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嗯,这棺木不错!
“咯吱,咯吱吱——”
沉闷的响声从远处传来,听起来若在梦中,却又像在耳畔。
隔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慢慢响起,伴随着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气。他好像已使出全身力气,却不知是要搬起何等重物。
“滴答,滴答……”
若有若无的滴水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空洞,与那咯吱声夹杂在一起,甚是诡异。
后脑勺疼痛欲裂,将昏迷中的穆于何唤醒。她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
伸手摸去,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手刚伸出就触到木板。而头上,手还未伸直就摸到木板了。
耳边再次传来缓缓的咯吱声,还有那喘气,听得穆于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祖奶奶三脚拐!”
穆于何忍不住骂道,嘴里掉出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
“姑奶奶我行走江湖十七年,居然会遭人暗算!王希你个缺德鬼,说好一人一半,你这是想把我弄死,自个儿独吞啊!”
她的声音娇柔细软,并不似原先那样粗声大气,还有几丝沙哑。可她正为自己的处境着急,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时,穆于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被一起来的同伴王希活埋了!王希那个混蛋,一定是趁她不注意,从背后把她敲晕,再直接把她扔进死者的棺木里!
可是,那些奇怪的响声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王希还没走?
穆于何摸了摸,身边是滑溜溜的绸缎,还有软绵绵的被盖。再过去就是木板,上面刻着花纹,凹凸不平,却依然丝滑丰润。穆于何虽然看不见这板材,却能闻见那淡淡的幽香。她一摸就知道,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一般人家用不起。
不对,他们进墓室时,这里不是只有一具普通木棺吗?
这座墓结构复杂,到处机关密布。他们一起来的七个人,号称墓城七侠,她是唯一的女子。他们约定,撬开棺木后,里面的财宝平分。结果到最后进入这墓室,就只剩下她和王希两个人。
哦,想起来了,他们还在中间那块雕花地板下发现了一具大石棺。穆于何推断,那石棺之下必有另一具棺椁,能有此葬制,起码也是士大夫之类的贵族。
想到他们发现了贵族墓葬,穆于何十分激动,心想这回要发大财了!
可是,没等她见到那些随葬的宝贝,脑后就被人重重一击,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刻醒转,穆于何猜想定是那王希想要独吞财宝,故而杀她。她若能出去,必将王希揍个半死不可!
“咯吱吱——”又是一阵沉重的怪声。
这回,穆于何听出来了,这是有人在撬棺木。
按理说,王希若是已将她扔进棺材,只管盖好便是。但这声音不像是在钉死棺材,反倒像是要把棺材撬开。难道王希突然反悔,想将她救出?
她耐心地等了会儿,棺材终于被撬开一条缝,一束亮光照将进来。
“呼——”
穆于何长长地喘出一口气,等待盖板被揭开,她好跳出去收拾王希。
盖板终于被人费力地推到一边,穆于何借着那闪亮的火把,将这棺木看得更加清楚。果然,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板壁上雕刻着人物花鸟,十分考究。
她忽地坐起来,双手扶住两边,点头赞道:“嗯,这棺木不错!”
“啊,鬼呀!”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男人颤抖着大喊道。接着是扑通一声,像是摔倒了。
明明是她说这棺木不错,为何却听到一个娇柔的女声?
那个男人说鬼,莫非她没有发出声,他们听到的是同一个女鬼在说话?
第一卷 第2章 什么,我是娘娘?
这么一想,穆于何吓得三魂丢去两魂,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猛然飞身跃出。
“哗啦啦啦!”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过后,穆于何呆住了。
原来,她跳出棺木的刹那,无数金银珠宝从她身上稀里哗啦掉落一地。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宝贝呀!可惜,有几块玉片摔碎了。
看见这些东西,穆于何立刻把害怕丢到一边,急忙蹲下去双手捧起珠宝,激动得哈哈大笑。
“哈哈,太好了!我发财了!”
可是,穆于何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她听到的,还是那个娇柔女声。虽然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子,可声音却粗哑,说话也鲁莽,何曾如此娇滴滴过?不,她的声音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但这分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轰地一下,穆于何全身都僵住了。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也不敢朝四周看,怕看到那个女鬼。
“娘娘,娘娘饶命啊!”
地上传来男子的求饶声,穆于何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呢。她以为是王希,可转眼看到的却是个陌生人。此人二十岁出头,长相还算清秀,已被吓得面如白纸,哆嗦个不停。
她再壮着胆子看看周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哪来的娘娘?
