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一章画皮之龙

　　北海的最北边，极寒冷之地。
　　天上，有七彩的虹光水一般的流动。
　　忽然，遍布彩虹的天空里，出现了一个迥异、强烈的光环。
　　从那个光环里，一条尾巴出现了，是蛇的尾巴。
　　可是，头部，却是一个气虚轩昂的年轻男子面貌。
　　人面蛇身的男子慢慢下降，抬头看向了那个逐渐开始缩小的光环。
　　“真是的，就算我未成年，也太欺负我了吧。”
　　光环消失。
　　“还有共工小子，待本龙履行成年仪式，再次进入宇宙洪荒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面蛇身的男子，叫烛一尘。
　　是烛龙一族的人，未成年。
　　烛龙一族，其成年一否，固然有年龄的考量，但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则是成年仪式。
　　仪式，一般都是神圣的。
　　为了体现神圣，就算是本来只是普通的人类，也都会搞出一些异象来，而身为极强极尊的烛龙，更是如此。
　　烛龙一族成年仪式的异象，是天毁地灭，凡属生灵，皆临末路。
　　烛一尘，本来是也要在这个他的出生天地间，等待完成成年仪式的。
　　可是，当初共工战败，怒触不周山，导致洪水滔天，大地淹没。
　　当时年幼的烛一尘一看，这不是天毁地灭了吗？就乐冲冲地腾飞进宇宙洪荒了。
　　然而，到了那里，才被先生者们告知，那只不过是茶杯打翻了程度的失误而已。
　　虽然当时就决定了烛一尘必须回到原生天地，履行成年仪式。可是，先生者们为了不体现他们是多么的漠视血缘，就慢腾腾地带烛一尘，去到距离他们非常遥远的传送阵，并开启了这个对他们来说并不需要的传送阵，送烛一尘回来了。
　　就是使用了人类建立的传送阵，他烛一尘，现在才是比人类也大不了几圈的体形。
　　“哈，反抗不了的也没办法，去‘天荒海’睡一觉等仪式的时机到来吧。”
　　烛一尘右脚刚刚迈出去，脸上就浮现了惊讶之色。
　　因为，他之前睡觉的天荒海，已经不复存在了。
　　北海的东北两千里，是与东海的交界处。这个地方，距离北海的最北部，足足有四千里之遥。
　　现在，人面蛇身的烛一尘，就站在这方空中。
　　从北海的最北部，到这个可以说是东海的地界，其间相隔四千里，烛一尘，只用了一步，带有疑惑的一步，便跨越了。
　　想不明白的事有很多，最不明白的事是，现今天地的状况。
　　“怎么回事，天地间的仙神，怎么只剩下一两只了？”
　　迈出脚步的时候，烛一尘已经探查过整个天地了。
　　当年，明明就连刚刚冒头的人族，都已经有几百多个仙神了，算上天地洪荒的其他种族，数量更是多到了难以统计出来。
　　可是现在，烛一尘探查到的仙神数量，整个天地洪荒加起来，不足五个。
　　“到底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的烛一尘，当然不会理会，他所造成的天地巨变。
　　他的脚下，是一个无水区。
　　一个直径百里，高度（本来是深度）一万里的无水区。
　　这个无水区的四周，是连接了天与地的巨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连天都要拍到的巨浪，烛一尘并不是没有看见。
　　而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现在的体形，经过宇宙洪荒传送阵的限制，已经只有他本体的十万分之一重了。
　　是这个海，承重能力太弱了。
　　而且，他也打算，用这种方式，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些沉睡的龙族。
　　“嗯，来了。”
　　烛一尘看到，有四个头上有角的人形，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从东南西北。也感觉得到，他们四个身上，都有龙族的气息。
　　只见这四个头上有角，头戴紫金冠，身穿水晶袍的人形，随手一翻，便将滔天的巨浪压下，荡平。
　　然后，这四个有角生物，同时向烛一尘包围而来。
　　四个头上有角人形，停在了烛一尘的两米外，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何方妖孽，竟敢在我东海兴风作浪？”
　　位在东面的有角人形问道。
　　这有角人形，乃是在凡间位尊至极的东海龙王。虽然平时他已是不怒自威，可是，感觉到眼前不明生物的恐怖气势，他将已经隐藏了多年的愤怒状态，也显露了出来。
　　而其他三个有角人形，则是他的三个弟弟，也赫然是西海龙王、南海龙王、北海龙王。
　　“妖孽？妖，何时跟孽并用在一起了？”烛一尘喝问道。
　　烛一尘是在上古共工时期离开了这片洪荒天地的。当时，妖族可以说是如日中天，说出了妖孽还能活到第二天的，就连神佛，都没有一个。因而，听到有人形说“妖孽”而不死，便已料到，恐怕形势已经大变。
　　想到这种意外的形势变化，烛一尘思虑甚多，口气，也就不怎么控制了。
　　而他不控制口气的结果，四海龙王，也都看到了。
　　霎时，原本天上漂浮的白云，全部都烟消云散，湛蓝如洗。
　　几万里的长空，白云全消，竟然已经，没有一丝白云在游走了。
　　四海龙王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戒惧。
　　南海龙王点了点头后，再次出口问道：“看你人面蛇身的，不是妖孽，是什么？”
　　这句话，让烛一尘原本飘散的思绪，再次收拢了回来。
　　喂喂，人面蛇身就是妖孽的话，女娲大神可是会哭的哦。
　　“孽畜，愣什么神，我大哥、二哥问你话呢？”北海龙王怒目圆瞪。
　　“你们是谁？”
　　对他们的问题，烛一尘毫不理，直接问他想知道的。
　　离得这么近，烛一尘已经确定，他们根本就不是龙族了。
　　明明不是龙族，身上却有龙的气息，这让烛一尘很好奇。
　　“哼哼，听好了，我们兄弟四人，乃是玉皇大帝册封、如来佛祖承认的四海龙王。”北海龙王傲然道。
　　“我乃……”
　　东海龙王虽然想要自我介绍，可是，才只说了两个字，就被烛一尘打断了。
　　“等等，你是说，你们这些人的龙族之名，还需要那玉帝小子、如来小儿承认册封？”
　　上古的时候，玉帝、如来只不过是人族的后起之秀。就算现在，因为一些不知道的什么原因被尊称为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可是，连一个大罗金仙都没几个的天地界，说什么帝啊祖的，实在是个笑话。
　　“混账，竟然敢说玉帝小子、如来小儿！”
　　北海龙王忍不住怒道。
　　就像主人被骂了而狂吠的犬狗一样。
　　“混账说的是谁？”
　　“混账说的是你。”
　　“四弟。”东海龙王提醒道。
　　“大哥……你竟敢拐着弯骂我。”
　　北海龙王先看了东海龙王一眼，接着才反应过来，他是被引诱着，自己骂了自己。
　　“没有人骂过你？”烛一尘淡然发问。
　　“没有人。”北海龙王凛然答道。
　　他乃是执掌风雨的四海龙王之一，人们惊他惧他都来不及，又怎么敢骂他？
　　就算由着性子不让天下风调雨顺，让这里干旱，使那里涝灾的，也只会让人们更加祈求他而已。
　　“谁都没有骂过你？”烛一尘接着问。
　　北海龙王，看向了刚刚带上了呵斥语气的东海龙王。
　　“大哥是亲人，打是亲骂是爱，可以不算。”
　　北海龙王，还是不说话。
　　“看样子，除了至亲外，还是有不少人，可以骂你的吧。”
　　这次，北海龙王说话了。
　　“他们不是人。”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嘴上补充了句“他们是仙佛，高高在上、至尊无比、法力无边的仙佛。”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上听不会在意他的些微冒犯。
　　“哪里的仙佛？”
　　“最高的天，三十六天的仙；至尊的山，西天灵山的佛。”
　　“就是他们册封的你们？”
　　“正是。”
　　“他们凭什么？”
　　“就凭他们一个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大帝，一个是……”
　　北海龙王，生怕眼前的人面蛇身不知道，打算将玉帝、佛祖的尊号都全说出来的。也许，指不定哪一个，眼前的人面蛇身，会听说过呢。
　　“不用再报了。”烛一尘喝止道。
　　一个玉帝的名号就听得他头昏脑胀了，再加上一个如来的，他可不想对不起他的耳朵。
　　“反正，你觉得，他们足够册封你们了，对吧？”
　　“正是。”
　　“觉得被他们册封，是荣耀，对吧？”
　　“是无上的荣耀。”
　　北海龙王说出这句话，其他三个龙王也都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们就再次报上一次各自的名号吧。”
　　烛一尘决定，让他们的意识，消失在他们荣耀的光环中。
　　“我乃东海龙王敖来，排行老大。”
　　烛一尘在忍着。
　　“我乃西海龙王傲去，排行老二。”
　　烛一尘在想，是不是要咬牙忍着。
　　“我乃南海龙王敖迎，排行老三。”
　　烛一尘不想了。
　　“我乃北海龙王獒送，排行老四。”
　　烛一尘不忍了。
　　“龙，也是你们配叫的吗？”
　　原本，看在他们回答了很多问题的份上，烛一尘打算稍微忍忍的。可是，身为龙族的意识，让他还是无法忍受下去了。
　　无法再忍受眼前的有角人形，自称为龙，自称为龙王。
　　“什么？”
　　四海龙王尽皆怒吼。
　　“吼完了，还不赶快现出原形，等待何时，区区纸片！”
　　烛一尘喝声刚落，四海龙王的身体，就全都扭曲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
　　北海龙王看到他的手在迅速干瘪。
　　“大，大哥？”
　　西海龙王看到他的胸腹在急剧缩水。
　　“这，这是……”
　　南海龙王看到，他的双腿在变小
　　“为，为什么，使不出来力气？”
　　东海龙王，觉得他的力气，好像跑出了体外，不剩一丝。
　　四海龙王的龙体，都发生了骤变。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四海龙王，全部都变化成了薄薄的片纸。
　　四张薄薄的片纸，并没有直接掉下已经变成了无水区的原海域，而是，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似的，一张一张，落在了烛一尘摊开的手掌上。
　　四张片纸全都落到手心里后，烛一尘轻微用力，握了一握。
　　“难怪有龙的气息，原来，是龙的鳞皮所做。”
　　烛一尘一眼就看穿了，这所谓的四海龙王，虽然有龙的气息，却不过是被用法术，赋予了魂魄的四张薄纸而已。
　　在从他们口里确实的知道了，他们上面的确还有什么存在后，烛一尘也就不再废话，直接把他们打回了原形。
　　“不过，玉帝和如来吗？”
　　烛一尘不明白。
　　为什么这两个人族的，管到了他们龙族头上？
　　虽然刚刚那四个自称龙王的，都只是一张张皮纸。可是，他们就连魂魄可都是认为，玉帝和佛祖，管理制约龙族，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想不明白。
　　他们龙族，本来就不是，擅长动脑筋的种族。
　　想不明白的话，就找个能想明白的。
　　“我记得，上古时候，最聪明的，就是九尾狐狸吧？”
　　烛一尘之所做出如此断言，就是因为在他的种族记忆中，九尾狐狸，可是让他们烛龙一族，做了不少次打手。
　　本来，他想一开始就直接找九尾狐狸的。
　　可是，探遍了天地，愣是没有发现一只九尾狐狸的存在。
　　“不会，被灭族了吧？”
　　如果是强力的种族，烛一尘会选择“不在了”这种含有，也许到了其他地方可能的字眼。
　　可是，他想找的是，九尾狐狸，这个明显智慧远远高出战斗力的种族。
　　其他种族，可是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被狐狸当成枪使的，不像他们烛龙一族，就算屡次被利用，也还会跟九尾狐狸，保持良好关系的。
　　毕竟，九尾狐狸就算时不时地坑龙族，龙族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更重要的是，在整个亘古以来的种族传承记忆中，只有狐狸一族，明明有害死龙族的机会，却没有害死过一条烛龙。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二章找了条狐狸

　　夜黑，风大，着火的山。
　　到处都是火焰的山上，强风吹出的几片空隙之地，便可以见到狐狸焦黑的尸体。
　　被强风吹离了火焰，显露出来的狐狸尸体，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还有几百倍的狐狸尸体，留在那些风都无法吹散的火焰堆里。
