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新婚之夜   长廊上的月光早已隐去,红灯笼迎着晚风微微摇曳,依旧能闻到白云熙喜服上漂浮的青梅香。   “慕容恪!你放开我!我不会嫁给你的!”白云熙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将她横抱起的男子,脑中却一片空白,混乱中只记得一味地撕扯着他的军服,隐约又捶打了他的胸膛,但因力气不足,似乎顺着他的呼吸揿入他的心跳般,反为被动。   “怎么?你可是忘了你表姐……还在狱中‘安胎’?”而白云熙口中的那个慕容恪此时却只是轻蹙眉头说着风凉话,看也不看怀里的人一眼,快步前往那间新房走去。   “慕容恪!你卑鄙无耻!来时钱财就算是表姐夫偷的,也是我白家家事!你凭什么让有孕在身的表姐也入狱!”白云熙泪眼中似有一丝不舍,但一闪而过。   终于,慕容恪停下脚步,低头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一转眼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一路疾走。“如今局势你也看在眼里,大战在即,北方统领之心路人皆知,又遇外敌日方虎视眈眈。真不巧,军功一身,总统非我不可,盛宠加身,我的一句话撑得过民国半边天。你说,我凭什么?嗯?”   白云熙气急败坏,她太清楚慕容恪就是在利用亲情,威胁她留在他身边安心当他的慕容太太,“你……你不会得逞的!”   可惜,她哪想得到慕容恪真正想要的,不仅只有她白云熙一个人而已。   慕容恪冷笑一声,继续快步前进。不一会儿,慕容恪抱着白云熙跨过那道门槛,入眼满是如血的红。但白云熙无心欣赏她的婚房,因为慕容恪将白云熙扔在了床上,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感。   白云熙跌在了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回瞪一眼慕容恪,顿了顿,冷笑道:“慕容恪,你娶我,到底什么阴谋?”   慕容恪低头不语,但白云熙看到他淡着笑将白手套脱下。   白云熙转头自嘲一笑,“我们互不相爱,何不相忘于江湖?我和盛林已经约好了……”白云熙说着说着竟软下声来,她想,她这样低声下气,慕容恪或许会放她和盛林一马。   门外小兵将那木制门板关住,随着那“咿呀”的关门声,白云熙的心无端揪紧,然而却故作轻松的起身坐好,因为她也终于想明白了,在她逃婚之时将无辜的表姐捉进牢房“安胎”的慕容恪,怎么会因为她白云熙的三言两语就心软慈悲?   白云熙越想越可怕,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要陪伴终身的人吗?   慕容恪侧头回看了眼白云熙,又瞥了眼门,转身慢步走到书桌,倒了两杯合欢酒,再次慢步靠近白云熙。白云熙僵着身子盯着这个身着军装的男子走向自己。他的步伐又轻又慢,那双皮靴还敲得“咯噔——咯噔——”,竟与自己的心跳合起了拍子。她每试图在用深呼吸来缓解心跳加速所带来的喘感,事实上却只注意到眼前的这个男子随着心跳又靠近了自己一点。   慕容恪走得很稳,可是两杯满上的合欢酒还是颤动着烛光。   白云熙看着慕容恪那副沉默的模样,不知为何满脑子都认为慕容恪已经被她成功激怒。直到慕容恪走到了白云熙面前,白云熙屏着呼吸。   “夫人,仪式还是要继续。这无端的插曲,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说着他便把合欢酒递向白云熙。   白云熙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逃。   一边是与盛林的爱情,另一边,却是白家上下一百三十二人的性命。白云熙知道,被关在狱中的表姐和表姐夫不过是个幌子,倘若她白云熙再敢耍什么花招,她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可要变成慕容府的添火之材了。   慕容恪笑了笑,自顾自地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而后将另一杯强行向白云熙递去。   白云熙别过脸去,这才发现自己失神,抬手间不小心将那杯酒打翻在地。那是镂空银制龙凤呈祥小脚杯,摔到地上并未碎,不过轱辘翻转了几个跟头,随后摇摆挣扎几下,便躺在地上不动了。那纠缠在一起的龙凤的目光正好对上白云熙的双眼,仿佛在地上哀怨。   白云熙心里清楚今晚她的过错多到难以饶恕,所以,她闭眼选择错上加错,并未想向慕容恪道歉。   慕容恪黑着脸看着白云熙,似乎已经被她的这一行为激怒了。   想来也是,听说这可是慕容府上祖传的宝贝,当今大总统拿一座别墅都换不来,却被她像毒瘤般避之不及。   突然慕容恪肆着笑轻浮道:“夫人何必着急?要跳过这一步也非不可。”   白云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慕容恪靠近身旁的一支红烛,一口气吹灭了。   白云熙簌地一声站了起来,脚底却如同拔地而起的藤蔓缠绕束缚,迈不出半步。她想要出口制止慕容恪的行为,但话到嘴边还未脱口,便被慕容恪一个眼神咽了回去。白云熙的脑中只回放着白家一百三十二口人的笑容,不禁长叹了口气,冷汗已浸透她的脊背,她刚一起身的时候,就有一阵风灌了进去,贴着她的后背缓慢下移,拂得她掐着裙摆的手也随之瑟瑟发抖。   屋里的光渐渐暗了下来,白云熙的希望,也渐渐销毁。直到最后一盏烛光,她分明看到慕容恪那势在必得的笑意。   当最后一盏光也灭了的时候,白云熙倒吸了一口气。仿佛慕容恪的那口冷气也吹到了她的身旁,顺着她的小脚一路往上蹿。白云熙咬紧牙关,却还是无端打了个冷颤。   屋里,只剩下慕容恪靠近的脚步声,“咯噔——咯噔——”   白云熙手微一扬,步摇顺着月光挑起的一线光影掠过慕容恪的眼睛,白云熙手微颤动,一枝金步摇不上不下,正好抵着喉咙。   “盛林呢?!你说!”白云熙决定放手一搏,不管不顾地对着慕容恪一吼。   慕容恪缓声一笑,“不知白云熙白小姐来洛城之前可曾听说,我慕容恪最喜欢玩的,就是找替罪羔羊?你死了不当紧,委实不想救你表姐我烧了这手谕就是,何必麻烦?”说着白云熙便听到“哐当”一声,那西洋打火机蹦出了一团小焰火,原本暗下的屋内,又看见了慕容恪的笑意。   白云熙清楚,没有慕容恪的手谕谁也不敢私自放表姐和表姐夫出来。倘若她死了,一定将罪加在盛林身上!心下着急,一把扔了那步摇跑了过去,将那白色丝绸夺过。   可那旁慕容恪却大笑,白云熙暗叫一声“糟了”便闻到这白绸“手谕”逼近的刺鼻香味。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确实中计,本想转身逼问,不耐刚转身就发现手软脚软,迈不出一步,便被,慕容恪横抱了起来…… 第一卷 第二章三选一   白云熙很早就清醒了,很冷静地自己穿戴好衣服。她的新襦裙不知为何有一道折痕,白云熙一手拉着一手撑着,可折痕了无变化。   她反复又试了几次,依旧如此,昨晚的记忆犹新,她一想到这折痕,便如同想到自己的身体般,突然没了力气。   最后,只剩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直到喜烛燃尽,灯芯化为灰烬趴在桌上不起,直到阳光透过窗棂。   “醒了?”慕容恪摸索着枕边,发现无人后睁眼,撑起半个身子后看到白云熙穿着粉色秀禾服坐在镜前。   白云熙没有回头,冷冷道:“昨晚你的话可作数?”   慕容恪起身,“嗯”的一声,再无其他。   门外小兵打开房门,对白云熙敬了个军礼,“夫人!”便进门帮慕容恪穿戴好军装。   洗漱好后,慕容恪回头,“你表姐夫一事重大,我们边走边说。”   这时一直坐在镜前的白云熙才有了反应,起身跟在了慕容恪身后。   长廊外青梅盛开,倒是和慕容恪的墨绿色军装,相映成趣得很。   “不用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吗?”