穆于何怒道:“你是何人?胡说什么!”
话才说出,她就被自己吓到了。果然是那个女声,和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听到穆于何发问,男子一骨碌爬起来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连叩几个后,他才战战兢兢地答道:“小的名叫李书扬,本是娘娘宫里的。娘娘今日下葬,小的舍不得,只为寻几件娘娘的贴身宝贝,留着做个念想儿。不知娘娘安在,还请娘娘宽宏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说完又拜,头碰得咚咚响。
穆于何心想,纵然姑奶奶我有倾城之貌,也不至于被错认成娘娘吧?难不成因为被王希扔进那什么娘娘的棺木里,此刻又从里面爬出来,这个李书扬便将我错认成娘娘了。
如此说来,这里果真是某位娘娘的墓葬,这次真要大发一笔了!她兴奋得弄手,眼里直放光。
至于李书扬说想找几件宝贝留作念想,穆于何却不信。想她盗墓至少十年有余,也不是没被抓到过。但找几件物事儿做念想这样的借口,却从没用过。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这李书扬如此说,想必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看在同行的份上,穆于何也不想为难他。
于是,她大方地点点头说:“起来吧。”
然而,心里虽是那么想,这女声却令她浑身如长了刺般,十分不舒服。
李书扬站起来,不敢抬头,也不敢看穆于何,就这么垂手侍立在旁。穆于何看看自己身上,穿着宫廷盛装,还戴着许多沉甸甸的首饰,心里越发起疑。
“你看着我。”她对李书扬吩咐道。
李书扬忐忑不安地慢慢抬起头来说:“娘娘请吩咐。”
穆于何诧异地问:“你说我是谁?谁是娘娘?”
李书扬楞了一下,疑惑地看看她,肯定地说:“你是娘娘呀,莫合尔氏,月妃娘娘。”
“啊,你说什么?”穆于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你说我是什么,什么娘娘?”
这回,李书扬吓懵了。他急得抓耳挠腮,皱眉沉思片刻后,肯定地点点头,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穆于何觉得这件事情何止是荒诞不经啊,她明明是十七岁的孤儿,五六岁就做了盗墓贼,居然一眨眼便成了什么月妃娘娘!
而且,那个姓氏如此怪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卷 第3章 死而复生,是福还是祸?
见她如此惊诧,李书扬以为她不过是暂时糊涂,忘了自己的身份,又说:“回禀娘娘,当初你入宫时,本是秀官。后来,皇上中意娘娘,就收入后宫。只不过,出了一件大事,皇上没有封你为妃。娘娘殡天后,皇上才下旨封为月妃娘娘,以贵妃之礼厚葬。”
说完,他突然惊觉说错话,急忙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道:“罪过罪过!娘娘安在,只是小睡了一会……”
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穆于何脑中不禁混乱不堪。她使劲掐了自己的脸一把,疼得直叫,又掐了大腿一把,还是疼。但她仍不相信,又叫李书扬来掐。
“来,你来掐掐我。”她招手道。
李书扬忙说:“小的不敢!小的知道,娘娘受了许多委屈,以为自己必死。此时突然复活,自是不敢相信。可小的身份卑微,怎敢冒犯娘娘贵体?娘娘,你就饶了我吧!”
穆于何怒道:“叫你掐你就掐,废什么话!”
李书扬被她这一吓,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踯躅半晌,他终于还是过来,隔着衣服在穆于何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
这一下虽然轻,却也有痛感,穆于何不得不相信她还活着。可为什么她会是那个什么月妃娘娘?
可能是王希把她的衣服换下,将那月妃娘娘的衣服换给她穿,李书扬撬开棺木她就坐起来,任谁都会以为她就是那个什么娘娘。
可她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那个真正的娘娘又在哪里?
穆于何烦躁地摇摇头,李书扬以为她要发怒,急忙退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奇怪,怎么回事?”穆于何自言自语道。
说完,她摸摸自己的脸,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之后,她转身背对李书扬,掀开衣服看她肚子上的胎记。可是,那胎记居然不见了!
而且,很明显,这副身子并不是她的。她长得小巧纤弱,苗条轻盈,穿上男装便看不出是女子。可这副身子却略为丰腴,线条起伏,这到底是怎么了?