　　如果这座山没有被三味真火彻底焚烧的话，那么，就算这座山的山神被赶走了，他也能清楚的知道，这座山上，已经遍布狐狸的尸体了——但这还不是全部。
　　流经山的大河里，也一段一段地可以见到，许多狐狸的尸体漂浮着。
　　在快要离开了山的河流拐弯处，一个少女湿漉漉地爬上了岸。
　　本来就是美丽灵秀的她，在浑身湿透了薄衫的情况下，更加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滴答滴答，少女身上衣服的水，不断地滴落地面。
　　“要赶快逃才行！”
　　尽管明知道她现在不得不逃跑，可是，站起身来后，少女首先做的，却是转过了身，看向了映红了夜晚天空的火山。
　　那里本来是她的家——落丘山，狐狸一族世代生存的山林。
　　在那里她，已经生活了两百多年。可是，现在却已经是山毁族亡了。
　　在知道抵挡不了敌人后，长辈们一面拼死争取时间，一面安排她们这些小辈，通过环山河流，逃出这片死地。
　　尽管是脚挨着河底奔跑过来的，可是，还是有许多同伴，死在了敌人的三味真火轰炸下。
　　从河底逃上来的，只有她一个。
　　可是，这并不是她有多幸运，纯粹是，她被放过了。
　　想到这里，少女摸了一下她的臀部。
　　已经没有了。
　　原本在那里，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的。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少女远远地望向，在几十里远的高天上，飘着的十来个身影，寻找着斩断了她尾巴的那个人，想要深深地记住这股仇恨。
　　几乎是与确认了他的身影同时，那个人，也转过了身来。
　　与少女对上了视线。
　　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歹笑后，少女就听到了他的喊话。
　　“落霞，你这小狐狸，胆子不小嘛，不慌着逃命，竟然还敢跟道爷对视。”
　　少女是条狐狸，名字叫做落霞。
　　斩断了她狐狸尾巴的，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道士，穿着紫黑色道袍的那个道士。
　　“莫不是，以为离我有几十里，就以为自己安全了吧。”
　　这声音，落霞听起来有点怪。
　　前半句，好好像是从前方的遥远处传过来的。
　　可是，后半句，却好像是从她身后传过来的。伴随着这个诧异，也能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落霞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惊慌恐惧地转过了头。
　　果然，紫袍道士就在身后。
　　“你，你怎么会？”
　　怎么可能？
　　就算这道士之前的出手快若雷霆，迅即闪电，也只是比喻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快到这种程度。
　　“哈哈，我本来就快，在想见你这个尤物的冲动催使下，自然更快了。”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来，一个和尚也突然闪现了。
　　落霞认得出来，这个和尚，也是之前在远方天空悬浮的十几个人之一。
　　“道兄，你我同为出家人，诳语，可是说不得的吧？”
　　“老秃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道兄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和尚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你这秃驴，竟然在我身上做了‘瞬移’标记吗？”
　　和尚点了点头。
　　“你这秃……和尚。”
　　紫袍道士，原本是想咒骂声秃驴的。
　　可是，想到他来到这里的方法，紫袍道士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紫袍道士之所以能够瞬间就跨越了几十里的距离，是因为他在斩断落霞尾巴的时候，就做了两个手脚。其中之一就是，只要他想，随时就可以到落霞的断尾处，无论距离有多远。
　　就他所见，这和尚，并没有与落霞接触过，那么，他能够瞬移过来的唯一解释就是，在自己的身上做了瞬移标记。想到这里，明了到和尚要比自己高明的紫袍道士，只能够先忍下这口气来。
　　“和尚，你来这里干什么？”
　　紫袍道士只希望，这和尚，不要来坏他的好事。
　　“阿弥陀佛，出家人虽然身在方外，但是，斩妖除魔之事，却是义不容辞的。”
　　“哼，什么斩妖除魔义不容辞，不过就是为了显示你，是个‘高僧’吧。”
　　紫袍道士就是不爽秃驴们这点。
　　什么为了道义，不过就是为了证明他们的高强而已。
　　高僧之所以是高僧，就在于他们可以斩妖除魔。倘若不能斩妖除魔的话，怎么显示出他们的“高”来？
　　只是敲木鱼念佛经的话，随便是个和尚，都可以。
　　“呵呵，这是自然。”
　　真是麻烦，紫袍道士心想。要是他否认刚才所说的话，就说明这秃驴，还是要点脸的。那他，就可以利用这点，做些文章。可是，这秃驴，却果断的承认了，这让紫袍道士，找不出什么可以挤兑他的话来。
　　“那你还不快去斩妖除魔，来到我这里干什么？”
　　没有什么好说辞的紫袍道士，只好将他的不满，直接表达出来了。
　　“那里的妖魔已经斩尽，现在，方圆百里之内，就只剩下这一只了。”
　　“这一只，轮不到你来管。”
　　“这一只，贫僧必须管。”
　　“为什么？”
　　“道兄你已在这条狐狸身上，施加了‘人形定身法’……”
　　“这是为了让她不能使出变形之术，让她逃无可逃。”
　　“逃无可逃的确是这样。可是……”
　　“可是什么？”
　　“有在她身上施加人形定身法的功夫，那么，杀掉她的机会，至少就有几十次了吧。”
　　的确如此的事实，让紫袍道士无话可说。
　　“狐狸一族，魅惑天成。贫僧可是，为了不让道兄阴沟里翻船，才来这样做的。”
　　“我不会的。”
　　“自焚的商纣王，也曾经这么以为。”
　　“我不是命短的商纣王，她也不是九尾妖狐。”
　　“妖狐就是妖狐，人人得而诛之。”
　　和尚和道士，两个人的气势猛烈对撞了。
　　这一对撞，他们之前锁定在落霞身上的气机，就消散了些。
　　于是，落霞察觉到，终于可以按照她的意愿，动动脚尖了。
　　察觉到这是为什么的落霞，只能无力地在心里感叹：“好可怕。这两个人，竟然只是锁定自己的气机，就让自己无法动弹了。”
　　看到落霞的肩膀耸动，打算转身后，紫袍道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和尚不能网开一面？”
　　再和和尚对峙下去，只会方便落霞的逃跑。紫袍道士，只得服软了。
　　“不能。”
　　“为什么？”紫袍道士怒道。他都已经服软了，这和尚，也未免太不识好歹？
　　“和尚已经动心了，所以，必须要杀掉这条狐狸。”
　　在消灭落丘山狐狸一族的时候，和尚虽然只是远远地看到了潜水逃跑的落霞，却已经被她衣衫半湿的姿态，搅动了古井一般的心。
　　“什么？”
　　紫袍道士心里骇然。
　　这秃驴，竟然也动心了。
　　呵嘿，这小狐狸，还真是魅力不凡啊。
　　“原来和尚也动心了啊！”紫袍道士眼睛一转，“想不到和尚这么容易动心。”
　　“就因为和尚这么容易动心，所以，斩断尘缘才难。”
　　“斩条小狐狸，却是轻而易举。”
　　“正是。”
　　“原来如此。”紫袍道士点了点头，接着道：“实不相瞒，自从六十年前，小道路径落丘山，摸到过一次这白狐后，当时的手感，就念念不忘。”
　　“所以……”
　　“和尚既然下得了杀手，那么，何不在此之前，与小道一起，动动毛手，用用毛脚呢？”
　　和尚沉默不语。
　　“既然已经犯了色戒，那么，再犯杀戒又有何妨？须知，就连普通人，尚且明白‘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的道理，为何大师，却反而看不透呢？”
　　和尚的眉毛动了动。
　　“犯了戒的人，已经无法踏上清白的修佛之路。何不转入，破而后立的痛快修佛之途呢？”紫袍道士极力劝说。
　　“糟了。”
　　落霞看的出来，那和尚，已经快要被道士说服了。
　　“啊，胸口好疼，好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同样喘不过气来的，不止她一个。
　　眼前的道士、和尚也是，脸部扭曲，抬头望天。
　　跟着两个人的视线仰望，落霞发现，之前仍然高高在上的十二个身影，突然从天空坠落了下来。
　　只是坠落了几米，他们的身体，就突然爆裂了。
　　十二个人身体爆裂的情形，让落霞想起了，她曾经用一块几百斤的巨石，砸开一个西瓜的场景。
　　“怎，怎么回……”
　　“不，不知……”
　　大概，紫袍道士和破布和尚，一个想说的是怎么回事，一个想说不知道吧。可是，他们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在某种威压之下，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紫袍道士和破布和尚，就也都像被置身于一座大山下的大象一样，被压扁了，压爆了。
　　至于自己还能幸存，应该是，自己只是一条小狐狸的福吧。
　　托身子力气都小的福，已经见到了所有仇家的死亡了。
　　可以了。
　　就算现在死掉，也可以了。
　　仇人们，都已经伏诛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到了地府见到长辈们的时候，也不至于什么好消息都没有了。
　　“小狐狸，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啊，谁？啊！？”说到最后，睁开了眼的落霞捂住了嘴。
　　“啊，谁”本来是落霞的疑问，心里的疑问。在重重的重压下，她不认为，这个疑问，能够得到解答。毕竟，在莫名的威压下，就连一句话，她都已经说不出来。因而，当心里的疑问化为语声从口里吐露出来，并被耳朵听到，反馈给脑子的时候，落霞惊讶的叫了出来。甚至，就连手也可以自由活动，捂住她的嘴巴了。
　　当察觉到这点的时候，落霞也活动了下颈脖、腰肢、双脚，都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
　　然后，就见到了一条蛇尾，从天而降的蛇尾。
　　视线继续上升，蛇头，并没有在头部。
　　位在头部的是，一张英俊的人脸。
　　“妖，妖怪？”
　　“是烛龙。”烛一尘皱了皱眉。怎么就连跟龙族一向交好的狐狸一族，也都把自己当成妖怪了。转念一想，不对，就连龙族，都已经是由纸片冒充了，那么，狐狸一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烛，烛龙？”
　　“你是不知道什么是烛龙呢，还是觉得见到烛龙惊讶呢？”
　　“我是见到烛龙，觉得惊讶。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中的生……灵，不可能存在的。”
　　落霞意识到，将烛龙与一般的生物相提并论是不敬的。可是，“生”字都已经说出口了，却再直接改成神灵的话，则更是不敬——对对方听力的不敬。考虑到这些，落霞只得，说成是生灵了。
　　“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有改口的机智，烛一尘觉得还可以，就打算问一下她的名字了。
　　“我，我叫落霞，是这落丘山的狐狸，原本。”
　　一开始大声的自我介绍，随着越来越详细，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嗯。”
　　烛一尘说了个语气词，作为应答。
　　接着，落霞就看到了。
　　山上的火，熄灭了，一瞬间。
　　她身后的落丘山，遍布大火，间杂有大量三味真火的落丘山，一下子，火就全都熄灭了。甚至，就连一处预示着火苗的红光，都没有了。
　　“这，这，这是你做的？”
　　“你身单体薄衣衫湿的，不会怪我，不让你烤火吧？”
　　“非，非常感谢。”
　　“只是吐口气的功夫，没什么好谢的。”
　　“那，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听到这里，烛一尘明白，他不能再说一句“没什么好谢的”之类的话了。虽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情，可是，对落霞来说，的确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说一句没关系的话，就算落霞现在还没有完全平复下对死亡的恐惧，可是，他已经打算跟这落霞长期相处下去的。说一些未来搭档生命安全没关系之类的话，可不是什么好行为。话虽如此，可是，却也不能夸大自己的事迹，不然将来被拆穿了，可就是个由头了。