白云熙望着那片梅林。昨晚的动静想必慕容老太太都已知道了,慕容府戎马一生而赢来的威望,貌似被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闺女闹了个大笑话。   李副官听到这儿的时候让随从都散了,自己敬了个军礼也退下。   白云熙不解,看着慕容恪的背影。心想他这样避嫌,可是要说昨晚的事?   “岳父可向你提起过你二哥的事?”   她低头绞着帕子,皱眉说道,“二哥?你扯远做什么?可是反悔了?”   慕容恪低头一笑,拿出那副白手套便要套上去,“岳父说你二哥刚来洛城便遇调职,你二嫂的预产期又是这个月,也想让我拿个亲笔手谕出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绸,白云熙顿时失神,不觉屏住呼吸,怕又着了一次道。   慕容恪挑眉,继续道,“可这手谕,我只有一张。你看,如何是好?”   白云熙见慕容恪手中的那张白绸,白纸红印,却无半个字迹。想必慕容恪这是要让她自己选择了。   白云熙不可思议地看向慕容恪,“没想到你会给我出这样的难题!”   慕容恪笑而不语,伸手摘了入亭的一枝青梅。白云熙见那双白手套在阳光下,刺眼得很。待他靠近后,又委实不敢走开。   慕容恪的胸膛靠近,白云熙别过脸去,只觉他柔着劲在给青梅找道,勾着她的头发虽不舒服倒也不疼。慕容恪好半响才把青梅插进她的发髻,又顺道闻了闻花香,才肯放手。   “夫人可别诬陷我,这难题,分明是白家所出。倒是我给你个建议,这手谕,该给你二哥。表姐在牢中我一样好吃好喝伺候着,可你二哥一旦到了北方,我这一句话的作用,可撑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呐。”他见白云熙发髻间的那枝青梅含苞欲放,衬得白云熙甜美可人,愈发得意了起来,尾音不觉提高了声调。   白云熙心里不痛快,但又不敢提起“盛林”二字。也不知道盛林现在在何处,只好望着别处拐弯抹角道,“笑话!你慕容恪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事到了这儿果真成了白家家事,”她回头瞄了一眼慕容恪,继续道,“旁的不说,我来洛城不久,可就是不知,慕容恪你说话作不作数?”   慕容恪颔首勾起了一丝笑意,斜乜着白云熙发髻间的那枝青梅转眼间明了,这夫人呐,精明得很。“哦?想知道那书生的下落?”   白云熙捏紧了那白绸,默不作声,生怕慕容恪让她用这手中的白绸三选一。   慕容恪拍了拍手转身要走,白云熙回过神来时听到慕容恪说道:“李副官早些送夫人回去,小心着凉。我去牢里瞧瞧表姐夫去。”   “唉——唉——”白云熙心中疑问还很多,就比如去不去给老太太请安。   不料李胜李副官一眼看破般立在一旁,“夫人请回,老太太一早已到西山庵里祈福,牢里肮脏,不适合您去。”   白云熙白了他一眼,这面瘫脸,一板一眼的假正经!本想骂他多管闲事,又怕惹来闲话,说老太太不在,她新媳妇当起家来了,只好做罢。   白云熙低头又想起了她表姐,可怜她表姐,牢里肮脏,她可怎么能待在那里安胎!白云熙愤愤不满地转身离开,李副官愣了愣也立马追上慕容恪。   李副官暗想,其实关押郁夫人的牢压根不肮脏,看这的待遇,有茶有点心,还有夫人的贴身丫头送来使唤呢!   “我随沁之唤你一声表姐,你可别让我太为难了。”慕容恪很少说软话,究竟是虚情假意权宜之策,还是真的对夫人的家人另眼相待,李副官也不敢随便猜想,毕竟龙源宝剑实在重要。   “少帅!财物虽是我家老爷护送,可我真真是碰过宝剑的最后一个人呐!求你看在沁之的面子上,放了我家老爷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宝剑没了,我赔!我把命都赔上……”说着郁夫人又掩面哭了起来,瘫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家虽有家规,可国有国法。姐夫在内受刑我根本说不上话,我唯一一道手谕已被白家二哥求走,你要赔,也看你赔不赔得起。”慕容恪皱眉,有些失意,眼眸望着透过牢里投在地上的那束光影,淡下声来。   表姐郁夫人又抽泣了几声,突然冷静下来,狐疑道:“少帅,难不成你也相信那招阴兵的谣言?!我们可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能信这些没有根据的谣言!”   慕容恪听到这儿的时候一笑,对上郁夫人的视线胸有成竹道,“表姐,多虑了。这宝剑确实价值连城,如今变成官司,也就不是一桩抢劫案那么简单了。沁之担心你的身体,你快劝了姐夫才是,我已准备一套别墅,静候佳音。”   说着郁夫人就看到慕容恪起身,再想向他说些什么,却被李副官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恪离开。 第一卷 第三章意外消息   白云熙手中揪着那无字手谕,在慕容恪的书房里坐立难安。   这不,刚将手谕铺在书桌前提笔又顿住,自言自语道,“这手谕,按道理是该写给表姐,可二哥那一言不合就叫板的性子,到了北方果真要让他送死去?”   白云熙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瘫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提着笔又迟迟不下手。   “沁之!沁之你在哪儿?你们这几个小兵挡我作甚,可知我是你们少帅夫人的二嫂!还不放路?我这大着肚子,动了胎气拿你们是问!”   白云熙抬头,这二嫂关昭凤人未到声先至,连忙起身迎了去。白云熙本想带着二嫂到客厅,不料二嫂反而绕过她进了书房,这时她才想起铺在书桌上的手谕还未收起。   白云熙走神,双手却被二嫂一把拽在怀里,“沁之呐!二嫂平时待你不薄,你看我揣着个大肚子也要来这里找你说上一说,你二哥明日出发,再晚可就来不及了。你可打算怎么办?”   白云熙侧过身来想到挡住书桌,可她还是低估了二嫂的精明,二嫂一眼便扫到书桌上的那道手谕。她立马一手撑着腰,咬着牙顶着个双下巴向书桌走去,那撑着腰的手如若掐着自己的肉般强迫前行。   白云熙见状不妙,“二嫂,二嫂你听我说句话!表姐在狱中也快生育,您再待上几日,我向慕容恪求上一道可好?”   二嫂抓起那手谕道,“沁之,你能想的到的爹何尝没想到?可是帅印就是昨晚被总统带走的!这手谕,”她将手谕甩了甩示意给白云熙看,“这手谕可是唯一的机会!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哥的性子,树敌太多,不能没了少帅撑腰,早有人放话在半路上等着取他的命了!难不成,难不成你……”说着二嫂抽泣道,“你想让我肚中的孩儿没了爹?”   白云熙连忙走到二嫂身旁扶着为难道,“二嫂哪里的话,我不是也在想办法了吗?”   二嫂摸着肚子,留着泪沉声道,“若还想着两全其美的办法?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可是要再搭上几条人命才肯作罢?!”   “二嫂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再搭上’?”白云熙轻蹙眉头,眼皮却突然跳个不停。   二嫂自知失言,静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书房一时便静了下来。   直到军靴“咯噔咯噔”,二嫂解脱般说,“怕是少帅到了,沁之,二嫂怀着孕,说话略有不妥——”   “二嫂来了?怎么没坐?李副官?”慕容恪接着二嫂的话,可白云熙怎么看都觉得两人有事相瞒。   “是!”李副官扶着关昭凤,另比手请说:“嫂夫人,园里坐。”   李副官带路,二嫂“唉”了几声被请了出去。   白云熙想去追问,却被慕容恪抓着手,白云熙不解。   “放手。”她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都说怀孕的女人情绪不稳,你二嫂英明一世,竟也一时糊涂了起来。”   白云熙盯着慕容恪抓着她的手,毫无疑问又是那双白手套。