“啊,啊,啊!”穆于何惊恐地叫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我,我,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那李书扬看了甚是心疼,却不知该如何抚慰。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李书扬才壮着胆子说:“娘娘,你既无事,速随小的出去吧。这地宫里潮湿阴冷,恐待久了不适,娘娘贵体要紧,千万要保重啊。”
可他怎么懂得穆于何的悲哀!
一个十七岁的盗墓贼,盗墓不成反被同伙暗算,醒来却换了一副身子,脸蛋想必也不是她原来的模样了!这叫她如何去见乡亲父老,又有何面目敢称自己是穆家后人?
“我变成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呜呜呜,我不活了,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穆于何哭着说完,四处寻找,找不到刀具,就一头朝墙壁撞去!
这下可把李书扬吓坏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急忙一把抱住穆于何,使劲朝后拖。
“娘娘,你可不能寻死啊!你死了,有些事情,可就真的永远不清不楚了!”
嗯,怎么说?穆于何觉得事有蹊跷,也不撞墙了,回过头来看着李书扬,叫他老实交代。
见事已至此,李书扬只得回道:“娘娘,小的不敢说。”
穆于何沉下脸来,吓唬他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死你!”
说完,她一把卡住李书扬的脖子使劲掐,直掐得这小子两眼翻白,连连求饶。
“好,我说。”李书扬的声音都变了,“只求娘娘,免我一死……”
第一卷 第4章 娘娘的身世
在穆于何的逼迫下,李书扬终于说出事情始末。
原来,这位月妃娘娘全名叫莫合尔明月。她本是南疆苏罗族的公主,自小美艳绝伦,心灵手巧,美名四传。
南疆素有天国宝地之称,物产丰饶,地杰人灵。天朝所辖并未包含南疆,故而南疆仍由索南王统治,治下共三个大族,还有一些小家族。
天朝大皇一心想统一天下,派出使者与索南王谈判,希望他能带所辖各部归顺天朝却遭到拒绝。皇上大怒,便派兵围剿,南疆最终不敌,只得求和。
于是,作为议和条件之一,公主明月便成了贡品。随之一起进京的,还有一支马队,一支车队,满载南疆特产进京朝贡。进宫之后,明月和其他入宫待选的女子一样,都被称为秀官,住在玉漱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皇上的食物里被人下了毒,而那毒物,竟来自南疆……
“所以,月妃就被赐死了吗?”听到这里,穆于何总算多少明白了一些,心里对这个月妃娘娘很是同情。
李书扬道:“这个,小的不便多说。宫里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知道得不多,也不能多嘴。后来,娘娘落了气,皇上舍不得,就下旨以贵妃之礼厚葬。”
穆于何不说话了,原来,她现在是住在这个月妃娘娘的身体里面!也就是说,她可能是被王希打晕,或打死之后,居然鬼使神差地借尸还魂,在月妃娘娘的身体里复活了!
可是,南疆似乎并没有什么苏罗族啊。是她孤陋寡闻,还是现在新出现的民族?这些疑惑,她都没有问,因为不想被这个李书扬看扁。
而且,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她的声音,样貌,身体全都是明月的。
就算她说自己不是明月,又有谁信?况且,她本来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盗墓贼,若是身份暴露,岂不是死路一条?
思来想去,穆于何觉得她也只能继续做这个倒霉的明月。
可是,如果她活着出去,会不会再被弄死?
想到这个,穆于何心里十分惶恐。她看看李书扬,见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想打探一下自己做为明月,会不会有什么凶险。
她拉过李书扬,小心地问道:“你说,我是被皇上赐死,还是怎么死的?”
李书扬吃了一惊,眨眨眼道:“小的没有听到皇上赐死娘娘,只听说,娘娘突发急症,夜半时分落气。清晨,国师为娘娘做了法事,之后在宫里停够三天,今儿下午才下葬的。”
穆于何听完,越发觉得蹊跷。强烈的好奇心使她想要把这个娘娘的事情搞清楚,反正不管怎样,她都必须出去,再在这个墓室里待下去,她会变成真死人的!
于是,穆于何让李书扬带她出去,她倒要看看,那些人会把她这个“娘娘”怎么样!如果他们真要她的命,再逃也不迟。
“哼,看来,这是天不绝我。”穆于何转身,坚毅的眼神看着那副棺木说,“我明月遭此一劫,定要换他个万法乾坤,尽遍我袖!”
