博弈城温柔的哄。 “不开!” 小绵打定了主意,今天放他进来,就妥协了,就得按着他的规矩走了。许久没了声音,小绵透过缝子看没人了,应该是知难而退了。 下楼关门才发现,他的车还在,车窗摇下来,看得见他挺拔的身子蜷着倚在座位上休息。 他不打算走了? 管他呢?爱走不走! 博弈城在车里睡得极沉,是三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无梦,无警觉,无担心,因为此刻就守在她的门外,同呼吸着一片空气,她是何等聪明,他只能循序渐进。 小绵一夜无眠,月光不安分的从木板的缝隙里挤进来偷窥,此刻钉紧的窗户像锁紧的心,看起来坚固无比,可他只要轻轻一脚,就能轻易的俘获她的心。 博弈城太狠,太知道她的三寸在哪。 可即使这样她也得紧锣密鼓的防。 不然就是伤。 小绵起的格外早,她得趁现在逃。 开门看到披星戴月伫立的秦冥,不无意外,沉下脸来关门,“你怎么来了?” 秦冥同是一夜无眠,准备了一夜,到底该怎么邀请她,睡不着便早早的来了等,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要出门。 “张大千篆隶的一首《钗头凤》,我想请你去看。”手里掏出两张票在眼前。 钗头凤…… 见她踌躇不语,他有点着急,“张大千的书法多得魏碑的凝重雄强之气,却又无板滞之弊,熔南北碑帖于一炉,集各家所长,将自己豪放磊落的性格凸现于书道之中,内敛、古拙、多变、出新、笔力遒劲而秀逸……” 而小绵看到车内已经转醒的人,正犹疑的探寻过来目光。“走,我去!” 秦冥没想到第一次约会能这么成功,欣喜不已,忙引着小绵上车,连一旁猎鹰一般要将猎物撕碎的眼神都没看见。 一路上秦冥滔滔不绝,因为小绵的兴趣,他连夜搜索了明日在S市要开的书展,画展等一切文化活动,有观看价值的只有张大千的作品展,他上学时略知一二,为了能有更多的话题和兴趣,又显得不那么突兀,他便连夜翻看了一些书法的书籍之类。 小绵却看见后视镜里面紧跟的车子,外套脱下来,不羁的白衬衫褶皱了,领口肆乱的敞开着,看得出来他心情极为不好。 可这不失为是个好方法…… “我昨晚发的信息收到了吗?”秦冥迟迟不见回复,又觉得她不会放在心上,还是忐忑还是紧张,她看到信息后什么反应,便装作无意的问出来。 “什么信息?” “啊……没什么,就是一条问你今天有没有空的信息,怕你睡了,没打电话。” 小绵想起来,“我手机掉鱼缸里了。” “哦,呵呵……怪不得!” 车子很快到了,因为太早,他要请小绵吃早餐,小绵怕后面的人会把饭店砸了,问这么早就不能看了? 秦冥怕她失望,疏通关系,还没开馆便放他们两个进去了。 会馆很大,展览的作品也很多,从画到书法,都是精品。 小绵以为意博弈城的脾气,现在该冲进来,可迟迟不见有他进来,门口的人拦不住他,只可能是他不想进来,小绵有些失神。 在每一幅作品前面停留,秦冥都能讲的头头是道,小绵有一句无一句的听着,随口问,“不是来看他写的的衩头凤?” 秦冥赶紧引着她来到《钗头凤》的作品前,一手隽秀的篆隶,工工整整的临着衩头凤的字字句句。 她隔着玻璃用手轻轻的覆上,即使是默背如流,再读一遍还是心如刀绞。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月光宝盒 秦冥见她看的深切入情,想解说,她兀自开口,“我不喜这前半段。” 秦冥不解,前半段跟后半段全是张大千亲手的篆隶,为何不喜欢?有何不同?他一时迷惑。 “负了就是负了,说这许多无奈,除了惹人生恨,还能有什么?”伸手抚上后半段,“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她现在不正是这“难!难!难!” 秦冥这才恍然大悟她说的是这词句,并非书法,听着她嘴里的无奈和恨,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喜的不是张大千,她只是想见这钗头凤了。 出了会馆,小绵意外的发现秦冥的车不在了,四下里看了一下不见踪影。 “能不能赏脸吃顿饭?算是赔罪了。”秦冥看出她的伤感,这都怪他做的不好,况且早饭还没吃。 小绵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人不能贪得无厌,你邀请来的展览也看了,还要移了尊驾陪你吃饭?我没有一天应两次约会的习惯,我累了……”她一宿没睡,是真的累了。 秦明被逗笑了,“好,那在下现在就送公主回去。” “我不做公主,你要知道做公主是很累的。”小绵弯腰上车,她将来是要做狠毒的皇后的。 进了家,开门落锁,小绵卸下疲惫,抬眼瞬间燃起愤怒之心。