　　“重压到可以把千百万吨海水翻飞的我，要想你不能死，就只有把自己的体重，全部转移到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了。”烛一尘淡淡道，“是他们的生命太轻了。”
　　“被压死的吗？他们。”落霞小口大张。随即，却又心知，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光是刚才的道士和和尚，都是有移山倒海神通的人，只是单纯的重压的话，是不可能将他们压爆的。
　　“嗯，话说回来，小狐狸，你的尾巴呢？”烛一尘不想再纠结他的体重了。虽然他的确靠龙威将那十几个人的真气全部压制的不能调动丝毫，可是，凭借他本体体重的十万分之一，压爆了他们的事也确实不假。这不能怪我，是现在这个天地洪荒中的人类太脆弱了！
　　“被，被砍断了。”
　　“这样正好。”
　　“正好？”
　　“嗯，反正，你那条尾巴也没有留的必要。”
　　落霞胆寒地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这个龙也会说自己的尾巴没有必要。
　　说这种话的他，跟之前那个砍断自己尾巴的道士，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九尾天狐，那条尾巴，本来就是碍事的东西。”
　　“什么意思？”
　　落霞脸上的恐惧消去不少。
　　她本该早看出来的。
　　这个自称烛龙的人面蛇身存在，对她没有恶意。
　　只是，先被一个不怀好意的道士斩断尾巴，又被一个对她一见钟情的高强和尚起了歹心，让她的理性，减去了不少。
　　“我要把你，变成九尾天狐。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三章九子九尾

　　“九尾天狐？你可以让我变成九尾天狐？”
　　落霞不敢相信。
　　古老相传，九尾天狐，是她们狐狸一族中最天赋异禀的，拥有莫大的神通。如果之前有一条九尾天狐，就算只是像自己一样修炼了才一两百年，那十几个和尚道士，也断然不敢来犯她们落丘山的。
　　“当然。”人面蛇身的烛一尘点点头。
　　“真的？”
　　烛一尘皱了皱眉头。
　　小狐狸又问了。这是第二次问他同一件事情了。
　　他当然明白，眼前的小狐狸，是因为比天上掉馅饼更幸运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所以才惊喜的不可置信。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他才只是皱了皱眉头，而没有像对四海龙王那样，直接将她打回原形。
　　“本来我觉得给你接上八条尾巴，你原本的那条尾巴就会成为弱点。不过，现在正好，你尾巴断了，我正好给你接上九条强劲的尾巴。”
　　懒得回应那种对他没有意义的问题，烛一尘只说他要做的事了。
　　“接上，九条强劲的尾巴？”
　　好像，与想象的不一样。落霞又不是断尾重生的壁虎。
　　“龙族，是强大的。小狐狸，你可知道，‘九’这个数字，与龙有什么关系？”
　　烛一尘并不是对狐狸毫无所求的。
　　他要的，是能帮他分辨出天毁地灭这种劫数的帮手。其中，九尾天狐，就是首选。可是，眼下，貌似整个天地洪荒已经没有一只九尾天狐了。
　　另寻其他的帮手，比起考虑这个选项来，烛一尘干脆的选择了，弄出一只九尾天狐来好了。
　　狐狸通常都是至少有一条尾巴的，那么，找到一只顺眼的，帮她再多接上几条尾巴就是了。
　　眼前的小狐狸，是他找到的第一只。
　　可是，她却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鉴于四条纸龙都自认为龙王，她又刚经历生死大劫，烛一尘觉得，还是再给她一些机会的好。
　　毕竟，如果眼前的小狐狸不行的话，得再去费精力的另寻一条。如果再不行的话，还要继续寻找实在是耗时耗力。一旦这么继续下去，可就很容易没完没了不说，还会容易觉得，还是眼前的小狐狸机会大些，怎么自己就浪费了那么些时间呢？
　　“九这个数字，与龙有什么关系？”落霞葱白食指抵触樱唇，“‘龙生九子’，是这个吧？”
　　落霞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莫不是，他要用九条龙，给自己接上尾巴吧。
　　哈哈，不可能的。
　　可是，烛一尘却说了正是。
　　“九条龙的话，不是正好，可以给你接上九条尾巴吗？”
　　“可是，这样好吗？你们，都是龙族吧？”
　　“龙族是强大尊贵的，他们，是低等弱小的。”
　　“可是，我听说，单是那赑屃一个，就可以驼起一座泰山呢！”托起泰山的力量，落霞好羡慕啊。
　　闻言的烛一尘，却皱了皱他好看的眉头。
　　“啊，这只是我听说而已，也许，传言并不是这样，毕竟，赑屃形似乌龟，总是生活在海中的。”落霞急忙解释道。
　　“什么赑屃乌龟，那是什么？”
　　“诶，说到九的话，不是很自然想到龙生九子吗？”
　　“他们的确是，出自同源。”
　　“嗯。”落霞听出来了，“但是，并不是生的吗？”
　　“嗯，是一化为九的。不过，听你刚才所说，好像，是有一条龙就生出九个的说法。说来听听。”
　　“世间传言，龙有九子，分别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
　　“那是什么东西？”
　　“啊！”落霞无法回答。
　　“我说的九龙，是九五星、巴哈姆、利维坦、冥奎厄、亢金、果图、鲲鹏、浊燮、多拉贡。”
　　落霞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九五星、巴哈姆、利维坦、冥奎厄、多拉贡是什么她不清楚，可是，鲲鹏的名头，她可是如雷贯耳的。可是，听眼前的人……面蛇身所说，似乎，他们本来是一个个体，分化出来的。
　　对了，还没有问呢。
　　“请问，您尊姓大名？”落霞怯生生地问。
　　“烛一尘。”
　　“烛龙的烛，一尘不染的一尘吗？”
　　烛一尘点了点头。
　　“真是抱歉，刚才，说错话了。”
　　“这不怪你，看样子，是我们各自的常识，有些脱节了。”
　　龙生九子，和分化九龙，就连一个都没对上，看来，上古时就离开的自己，和现在真是隔了很长的时间了。
　　不过，倒也不是毫无所得罢了。
　　“你说的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它们，都是一条龙生的，对吧？”
　　“嗯，对。”
　　“这样也好。”落霞歪头不解。
　　“本来，我虽然想给你直接移植上一条尾巴，可是，你的修为实在太低，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先拿你所说的伪龙九子，来凑合一下吧。”
　　“您是说，要把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接到我的尾巴上来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是要给你接上，这是‘是’。”
　　“那‘不是’呢？”
　　“我要给你接尾巴你说对了，可是，你认为，不是在今天，对吗？”
　　“是的。”落霞点点头。
　　“也不是马上，对吗？”
　　“是的。”落霞眼睛闪过明悟，接着就又转头四顾。
　　话说到这里，落霞明白，恐怕，烛一尘说的是要现在就给她接上尾巴了。以他那随便碾压死了可以一根手指就摁死自己的十个人的实力，随便地给她接上九条尾巴，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可是，从对话中看来，他并不是要随便地给自己弄出九条尾巴，而是要用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这九种庞然大物来给自己接上尾巴。
　　虽然不可能，落霞还是转头看看四周，是不是那九种生物，已经就在周围附近了。
　　可是，入目的地方，就只有烧焦了的山而已。
　　“看来你倒是明白。”
　　“你说的我明白了，可是，你要做的，我不明白啊！”落霞心里嘀咕。
　　“那就好好的见识一下吧，你们天狐一族最强力的盟友，烛龙一族的小手段——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落霞惊讶地看向烛一尘。
　　“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还不速来！”
　　随着烛一尘话声传开，山海间发生了剧变：
　　西海某处背上有三座小岛的赑屃，经过海龙卷通道，快捷地到了北方；
　　群山连绵，百山成琴的某处，囚牛先是惊愕的看向东方，而后身体就不由自主地，缩千里为一寸地，飞向了东方；
　　卧躺在亿千万把刀剑堆砌成的兵器山上的睚眦，仿佛被卷入了横贯状龙卷风的纸片似的，短时间就到了遥远的另一处；
　　其他或在古帝陵墓的蒲牢、狴犴、负屃，或在海底古殿的嘲风、螭吻、狻猊，也全都无法控制身体地，飞向了落丘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地轰隆，声音巨响，九个庞大物体，同一时间落在了地上。
　　只是张开了惊讶小嘴的功夫，落霞就见到，她的身周，突然出现了九个山一般的庞然大物：
　　身布紫鳞，头生双角的黄龙，囚牛；
　　相貌似豺，腥杀气浓的走兽，睚眦；
　　威严美型，祥气外溢的鳞兽，嘲风；
　　吼鸣声洪，身体盘曲的小龙，蒲牢；
　　形状像狮，相貌轩昂的猛兽，狻猊；
　　状似乌龟，背上又背的四蹄，赑屃；
　　相貌似虎，威猛凛然的巨兽，狴犴；
　　背脊发光，光芒蠕动的龙形，负屃；
　　口阔噪粗，平生好吞的暴兽，螭吻。
　　“怎么回事？”
　　世间相传的龙之九子，各个环顾。
　　“果然，天地间没几个强者的话，这种只是摆威风的‘言出法随’，也有了用武之地。”烛一尘满意地点点头。
　　言出法随，敕令万物这种法术，别说在大罗金仙遍地走的远古，就算是在大罗金仙数量还多的上古，都是没什么用的。
　　就像刚才的用言语之力，赶山驱海，大罗金仙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镇压山动，停止海走，固定万物。
　　想要凭一句话就将你要的人，让山驮来，让海运来，除非运气逆天，结缘极好，没有大能干涉才行。
　　虽然烛一尘的人缘并不怎么好，可是，现在，大罗金仙不但已经没有剩几个，好像还都掩藏起行迹来，就任由他施为了。
　　“喂，是你将我们弄来的吗？”
　　“烛……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落霞焦急的问道。
　　“叫我烛大哥就行。”烛一尘笑道，“别着急，马上，就给你接上尾巴。”
　　“变成尾巴吧。”
　　烛一尘的话才刚说完，落霞就看到，龙之九子，变成了九条尾巴。
　　原先都要比山还大的九个动物，变成九条，只是腰带一样粗长的尾巴状物体。
　　“对了，落霞，你是想要炼金术，还是想要变化术？”
　　“嗯？”
　　“果然不懂。”烛一尘心道。“不过，这也是试探。”
　　看看落霞的法术知识，到底有多少。听出了落霞连接尾巴上的炼金术和变化术都没听说过后，烛一尘明白，他日后要教给落霞的，想必，少不了了。
　　“那就给你变化术吧，反正，也只是应急而已。”
　　如果用炼金术给落霞接上尾巴的话，想要再次强化的话，就只有再搜集到更好的材料了。而如果是变化术的话，就可以非常方便的随意断接了。
　　这样也方便，以后为她接上真正的九条龙尾，让她变成真正的九尾天狐。
　　“变化术？”
　　“变。”
　　烛一尘的话刚说完，白光一闪，尾巴，就接上了落霞的身后。
　　还不待落霞摸摸她的九条新尾巴，一句赞叹，就已然响了起来。
　　“好厉害的变化术，明明是强制她人变身，却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呢。”
　　一个黑白道袍的人闪现在身边。
　　“终于出现了你。”烛一尘笑道，“大罗金仙。”
　　。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四章金仙葛洪

　　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大罗金仙？落霞敬畏地看向了对面那个黑白道袍的青年。
　　大罗金仙啊，那可是，就连玉皇大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超级大仙啊！
　　“烛龙阁下赶山驱海，我再怎么偷闲，也坐不住啊。”
　　看起来，这个在传说中天庭都很有地位的神仙，对烛一尘大哥，也是十分的供着呢！果然，烛龙一族，不愧是神话中的龙族啊！
　　“你的眼光，倒不错。”烛一尘只是淡淡地回答，脸面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