李书扬大吃一惊,他认识的月妃娘娘,是个温柔文静,不敢多说一言,也不敢多迈一步的主儿。如今死过一回,怎么突然就豪气万丈,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是,月妃娘娘的葬礼,是他亲眼所见。就连入殓的时候,也是他在旁边伺候,这才下葬几个时辰,不可能会改变这么大,让人几乎认不出。
但见明月朝一边的门口走去,李书扬只得赶紧抓了一把珠宝揣在怀里,大步跟上。
“月主子这边请!小心。”
第一卷 第5章 忠心奴才
李书扬说着,摘下墙壁上的火把给穆于何照明,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穆于何看出他那一闪即逝的贪念,忽然转头盯着他的眼睛,把他吓得直冒冷汗。
“李书扬,你既舍不得这些珠宝,我就许你常住于此,与它们为伴,可好?”
她的话看似温柔,却暗含杀气,听得李书扬全身打颤。
“娘娘饶命!”李书扬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小的只是觉得,这么多宝贝,全埋在地宫着实可惜!”
穆于何冷冷地一笑,她也想把这些宝贝全部搬走。但她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做到。就算分一半给李书扬,两人只靠双手,又怎么能搬得动这么多?
当初他们开口子,外面是准备好马车的。既然王希坑了她,想必早就赶着车跑远,她要带财物走,必然要另外找车。而她现在已经莫名其妙成了娘娘,还需要自己搬吗?
此刻,她只想尽快搞清明月的事情,她做明月是享尽荣华呢,还是步步杀机?
既然不能回到穆于何的样子,又不能继续在地宫里待着,那就只能出去,做那个绝世倾城的明月公主,月妃娘娘!她相信,有了明月的美貌,再加上她的聪慧,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她邪魅地一笑,对李书扬抛了个媚眼,惊得那厮一阵心惊肉跳。
“你若忠于我,定有说不完的好处。”她说,“如若不然,哼!”
李书扬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是,一切遵,遵从娘娘吩咐。”
两人顺着墓室里的石板路行走,曲曲弯弯,穿越几个小室,又走过两处设有机关暗箭的卫室,方才到达一个斜坡。若非李书扬带路,这位复活的月妃娘娘只怕会再次殒命于此。
“好,即刻起,我便不再是穆于何。我是明月公主,月妃娘娘!”
李书扬见月妃站在那里沉思,以为她在发愁不知如何上去,连忙上前劝慰。
“娘娘,小的先上去再拉你。”李书扬说着从腰间解下绳索,“看我的!”
明月冷眼看着李书扬,忽地一弯身子,在他腿间抓了一把。
李书扬毫无防备,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明月脸上浮起一丝邪笑,不屑地说:“哼,原来是个假太监!”
李书扬顿时窘迫不已,慌忙解释道:“娘娘息怒!小的不过是侥幸免受净身之苦。还请娘娘宽恕,莫与外人说。小的定肝脑涂地,为娘娘效劳!”
听他这么说,明月心里不觉诧异。若是别人,只怕早已动了杀心。因为,在这墓室里把她这个已安葬的娘娘弄死,神不知鬼不觉,不但能捞一大笔财物,还能守住自己的秘密。
而他却如此惶恐,一再求饶,可见心里是真有娘娘。难得有个忠实的奴才,明月自然也不忍断他的生路。
“哼,李书扬,我要杀你,轻而易举。别看我是个女流之辈,想要你的小命,不过是手到擒来。”
明月说着,将右手握成拳头对李书扬晃了晃,眼里满是自信。
李书扬一听,立刻跪下赌咒发誓说:“小的自娘娘入宫就一直伺候,从未有二心!只要娘娘饶我,愿意为我保密,小的纵有九条命也全是娘娘的!我李书扬对天发誓,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一仆不事二主,若有违背,任凭娘娘处置!”
对他的反应,明月很满意,却也有几分嫌弃。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说话,谦卑至此,换成她是做不到的。
不过,她倒是需要有这样的人来为她做事。这厮虽啰嗦,却不像奸人,不妨暂且相信他,也好有个帮手。
她轻轻一笑道:“好,上去吧。”
第一卷 第6章 墓地惊魂
李书扬闻言,将系有挂钩的一头朝上面抛去。待钩子挂住,又用力扯了扯,觉得稳妥才抓着绳子爬上去。
明月仰头看着,心里暗暗着急,催道:“快点啊!”