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没换的白衬衫依然褶皱的套在身上,安然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深邃的眼眸正紧紧的盯着她,抿成一条缝的薄唇,沉寂的脸色是发火的前奏。 小绵兴致冲冲的冲上二楼看窗户,如果踹开了他就玩完了,扫兴的是窗户没被踹开,那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又兴致冲冲的冲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薄弈城的肝火燎的更旺了。 看不出他在生气吗? 竟然还这样顶上来,自从他回来,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急于要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的不易亲近,单单是随口的几句“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就已经让他要疯了,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心里只装着这个女人的时候,看着她时眼睛都是涨的发疼的。 他知道她的小脾气,三年前攒下来的气哪是他一朝回来了,哄哄抱抱就能好的了的?所以昨晚任由她把他关在门外,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哄着她直到不生三年前的气为止。 可一大早便投进了别的男人的怀抱,居然还是上次那个男人,她打他,骂他,咬他,甚至是要他的命,只要她想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把命给她,可现在参杂了别人…… 他的事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他还没抽出时间来整理,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伸手把手里的卷筒扔进她怀里。 小绵心情不爽,毫不温柔的打开。 钗头凤,原稿。 看着手里的半只残卷,小绵震惊。 正是她刚看的那一卷,隽秀的篆隶小体。 扉页中间被撕的痕迹明显,只剩了这后卷,不觉盈泪,她说过的,他都懂…… 看见她红了的眼眶,他的气顿时没了大半,该死的,看什么书画展,看什么钗头凤,伸手把她手里的半页纸抢过去。 “你干吗?”小眠看他手上要揉作一团的动作。 “要看便把整个展览馆搬回家来给你看,省得让人把你拐走了,还为了这一张破纸流眼泪。”薄弈城口气里还残存着酸酸的怒火。 “我愿意跟谁去就跟谁去,我没卖给你,也不是你的谁,我为着这一张破纸流眼泪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有你这么粗鲁的把这么值钱的东西撕烂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瞻仰都未能看上一眼……你回来了我便不得安宁了,你没见你没回来时我多自由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团宣纸终于揉进了薄弈城的拳头里,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你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他妈的就过耳不忘了,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有幸轮到我亲手撕了他。” “我让你把它带回来的?我让你把它撕了?是你一厢情愿还是自作主张?没准我就愿意去展览馆看它呢?” 薄弈城胸口剧烈起伏,表情因压抑的愤怒,痛苦的扭曲着,动脉上凸起的血管青筋暴起,抑制着想伸手掐死面前女人的冲动。 抿紧的唇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下一秒,他摔门而去。 他不敢保证多待下去的下一秒,会忍不住伤害她。 引擎高速旋转的声音响彻天际,如飓风席卷后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小绵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个别扭的男人。 蹲下身拾起几乎揉碎了的宣纸,慢慢抻平铺开,败家老爷们,知道多少钱吗?说撕就撕了。 薄弈城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小绵一连好几天没他的消息,他不来,她也乐得清闲。