　　“哈哈，只是博闻而已。小仙葛洪，不知阁下是……”葛洪躬身问道。
　　“烛一尘。”看在对方摆低了姿态的份上，烛一尘又道：“你既是女娲大姐的造人，又已经是大罗金仙，称呼我为道友，也可以。”
　　“不敢不敢。”葛洪没有抬头地谦虚道。
　　“说不敢不敢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真的谦虚；一种是，到了与我为敌时，才会称我为道友，你，是哪一种？”
　　“阁下认为呢？”葛洪，将低了有好一会儿的头抬了起来。
　　“无所谓。”
　　“无所谓吗？”葛洪与烛一尘直直对视。没有从烛一尘的眼中看到有一丝感情的波澜后，故作抚胸笑着说：“这样，小仙悬着的心，暂时就可以放下来了。”
　　接着，葛洪目光转向落霞，手指一掐后，笑着问：“这位，是刚刚变身成的九尾天狐吧？”
　　“啊，嗯，是。”看到葛洪突然问向自己，落霞惊慌的回答。自己可不是烛一尘大哥，强大的烛龙。连几个凡间道士都打不过的自己，被高高在上的金仙问询，用同辈的口气，就算理智上明白，这是对方看在烛大哥的份上，可是，身体上，仍然是不受控制的做出了慌乱的表现。希望，烛大哥不要太生气才是。
　　“落霞，你无需战栗，他并不是看出你的变身，而是算出了你的真身。”
　　看看，烛大哥这不就立即又作出了高看了自己的解释。明明自己只是慌张于大罗金仙的对方表现出的与自己平等相交的心态，结果，烛大哥却认为，那是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连自己是刚变身成的九尾天狐都被人看穿了。
　　“敢问天狐芳名？”
　　“落，落霞。”
　　“落霞道友，小仙这里有一些阵法、炼丹、机算仙术，不知道道友，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
　　“那就好。”说着，葛洪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遍布琉璃光的玉简，“这里是贫道多年积累下来的阵法、炼丹、算天仙术，道友不妨收下。”
　　“这……”落霞看向了烛一尘。烛一尘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落霞道友，贫道送你这些仙术仙法，不是白送的。贫道朋友本来就少，能够与贫道交流仙术仙法的，除了死敌外，现在就再没有了。”
　　“大仙，是要我学习了后，跟你交流切磋？”
　　“正是。不过，大仙可不敢当。道友称呼为我葛洪道友即可。”
　　“这样吗？”落霞明白，为什么她们狐狸一族，要假借老虎的威风了。就凭她一个被凡间得道的道士、和尚灭了毁了山，灭了族的狐狸，是不会让这个大罗金仙屈尊降贵，与自己结交的。他之所以如此，是看在烛大哥的面子上。烛大哥，显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凡间道士都可以灭掉的小狐狸，需要帮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烛大哥，我可以收下吗？”落霞怯生生地问。葛洪要送的阵法、炼丹、机算仙术，毫无疑问是落霞需要的。可是，葛洪之所以送她这些，是看在烛一尘的份上。要是不问过他地擅自收下，难免不会引起这个一见面，就救了她的大哥哥反感。
　　“你都是九尾天狐了，还带有点天狐的尊严吗？”
　　“啊，不好意思……”落霞向葛洪低头，打算拒绝了。可是……
　　“既然都是九尾天狐了，有人给你送厚礼，你自然就要收下啊。”
　　“啊！”落霞讶异地捂住了她薄霞般的红唇。
　　“九尾天狐啊，一向是对她们有好处的东西，是决不手软的。”烛一尘带着别样的笑，看向了落霞。如果是现在这个刚刚徒具了天狐形貌的小狐狸，加上一句“不会伤害我们烛龙”也未尝不可。可是，他烛一尘想要的，是能帮他分辨天地浩劫的九尾天狐，很遗憾，到了那个层次的天狐，是常常会坑他们烛龙一把的。让他们烛龙一族只能咽下这口气的是，得到了这种好处的天狐，才往往有在最后的对敌中，能够真正帮他们烛龙一族的能力。
　　“就是可以果断收下喽。”落霞心道。
　　“他的人做的不错，判断出我没有用他的地方后，就知道从你身上拉近关系了。”
　　“呵呵。”葛洪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
　　“谢大……道长好意。”凭着妖族卑微的地位，落霞本来想尊称葛洪大仙的。可是，对方都已经声明要道友相成，并且也有同辈相交姿态的话，就不能浪费这番好意了。
　　“能得天狐一句诚心道谢，小道日后，也有吹嘘的资本了。”
　　“确实，再没有比刚通明的天狐，更会真心道谢的了。”
　　“哦，阁下，已经帮她，完成了九星启明了吗？”
　　“没有九星启明的天狐，我要来何用？”
　　“什么是九星启明？”落霞问。听起来，九星启明，是一样非常了不得的事，即使在身为大罗金仙的人看来。
　　“虽然不是天机不可泄露，可是，这种事，还是要这位烛龙大人，亲自告知你的好。”
　　闻言的落霞看向了烛一尘。可是，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显然是没有多说的打算。
　　“那么，为了庆祝道友启明九星心，虽然出来的急，贫道身上，倒是还带了一些随身用的东西的。”葛洪摊开右掌，一个紫金葫芦，出现在了他的掌上，“来的太匆忙，身上只有这么点丹药，就全送给道友吧。”
　　“丹药……”落霞眼波流转，“仙丹？”
　　“是我亲手炼制的，仙丹倒的确说得上。”葛洪摸着他自己的鼻子。
　　“只是……”落霞问道。很明显，对方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恐怕效果，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大。”
　　“是吗？”落霞有些失落。
　　“嗯，这些都只是我没事吃着玩的。”葛洪笑道，“里面还有三千四百六十颗丹药。”
　　“三千多颗的话，看来，确实不会有太大效果。”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不是没有道理。
　　“其中药效最差的通体丹，就算是那快死了的彭祖吃了，都轻松活过了了八百岁哦。”
　　落霞怔住了。
　　葛洪刚才说了什么。就连快死的彭祖吃了，都轻松的活过了八百岁，这还是其中药效最差的通体丹。
　　妖族通常，都有千百多年的寿命。可是人类，能够活到六七十，都算是长寿了。要是凡俗的帝皇知道了这种丹药，恐怕，就算是举全国之力，都想要得到一颗的吧。可是，这葛洪，却一下子给了自己三千多颗，效力都不低于这颗丹药的仙丹。
　　“你倒是会说话。”察觉到旁边落霞的呆愣，觉得这副模样将不会多见的烛一尘，开口说话了。
　　“呵呵。”葛洪笑了笑。
　　狐妖寿命虽然是人类的数十上百倍，可是，能够寿终的，并不多。大多数的狐妖，都会成为得道人士走向更高一步的垫脚石。千年的妖狐，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而眼前的小狐狸，更是只活了才两百年，对一颗能让人类延长寿命十几倍的丹药，自然是会惊讶。当然，这与自己之前的谦称贬抑说辞，也是有一定关系的。说话就像炼丹一样，就算是同样的素材，用不同的搭配，就可以取得不同的效果。要是自己一开始拼命的夸耀说，葫芦里的丹药，最次的都是让人延长十几倍寿命的通体丹，眼前的小狐狸，就不会惊讶的这么难以置信了。
　　“落霞，你就收下吧。”烛一尘这次，先开口了。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落霞这副样子看得再久，他都无所谓。可是，既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尤其是跟落霞显得外貌很登对的人在，还是尽量让落霞显得普通吧。嗯，自己，是不是也该，换成人的样子呢？
　　“可是……”落霞非常犹豫。葛洪的这份礼，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她明知非常需要，可是，收下的决定，却是迟迟无法下。
　　这就好比一个乞丐，突然得到了一个帝国的继承权。如果这个乞丐无知，那么，当然是非常的高兴，认为他可以掌握天下了。可是，要是这个乞丐还有一点脑子的话，他就会明白，就算他登上帝位，也是还要赶快的从这个位子上下来，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收下葛洪的丹药，必然是要答应一些她，极大可能承担不起的条件的。
　　“无事献殷勤，尚且非奸即盗，我先杀了他手下的四海‘龙王’，又动了他掌握的地脉，他不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送你厚礼，可见必有所图。”
　　“小仙先赔罪了。”葛洪躬了躬身子。没有特别向他眼前的某一个人，也没有分别躬身。对烛一尘，他当然是听出，他对自己用龙鳞制作四海龙王，是不满的；对落霞，则是不由分说地，直接将紫金葫芦，“送”到了她的手上。
　　“你果然很会做人。”
　　“不敢不敢。”
　　“那你敢什么？”
　　“敢问阁下，离开这片天地多久了？”
　　“我是在共工怒触不周天时候，离开的。”
　　“这样的话，已经过了神话时代、封神时代、乱神时代三个大时代了啊！”
　　“有什么变化？”
　　“佛教传入了。”
　　“所以……”
　　“佛教神通者，分为三个等级。一等神佛，二等菩萨，三等罗汉。而那罗汉中，就有一个降龙罗汉。”
　　“龙的地位，在佛教中很低吗？”
　　“小仙一人，无力驱逐佛教。可是，佛教传播日广，信者愈多，为了不让我道教显得层次太低，小仙只好让龙族只是四海之王，多有得罪、僭越之处，还忘见谅。”
　　“你倒也坦白。”
　　“谢谢阁下，谅解小仙，只能说出这一部分。”
　　“无妨。”不是没关系这种话，而是认为葛洪应该的无妨。
　　听出了这层意思的葛洪，一躬身，道：“此间事情已了，小仙告辞。”
　　“等等。”落霞叫住了打算离开的葛洪。
　　“哦，落霞道友，不知有何事叫住贫道。”葛洪自然的笑问。被一个小狐狸叫住，有悖他大罗金仙的身份，这种常有的怒气，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也没有滋生在他的心底。他就好像，对方是能叫住他的人一样，自然的回应。
　　“我想问一下，我那些死去的同伴的事。”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五章悬停落丘

　　被叫住的葛洪看了一眼烧焦的山，到处都是狐族的尸体。探明了没有一个灵魂消殒的迹象后，便省下了安慰落霞“节哀”的话语，直接示意道：“但问无妨。”
　　“他们，会怎么样？”
　　“落霞，你不好好的说清楚，是轮回还是复活的话，这位金仙，可是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的啊。”
　　“烛大哥，你是说，可以复活吗？”落霞原本，是想问死去的同伴、狐族们会进入怎样的轮回。
　　灵魂轮回，可是分为天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阿修罗道、地狱道六个大道的。就算同样是狐族，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死去，也不会进入同一个轮回通道的。不，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同时、同地，千百名死去的狐族，才不会进入同一个轮回。之前她接触不到可以干涉这个层次的，也就只能祈愿同伴们会更有美好的转世未来。可是，从刚刚烛大哥的话听起来，眼前的这个大罗金仙，好像甚至可以让她那些死去的狐族们复活。
　　“他好歹是一个大罗金仙，复活几百条性命的事，还不是小事一桩。”烛一尘道。
　　在上古时代，大罗金仙就有这样的特权。而在现在这个大罗金仙没几只的天地间，更是能够做到这样。
　　“葛洪道友，真的可以吗？复活我那些狐族。”听进了烛一尘刚才的话，落霞加上了特定的指向。
　　“不好。”
　　“啊！”
　　“你惊慌个什么，他只是说不好，又没说不能。”
　　“烛大哥，你的意思是……”落霞难以置信的目光，从烛一尘身上转到了葛洪身上。
　　“我虽然是大罗金仙，但也不是万能的。你死去的同伴们，虽然大多都还保留有完整的尸身，可是，有好些，都是被三味真火，烧得灰烬不剩的。要是现在就让他们复活，只要还能拼凑得出一半以上身体的，他们当然可以完美复活。可是，对那些已经尸骨无存的，就算我用仙法重新完全塑造出他们的肉身，被复活的他们，也会有一些缺陷。”
　　“他毕竟，也才只是个大罗金仙。”
　　“烛一尘阁下说得对。在下虽然有干涉六道轮回的权力，可是，却并没有随便构建六道轮回的本事。如果不借助六道轮回，在下的复活术，是构造不出完美的肉身的。”