此时仍是黑夜,月光清淡,明月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只看到李书扬的身影越来越小,随后堵住洞口,连那点月光也看不到了。
片刻之后,李书扬爬出洞口。
明月正高兴,忽听有人一声大吼,接着是一阵撕打声。明月大怒,也不等李书扬拉,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抓着绳子噌噌噌朝上爬。
虽然变成了明月,她的力气却还在,动作也还算敏捷。只不过快到洞口时,她还是觉得有些累,忍不住呼呼直喘。
李书扬在旁边叫道:“娘娘,快下去,危险!”
明月一听,吓了一跳,朝他看去。只见李书扬被一个男人用匕首逼着,那匕首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令人胆寒。
因为天黑,明月看不清那个男人的模样,只依稀可辨他的衣物。他穿着丧服,全身黑色,唯有鞋底露出白色。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纱帽,中间横插一根玉簪,想必不是一般的强盗。
“喂,你是什么人?”明月大着胆子问道,说完纵身跳出洞口。
那男人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明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月一步步朝他们走去,脚下,厚底绣花鞋踩着泥土,悄然无声。她步履轻盈,一双秀足藏于金线罗裙之下,若非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倒真如幽灵一般。
眼看明月朝自己飘来,那男人又惊又吓,待她走到近前,方才说出话来。
“月儿,是你吗?你真的显灵了!”
说完,他惊喜地上前,一把拉住明月的手。而明月却十分惊惧,猛地抽回手退后几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听他如此称呼,又说出她显灵的话,明月心里一颤,莫非这就是当今皇上,而且真以为她是鬼魂重现人间?可是,看他这副打扮却不似,哪有皇上给妃子穿丧服的?那他是谁,与她有何瓜葛?
见明月呆立不动,也不说话,李书扬急忙说:“月妃娘娘,他既认识你,快请他放了我吧!这,这,刀剑无眼,可别错杀无辜呀!”
明月忙说:“哼,大胆狂徒!快放开他,本宫饶你不死!”
男子急道:“月儿,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恒正呀!”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金牌朝她伸去。
恒正?这个名字有点怪异,他是谁?跟明月到底什么关系?
明月仔细看看他,轻轻摇摇头,心中却暗自思忖,那金牌不知有几两,价值几何。李书扬却看得清楚,金牌上果真是恒正的名字!
李书扬听到这个名字,又看清金牌,吓得一哆嗦,慌忙请安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九王爷驾到,该死,该死!”
恒正答道:“不知者无罪。”说完手一松,收起匕首和金牌。
李书扬忙转身,倒头拜道:“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恒正点点头说:“嗯,起来吧。你没认出本王之罪可免,但深夜到此偷入地宫,此罪却难逃!依律当陪葬,是你自己下去呢,还是本王亲自动手?”
李书扬刚刚起身,又被吓得扑通跪下,连连向明月求救。
而明月沉思良久,仍不记得此人,半晌才“啊”了一声,奇怪地问:“恒正,九王爷?哪个九王爷?”
在她的印象里,当今皇上已四十有六,兄弟共三人,上有一姊,下有一妹,何来九王爷?要不就是,那皇帝老儿已经驾崩,当今皇上是他的儿子,所以她谁也不知道。
第一卷 第7章 九王爷
李书扬见她居然连九王爷也不认识,只得自己求道:“九王爷,求你饶小人一命。小人是娘娘宫里的李书扬,此番下到地宫,实是不信娘娘已归天。果真上苍有眼,娘娘不过是小睡一觉,仍然安在。小人把娘娘带出地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王爷饶命啊!”
恒正愣了一下,惊讶地上前,对明月说道:“月儿,你还活着?这,这是真的吗?”
明月跳起来蹦跶几下,又转了几圈,张开双臂认真地说:“当然了,我活得好好的!”
恒正惊喜过望,猛然扑过去,一把抱住明月,激动地说:“太好了!明月,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也不枉我为你焚香祈福,滴水招魂。我原以为你的出现,是我招魂的结果,却没料到,上天竟然还给我一个大活人。真是天助我也!甚幸,甚幸呀!”
明月被他抱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急得使劲去拉他的胳膊。
“放,放开!”
李书扬见他们如此亲热,心知自己多余,可又怕他们出什么事,只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他看着附近围成八卦形的香火,以及中间那滴水的器皿,十分好奇,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深恐惹祸上身。
恒正对明月的反应十分奇怪,将手松开一些,借着月光端详一番后说:“不,你不是月儿!快说,你是何人,为何假冒她来骗我?”