白云熙挣脱几次无用,“你昨夜可放了盛林?”   慕容恪松了手劲,牵着白云熙往美人榻走,边走边说,“我慕容恪说一不二。你坐下来听我说。”   “有什么可说?!只要他平安,我说过我愿待在你身边!”   慕容恪将白云熙轻按坐了下来,扶着白云熙的双肩半跪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盛家那个少爷,今早死了。”   白云熙盯着慕容恪的双眼,愣杵了几秒后笑道,“呵!说什么笑话?”   慕容恪沉默着,半响说了句“对不起”。   白云熙这才变了脸色,将慕容恪的双手推开,站了起来,指着慕容恪的鼻子大喊大叫道:“是你做的!是你!我已经留在你的身边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慕容恪,我果真被你耍得团团转!”   门外小兵被惊动,刚要进来就被慕容恪一个眼神遣回。   慕容恪一把把白云熙抱在怀里,安慰道,“沁之!沁之你冷静一下,你还有我!”   可白云熙此刻哪里冷静得下来,她简直想把慕容恪活剐了!   “慕容恪你放手!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盛家。对!我要问盛老太太!盛家就盛林一个男丁,怎么可能死?你说,他怎么可以死!”白云熙哭红了眼,又因和慕容恪推搡所以用力过猛,有些喘不过气来。   慕容恪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过了劲,紧忙松手。白云熙推过慕容恪想要逃走,跑得过急勾住门槛,差点摔倒,好在慕容恪一手抓着了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捞住。   可白云熙躺在慕容恪的臂弯里看到背着光的慕容恪,越看越模糊。   “沁之?沁之!”慕容恪感觉到白云熙的身体软了下去,他连忙把她横抱到美人榻上,转身冲到外头对小兵吼道,“医生!快去找医生!”   而后他又回到了屋里坐在了白云熙身旁,闭眼扶额,待李副官走近后他说,“去将桌上的手谕送到白公馆交给我岳父。”   李副官点头说是,这时慕容恪又伸手叫停了李副官,“哦对了,将南亭街的那套别墅打扫干净。”   李副官想着那套别墅临近郊外,风景秀丽确实适合夫人静养。于是说道,“那可需移植一些夫人最爱的青梅过去?”   慕容恪睁眼看向李副官,李副官自知多话低头认错,慕容恪转头看向白云熙,有些疲惫道,“她今日这样你也知其中缘由,我怎敢让她再离我半步?别墅是给郁夫人准备,你将那两人接去,记得再请个接生婆伺候。”   “少帅实在周到,我这儿就去办。”一溜烟功夫李副官已离开。   慕容恪看着白云熙喃喃道,“给你一道手谕并非为难,只是想让你无暇再去想那个盛林,可我千算万算,倒把自己摆了一道。呵呵,沁之,我突然有些嫉妒起那个姓盛的了。” 第一卷 第四章以爱为名   “还是不吃吗?”慕容恪背手站在廊前,独自一人看着夕阳西下,晚风轻拂,捎来青梅花瓣朵朵,落在慕容恪肩膀上,好不落寞。   李副官站在背后,点头称是,“少帅,郁夫人已被劝出,和郁连忠均被接入别墅。李胜请示派兵把守。”   慕容恪想了想,白云熙对盛林出事的消息反应这么激烈,若是逃走去找盛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倘若派兵把守,将表姐圈禁起来,既能保护又能留住白云熙,也非不可。   慕容恪说道:“嗯,去吧。”   李副官离开后,慕容恪接过丫鬟端来的那碗热粥,进了房门。   此时的白云熙盖着被子背对着门,但听到慢悠悠“咯噔咯噔”的走路声立马就能想到慕容恪这个人。   这些天白云熙不哭不闹,虽没了那日的烦恼,但在慕容恪眼里着实恐怖,就怕白云熙爱得太深,寻了机会自寻短见。   白云熙侧躺着,露着一只白玉胳膊也无所谓。慕容恪担心她着凉,坐在床沿将粥放好后便伸手去拉白云熙。   白云熙无动于衷,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想起了她和盛林的初次见面。   记得当日,白云熙还没喘口气便站在了学堂后窗外,偷偷摸摸露出半截脑袋,双手扒着窗沿,脸颊枕在手背上,大眼睛眨了眨,便向贴身丫鬟小翠问道,“小翠,哪个?”   “我打听好了,是坐最后一排的那个!单独的位置!”小翠心满意足地说道,可还是不放心地扶着白云熙。   因为来得晚,又在路上耽搁了好一会儿,现在已快响午,学堂正放学。   好在白云熙要看的人还在桌位上努力练习着书法。远远看去,就如一副丹青画,毫无掺杂,温润的轮廓一点也没有军官的架子。   就在白云熙无比陶醉、忘我地欣赏着未来丈夫的时候,突然一道如鹰般犀利的目光从门口向她扫来,白云熙顿时惊醒,脑袋“叮”地一声拉着小翠逃离现场。   “快跑!”白云熙猫着腰小声对身后的小翠说道。   为什么害怕呢?白云熙当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道目光紧紧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安安静静,却让她心里猛地感受到一击。就感觉,自己像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叫她拽着小翠的手直发冷汗。   现如今,她将慕容恪的手甩开,却被慕容恪强制拉了起来,包着被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明白那时害怕的缘由,因为那个人就是慕容恪,更因为命运同她开了个玩笑,错认了人将三人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慕容恪拿着汤匙在碗边勾起满满一勺,沿着碗沿顺了两下,轻轻“叮叮”两声,紧接着拿到嘴边吹拂,柔声说道,“就算想去找他,也得有力气离开。吃吧,我跟你说个好消息,表姐已接出来了。”   白云熙抿着嘴依旧不开口。慕容恪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一手用虎口扼住白云熙的嘴巴,待她微微张口后另一手强制将粥喂了进去,任凭白云熙挣扎也不心软。而后慕容恪用手抹去白云熙嘴边的粥,在她耳边低语,“沁之,你可知我吃醋了?”   白云熙红着眼盯着慕容恪,她才不管慕容恪到底吃没吃醋,这有什么所谓的?盛林死了,难道慕容恪妄想这就是结局吗?不,永远不会就这样算了!   突然李副官来报,白家二少爷白云磊抱着新添的小小姐来看夫人。   慕容恪头也不回,望着白云熙似乎还在等待。白云熙动弹不得,索性闭眼。   “知道了,请进来吧。”慕容恪想着他的面子白云熙不给,那新添的外甥女难不成也不给吗?于是他告诉白云熙道:“你二哥知道后将你二嫂骂了一顿,两人险些打起来,你二嫂动了胎气,前日早产,好在母女平安。”   那旁白云磊带着个奶娘进来,那奶娘怀里抱了个孩子,白云熙愧疚,虽依旧不开口,但是已主动起身往白云磊方向看去。   慕容恪看情形终于松了口气,“李副官,还不快去泡茶。”   李副官点头称是,退了出去准备茶点。   白云磊坐在一旁说道,“沁之,你二嫂不该多话,你们夫妻新婚燕尔才是,都怪你二嫂。我已经训过她了,好好养好身体,你看,连芷游都出来给你赔罪了。”   白云熙低头揉眼,“二哥,说笑了。我好着呢。”几天未开口,白云熙的声音略带沙哑。   “沁之,那盛家小叔都说了这事纯属偶然,你不该再和姑爷怄气,可是盛家祖母急忙想送他出国才上的那架飞机。”   “盛家小叔与我们白家早有生意往来,先不说他还要仰仗大哥,就算没有,这洛城,谁敢在背后议论我们的慕容少帅?”白云熙眼带嘲弄,对慕容恪一眼略过。   慕容恪拧着眉,和白云磊对视了一秒。而后白云磊接过孩子,许是动作粗鲁,芷游一下闹腾了起来。白云磊束手无策,略显尴尬道,“沁之你好好休养,芷游许是饿了,我带她回去给你二嫂瞧瞧去!”说着讪讪一笑,看向白云熙。   白云熙微笑点头,“二哥快些回去吧,过两天我回去看你们。”   白云磊如释重负,应了几声便带芷游回去了。   房门被门外小兵关住,慕容恪甩了个眼色,白云熙只当没看到,端起粥来细细品尝。   “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怀疑上我。”慕容恪背着手,语气颇不悦。   白云熙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仰着头垂眼看着手中的碗里说道,“不止怀疑你那么简单,而且还把所有悲剧都算在你头上。”语气虽平淡,但慕容恪却见她握着汤匙的手在克制着发抖。   慕容恪缄默,白云熙嗤笑一声道,“确实,你要说此事与你无关也属正常。那飞机爆炸时盛林不过作为一个附属品而已。可我哪里知道,一个能随意调动官职的人,是否拿一包炸药也是很随意?毕竟慕容恪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不是吗?无人监管下捏造个意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慕容恪怅然,原来他在白云熙心目中是这样的人。“今日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待往后,你迟早要还回来的。   白云熙的手一顿,心想:不同我计较,难道是因为我今日身子不适吗?慕容恪该不会在说圆房的事吗?不行,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要逃出去!国内国外,总有我白云熙立足之地! 第一卷 第五章越江清寇   “沁之,洛城地属南蛮,对比闽城冬日确实潮湿得厉害,你大哥的腿疾前几日又复发,你可怪我没来看你?”大嫂吴雅冰坐在白云熙床沿削苹果,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未抬头,只是帮白云熙掖了掖被角,担心她再度着凉。   “怎么会?咳咳——”白云熙咳了咳,看着大嫂有些心疼。大嫂曾是位护士,大哥因有腿疾进了医院才与大嫂认识。爹又趁大嫂家里有困难让她嫁给大哥,两人虽相敬如宾,但大嫂淡淡笑容下却一点也不快乐。   “你二哥也真是的,偏要扰你清静,如今反倒害了感冒。”大嫂切了一小块苹果递给了白云熙,“呐,补充点水分,我待会吩咐晚饭后再将那药端给你,你可得学乖点,喝干净才是,可别再耍性子了。”   白云熙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大嫂也在劝她别和慕容恪置气,便安慰道,“慕容恪连出生几天的小芷游都请来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气的?”末了又添了句,“大嫂你放心照顾大哥吧,我好得很。”白云熙暗叹,对于盛林来说,她能活着,好得不能再好了。   吴雅冰看着白云熙出神的样子,笑着说,“可是有什么心事?”   白云熙回过神来,眼眶刹那间便要溢出泪水,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小无母的白云熙,脑中浮现“长嫂如母”四字,便想告诉大嫂她心里面的全部想法,刻不容缓地想倾述。   白云熙坐了起来,往吴雅冰靠近了一点,神色凝重地说道,“大嫂——”   突然门被打开,慕容恪走了进来,白云熙喘着气,突然无力,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白云熙的眼却盯着慕容恪靠近。那感觉糟糕极了,活像坠入零下一百度,她全身冻僵后再沉入深海中无助。   慕容恪向吴雅冰说道,“大嫂,失礼了。我刚得到消息,南苑山贼叛乱,林霆趁乱派兵越江清寇,看样子我要出门几天,沁之就有劳大嫂照看了。”慕容恪说完看了白云熙一眼,不知为什么,白云熙总觉得慕容恪的那一眼别有意味,就像在告诉白云熙,他已扼住了大嫂的脖子,若她白云熙敢有什么“作为”,大嫂便插翅难飞。   吴雅冰也没了笑,淡然说道,“少帅为保一方太平家国难衡,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能出点力也是极好的,你就放心吧。”   慕容恪点头,但迟迟没有离开,好像在等白云熙说什么似的。   吴雅冰见慕容恪视线停留在白云熙身上,而白云熙却又在假意啃着苹果默不出声。吴雅冰心下明白这两人的心思,便用手摇了摇白云熙的手肘,待白云熙不得不回过神来的时候,微微一笑转头示意她对慕容恪说些什么。   白云熙愣了愣,而后清了清嗓子道:“早点回来。”   慕容恪顿时眉开眼笑,爽然答应了一声“唉”,转身便走。   待慕容恪离开后,白云熙问道,“那南苑可是南北交界之处的那个南苑?”   吴雅冰想了想,点头道,“越江南下,应该就是。”   白云熙一下心中的疑团一下便明朗起来,原来那北方统领林霆南下试探起慕容恪来了。   “可为何要亲自出门?不过试探而已。”   吴雅冰拿着帕子低头一笑,“这时候倒在乎起了?早些发什么呆呀?”   白云熙的耳根红了起来,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   吴雅冰刚要笑话白云熙,忽然李副官又来报告。   “进来吧。”白云熙和吴雅冰对看一眼说道。   只见李副官手中拿了几枝青梅进来,说道,“少帅亲自折了些青梅放置花瓶,说给夫人赔罪了。”   吴雅冰打趣起白云熙道,“倒白担心你们了。”   白云熙这下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喃喃说道,“李副官快别管那花了,慕容恪他为何要亲自前去?”   李副官颇有为难,难不成说为了探一探那宝剑是否招阴兵而去?最后勉强回答道,“这南苑本是夫人一家前来时钱财尽丢之地,少帅可能是想追寻那龙源宝剑吧!毕竟郁夫人的产期也到了,总归要让她彻底自由才是。”   吴雅冰笑着起身接过那束青梅说,“李副官,你尽管去帮少帅吧,这些我来安置就好。”   李副官看向吴雅冰,点头称是,也尽快退了出去。   “大嫂,你可相信慕容恪有那么好心?”白云熙看着大嫂拿着青梅左看右看。   大嫂听到这话的时候轻蹙眉头,手中一顿,但又继续摆放青梅,口中也没闲着,“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慕容恪?他可是你夫君,每日‘沁之沁之’地叫,毫无耐烦之意。可你呢,怕是连他的号都不清楚吧?”   白云熙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虽是理亏,但依旧倔强地选择自动忽略。   大嫂一看,便笑道,“好啦,大嫂无儿无女,一直把你当做女儿看待。虽谈不上自幼看着你长大,但你的性子大嫂还是摸得透的。甭不好意思,过日子要紧。这话我说倒不打紧,要是你哪天问了慕容府的人,转眼就到了慕容老太太的耳里,”随后点头继续道,“少帅这眼光着实不错,挑得一手好花。少帅号净轩,可记住了?”   白云熙嚼着苹果,低垂着眼帘被大嫂装进花瓶里的青梅,点了点头。可她转念一想,盛林如今不见踪影,她没想着怎么让慕容恪一命偿命便是极大的恩赐了,如今若让她亲昵些称慕容恪为净轩,怎对得起盛林一片苦心?反正白云熙是打死不相信盛林出了意外死亡,所以她这几日也就做出了个决定——寻了机会逃走!   “外头何事?不知你家夫人有病在身不宜扰心吗?”   白云熙被吴雅冰的话吓了一跳,这时才注意到外头几个声音在争论,便说道,“进来说!”   这时门被开了,一位妇人小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夫人,我家郁夫人难产,可要救救她啊!”   “表姐?!”白云熙惊叹一声,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自然担心起来。倒是吴雅冰当即立下回头对白云熙交代道,“你派人去新城医院请洋大夫来剖腹产,我且先去南亭街别墅瞧瞧!”   白云熙点头,两人立马分工。吴雅冰走出之时那妇人起身来扶白云熙,白云熙边穿衣边向外边叫道:“来人——” 第一卷 第六章一波未平   月色朦胧,慕容恪将缰绳拉紧,马儿抬蹄徘徊。