　　“这样啊。”喃喃的落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样你个头。”烛一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好歹现在也是具有了九尾天狐的外形，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就算这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啊。
　　“葛洪，剩下的是我们龙狐之间的事，你先离开吧。”
　　“呵呵，烛一尘阁下，落霞道友化为天狐才不到半个时辰，还请见谅。那么，小仙告辞。”
　　“唉……”不等落霞反应过来，说罢的葛洪身影，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他走了。”看不到葛洪的身影，落霞的眼眶中流出了泪水，喃喃道：“姥姥也走了。”
　　“姥姥是？”烛一尘问。
　　“是养大我的人。”落霞回答。
　　“这样啊。”
　　“啊！”落霞忽然想到，“烛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再去拜托一下那位葛洪大仙。”
　　“是安排一下，他们的轮回事宜吗？”
　　“嗯。”
　　“那你呢？”
　　“我？”
　　“既然是养大你的人，我还以为，你想亲身去做呢？”
　　“我是想，可是没有这个能力。”
　　烛一尘终于注意到了。
　　虽然他把落霞改造成了九尾天狐，可是，很明显，落霞她，还没有适应过来。
　　“你现在已经有这个能力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不妨用些时日，练练手看看。”
　　“可是，我只怕，姥姥他们，已经全都进入轮回了。”
　　“这倒不用担心。我不是说了吗，葛洪小子很会做人。刚刚，他已经去地府了。”
　　“你是说，他会安排一下吗？”
　　“他不安排也无所谓。就算你的亲人进入了轮回，等到你掌握了天狐的能力，现在这种程度的生死薄，还不是任由你涂改。”
　　“烛大哥的意思是，还有别的生死薄吗？”
　　“我离开这方天地已经很久了。期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地府的那个生死薄，在上古的我那个时代，随便几个大罗金仙，都可以轻易抢到手。”烛一尘感叹起来，“你现在已经是九尾天狐了，只要稍微能够掌控一下自己的能力，大可闯进地府，修改生死薄，要挟天上地下仙神。哪会像刚才一样，好像是对方施舍给你。”
　　“这样啊。需要多长时间？”
　　“快则十日，慢则十年，这要看你，和看九五星两个的。不过，你要是想现在重建家园的话，倒是可以立即就做的。”
　　“重建家园？”
　　“你不想，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这落丘山，还是一片焦黑的样子吧。”
　　“嗯。”
　　“那还不拿出来。”
　　“拿出来，什么？”
　　“之前那小子，不是送了你一个葫芦吗？”
　　“哦，你是说，那个紫金葫芦？”
　　“在那里面，我感觉到了灵长丹的气息。把那颗丹药高抛到空中，就会自然的与云层反应，降下滋润万物的大雨的。”
　　“这……”
　　“人类是很需要风调雨顺的。可是，我们龙族又很喜欢睡觉，一睡睡上个几千年也是有的。人类中的大能，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为了不在这方面受制于我们，就弄出了许多求雨的手段，这个灵长丹，算是比较高级的手段之一。”
　　“因为可以让降下的雨，变得神奇吗？”
　　“对短命弱小的普通人来说。”
　　“这样吗？”落霞感到了同病相连。
　　“别忧郁了，还不赶快重现焕发这座山的生机。”
　　“嗯。”落霞果断地点了点头。是啊，现在可不是忧郁的时候，早点重建家园才是要紧。可是，马上就又出现了个新问题。
　　“这么多的丹药，到底哪一颗，不，哪一种，才是灵长丹啊？”
　　“你真是笨，葛洪那小子，不是给了你一块玉简吗？”
　　“啊，对了。”恍然大悟的落霞，拿出了玉简。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捏碎就行了。”
　　“哦，这样啊。”
　　落霞手中用力，捏碎了玉简。
　　随后，玉简就化为无数的光斑，汇聚向了落霞的脑海。
　　浩瀚的兵器、阵法、仙术、丹药的知识，进入了落霞的脑中。
　　“怎么会？”落霞感觉的出来，这些信息量，要远远比她两百年看过的字总和还要多。可是，却可以轻松的接受，脑子一点痛都没有。
　　“什么怎么会？”落霞想要问出来。可是，看烛大哥的反应，那种见过了很多次的反应，明白了：“因为我已经是九尾天狐了吗？”
　　“严格说的话，只是徒具了九尾天狐的外形。”
　　“九尾天狐。”落霞心念到这点的时候，一个光斑，立即清晰化了。
　　如果，要等到慢慢的吸收，也许，等到这个光斑被消化，只怕会等到猴年马月吧。
　　在心中有了某个特定意识的情况下，记载了该信息的光斑就先分解，构成了九尾天狐的一些知识。
　　天狐们莫大的神通，强大的学习能力自然是早已熟知的，多出来的，则是九星天明心的相关。所谓的启明九星分别是：毁灭星、暗黑星、紫微星、光明星、天机星、媛红星、白虎星、逍遥星、俯首星……
　　“看到九星天明心了？”
　　“嗯。”
　　“不用着急，慢慢来。”
　　“啊。”尽管烛一尘要落霞慢慢来，可是，知识的汲取可以这样，眼下，还有刻不容缓的事。
　　落霞想着灵长丹，瞬时，关于这颗丹药的信息，就清楚地显现出来。
　　灵长丹，透明水滴状，雨后清新感。
　　找到了。
　　感应到落霞的意念，一颗丹药，从没有拧开盖子的紫金葫芦中，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隔的移动了出来，落在了落霞的掌心中。
　　确认了这颗丹药与记载的信息无误后，落霞便将这颗丹药，抛扔向了高空。
　　丹药进入云层后，立刻电闪雷鸣。
　　“葛洪那小子。”
　　烛一尘看得出来，他头上的天，已经出现了一个断层。
　　原本，还是有三十六重天的，可是，现在，头上是蔚蓝的天，却已经不会有仙人从上面飞过了。
　　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花草树木疯狂成长。
　　几个转眼，落丘山已经是葱葱郁郁，花花绿绿了。
　　“真厉害！”落霞不由感叹仙丹的神奇。
　　在灵雨的滋润下，整个落丘山，已经变得比被焚毁前，更加充满生机和灵气了。
　　“还有更厉害的，我。”烛一尘笑道。
　　“什么什么？”
　　“好好看下面？”
　　“烛大哥的下面吗？”落霞看向了烛一尘的下身。
　　跟要她看之前的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
　　可是，视线的余角，却发现了一点异常。
　　那就是，周围的地面越来越小。
　　带着疑问，落霞扭头转向，就看到了异常的一幕。
　　她在高升，飞一般的高升。地面在飞一般的变小。
　　不对，不是她在飞升，而是，她脚下的地面在飞升。
　　“烛大哥，这，这……”落霞终于明白，到底是什么厉害了，“整个落丘山，是在飞向天空吗？”
　　“嗯，落丘山方圆百里，都在进入重天之上。”
　　“进入重天之上，那是有多高啊！”
　　“大概十三重天的高度吧。”
　　“烛大哥，为什么要把落丘山升的这么高啊！”
　　就算想要避免世俗的骚扰，升到几万米的空中就已经够了。可是，现在落丘山离地面，起码有几万里了吧。
　　“为了给你找些陪练。”
　　“给我找陪练？”
　　“趁手的陪练。”
　　“趁手的陪练？”
　　“你看。”
　　烛一尘说罢，随手一挥，就只见空间荡漾开。在那泛起了波纹的地方，逐渐有光亮、影像在汇聚。
　　“这是镜面术，最常用的远距离观看手法。”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六章亿钱赎身

　　群山环绕，远眺四周都是苍翠的深山中，有一座当世最著名的同泰寺。
　　同泰寺，之所以被列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不只是因为同泰寺的主持法可通天，不只是因为寺庙建筑华丽辉煌，也不知是因为它富可敌国的财富，而是因为当朝皇帝萧衍的多次舍身为奴。
　　在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内，穿了一件谁都看得出有些年头的缝补桑麻袈裟的梁武帝萧衍，像其他几百名僧人一样，规矩的站在了同泰寺主持普济的身后。而那普济，背对着包括皇帝在内的几百名僧人，与大将军侯景带领的文武百官，对峙在佛像前。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陛下早日回宫，处理国事。”说着侯景便跪了下来。他身后的百官，也跟着跪下，齐声呼喊“请陛下回宫！”
　　梁武帝萧衍，这次已经是第四次舍身为奴，出家修行了。要是他只是借着出家之名放松放松，大臣们也就忍了。可是，到今日为止，萧衍已经在同泰寺三十七天了。再不回去，天下，就要大乱了。
　　“阿弥陀佛。”不待萧衍回答，普济便先喊了声佛号。然后转向萧衍，低头道：“陛下，您意下如何？”
　　“朕还想多侍奉佛祖一些时日。”萧衍仰头，看向了那由纯金铸造的十丈佛祖金身。
　　“普济大师，陛下一国之尊，已经在此待上了三十七天，侍佛之心已经极诚，不是吗？我等已经出了一亿钱财，礼数进足了，不是吗？”说到最后，侯景的目光里，闪过果决的光芒。
　　“大将军说得极是。”普济笑道。尽管萧衍也许还想再在寺里带上些时日，可是，显然，侯景为首的文武百官，已经不能这样放任了。他普济虽然不怕那些凡夫俗子，像侯景这样的身负重宝之人，却也是需要顾忌的。话虽如此，直接说话送走梁武帝萧衍，也太对不起这里的纯金佛像了。
　　“阿弥陀佛。”普济这次的佛号，却不再是简单的佛号，而是用了他的佛门法力。感到这股法力波动，事先他打入了佛像内的一道佛印，开启了。
　　随着这道佛印的开启，整个佛像，发出了光耀光芒。闪的大殿内几乎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的金光。
　　然后，侯景清楚的看到了。
　　那佛像，先是化作了好似人身的血肉之躯，接着，冲梁武帝一笑之后，便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了。
　　“同泰寺果然不愧是佛门宝地，竟然能让佛祖现身。”大殿内百官、僧人乱声嚷嚷。
　　“什么佛祖现身，不过是那普济秃驴的敛财之法罢了。”侯景可是学习过道法的。他当然看得出，那佛像上被施加了肉身显化术。也明白，这并不是普济要通过显化的佛祖来劝梁武帝离开佛寺，而是为了让他默默地将十丈的金身佛像纳为己有。
　　那佛像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普济事先打入佛像的传送符。可以将物体传送到别处的符咒。
　　不只是众僧，就连文武百官都五体投地的接连叩拜，侯景觉得不妥。
　　“哼。”侯景只是鼻息哼了一声。
　　雷，落在了大雄宝殿上。
　　但是，这并不是普通的落雷。
　　如果是普通的雷电，打在了建筑物上，肯定会有焦黑的印迹留下。
　　可是，刚才的雷电落下，却并没有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
　　整个大殿殿顶，以及靠着门的那一面，全都化为虚无了。
　　明明是各种奇木、砖石、土凝铸造的大殿，可是，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白雪一样，消融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雷电，才会有这么奇特的威力？究竟是谁在掌控，在这能够轻易消融各种硬建筑的强雷下，才可以不伤一人？
　　“果然，之前让佛像肉显化，送走萧衍是对的。这不，侯景就急了。”普济看着侯景，看看他还会不会出些后手。
　　而后，普济如愿的见到了侯景接下来的手段。
　　被奇特的雷电消融了大殿殿顶、门那面墙壁的殿庙里，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天上地下的变化。
　　首先是地上，群山变动，好似被什么摁住了一般，形成了下跪的人形；
　　远方天上，有百水浮空流动。接着，这些水的形状变化，化为了一个个前凸后翘，曲线惹火的美女形态。这一个个的水体女形，间隔的一个个，遥遥的引人走向，梁朝皇宫的所在。
　　更高空，风云涌动，形成了一个几百丈的伟岸人形。不消细看，便可以发现，那正是梁武帝的面貌。
　　“哇，好厉害。”