明月一惊,忙说:“我是!我就是明月,南疆苏罗族的公主,莫合尔·明月。”
她虽说得不错,恒正仍心存疑虑,后退几步,看了又看。明月心中忐忑,悄悄对李书扬勾勾手,意在叫他过来作证。
李书扬会意,在一旁说道:“回禀王爷,这真是月妃娘娘,小人亲眼看着她入殓,下葬,又在墓室里守候了两个时辰。之后,亲眼看见娘娘从棺木里坐起来的。”
恒正皱眉道:“如此说来,棺木没有钉死?”
“不,不,钉死了。”李书扬解释道。“只不过,又被小人撬开了。”
恒正怒道:“好啊,李书扬,你竟敢信口雌黄,欺瞒本王!她若是明月,岂会不认识本王?你们定是盗墓贼,合伙演戏,想要本王与你们方便!哼,真当本王眼瞎了么?”
说完,他嗖地一下窜到李书扬面前,将他的衣服一扯。李书扬想要去捂,却没捂住,怀里的金银珠宝顿时滚落在地。
这下,恒正越发相信他们是盗墓贼了。他拳起脚落,将李书扬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明月见状不妙,本能地朝旁边小路逃去。
恒正将李书扬制服,见明月逃走,来不及捆绑,大喝一声“哪里逃”。说完施展轻功,一眨眼便稳稳当当地落在明月面前。他心中怒火丛生,拳头捏得咯吱响。别人骗他也就罢了,连明月也是假冒的,实难宽恕!
明月见他怒目而视,慌得连连摆手说:“王爷饶命,我什么都没偷!”
恒正忍气问她:“你是何人,胆敢冒充贵妃娘娘?可知这是死罪?”
明月刚要招供,突然想起自己此刻已经是明月了。
她若据实招供,必会顷刻间死于这九王爷之手!偷盗皇家墓葬已是死罪,再冒充皇妃,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呀,她怎么担当得起?
她定定神,回头看看后面,以为李书扬会来帮她。可那厮已被恒正打得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哭喊,自身难保了。
“我没有冒充!”明月一转念,鼓足勇气喊道,“我就是明月,何罪之有?”
话虽如此,明月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她对明月知之甚少,连这个亲密地喊她月儿的王爷都不认识,可见前路有多艰险!
第一卷 第8章 印记
恒正朝她走近,嘴里念念有词:“是不是明月,本王一看便知!”
说完,他大步来到明月面前,忽然双手齐下,抓住她的衣襟猛地朝两边一拉。
明月惊叫一声,怕得两腿直发颤,瞪大眼睛看着恒正,一动也不敢动。完了,若是这王爷要侵犯她,在这荒郊野岭的,她可能真的会成为鬼魂!而且,还是个屈死的冤鬼,死了也不得干净,叫她怎么有脸做鬼!
“你要干什么?”明月怒道,去抓恒正的手。
她虽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却不是这九王爷的对手,从他刚才对付李书扬的那几招,以及追她的迅疾便可看出。若是硬拼,她必死无疑。何况与王爷作对,不就不打自招了么?她要做的可是皇妃,而不是死鬼啊!
“呜呜呜,求求你,别……”见恒正不语,明月害怕地说道。
衣服拉开,明月右肩下一枚蝴蝶印记跃然而出。这蝴蝶纹作宝蓝色,形状逼真,展翅欲飞,十分可人。
恒正见到蝴蝶的瞬间,眼色神情顿时温柔了许多。他伸手轻轻抚摸,那刺青图案细腻,色泽饱满丰润,纹路清晰,略有凹凸。一看到这只蝴蝶,恒正眼前便浮现出当初帮她纹身的情景。
那是从南疆到京城的路上,在一处温泉里,明月泡在池中,恒正为她纹上了这只蝴蝶。因为,她喜欢蝴蝶,而他,喜欢宝蓝色。
在她决定要纹身的时候,他曾爱怜地问她:“怕不怕痛?”
她满眼深情地答:“不怕,是你纹的,再痛也要。”
忆起往事,恒正眼中渐渐湿润,语气也变得软慢,却略带几丝哀伤。
“月儿,你还记得我给你纹这只蝴蝶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明月一听急了,她只记得她是穆于何时发生过的事情,叫她说出刚记事的时候偷过谁家东西,打过谁家小孩,甚至被抓过几次,她都可以一字不漏地说出。可要她说出明月的往事,对她而言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她何等聪明,稍加思索便说:“当然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忘?”