日子一个人过得惬意又舒坦。 秦冥再次来约她看电影的时候,她直觉的不对了,桑明泉不可能明知道她跟秦冥约会而默不作声的。 秦冥听小绵嘴里说出电影名字的时候,大大的跌了一把眼镜,他蓄谋已久的文艺爱情片,特意选择了《甜蜜蜜》在今天上映的日子约她。 可他们坐在《月光宝盒》的大荧幕前,看着她一边撒了爆米花,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抓着他的胳膊学电影里那句,“屎不难学,尿才难学。”然后狂笑不止。 秦冥看着胳膊被她抓过的地方,温热。 一丝暖暖麻麻的触角顺着胳膊爬满身体的每个细胞,对上那张桑明泉给的照片里那张笑脸。 天性烂漫。 所以,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在身边,整场气氛活跃又高涨,秦冥只顾了这么近距离的看小绵,电影里的情节一点没看进去。 电影散场了,秦冥还在想怎么留她吃饭,可她一动不动的坐着,沉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秦冥才站起来的身子重新坐下。 她悠悠的开口,声音在这散场的电影院里空荡荡的,“这世间,什么都能偷,就是不能偷女人的心偷走了就没法还了。” “为什么?”秦冥不解的问,跟电影里的问题如出一辙。 小绵盯着他的眼,有气无力的说:“心碎了,怎么还哪?” 她曾经有一颗被肮脏贯穿的心,被一个明目张胆的贼偷走了,小心呵护并洗的干干净净的,当她以为可以重获新生的时候,她的心硬是被要回来了,锁起来,束之高阁,心没了,可这个贼情该怎么还呢? 影院的人来清场了,剩的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被哄着走,秦冥见来人很是没礼貌,怕伤着她,伸手揽了她的肩,护着她出去。 影院的幕布后边站着的人,看着搭在小绵身上的手有些着急,“妈的,那狗爪子看来是不想要了。” “你还嫌风透的不够快是吗?”景陌摁住张狗子几欲窜上去的身影。 “你说收了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丫的直接做了这小子。”指指手里已经收了的影片。 “你懂什么?要论拳脚,十个你,张狗子绑一起都不是哥的对手,更别说他……”景陌那眼神瞟了刚出去的身影。 “艾……你说,哥该不会……”狗子警惕的欲言又止。 “瞎想什么呢?你见哥这些年对哪个女人上过心?还是动过什么别的念头?每天被送来的,自己倒贴上来的女人还少么?可哥那眼珠子都没正眼瞧过。” “也是,哥那眼窝子里就只装得下嫂子一个人。”想着以往那些被送来的女人的身段,狗子就流口水。 “是啊,能叫嫂子的,只有这一个!” “唉!哥再厉害我都认了,顶多是被打死,万一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我是真怕嫂子……怕嫂子万一不干了,咱哥就完了。” 景陌点点头,哥只有小绵这一个软肋,平日里小性子,闹脾气就够他哥受的,想想这次,还真替哥捏着一把冷汗。 小绵在他哥心上的地位,兄弟们只敢怒不敢言。 狗子晃了晃手里的碟片和合同书,“走吧,还有好多家,今天之前我他妈从来就没觉得A市的电影院有这么多。” 今天之后,《月光宝盒》在A市各个电影院均没票,确切的说,没有这部影片。 薄弈城真的不见了,就连他回来,该有大动静的薄氏都没有大的作为,压的整个地产开发界都死气沉沉的,一切安静的都像是风平浪静的水面,而水底隐藏的波涛汹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下子涌出来。 取而代之每天出现在小绵面前的是秦冥,他变着法子的请她吃饭,给她送花,却还在第二天纳闷,前一天被小绵说好吃的餐馆说不干就不干了,昨天送的红玫瑰全城的花店都买不到,每天只得换着花样送了。 而秦冥不经意的谈起此事时,小绵只在心里说了两个字“幼稚!” 这一天,秦冥有幸进到了她的单身公寓。 物品杂乱无章,秦冥不自觉的从门口随手收拾到茶几上,几本时尚女性杂志的封面热火撩人,秦冥笑笑,随手整理。 一页褶皱的纸被压在一本杂志的下面,秦冥抽出来打量,顿时白了脸怔住。 张大千的那一纸钗头凤,第一次约会见的那一张,那时在水晶玻璃台里工整的展示,现在褶皱狼狈的剩了半卷被压在杂志下面。 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成了半纸残卷?那她…… 幸福满满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被一盆冷水浇的从头到脚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