　　此时，通过显化镜术看到了这一切的落霞，兴奋的大叫道。
　　能够兴奋的大叫，这完全是因为事不关己。如果也是在那个地方的话，落霞知道，恐怕，她也会认为，那是皇帝的威严天象。可是，借由这个烛大哥给她显现的异地景象，她完全可以做壁上观。
　　“有什么好厉害的，不过是仗着‘四元素珠’罢了。”
　　“四元素珠？”落下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元素你都没听过吗？”
　　“啊，你是说水啦风啦火啦土啦木啦这些元素吗？”
　　“就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光啦、暗啦金啦……”继续说的落霞，并没有在烛一尘脸上看到有一丝“对了”的意思。
　　难道我说错了？可是，说到元素，就是这些啊！啊，难道是……
　　“侯景用的四元素珠，是水土风雷的四元素珠吗？”稍微的回想了下，发现异象是落雷毁殿、山体变动、水流变形、风云变幻后，将这些稍作整理，落霞判断出了四元素珠的确切属性。
　　“还不算太笨。”
　　“我真希望能当得起烛大哥的这句称赞。”
　　“我并不是在称赞。”
　　“可我听起来是。”
　　烛一尘无话可说。
　　所谓称赞，本来就是主观的一种认为。既然落霞这么说了，那自然，就算是了。
　　“烛大哥，你说的陪练，就在大殿之中吗？”
　　“你果然当不起我说你不太笨的话。”
　　“嗯嗯。”落霞点点头，等着烛一尘的话。
　　“承认自己笨，也是一种显示不笨的方法吗？”
　　烛一尘看了一眼落霞。落霞表现得毫无所觉，只当是空气的正常流动。
　　“给你找的陪练，自然会循着这座悬空山的轨迹而来，无需我们再多做什么。”
　　“那么，让我看这幅君臣、僧道对持的画面，就不只是为了给我找陪练喽？”
　　“聪明。”烛一尘直接的夸了一句，“真龙天子，你听说过吗？”
　　“听过，可是，那不是，皇帝们神化自己帝位的手段吗？”
　　“大多是。”
　　“那，难道，那个皇帝就是……”
　　“他就是九五星，专门截取凡间气运的九龙之一。”
　　“其他八条，并不是专门截取凡间气运的吗？”烛一尘的话里，随着理解不同，可以理解为九龙都是截取凡间气运，和只有九五星一条是截取凡间气运的两种。为了确定，落霞只好不懂就问。
　　“不是。”
　　“那我能现在看看其他八条龙吗？”
　　“不能。”
　　“哦，这样啊。”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不是你以为的不能，是另一种不能。”
　　“不是我以为的不能？”
　　“你认为我不能给你看，对吗？”
　　“是的。”
　　“不是我不能给你看，而是我不能给你看。”
　　“不是我不能给你看，而是我不能给你看？”落霞歪着脑袋。这种绕口令一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啊嗯，难道是……
　　“不是烛大哥你不愿意给我看的不能，而是，烛大哥你无法给我看的不能吗？”落霞想到就说。
　　“就是这样。”
　　“其他的八条龙，很厉害吗？”
　　“很厉害。”
　　“不比烛大哥你厉害，对吗？”
　　“当然，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不能这么断言。”
　　“那为什么？”
　　如果无法断定比其他八条真龙强的话，烛一尘为什么会说出，要给落霞接上九条尾巴的事情呢？
　　“因为记忆中那其他八条龙，最厉害的，也就跟我八斤八两。”
　　“这样啊。”
　　“可是，我记忆中，龙是强大高贵的，没有谁敢用几片龙鳞，就制作出几条龙的。”
　　“有人用几片龙鳞，就制作出几条龙了吗？”
　　“有。”
　　“谁？”
　　“你见过的？”
　　“我见过的？”落霞食指触唇，“啊，难道是葛洪……大仙？”
　　“就是葛洪小子。”
　　“你很不满？”
　　“要是在上古时，我会杀了他。”
　　“现在不会吗？”
　　“被他冒犯了威严的不止我一个，能杀他的更不止我一个。”
　　“葛洪道友，是有苦衷的吗？”
　　“他有没有苦衷你日后见到他问他就行，现在，你还是收拢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吧。”
　　“自己身上，是指我的尾巴的事吗？”
　　“看起来，你很放心啊？”
　　“不是烛大哥你，帮我吗？”
　　如果只是被“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啊”的目光看，烛一尘会很生气。可是，如果这种目光中带上了，信仰一般的情感的话，烛一尘就只好乖乖收下了。
　　“虽然我现在就想帮你接上尾巴，可是，你现在实在是太弱了。强行接上一条真正的龙尾，会反噬死你的。”
　　“哦。”
　　“就只是一声哦？”
　　“反正，烛大哥你会帮我的吧？”
　　“本来我不是很想帮你，可是，我们的运气不错。就帮你一把吧。”
　　“什么运气？”
　　“九五星的气数，快尽了。那个时候，就是他最弱的时候。”
　　九五星是专门截取凡间众生气运的真龙。如果他太强大的话，那就不是截取气运，而是气运被别人分享了。
　　就拿落霞和烛一尘来说，如果不是因为烛一尘的缘故，落霞恐怕就会是在死前被玩弄的悲惨命运了，因为烛一尘的强大，她才有成为传说中天狐的机会。
　　“到时候，烛大哥就可以杀了他吗？”
　　“不是。”
　　“啊？”
　　“我现在也可以杀了他。要是连最弱的九五星，都要等到他最弱的时候才能杀掉，那我也就不会，敢说给你接上九条龙尾了。”
　　“等到他最弱且是死了的时候，我才能承受住接上龙尾的反噬吗？”
　　“不行，现在的你的话。”
　　“那么，我要怎么办？”落霞真的是有些急了。
　　“怎么办，好好的学习一些法术，变得比现在更强喽。”
　　然后，烛一尘示意了下镜面术：“这不，有三个陪练来了。”
　　在那个镜面术中，有三个人，正飞向这座悬空的落丘山。
　　其中两人，是之前见过的普济、侯景，而第三个人，落霞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七章三（个）陪（练）

　　离地三万里的高空，悬浮着一座高大的山。
　　现在，向着这座悬空山，有三道身影急速飞行着。
　　虽然这三道身影都超过了汗血宝马奔驰的速度，却也仍然有快慢之分。
　　两道并排在一起的身影，高高在上，以迅若流光的速度，极快的紧接着悬空山；在下面的那道孤单身影，则是用猛禽飞行的速度，相对缓慢的不断接近。
　　在那两道身影落在了悬空山上好一会儿后，后面的那道身影才落在了悬空山的地面上。刚一落到地面，他就见到了之前没有见到过的两个人，不是两个个体：一个是人面蛇身的俊伟男子，一个是没有掩藏狐妖气息的妖族。“看样子，就是这两个‘人’，将这座山悬浮在空中的。”带着审视的目光，他先是看了眼那个极美的狐妖后，就定在了那个人面蛇身者的身上。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烛一尘也不看左边的落霞，径自笑着问：“落霞，你看他们三个，谁比较厉害？”
　　“先上来的两个厉害，表面上看的话。”落霞侧脸右转，看向了她右面的烛一尘。
　　“表面上？”烛一尘这才，饶有趣味地看向了落霞。
　　“烛大哥……”可是这次，落霞却不是继续看向烛一尘，而是抬头望天，伸展手臂指了指太阳：“天体有太阳、月亮、星星，而那个是太阳，你会这样问吗？”
　　“不会。”
　　“高空中有强风、颗粒物，而那个是云，你会问吗？”落霞又指了指漂浮的白云。
　　“不会。”
　　“我们脚下有小花小草，而站立在上的是土，你会问吗？”落下又指了指脚下。
　　“不会。”
　　“你不会问我哪个是太阳，哪个是云，哪个是土，可是，对飞行速度差距非常大的三个人，你却问了我谁厉害？”
　　“正是。”
　　“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你并不会问我，对吗？”落霞并没有想要回答，只是说出她的判断：“所以，既然你问了，应该就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纯粹直接那样才对。”
　　“的确。”烛一尘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后上来的那个比较厉害，你能告诉小妹我吗？”
　　飞行速度，而且是几万里高空的飞行速度，是非常能够体现出实力差距的。即使明明这样，烛大哥仍然说飞的慢的比较厉害，这让落霞，百思不得其解。
　　“阿弥陀佛，小僧普济，也想知道。”
　　“无量天尊，小道侯景，也想知道。”
　　“在下达摩，也想知道。”另外两个实力超过自己的人都谦卑的介绍了，再加上早就知道这两个人并非常人，达摩也行礼致意。
　　“你看不出来？”烛一尘还是先问落霞。
　　“我只看得出他，是一个目光通明，身披祥静的奇人。而拥有大神通的普济、侯景，也都是奇人。”
　　也许在烛大哥看来，普济、侯景这样的，说不上是大神通。可是，落霞可以轻易的想象出，只是这两个人，就足以将先前还完好的落丘山妖狐一族，屠杀殆尽了。而如果是达摩的话，看他祥和静气的，连杀几十条妖狐都想不到，更别说灭掉她们这支狐狸一族了。
　　究竟，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才让烛大哥说他比较厉害呢？落霞以为烛一尘会有什么特殊的“眼力”，可是，并不是。
　　“很简单，他只看了你一眼。”
　　从烛一尘的话听起来，反倒是落霞自己有些特殊的地方。
　　“啊，就这样？”自然的，落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以接受。
　　“就这样。”烛一尘丝毫没有改口的倾向。
　　“烛大哥，普济大师传送物体的法术，可是已然瞒天过海啊！”
　　“可是达摩只看了你一眼。”
　　“侯景道长，可是能够自在操控水土风雷四种元素的啊！”
　　“可是达摩只看了你一眼。”
　　“你能不能换句话。”
　　“能。”
　　“……换个意思呢？”
　　落霞敏锐的察觉到了。直接的听烛一尘换一句话，这并不是非常妥当的做法。只是换句话的话，并不能保证意思的更变。你看，如果是要回答“吃饭了吗”，那么就可以有“吃了饭了”、“享用过膳食了”这两种说法。尽管只有除了没什么意思外的语气词“了”相同，其他的动词、名词都完全不同，可是，这两种说法，表达的却都是同一个意思。
　　落霞想要烛一尘换个说法，就是为了确保能得到尽量正确的答案
　　“能。”
　　可是，烛一尘看起来，丝毫没有犹豫地，再次给出了能的回复。
　　“那么是什么？”继续纠缠下去问法，也不会再有更好的回答，所以，落霞直接地问出来了。
　　“换个说法，我仍然能回答为什么达摩比较厉害；可是换个意思，我就无法解释，达摩为什么比较厉害了。”
　　“这是为什么？”落霞侧头表示不解。
　　“因为你已经是九尾天狐，九尾天狐，拥有魅天惑地的外相，让眼前只是区区三个还没有飞升羽化的凡人目不转睛，更是不在话下。”
　　眼前的三个人，普济、侯景虽然尽量不看落霞，可是在他们尽量不看的时候，落霞的美貌，就已经更深地扎入他们的内心了。而达摩，则是只是看向了他更在意的烛一尘而已，并没有半点强迫他的视线，一定要在烛一尘身上，而不去偷看落霞。
　　“可是他却只看了我一眼？”落霞喃喃着看向了达摩。与达摩的目光相交，达摩的目光没有什么改变。
　　落霞转看普济、侯景，虽然他们的目光看上去也没有任何怯懦，可是，仔细一看的话，却可以隐隐见到一丝，别样的眼光闪动。
　　“这不是很厉害吗？”看到落霞露出了丝明了，烛一尘也开始吩咐落霞办正事了：“好了，既然‘三陪’到了，你就去涨涨本事吧。”
　　“三陪？”
　　听到了“吱”地好像木偶被强行掰过头的声音，应该不只是烛一尘的错觉吧？
　　“三个人陪练，不是正好三陪吗？”
　　“别在这种地方省略词语啊！”
　　“那你也别再浪费时间，赶快开打吧。”
　　“呼”地，落霞首先深吸了口气。接着，脸面上挂上礼仪性的笑容，朝着对面的普济、侯景、达摩三人道：“三位，虽然很抱歉，可是，请你们，陪我一下吧？”
　　“我们想走，可不可以？”尽管明白没有多大希望，可是，侯景还是问了出来。他和普济，在同泰寺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用镜面术偷看他们那里的情形，顺着这股法术波动，就探查到了这座悬空山。
　　本想着，这座山既然可能高居于天上，也许，会是某件仙家秘宝也说不定，便一起携手来了。
　　可是，来到了这里，他已经能确定，这座山，并不是浮空仙宝，而是靠大法术、大神通，生生从地面上直接浮升上来的。感觉到这股发法力的遥不可及，侯景只希望，擅自闯入，不会引得这里的主人愤怒才是。
　　“日后可以。”
　　看起来是这座山的主人的烛一尘，冷然回答。这句话里，断然没有一天就可以的意思。
　　“几日？”所以侯景又问了。
　　“十天后。”
　　“是竖着还是横着？”这才是侯景最关心的。他现在，早已没了在这座突然浮空的山上捞宝贝的想法，只想能够确保他的性命。