恒正十分感动,低头在那蝴蝶上轻轻一吻,动情地说:“我也记得!”
倏地一下,明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一个陌生男人对她如此亲密,真叫人恶心。他们才是第一次相见,怎能这样?
想毕,明月急忙伸手把恒正推开,将头别朝一边,匆匆拉起衣服。
恒正奇怪地问:“怎么了?”
明月忽而想起自己此刻是明月公主,急中生智,答道:“我,我冷。那,那个李书扬,会看到的。”
恒正微微一笑说:“呵,不用管他,量他也不敢胡说!月儿,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这真是天赐的福分。不如,你也不要回宫了,跟我走吧。”
明月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两步,摇着头说:“不,不行。我不能跟你走!那样不好,不好。”
可是,为何不好,她却说不出来。她只是从心底里觉得,不管自己是怎么死的,明月又是因为什么死的,突然复活后莫名其妙就跟恒正走,也太不着调了。
恒正很是失望,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你不愿意?”
明月摇头,嘴里反复说着不行,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不清楚她与恒正的关系,又不能问,一问就露陷。她还想好好活着,怎么能因为自己一句话不慎,才从地宫逃出就去见阎王老儿?
“王爷,小人还有事禀报!”
忽然,李书扬高声说着朝他们走过来。
恒正面露不悦,但还是让他有话直说。
第一卷 第9章 回宫
李书扬走到近前,对恒正施礼道:“九王爷,小人在宫里见过王爷几次,只因今晚天黑没认出来。可小人知道,娘娘是皇上的女人,倘若就这么跟你走了,王爷岂不是落了个拐带皇妃的罪名?”
恒正厉声道:“怎么,你想告密?”说着捏起拳头。
李书扬急忙摆手说:“不,不敢!小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小人愚钝,却也不想自寻死路。”
听他说了这么多,恒正有些不耐烦地问:“你究竟想怎样?”
而其实,他的耐心只因明月在场,暗地里却已动了杀机。
李书扬说:“娘娘美貌,天下尽知。而这场葬仪,也广为传颂。此事即使你不说,我不说,总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一旦皇上得知,莫说娘娘遭殃,王爷恐也难自保。”
恒正皱了皱眉,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略一思虑,问道:“若依你说,当如何是好?”
李书扬答道:“回王爷,倘若你此刻带娘娘走,无论去哪,只要不是回宫交予陛下,都是拐带皇妃的大罪。到时候,王爷与娘娘皆难免厄运。而小人我,为了不留人证,王爷定会灭口。小人年纪尚轻,仍有贪生之念,还望王爷施恩。”
恒正嗯了一声,叫他继续说。
他咳嗽一声道:“多谢王爷!若你将娘娘带回宫,并说是你救回的,皇上必将感恩,予以封赏,也忌你几分。至于今后如何打算,小人愚钝,不敢胡言。”
恒正见他虽是宦官,却颇有头脑,心里的杀气顿时消了些。他问明月有何打算,她也觉得李书扬说得有理。
李书扬一听,十分高兴,急急忙忙将那出口掩盖好,又捡起适才掉落的珠宝。
于是,恒正收拾起招魂的一应物事,让明月上他的马,他亲自执缰,连夜赶往皇城。
一路上,恒正对明月呵护有加,不时嘘寒问暖。
明月心里虽不安,却对他很是感激。只不过,身为明月,对自己的未来,她心中仍然充满太多惶恐。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个陌生而未知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
天明时分,三人终于到达皇城。
守城的卫兵见恒正亲自牵马,马上端端正正坐着明月,吓得几乎从墙头跌落。
恒正拿出金牌,冲卫兵喊话:“九王爷在此,护送贵妃娘娘回宫,尔等还不速来迎接!”