慕容恪领军一千于江畔观望,看着浪花推搡,江水汤汤。   “不曾想过两百余人的山贼竟紧追林霆两千精兵过江。”慕容恪拧着眉,眼眸微敛,运筹帷幄间西风凌冽,孤月倒挂江面随波飘荡。   “难道,是龙源宝剑?”李副官大胆猜想,这招阴兵的真实性。   “李副官,今晚让大伙就地休整,你再前去请陈老板往老巢递名帖。”慕容恪决定先礼后兵,探探虚实。   “是,可是少帅,我们此次也就领兵一千,是否吃亏?”李副官担忧道,他的担忧并不无道理。   “陈老板欠我个人情,他会告诉你怎么做。”慕容恪胸有成竹,他知道,陈老板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是!”李副官扬起马鞭,驾马转身离去。   慕容恪看着眼前孤寂的景象,不知为何连连想要知道白云熙。他脸上带着寡淡的神情,嘴角忽现一丝和煦的笑问道,“府上可有消息?”   一小兵骑着马向前一步道,“并无大事,夫人和嫂夫人前往南亭街别墅,郁夫人难产,新城医院的洋大夫前来剖腹产。具体情况如何还未传来。”   慕容恪点头示意知道了,那小兵立马退了下去。   而此时,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郁夫人房门外焦急等候。   “夫人!夫人!郁夫人让你进去!说有话对你说!”小翠“啪”的一声打开房门,冲着白云熙说道。   白云熙皱着眉头,紧忙进去,只见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去,地上的纱布染了一段一段的红,那帐幄另一旁,郁夫人的人影依稀可见。   “啊……啊……”声声撕叫扯得白云熙的心一块一块往下坠。白云熙因身染风寒,不敢太过靠近。   “表姐!你加把劲!洋大夫马上到了!”白云熙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安慰郁夫人。   “沁之……我……我怕是不行了,”白云熙感受到郁夫人深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些,“临死前就想告诉你两件事,”说道这儿的时候郁夫人抽泣了两声,又继续道,“我是自愿进牢的,和少帅并无关系。还有一件事……我家老爷,就拜托你了。”   这时洋大夫拿着医药箱,带着几个护士进来。   大嫂吴雅冰本就在里有帮忙,便劝道,“表姐,好了别说了,留着劲生孩子!”   白云熙愣在那里,最后被一位护士连推带拉地劝了出来,门又被重新关上了。   白云熙心微有愧疚,但想着去煮点粥让表姐待会吃,随行的人都让她安排去帮忙了,而后她也不知往哪拐了进去,竟到了后门。   她的步伐虽急却轻,只见那固守后门的两个小兵坐在地上闲聊,她本想趁没发现之前往回走,不料却听到两人的对话。   斜戴帽子的那位抱怨道:“找那宝剑才是正经事!为何要我们固守这南亭街别墅?简直浪费兵力!”   正戴帽子的那位说道:“你懂个肾!以为我们是护卫兵吗?少帅这是在圈禁郁夫人,你个傻大头!”   白云熙的心猛地被这话重击般,明明前几分钟还为此对慕容恪微有愧疚,可现在呢,她的脸颊又红又辣,活生生被自己刮了她好几个巴掌的感觉。   斜戴帽子的那位反驳道:“哎呦喂!你才懂个肾!你以为夫人一家丢失的宝剑少帅为何如此看重?肯定是为了那个‘招阴兵’的传言!夫人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少帅选中,肯定有一半宝剑的功劳!”   白云熙云里雾里,那龙源宝剑也不是白家的东西。   正戴帽子的那位辩解道:“说什么笑话?我可听说那宝剑是寄放在白家的!你说这郁老爷为何至今还被关押?还不是被告的!”   斜戴帽子的那位激昂道:“呵!咱少帅谁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一个人一句话的事!将来原告将龙源宝剑双手奉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唉唉!说这些干什么?走走走!去买几个热包子吃!”正戴帽子的那位哎哎几声没有被重视,斜戴帽子的继续道,“今日郁夫人生产,哪里还有力气逃?”   白云熙咬着牙,原本掖着的双手不知何时掐起了自己。冷风瑟瑟,她的泪被风揿进了脸颊。她一直不明白慕容恪压着她的原因,朦胧间还一度往爱情方向理解,可如今她全看透了,这实在太糟糕了,她对慕容恪是实打实地失望了。原本以为爱情就是她耍脾气的资本,现在看来,她连姿色都没有,还资什么本!   白云熙未嫁进慕容府便听说过慕容恪百战百胜,胜迹传遍,这次既去找宝剑,那宝剑必定收入禳中。至于她……白云熙觉得她完全没有什么用,盛林已死,慕容恪的伪嫉妒心也算计不到别人头上了。现没人看守……也许,就是逃走的好时机。   记得当日聘礼一到,白云熙跪在祠堂里求白父退亲,白父一巴掌都快打到耳边了白云熙依旧挺直了腰杆,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等待。白父到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轻轻刮过她的脸,无奈道,“这慕容恪万一挑一,你以为是你挑人家?可是人家糊了眼才看上你呦我的傻女儿!算账倒是一把好手,怎么这方面少了根筋啊!可急死爹了!”   当初白云熙只是肩头忍不住垮了下来瘫坐在地上胡思乱想,而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她一根筋,对爱情执着得让自己也害怕了起来。虽说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好在她没有陷入慕容恪的温柔漩涡,以致现在能这么决绝地离开。   “这个新城的洋大夫几乎意味着痊愈,看在新生儿降临的份上,想必慕容恪断不会怪罪到表姐一家身上,又加上宝剑得手,最终的结果,不过一个我离开而已。”白云熙站在小门门口回望,隐约又听见那两个小兵的声音,便连忙跑开。   “谁?”正戴帽子的那位一路小跑,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哪有人?咦?这是谁的帕子?”斜戴帽子的那位从地上捡了一条滚边真丝白帕,上面赫然写着“沁之”二字,再无其他。 第一卷 第七章一波又起   一夜已过。   “少帅,据情报林霆还不知道宝剑就在南苑龙虎山山贼手里,此番这么大的动静,纯属意外。但——”李副官头无意识地低了低。   “说。”慕容恪坐在一张楠木雕花官帽椅上,单手撑着下颌,脸上神情无喜无悲。   “被逼回北岸不过临时得到的上级命令。”李副官自己都觉得话有矛盾,林霆既不知宝剑情报,又是为何对山贼使诈?   “林霆能伸能屈,逼回北岸不过名正言顺而已。”慕容恪浮现笑意,确实欣赏这只老狐狸。   “那宝剑……”   “照计划运药入巢。得不到宝剑,也要探出点虚实来。”慕容恪转了转手中的茶盏,顺着喝了口茶。   南亭街别墅可没那么闲适,现在正乱成一团,郁夫人喜得贵子,但少帅夫人只留下一条帕子却不见了人影。   南亭街别墅连慕容府的人都不敢惊动,惊慌之下大嫂吴雅冰命兵分两路,一路寻找,一路回白家禀报。白父听闻后晕倒,自认无颜见人,一时间竟病倒在床榻。大哥白云峰素有腿疾不便出走,可二哥白云磊新官上任,官务在身被盯得紧紧的,竟也没办法。   最后大哥白云峰拍板决定道:“少帅外出,慕容府无慕容老太太做主,小妹尚小,定留有人暗处照看,回慕容府告之,越快越好!”   慕容恪此时还不知情,只身坐在山贼老巢会客厅里。   二当家大鼻子堪称山贼里的头脑领袖,因先天独腿多待在老巢,此时坐在木质轮椅上对慕容恪长揖:“身有不便,望少帅担当。”   慕容恪冷笑,“无需多礼。”   “多亏少帅荫护,北方军阀才不致赶尽杀绝,让我南苑南苑龙虎山一家人得以安然。”   “今日前来,是为我家夫人钱财。”   “小人不解。”   慕容恪斜乜一眼,继而端起茶盏说道,“我只需要回龙源宝剑,其他的一概不究。”   “少帅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宝剑?”   