　　“竖着也可以死，横着也可以活，你还想知道这个的答案吗？”
　　“小道言语不谨，还请阁下赎罪。”明白了言语犯冲的侯景双膝跪地，脸上摆满了恭肃地问道：“请问，十天后，我们是会活着离开，还是活魂离开？”
　　“我暂时没有杀人的打算。”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视我们的表现而定的吗？”
　　“是要看落霞的长进。”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落霞明白了她现在该做什么了。
　　“得罪了，三位。”
　　落霞的话声刚落，九条长大的尾巴，骤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落霞运气，想要催动她身后的九条尾巴。尾巴动了，向着普济、侯景、达摩三人方向弯折。可是，落霞面露痛苦之色。
　　“等一下。”烛一尘察觉出了落霞的不对劲，喝声一喊。
　　“嗯，怎么了，烛大哥？”落霞也停住了她摇摆的尾巴。
　　“你先服粒丹药，然后再动手。”
　　烛一尘是将伪龙九子炼化成了落霞的九条尾巴。就算用了对她没有副作用的手法，可是，那赑屃、嘲风、蒲牢、睚眦的伪龙之流，毕竟是身负巨力，体形庞大的东西，只是修炼了才两百年不到的落霞，根本就没有驱动它们的功力。
　　“服什么丹药？”
　　“当然是增长功力的。”
　　落霞心意一动，一颗丹药出现在她的手上。
　　只是吸了一口，落霞就觉得，她好像多了十多年的功力。带着欣喜之情，落霞服下了这粒丹药。
　　“感觉怎么样？”
　　“嗯，我觉得，好像增长了快要一千年的功力。”
　　也可能更多。但是，到底增长了多少，这不是才两百岁的落霞可以判断出来的。
　　“嗯，这样够了，你去吧。”
　　“好的。”落霞脸上充满了自信，笑看向对面：“三位，久等了。”
　　“不久不久。”普济、侯景连忙道。
　　“得罪了。”
　　落霞三条高达十丈的巨大尾巴，打向了普济、侯景、达摩三个人。
　　这三条尾巴，乃是龙之九子所化，其本体，可是九个山一般庞然大物的龙之子，纵使只是随意拍动，其中夹杂的力量，可是一击就可以抽碎一座普通大山的。
　　“阿弥陀佛。”普济只喊了一声佛号，却动也不动。
　　将普济身前大气都分成了清晰可见两截的巨大尾巴，快要打倒普济身上时，只见金光涌出，普济周身环绕了层薄薄而又耀眼、强力的金光。
　　尾巴陨石般地撞上了那层金光。
　　那条尾巴，有十丈高大，裹挟的气劲，只是波及，就将整个大气一分为二。而要抵挡它的金光，却只有薄薄的三寸来厚。
　　落霞自信，在她这千百多年功力催使下的一条尾巴，就算击打的是一座千米的冰山，也都会粉碎成碎屑，何况只是看起来不到半尺厚的金光呢！
　　就算有佛法加成，也该不会太过分才是。
　　可是，结果却并不如落霞所想。
　　那条赑屃所化的尾巴，打到金光上时，竟然就不能再有寸进。而在这层金光包覆下的普济，自然更是毫发无损。
　　意外的，落霞却并没有感到心惊。
　　“怎么回事，明明结果大出意料，我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心慌呢！”
　　落霞当然知道不是她那条赑屃之尾不够强力，纯碎是普济主持的金光防御过于变态，远超她的想象。
　　换做一天前的她，把这样身披神奇佛光的人，当成活佛也说不定。
　　可是，在见过了烛一尘的神通，大罗金仙的葛洪后，普济这些非常的强大手段，接受起来也就不怎么（因为自身的弱小而）抵触了
　　不但如此，反倒还能有余地思考“普济尚且这样，那跟他差不多的侯景呢？被烛大哥认为更加厉害的达摩呢？”这些事了。
　　虽然早就分神注意了，当普济那边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落霞便更加的关注起侯景和达摩的应对来，想要看看，他们会有怎样的表现。
　　而他们的表现，却是大出落霞意料的。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八章一心多用

　　十丈高大的尾巴即将要打过来。
　　侯景看的出来，那条尾巴夹杂的力量，就算是海，恐怕都能轻易的打出一条无水路来。打到自己身上的话，只怕就会成为一摊可以跟水比柔软的肉滩来。
　　海量的水也只是被打出一条通路的命，面对这样的力量，身负四元素珠、可以自在操控水土风雷的侯景，常理来说，应该要使出比水防御性更强的土元素。
　　可是，侯景并不是常人。
　　“陷水啸。”
　　侯景还是选择了水元素防御。而且，还不是那种大范围的，好抽刀断水水更流的那种，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水系法术。
　　几乎与发声同时，侯景的身前，出现了一条碧蓝的水流。
　　势能劈山开海的尾巴，打到这条碧蓝的水流上时，却一下子——就进去了。
　　强力的尾巴突破了水流的防御，这只是表面上的破防。
　　当尾巴的尾端有一部分进入了这些水流时，却不动了。不，不是不动，而是无法迅疾的钻动了。不再像之前的蛟龙入海，反而像是陷入了泥沼的人一样，虽然继续深陷，却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道长好高明的手段。”落霞赞叹。
　　“哪里哪里。只是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罢了。”侯景笑着回道。
　　现在的形势，侯景非常清楚。
　　如果只是这眼前的小狐狸的话，就算她有千百多年的功力，靠着有成的道法，强大的四元素珠，以及普济那个秃驴，他们还是能够重伤落霞的。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并不只是落霞一个。还有一个深不可测、在传说中都很少看到踪迹的烛龙。而这个可怕的烛龙，摆明了是要给这小狐妖找些趁手的陪练。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将一座大山，升腾到三万里的高空呢！
　　离地三万里的高空，可不是随随便便那个道士和尚，都可以飞得上来的。至少得是他这种能移山倒海的，才可以做到。而具有如此神通的人，只不过是一个陪练罢了。
　　面对陪练对象落霞的尾巴攻击，他使用擅长防御的土系元素，固然可以省心省力。可是，这种常识性的应对方法，很难起到陪练的作用。鉴于他之前言语上的冒犯，侯景想要，表现的好一些。
　　毕竟，使用陷水啸，也只是费心费力罢了。如果没有很好的发挥陪练的作用，也许，就是他的命会被废掉了。
　　“竟然用了狭窄的水系法术来防御。”落霞心里升起了对侯景应对的称赞，脸上并没有相应表现。
　　落霞原以为，面对她强力的尾巴，能够掌控水土风雷四种元素的侯景，会用土系元素来防御，可是，他用的是水系防御；用水系元素的话，应该是那种大范围的，就算一时冲破，也会利用水流特性，再次迅速汇聚的断而不断、不断合拢的水性防御，可是，他用的，却是让物体如陷泥沼的水系防御。侯景接连的两个应对，尤其是后面的那个应对，让落霞心生佩服。
　　“普济侯景这样，那达摩呢？”看到了两个高人的对应后，落霞对烛一尘口中评价最高的达摩，不由更加期待起来。
　　可是，达摩的应对，让落霞很意外。
　　不是那种见识到高明手段的意外，而是“竟然只是如此”的失望意外。
　　面对那力道万钧的尾巴攻击，达摩的应对是——躲闪了。
　　只见达摩左脚一迈，右脚跟上，一个移步，躲开了尾巴的重击。
　　“呐，烛大哥，你刚才是说达摩比较厉害，对吧？”停止攻击的落霞，看向了烛一尘。
　　“就算是现在，我还是会说达摩比较厉害。”
　　“那，为什么他躲开了？”落霞问道，“普济、侯景，可都是没有躲闪，硬抗的？”
　　“废话，他不躲开的话，就会被你的尾巴打成肉酱了。”
　　“可是，烛大哥，你不是说他最厉害吗？三人之中。”
　　“我又没说他的实力最强。”
　　“那么，就是他的其他方面，有厉害之处喽！”思索及此的落霞，上下打量起达摩。
　　“小狐妖，你这样打量男人，会很让人误会的。啊啊，好想说啊！”侯景只能在心里猥琐地想。如果说出来的话，难保不会引起对方的不快。
　　“看不出来？”
　　“嗯，我看不出来。”
　　“那就打出来。”
　　“哦。”落霞听话的，准备再次发动尾巴攻势。可是，烛一尘说话了。
　　“你就要这么打吗？”
　　“不这么打要怎么打？”落霞并不是说出，而是用眼神询问。
　　“你眼前的是什么？”
　　“三个人，三个陪练。”落霞可说不出三陪的话来。
　　“只是挥动尾巴的话，这广阔的天，辽阔的地，不是任你挥舞吗？”
　　“为什么烛大哥你还要给我找人来吗？”落霞思索起来。眼前的这三个人，毫无疑问，都可以说的上是得道高人，他们的法力，也都是非常高强的。
　　“是为了，陪我练法术吗？”
　　“你终于意识到了。”
　　“我没意识到的是什么？”
　　“我让你练法术的目的。”
　　“什么目的？”
　　“一心多用。”
　　“一心多用？”
　　“眼前三个人，我的要求也不高，十天内，你要学会一心三用，至少。”
　　“还至少啊！”落霞心里苦。学会一心多用不说，竟然还是要在短短的十天内，还只是最低要求的至少。她落霞活了两百多年，都没有做到一心两用啊！
　　“首先你就先学会缠风法、分金刺、强化术三个基础法术吧。”
　　当听到缠风法、分金刺、强化术三个词组的时候，落霞脑中那玉简所化的光斑消散，化成了三个修炼法诀。
　　“学会了？”烛一尘问。
　　“可以用出来了。”落霞可不敢，大声做出她学会的承诺。一样是学会，可是有很多个分级的。而像用出来这种字眼，基本上就会看人各自的水平了。
　　“第一天你就先只用缠风法，第二天你就只用分金刺，第三天你就只用强化术，第四天……”烛一尘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看着落霞。
　　“我就要一条尾巴使用缠风法，一条尾巴使用分金刺，一条尾巴使用强化术吗？”
　　“就是这样。”
　　落霞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后，落霞才担心的问道：“烛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已经活了两百多年，有一千多年的功力，可是，却还打不过三个加起来，都没有我年龄大的人类？”
　　“这不是你的错。”
　　落霞的无用说，烛一尘没有否认。
　　“那……”从烛一尘的话中，落霞却听出了一丝安慰。
　　“遇到我之前的你，已经活了两百多年，有两百年功力了吧？”
　　落霞点了点头。
　　“可是，那样的你，上古时期一个刚出生两百多月的小狐妖，就可以完虐！”
　　“啊！”落霞惊讶地叫了出来。
　　“两百多个月的狐妖，可以完虐两百多年的你，你认为靠的是什么？”烛一尘并不想落霞回答，“传承。上古时期，妖族的传承，可还是很完善的。哪像现在！”
　　单一个体就可以开创一个完整法术体系的不是没有，可是，不是随便一个小小的落丘山就可以出的。
　　“所以……”落霞看向了对面的三个人。
　　“他们人族虽然天资不怎样，不过传承，倒是做的很好。看起来，你只是打不过这三个人，事实上，你是败在了他们完善的种族传承上。靠着传承，他们学的法术比你多，走的弯路比你少，当然比你强。”
　　“明白了。”
　　“明白了，就赶快动手吧。”
　　“嗯，好的。”
　　“对了，反正还有时间，今天一天，你就重点照顾普济吧。”
　　“说是重点照顾，可是要到什么程度呢？”
　　“无需对付其他两个人也行。”
　　“反正，今天才只是第一天吗？”落霞眼波流转，“大师，你也听到了。小妖就多有得罪了。”
　　“无妨无妨。”
　　耳朵里传来普济的声音，落霞那原本拖曳在地面的八条尾巴，就有一条再次竖直，打向普济。
　　“缠风法！”
　　龙卷般的透明之风，环绕赑屃之尾，与普济身上的金光再次相撞。
　　看到这一幕，烛一尘只在心里感叹落霞：“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虽然之前烛一尘告诉落霞第一天练习缠风法，第二天练分金刺，第三天练强化术，可是，这是出于一天习练一个法术，让她熟悉法术的目的。事实上，无论第一天是练缠风法、分金刺还是强化术，都无所谓，反正还有第二天、第三天可以用。因而，就算第一天全都用来对付普济，只要能掌握一门法术的运用就行，没必要，非得用吃力不讨好的缠风法。
　　缠风法，由已经有千百多年功力的落霞施展，可以将一座百米长宽的山头，卷向离地万米的高空。可是，如果是对付普济的话，还稍嫌不够，就算有强力尾巴的横扫。
　　“果然这样吗？”落霞看着她那条，只进入金光不到半寸的尾巴，喃喃自语。
　　这次用了缠风法增加了尾巴横扫的力道，可也只是较之之前一点都打不进，打进了不到半寸而已。
　　“怎么会？”落霞感觉到，她附加在尾巴上的风之力量，正在减少。
　　“落霞道友，可否听我一言。”侯景笑道，也将困在他陷水啸中的那条尾巴，放了出来。
　　“道长请说。”落霞并不着急。