众卫兵吓得傻了,尽避不信贵妃娘娘能死而复生,却认得恒正。他们急急忙忙奔下来,大开城门,列队跪地迎接,口中高呼娘娘千岁。
明月见自己此番回宫虽没有仪仗排场,却也享受了一番被人跪拜的尊荣,乐得满面是笑。城门官不敢怠慢,慌忙备好一顶软轿,并带队送他们入宫。
早有人飞奔去报信,将贵妃娘娘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到宫里。待明月与恒正穿越四重宫门,到达大殿前下轿,皇上已轻衣简从,在那迎接了。
此时天已大亮,明月看到皇上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生得十分英俊,剑眉凤眼,鼻直口方,且颇有威仪,心里不禁肃然起敬。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恒正,这个九王爷也很英俊,与皇上有几分神似,想必是其九弟。
而李书扬却没有闲心去观赏美男,一见皇上就三拜九叩,连呼万岁。
“明月,果真是你?”皇上激动地说,大步朝明月赶来。
明月双眼一垂,对他深施一礼道:“陛下,臣妾回来了,臣妾没有死。”
皇上热泪纵横,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这就好,这就好!来人,备办酒宴,朕要与贵妃共饮,为她压惊!”
第一卷 第10章 念情
明月因之前的约定,回头看着恒正说:“若非九王爷相救,臣妾只怕早已沉入轮回池了!皇上,你可要重重赏他呀。”
恒正见明月为自己说话,不由得全身一暖,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他忙上前向皇上行礼请安,又说亏得明月命大,福缘厚达,深得上天眷顾。
皇上哈哈大笑,扶起恒正说:“九弟不必多礼!来,我们进去再说。你是有功之臣,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明月微微一笑,心想,九王爷,你得了好处,可要与我平分呢!否则,我便告你个图谋不轨。
到得大殿,宫人献上酒食,皇上又命歌舞助兴。恒正眼巴巴看着兄长恒昊搂着明月,喂她吃葡萄,又喂她饮酒,心里酸楚得紧,阵阵抽疼,有些后悔带她回宫了。
“我若直接带她走,从此隐姓埋名,或可常伴。如今,只能看着她在别人怀里,实在叫人痛心!”
恒正心里暗暗说完,又饮下一杯。转头看去,明月依偎在恒昊身边,眉目传情,令人心动。他越发难过,却只能将这心事压下,十分痛楚。
李书扬也得了赏赐,乐呵呵地坐在门边,边吃喝边看歌舞,早把在墓地遇到的惊险事抛诸脑后。看到精彩处,他还高举酒杯,大声叫好。
恒正厌恶地白了他一眼,面对满桌佳肴却食之无味,不由轻声叹气。
明月看到便推开恒昊,拿着酒壶走下金阶,来到恒正面前。
“九王爷,来,本宫敬你一杯,谢你救命之恩。”
明月声如黄鹂,甜美腻人,说完朱唇轻启,一饮而尽。
恒正见她喝干,只得陪她。若是只有他们二人,今晚将是诉不尽的情话绵绵,谈不完的心事种种。偏偏此刻,他只能仰望着她与恒昊夫妻重逢,生死离别不过是场噩梦。
喝完一壶,恒正再也坐不住,谎称累了,想回去休息。恒昊也不挽留,只说了准奏,便又扭头与明月说话。明月本想看在恒正带她回宫的份上陪他说说话,顺便套些明月的事情出来。可见他要走,也不好强留。
恒正出了宫,耳边仍传来丝竹声,间或有欢笑声。然而每一声于他,都是那么刺耳。他能从那些声音里分辨出明月的声音,也能想象得到他们此刻是怎样的情景。
但他不过是九王爷,皇上的弟弟,不能当众与明月说心里话,更不能与她有稍近的接触。这对他来说,比喝了劣酒还要烧心。
他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寝宫,婢女准备好浴桶,他也懒得去洗。他将宫人都打发走,独自关在屋里,躺在软榻上看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发呆。
那是一幅春江笛柳图,是他当年送明月入宫时,亲手为她绘制的。画上的美人妖娆多姿,坐在江边桥头吹笛,形态可人,神情略有几分忧愁,惹人怜爱。
那画中人,便是明月。只不过,为了避嫌,他特地画得不像她。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挂在自己屋里,随时欣赏,怀念与她同行的日子。
渐渐地,恒正头脑发蒙,终于抵不住困意,在画下睡了。
梦中,明月浅笑盈盈,手握一枝桃花朝他走来。可当他想要去抱她时,她却突然消失。
“月儿!”恒正一急,叫出了声。
“九王爷,有何吩咐?”门外,一个宫人小心地问道。
恒正醒来,一阵怅然,只说口渴,腹中饥饿,命他们备膳。
一人独饮,自是无滋无味。恒正几杯酒下肚,眼前又悠悠荡荡现出明月的样子。
“月儿,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他发狠地说,“我会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让这江山易主,乾坤重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