慕容恪缄默不言,转动着杯盏观察,却对大鼻子满不在乎道:“难不成二当家不知,‘鹬蚌相争’的道理?实不相瞒,今日南苑龙虎山的饭菜里全加了毒,若是半刻钟内没有解药,你们地府相聚也不错?”   大鼻子大惊,少帅一向说到做到,于是簌地一声串到地上,以头杵地,跪着筛糠道:“少帅饶命啊!”   慕容恪看到大鼻子这般反应很是满意,“我无意刁难,你只需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即可。”   大鼻子何等精明,一猜就着,“昨夜与北方军阀交易时大放金光,着实让人吓了一跳。我大哥迷信临时变卦,这才惹怒了北方军阀,越江交战。”   “说重点。”慕容恪可没时间耗。   “宝剑……那宝剑昨晚已被大哥送往别处……今日听闻被北方军阀抢走……但……但不知是真是假。”大鼻子双手颤抖着,看来这宝剑对慕容恪确实不一般,可遇到“黑吃黑”也让他很是苦恼。   就在这时,李副官匆忙进来,在少帅耳边低语。只见少帅猛地拍了桌,杯子蹦得有三寸高。   大鼻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为自己惹怒了慕容恪,哀求道:“少帅饶命啊少帅!”   慕容恪愤懑,剜了一眼大鼻子后瞟了眼李副官,大喊一声:“追!挖地三尺也给我捉回来!”   李副官敬礼称是,连忙带队搜查。   慕容恪心里苦极了,白云熙把他的心都要撕裂了,白云熙不要慕容家也就算了,怎么连白家也不顾了吗?   这下洛城可就热闹了,只见军队官兵手中各自揪着一张画像,兵分几路各自寻人,简直快把洛城给翻个底朝天!寻常百姓以为南北两地将要有场恶战,纷纷上街购置粮食,短短半日便成了洛城米比黄金贵的状况。   最后要不是有几位“有幸”被抽中的姑娘说出缘由,恐怕大伙儿打包好家当都要逃出城了!   白云熙还没笨到穿着那缕金孔雀蓝洋缎马面裙招摇过市,而是换了当下婢女最朴素的麻色袄裤,行动自然方便些。她也算是聪明,买通了洛城云雨之地的花阁一位女婢小红,借住在了她的房里。因此当然她没遇到过追查她的官兵,自然和早些时候的寻常百姓一般认为是国家大事。   白云熙内心有些矛盾,喃喃自语道:“国家国家,有国后有家。慕容恪果真没让我失望。这样一来,慕容恪无暇管我的同时,也顾不上找谁麻烦了吧?”   此时白云熙窝在被窝里,这地方不及慕容府半分,暖炕都没有更不用说地暖。白云熙看着唯一一个取暖的小灶,上面的那壶水早就开了,壶盖“砰砰砰”地一直想蹿到地上去,一弧的水汽跳水似地往外蹦,在此时格外有意思。那是今早小红出门前特地烧的,这壶水可以给这个屋子增加点温度。   “砰砰砰!”白云熙抽了神似地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手不觉拧着被角,只听到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叫骂道:“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了!我耳朵可尖着呢!出来干活!再烧水费柴火,嗬!我就把你点了当柴火添!”   白云熙不想也知道这是老鸨,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老鸨叉着腰那艳色纱绢随着叫骂起声起伏的模样。怎么办?可不能被发现了!   白云熙掀开被子趿履东张西望,想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可这一眼望尽的几平小屋,哪有地方躲可言?更何况家具只有两个土坑床,一张樟木椅子和一张方形简桌,想躲进柜子里都没!下人的房间果真随意,一分钱不肯花在别人身上。   好在门闩着,白云熙盘算着如果这老鸨不善罢甘休的话就跳窗走人。   待她走到窗边的时候,就听到门外头小红的声音靠近:“桂姨!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在这儿?你屋里是谁?怎么还有烧水声?”   小红畏畏缩缩答道:“可……可是风声作祟。”   一时间外头没了声音,白云熙本想推窗看外头距离地面的高度,不料这房屋年老失修,一碰,“咿呀——”一声长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它的身上,纵使这窗棂有了灵魂是位老者,也会因得到关注而窃喜一番吧!   “死丫头还说没人!大头,给我把门砸了!”说着“砰砰”两声,门被撞了。好在这门还算结实,外头的那个人只好作罢,另寻帮助。   而后小红哭声渐大,那个桂姨见状愈发忘形,继续叫骂道:“好你个下三滥的死丫头!吃里扒外!哪里带来的野汉子?想男人了来找我,我给你安排!还有钱养家!”   又有“咚咚咚”的声音传来,白云熙内心一震,这明显是小红磕头的声音。   “桂姨求你饶了我吧!”伴随着小红嘶声力竭的哭声,几个杂乱壮实的脚步声靠近,口中催赶着:“快!快!” 第一卷 第八章听天由命   就在白云熙半条腿伸出窗外的时候,木门被撞开了。白云熙心一揪,狠下心来准备从二楼往一楼跳的时候,被一个壮汉一把拉回,跌坐在地板上。   白云熙惊慌失措,几个陌生人团团将她围住,那种不安全感第一次在她的心底里抽出一丝芽来,嫩芽时不时触碰她的心壁,却勾出一道道血痕。   不知为何老鸨突然变了个声调说道:“呦,藏了个女娃娃?”说着转头去看小红,小红跪着低头,抽泣着一言不语。   老鸨扭着腰走到白云熙的身边俯身,那支捏着纱绢的手将白云熙的下巴抬起上下打量,着装不好但脸蛋也是上好的,若是换了那若隐若现的纱裙,肯定全洛城的男人都排着队!于是说道,“这货色倒不错!”身旁几位壮汉听完哈哈大笑。   那纱绢上刺鼻的廉价香水让白云熙想作呕,她甩开桂姨的手,怒视道:“你动我一根手指,我会还你十倍!”   老鸨明显一愣,看着这丫头说话这么有气势,抬头对几个壮汉说道,“这小丫头片子口气还真大,看来缺了点‘调教’啊。”   几大壮汉忍不住两眼放光,白云熙纠结,若是说了她的身份,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可若是不说,她真的完了。   早上她才听小红说起有几位官爷又来了。若是没猜错,应该就属于慕容恪,于是闭眼说道,“我是白公馆的大小姐白云熙,慕容恪的老婆!”   除了小红,面前的几个似乎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似地,哈哈大笑后那个桂姨嘲讽道:“你要是慕容恪的老婆,我就是慕容老太太!”   “我是不是慕容恪说得算,还轮不上你评头论足。”白云熙颤抖着,但她的手指抓着袖角使劲下压,似乎要将全身的紧张如同水分般随地心引力往下坠。   可这一番话把老鸨惹怒了,老鸨立刻尖声骂道:“贱人我告诉你,在这儿花阁我一人之下!今日兵官忙于工作,怎么也不会来光顾我这小店,我管你是白云熙还是红云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少受点皮肉之苦还能让你多赚点钱养老!”   白云熙一字一句道:“你敢让我接客?慕容恪让你全家都接客。”   老鸨回身“啪”地一声将白云熙打了一巴掌,白云熙脸上的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姑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给她上点麻片儿!”   这儿麻片儿如烟草同丝状,却有两种吃法,一为放入烟斗吸食,二为直接咬嚼品味。因味奇苦,多为吸食。但对于烟草来说更容易上瘾,可这在洛城可是明令禁买卖的!   只见一婢女端了一盘麻片儿上来,一大汉主动向前来擒住白云熙的下巴,另一大汉将白云熙双手反剪着。白云熙缩颈斜乜气喘吁吁,桂姨撬开白云熙的嘴巴,抓过一把麻片塞进白云熙口中。   桂姨这时叫嚣道:“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想要当慕容太太?我给你个机会当慕容姨太太!给我吃!使劲吃!”   白云熙顿感一阵苦味直灌脑门,她挣扎着,帘帘泪水浸湿了她的眼。   这无疑对白云熙来说胜似刑罚。大伙见样只觉满身怨愤都得宣泄,白云熙越挣扎他们越开心。   白云熙泪眼朦胧,恍惚间只觉双手得以解脱,可口中的苦却蚀骨般往下钻,散到五脏六腑后把白云熙的所有本能都推到背后,她满脑子空白,只因辣口还可用水缓解,可这苦从未听过用什么缓解。   这时桂姨正在交代几位大汉:“这位美人细皮嫩肉的,往后当上了慕容姨太太你们还得仰仗着呢!哈哈哈哈……”   白云熙起身,趔趄来到窗边,众大汉因听了桂姨的话心里略有斟酌,怕白云熙以后回来算账,又认为白云熙想要呕吐才到窗边,便都闪躲在一旁。   白云熙哭虽哭,可刚刚听见一阵整齐的脚踏声徘徊,便觉得是慕容恪的兵就在附近。   于是趁大伙都不注意的时候往下俯身一跳,脑中还在思考着怎么引起官兵的注意,转眼间,白云熙已然落地。   她抬眼看向她跳下了的那个窗口,此时桂姨等人一脸“你等着瞧”的模样,随后迅速消失在窗口,“踏踏踏”的一阵杂声响起,大伙都跑着下楼来捉她。   尖叫一声显然让街道的商人都是一惊,然而或许“新来的”想跳窗而逃的场景已经多得让他们有了抵抗力,百姓及行人又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白云熙扭着脚,疼痛撕扯着她的每根神经,看来追上官兵是不成的,白云熙想也不成想便哭着大骂道:“慕容恪死王八蛋!慕容恪缩头乌龟!”   这句话白云熙用了吃奶的劲儿喊出,白云熙左右瞥了一眼,街道里每一个人似乎都停止了动作,她明白终于成功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她屏着呼吸凝望着官兵队伍的尾巴,甚至忘记了哭泣,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口中的苦味,一手拉着扭伤的那条腿往前一步一挪,只怕军队的尾巴也隐没在街角。   突然白云熙看见队伍的尾巴旁新出了一列面向她走来的新队伍,她舒气,笑着笑着又骂了几句“白云熙活该”的话,待军队领头的小兵靠近后,她又抽噎着。   桂姨带领着几位壮汉想要来捉白云熙,碍于军官又不好动手,桂姨便谄媚道:“官爷莫管这新人,快,快,里面请!前几日又来了几位美人,包您满意……”   那领头军官头盯着白云熙,侧手示意桂姨停止说话。   “你叫什么?竟然公然辱没少帅和少帅夫人?”此时仿佛全洛城的人都在等她回答。   白云熙抹了把眼泪,苦笑低声道:“白云熙,字沁之。夫君慕容恪,字净轩。”   那领头军官回头和大伙兵官相视一眼,大伙面面相觑,随后领头军官想起什么似地将手中的那张画像展开对比,白云熙透光见那画像是放着长发,便一把将发钗拔下,一卷长发散出。领头军官再一对比,连忙敬礼。 第一卷 第九章苦中作苦   领头军官将白云熙搀扶起,白云熙“嘶”的一声,领头军官抱歉道:“夫人暂且忍忍,我派人通知少帅,因在街上又遇这等事,怕有损夫人名誉暂不得称呼,失礼。”   白云熙摇摇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且和你们先走。”   领头军官点头称是,白云熙临走前忽然想起了桂姨一伙人,便回头冲桂姨一笑:“我会还你的,加倍。”   桂姨趔趄,身后几个大汉扶住了她,她的脸色毫无半点血色可言。   领头军官向身后士兵使了个眼色,一路士兵立马向前将白云熙团团包围护送,另一路士兵去“请”桂姨等一伙人。   不久,慕容恪开车赶来,在未知的时候总是想着要怎么惩罚白云熙,让她记住逃跑的教训,可真正知道了消息后,他的心和眼一样沉着,听那小兵报告说在花阁找到她的时候,他双眼充血,只怕她受了什么玷污。他是真的爱她,那么爱她,恨不得让她和他融为一体形影不离,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能让别人这么对待?   汽车“哧——”的一声停下,白云熙眼巴巴地看着慕容恪走下,她细听脚步声,慕容恪那纹丝不乱的“咯哒咯哒”声已不见,他一路小跑着,白云熙的味蕾被她的跑步声激活般,耳中声音顿失,鸣声中她看见慕容恪的脸靠近。   白云熙只记得当日慕容恪并未发火,再她说了被迫吃食麻片儿一事后,更是以飞快速度赶去医院。   白云熙第一次觉得权利的可怕,真的,她没有了头衔之后,什么也不是。   这多么可悲?白云熙暂时还不愿想这件事,因为还不想苦中作苦。   听闻最后慕容恪把花阁拆了做孤儿院,那桂姨以什么罪名进了监狱白云熙也就不了解了。   慕容恪半天没和她说话了,虽说这与她当初预想的结果偏差有点大,但这也实在不符合慕容恪的性格啊。   白云熙蠢蠢欲动,和慕容恪虽还有一大笔账没算,但这次确实是因为慕容恪的缘故才得以躺在医院柔白的病床上休养。她第一次觉得医院的白,白得可爱。   白云熙午饭后闭眼准备午休时,听到慕容恪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门。白云熙竖起耳朵倾听,但慕容恪仿佛一动不动伫立在她床前。   李副官进门报告的时候,明显听到慕容恪“嘘”的一声。而后白云熙辨别出李副官后退一步,似乎在请示是否出去谈。   当然不久后轻轻扣脚立正。   李副官压低声音道:“花阁清理后,发现了一本账簿。里面记载着麻片销售,竟有北方的信息。”   “嗯,知道了。收起来。会有用到的时候。”慕容恪缓声说道。   白云熙眯着眼偷看,只见李副官点头,随后离开,而慕容恪呢?白云熙看到他的时候着实一惊,因为慕容恪从头到尾,一直都盯着她。   慕容恪勾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白云熙知自己被拆穿,便不再假睡,眼睁睁看着慕容恪。   “我已询问过医生,回家休养也可。你再休息一下,我带你回家。”慕容恪说这话的时候难得暖暖的,就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一样。其实慕容恪在笑的是白云熙的对街骂他骂自己的计谋。   白云熙打不定主意,狐疑地看着慕容恪,以慕容恪的性格怎么会对她善罢甘休?而转眼一想,她这样希望慕容恪找麻烦,到底是贱呢还是在期待些什么?   慕容恪瞧见了白云熙那满是疑惑的样,看透般吓唬道:“我这人比较不一样,喜欢秋后算账。”   白云熙冷笑一声,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说道:“此‘秋’‘真秋’亦‘假秋’?”   慕容恪立了起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悠哉说道:“看心情,或看你表现。”   白云熙这短短半日已知近日洛城的兵都是为她而来,这段逃离的时间里,她一面假意洒脱认为慕容恪对她这个人的存在满不在乎,另一面又怕极慕容恪让官兵贴出处罚白家或表嫂的告示逼她现身。人心肉长,她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可她同时也听说了白家的消息,白父卧病在床,白云熙归家休养第二天便决定回白公馆一趟。   慕容恪知道后随她一同前往。   白云熙扭伤严重,并没有这么快痊愈,上车前都是慕容恪抱着,下车后白云熙怕惹来闲言便叫慕容恪搀扶便可。   会客厅里,白云熙自知有错便站着等候,伴着“咚”的几声,只见白父拄着一根红木圆头拐杖进来。   “跪下!”白父经过白云熙的时候沉声说道。   白云熙准备下跪的时候慕容恪扶着不让动,对白父说道:“岳父,沁之知道错了,她的脚还受着伤,下跪难免二次伤害。”   白云熙扯了扯慕容恪的手臂示意让他别说,自己主动跪下。   白父一边抓着拐杖撞地一边喝道:“你这个傻女儿呦!白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白云熙仰着头,不知白父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敢看?!你呀你!你逃哪儿不好,逃到那个是非之地去!现如今只要有心人问上一问,便能编排出多少种可能你是不知?!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白家已经在这儿洛城待不下去了。”   白云熙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用膝盖向白父方向挪了几步,慕容恪跟在身后,很是心疼。   “爹!怎么会待不下去?我们才来不久不说,你们若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吗?”白云熙仰着头泪眼汪汪。   “你以为你两次出逃的事情只是天知地知你知少帅知吗?爹教出你这样没教养的女儿,让我们白家怎么在洛城立足呐!”白父俯身愤懑骂道。   这时慕容恪也下跪道:“岳父息怒,沁之出走并非一个人的错,我治理卫兵不严,才有机会可言。”   白父一时惊讶,扶着慕容恪起身道:“少帅何必将错往身上揽?我的女儿我实在清楚,就是死心眼!”   白云熙低头,两只肩膀垮了下来,泪水掉了一地。   就在这时大嫂推着大哥出现,大哥对大嫂使了个眼色,大嫂来扶白云熙起来,暖声说道:“前几日不是说要看看芷游?走,我带你去瞧瞧。这几日长开了些,模样像极了二弟。”   那边大哥白云峰帮腔道:“爹,何必给沁之添气?”   白父见白云熙已然走远后长叹一声,低声对着慕容恪道:“我这女儿,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怎会知道其中厉害?” 第一卷 第十章奋发图强   还未到二嫂房门时,大嫂的脚步突放慢了许多,白云熙察觉后问道:“大嫂,可是有话对我说?”   吴雅冰微微一笑,对着白云熙说道:“你也别怪爹,爹说这话不过要让你知道,你现在的位置是曾经多少人互相厮杀都得不到的,多少人盯着你,想要把你从那位置拽下来。少帅就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你不懂得珍惜。”   白云熙才不管这些,紧追着问道:“大嫂,那你们可是真的要离开洛城?”   吴雅冰冷了笑,低头看着白云熙握着的手略带抱歉:“你大哥的腿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天气,赶在回南天前,我们必定要走。沁之,对不起。”   白云熙愣了愣,说道:“那总归还是会回来的嘛?”   “沁之,你现在首先是姓慕容,而后才姓白。”   大嫂开了二嫂关昭凤的门,一股热浪涌来,白云熙却心如死灰般寸步难行……   归家后没两天,白公馆确实人去楼空了。就连留在这儿的二哥也调离了。   这洛城,真的只剩下白云熙一人。   慕容恪倒没看出白云熙有哪些不同,只是夜里白云熙翻来覆去地,捧着被子擦拭眼泪的声音让他十分心疼。   白云熙借着扭伤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她想得清清楚楚,连同在医院的问题也一一想了一遭。   她现在的依靠只有慕容恪,但是讨慕容恪欢心的事她实在做不出来,盛林的事虽告一段落,可表姐依旧在慕容恪手中。她确实逃不得,但她现在也未曾想要逃了。只是,她要武装自己,寻了机会,名正言顺离开。   所以白云熙起身后的第一件事,是告诉慕容恪,她要继续读书,去学堂也好请私塾也好,她要读书。   那日午后,白云熙走到慕容恪书房前,还未敲门便听见李副官说道:“那日实在可惜!若是大鼻子说话那个空档派兵追寻宝剑,必定得手。少帅,这事如何是好?”   慕容恪淡声说道:“还说不上‘可惜’二字,寻回沁之我已心满意足。那宝剑再寻就是,养了那么多个情报员,也该是时候给他们点任务。”   “是!我这就去办!”   白云熙返身离开,又突觉不妥,临着李副官要出来之际,立马回头假意走近书房。   李副官出来后向她问好也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白云熙暗自松了口气,走进书房。   原本慕容恪坐在茶案上,看见白云熙进来便招呼过来,取了茶盏倒了杯茶端到白云熙手中,“闽城绿茶为主,今日换个口味喝杯红茶,对你身体也是有助的。”   白云熙低垂着眼帘点头称好,可手中握着茶盏却并没有行动,慕容恪一笑,白云熙抬头说道:“我一个人在园里乏味得很,以往在闽城我就读女子学院,成绩也都不错,我昨日想了几番,还是决心不要浪费了才好。请私塾或是就读附近学堂来回接送皆可。你看,怎么样?”   慕容恪靠在座椅上,抿了口茶,眼光却至始至终都在白云熙身上。这夫人确实爱折腾,不过折腾折腾也好,背背书,也就没时间为白家离开的事伤心烦恼的了。   总而言之,最后慕容恪点头了。   白云熙的笑蜻蜓点水般,让慕容恪觉得怎么看都不够。于是慕容恪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今后我便不睡美人榻了。”   白云熙战战兢兢,嚅喏道:“我……我同你换便是。”   慕容恪笑眯眯着看着白云熙,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白云熙炸毛跳了起来,“你说过不会逼我的!”   慕容恪哈哈一笑:“夫人有趣得很,我何时逼过你了?”   白云熙窥探着慕容恪这句话的真实性,最后发现自己并未多想。   夜已深,屋内夫妻二人。   白云熙收拾了下床铺,身着一身烟灰色西洋睡衣,散着发眼色略带慵懒,走到慕容恪的美人榻边清了清嗓子吞吐道,“那个,那边让给你睡吧。”   慕容恪倒是精神抖擞,笑吟吟地看着白云熙,那颈上皓肤如玉,带着南方女子独有的瘦,说话间喉结也微微蠕动着。“夫人何来‘让’字之说?还不是看夫人心情?”   白云熙瞪了慕容恪一眼,淡淡眉毛一靠,便返回床上盖住被子,一言不发。   慕容恪浅笑着起身,穿着同样一款西洋睡衣钻进了白云熙被窝里。   白云熙厌恶地起身,只见慕容恪将她的双手锢住抱在怀里压回床上。   白云熙心跳加速,别开脸说道:“起开。”   慕容恪才不管她,在她耳边低语:“不用浪费力气了,因为,我来了兴致。”   白云熙懵了,转头想要追问的时候慕容恪抢先说道:“难道你想让我将兴致进行到底吗?”说着一只手顺势从白云熙背上滑行。   慕容恪这道貌岸然的模样让白云熙又爱又恨,常常说些挑衅的话揶揄或搪塞她,当她已经从凶猛动物地防备状态恢复正常后才发现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这让白云熙常常怀疑,慕容恪每次话中有话。这造成白云熙往后与慕容恪的‘独自’交谈中,不得不竖耳恭听,深怕漏了点什么慕容恪准备铺垫用的“重要信息”。   白云熙乖乖地躺着不动,慕容恪将她抱紧后,突然说道:“沁之,盛家今日已将盛林送回老家安葬。”   白云熙呼吸一窒,淡淡说道:“好好提他作甚。”   慕容恪倒没理会,继续道:“你对我误解颇深让我常感挫败,越想忽视越是在乎。沁之,我们重新来过,好吗?从前的事我们一概不论。”   “记忆无影无形,却也不能说忘就忘。若是孟婆有汤,我倒愿意喝上一碗。”白云熙闭着眼感叹。   “既然你我已成定局,何不尝试习惯对方?爱这种东西不切实际,再爱也会被生活琐事消磨殆尽。别人先爱后婚,我们先婚后爱,当对方成为习惯后,爱便不再成为消耗品,岂不更好?”   白云熙觉得慕容恪讲的话还确实有点道理,差点都要忘我点头了,又觉得慕容恪肯定有什么打算,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不料慕容恪将她的肩膀扶着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深情说道,“让我变成你的习惯吧。”   白云熙走神,庆幸黑灯瞎火中慕容恪看不出她已脸红。但这短暂的走神让慕容恪以为白云熙默认,已致倾身一吻时白云熙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唔……”白云熙使了劲将慕容恪推开眼巴巴地盯着他的眼。   慕容恪倒也没恼,这个时候,点到为止效果更好,便笑了笑,“睡吧。”   白云熙点了点头,心却乱成一团,迟迟入不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