　　“这普济和尚，可是练就了一门佛门神通的。”
　　“哦，是什么神通？”落霞感兴趣的问。
　　“不溢金身。”侯景看向了普济。
　　“阿弥陀佛。”普济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尽管不如侯景那么急于表现，普济也是明白，他现在就是个陪练的。
　　“这神通，有什么奇妙之处？”落霞再问。
　　“很简单，就是‘利益充心，皆为金源’而已。”
　　“利益充心，皆为金源？”落霞复诵一遍，想要思考其中的意义。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说法，道友可听过？”
　　落霞当然听过这样的说法。月亮圆满之后，就会是亏欠。水瓶水满了之后还再续水，就会溢出水瓶。而这说的，正是：“物极必反吗？”
　　“嗯，而这和尚的不溢金身，则是永远不会溢满。”
　　“呵呵，老衲自幼贫穷，不得不出家为僧。然而，就算出了家，已在方外，却仍然对人世间的金银恋恋不舍，在收敛金银的过程中，便练就了这种神通。”
　　当然，这种神通，并不是一朝而就的，也不是有意识习练的。
　　普济靠着得道高僧的身份、同泰寺的主持身份，收集了山一般的金银财宝。可是，纵使有了这种程度的财富，普济仍然不满足。他想着，要是接触到的任何物体都是金银那该多好。于是，他炼成了点石成金。
　　有了点石成金的手段后，本来就是山一般的财富，更是又增加到即使走上一天，也走不出金山银山的程度。于是普济又想，要是可以随时接触到他拥有的任何财富该多好。
　　而随时接触的话，再没有比就在自己身体内部，更容易的了。
　　回过神来，普济惊讶的发现，无论何等海量的金银珠宝，都可以一下子进入他的身体。这种金属物质的巨量入体，不但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反而会加强他的金身厉害程度。
　　至于是何时、怎么练就这种神通的，普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只是在搜集金银、想要吞纳珍宝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成就而已。
　　“这样也行？”落霞难以相信。
　　“这怎么不行。”回答的反而是达摩，“佛，本来说的就是大彻大悟的人，与善良邪恶、贪婪高廉并无关系。他既然一心喜欢金钱，自然可以由此得道，由此成就金身神通。”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九章十日之功

　　“受教了。”落霞先向达摩行了一礼，接着就二话不说地，再次挥动那条十丈高大的赑屃之尾，附带上了更加强力的缠风术，打向了金光笼罩全身的普济。
　　赑屃之尾，仍旧只是进入金光不到半寸，丝毫看不出来，对那薄薄的金光有什么打破的可能。
　　这一打一受，就是一天。
　　一天的时间，是很长的，足够一个人想通很多事。
　　而对于开启了九星天明心的狐狸来说，更是容易想明白，并作出决定、改变。
　　在接连用附带了缠风法的赑屃之尾打了不溢金身的普济三千下，也就是半刻钟的时候，落霞就改用强化术，强化本来就比金刚石更硬的尾巴，击打向普济了。
　　而只是一个附带法术的变化，就打的普济身上的金光晃动，快要破裂开似的。
　　“总觉得有些明白，为什么明明功力浅薄，人类也可以压着我们妖狐打了。”
　　只是将原先附加在尾巴上的缠风术，换成了增加尾巴强度、力量的强化术，就对金光产生了动摇不得，和紊乱晃动这两个非常不同的效果，实在是说明了，法术灵活使用更容易克敌的必要。
　　而修炼有成的人类，往往都是几个法术结合，攻击她们的。
　　“恐怕，那几个法术，都是在以往的经验中，证明了对狐妖一族，有加成攻击力的吧？”在持续用赑屃之尾挥打普济的过程中，落霞想明白了很多事。那之前将她的落丘山烧得尸横遍野的三味真火，就是灭了她们落丘山狐族的道士和尚，最常使用的一个法术。
　　强化过的赑屃之尾，在一天内，尽管没有将普济的护体金光打碎，却也多次打出了一个窟窿——虽然立即就被附近的金光补充进来重新构筑防御就是了。
　　第二天，落霞给嘲风之尾附加上缠风术，击打仍旧是用陷水啸防御的侯景；给赑屃之尾加上强化术，继续单方面击打金光笼罩的普济。
　　第三天，嘲风之尾、赑屃之尾照旧击打原先的对象，狴犴之尾加上分金刺，打向了达摩。
　　狴犴之尾一旦附加上分金刺，顿时就有数千道一尺长、三根手指粗的尾毛离体而出，飞向达摩。
　　面对犹如蝗虫过境般密集、精钢宝剑般锋利的尾毛，达摩运气，一下子躲闪到了几百米外。
　　饶是如此，却也仍然有几根，刺在了达摩的身上。
　　嗤啦嗤啦嗤啦！
　　三根锋锐的尾毛，割掉了达摩的一截袖子，一截裤腿，一截胸前的袍衣。
　　而在衣服被截掉的部分附近，都有血液流出。
　　“这达摩，真的有烛大哥说的那么厉害吗？”
　　尽管落霞眼见烛一尘利落的碾死了灭了她一族的仇敌，不费力地就将龙之九子弄成了她的尾巴，用比大罗金仙更高贵的口气跟葛洪交谈，随手就将落丘山升到了离地三万里的高空，对他心里已经有了几乎盲目的崇拜，可是，在普济、侯景都安然挡住她的攻击，而达摩却狼狈流血的当下，也实在是无法坚信下去了。
　　而这种动摇很快的消失，要看怎么理解了。
　　如果说消除心境的动摇，几天时间算很快的话，落霞对烛一尘评价达摩为三个人中最厉害的动摇，的确是很快地消失。
　　当时间推进到有陪练的第九天，落霞就完全确认了达摩的强悍之处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之前服下仙丹药力的完全吸收，缠风术、强化术、分金刺的日益熟练，无论是普济的金身防御，还是侯景的陷水啸，落霞的尾巴都曾经多次的打破，伤到了他们。
　　可是，反观达摩，却是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被暴雨般四散的尾毛刺出一滴血来了。
　　并不是尾毛没有一次打到达摩身上，并不是达摩像自己一样突然有了几百年的功力增长，更不是达摩也练就了不破的金身神通，而是，他对力量的超常使用。
　　密麻如同蝗虫大军的尖锐尾毛，可以深插进被用法术固化过的坚硬土地上半尺的利刺，达摩他，竟然靠拳脚地给反弹了回去。
　　“竟然，还是好像我自己打自己一样。”
　　被达摩拳脚碰到的尖锐尾毛，分别打向了其他可能攻击到达摩的尾毛。最令落霞惊异的是，她感觉到，那些被达摩用来击打其他尾毛的尾毛中，还有她自己的力量。
　　“真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垂直而下的击打力，纵使变向，也仍然保有三成的力量啊！”
　　达摩与落霞的功力相差极大。如果单纯靠达摩本人的力量的话，那么，就算用上全力，也都无法让一根射向他的尾毛停下。
　　幸好，散射向他的尾巴不是一根，而是非常的密集，是不想他有躲避的空间的。
　　可也正因为这样，达摩才能够不用靠着蛮力去强行停下一根尾毛的攻势，而只是需要在利箭般的尾毛尾端、靠近尾端、尾毛的中部使力，激发出尾毛本身的弹性，或者向左，或者向右，或者向前，或者向后，让它们以彼之力，攻彼之身，互相干扰彼此的射击方向就行了。
　　而这，也是需要落霞打击的精准，才能够使出来的。如果落霞毫无目标的胡乱射出数千根尾毛，纵使达摩，也不可能从这些毫无轨迹的乱射中，找到恰好可以让他借力打力的着手点的。
　　“总算明白，为什么烛一尘大哥，说达摩比较厉害了。”
　　落霞第一次使用分金刺的时候，就伤到了达摩，因为他虽然一下子可以到几百米外，可惜的是，自己的尖锐尾毛，却是可以覆盖一个方向一千米的。
　　避无可避的达摩，自然只能挑一些对他伤害不重的尾毛，硬扛下来。
　　可是，就只是这种危境的最少数接下，达摩却领悟了，如何用他渺小的力量，施展四两拨千斤的高超技巧，借用自己的力量，来消除其它的尖锐尾毛威胁。
　　“人类悟性，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越是看到达摩轻易的借用她的巨力，落霞就越是心惊。
　　如果是只有落霞和达摩两个的话，落霞恐怕会在惊异人类悟性的深渊中越陷越深吧。可是，这里不止他们两个。
　　还有站在她这边的烛一尘，以及跟达摩一样的两个人类侯景、普济。
　　“噗！”
　　“噗！”
　　几乎是同时，普济和侯景同时有一口心血，从喉咙喷出。
　　这个时候，已经是第十天的初晨了。
　　“落霞道友法力高强，小道佩服。”
　　“贫僧也恭喜落霞道友，一心三用有成。”
　　落霞心里并不高兴。
　　且不说那现在已经毫发无伤、让她心灵震撼的达摩，就算是被她打的吐血的侯景、普济，也都只是使用了防御手段，从始至终，从最开始承受单方面攻击的那天开始，都只是单一的一种防御手段而已。
　　侯景和普及，必然还有其他的防御手段。也必然，还有更厉害的攻击手段。
　　如果日后对上他们，落霞只有逃跑方面，可以稳稳保证——靠着远超他们几百年的功力。
　　“和尚，你不用说出来，我也自然会放你们走的。”烛一尘冷冷道。
　　“呵呵。”普济只是笑了笑。
　　他固然是恭喜落霞可以分心使用缠风术、强化术、分金刺，可是，当落霞能够这样分心使用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发挥了作用，充分陪练了的作用之时了。
　　按照十天前的约定，他们是可以离开这座悬空的落丘山的。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烛一尘也的确，没有要强留他们意思。
　　烛一尘这句话说出来后，普济、侯景两个人躬身行了一礼，便生怕烛一尘反悔似的，一个飞身就到了几百米外，下了落丘山，连个招呼都不跟达摩打。
　　“达摩，你还不下去吗？”烛一尘看向了三人中，仍然还留在山上的人。
　　“小僧日后，必来讨教。”
　　“是除妖吧。”
　　“若你们日后为恶，小僧自然会来除妖。”
　　“也就是说，我们不为恶的话，就只是来切磋喽？”烛一尘思索了下后点了点头，“嗯，有个你这样的对手，也更方便落心境通明。”
　　“小僧告辞。”
　　说罢，达摩也飞下了落丘山。
　　“好了，一心三用的阶段，你算是过了。”
　　“那，还有什么？”
　　刚刚经历了实力暴涨的落霞，很期待烛一尘接下来的安排。
　　“你有几条尾巴，每条尾巴，都可以加上一种自然属性。”
　　自然属性有九种，分别是水火金木风雷土光暗九种。
　　“虽然也可以让你再练习其他七种属性的元素附加之力，可是我却没有用到那些的地方。”
　　“嗯，烛大哥，你刚才说是没有你用到的地方。”落霞怯生生地，美目一眨，更见眼中水波流转。
　　九条尾巴上附带了九种元素之力，对烛大哥也没有用，这听起来，可不是对她也没有用的说法。
　　落霞非常崇拜烛一尘。可正因为崇拜，只要烛一尘愿意，就算烛一尘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她也愿意改变她的观念，这样相信。
　　可是，烛一尘，就只是干脆地说他没有用到的地方而已。
　　“嗯，就算你九条尾巴可以施展九种元素之力，对我也没有用。”
　　落霞的尾巴，失落的摆在了地面上。
　　今日他只是说自己变强的力量没有，他日，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没用呢？
　　“所以，现在，你就要寻找到，日后对我有用的能力。”
　　“什么能力？”落霞的眼睛中发出了期待的光芒。
　　看样子，自己并没有被烛大哥放弃。
　　还有能帮烛大哥的可能。
　　“九重天。与其让你的九条尾巴沾上九种元素之力，还是你的尾巴可以施展九重天星象，对我更有利。”
　　九重天星象，是烛一尘都有可能用到的能力。对远不如他的落霞来说，作用自然更大。



第一卷龙谭狐学 第十章天庭贵客

　　烛一尘和落霞飞在空中。
　　向着南天门飞去。
　　虽说是向着南天门飞去，可是，并不是往上飞，而是往下飞。毕竟，他们原先所在的落丘山悬空之处，可是有十三重天高度的。
　　“烛大哥，我们真的要找葛洪道友，拿‘九重天’吗？”落霞心有担忧地问。
　　“当然。”烛一尘斩钉截铁地回答。
　　“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下，九重天，是真的九重天，我们头上的九重天，地上生物抬头望的九重天，而不是某件宝物的名字吧？”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到底哪个是，哪个不是啊？烛一尘不清楚的说出来，落霞可是完全听不明白的啊！
　　“九重天，是你现在头上的九重天，是地上生物抬头望的九重天，可是，也不是不是某件宝物的名字。”
　　“九重天，还是件宝物的名字？”
　　不是不是两个听起来很拗口，可是理解的话，只要认识到双重否定就是肯定就行了。
　　“还是我要给你使用的宝物。”
　　“真的可能吗？”落霞只在心里嘀咕。烛一尘话都明确到这个份上，再继续问下去，难免不会再惹来他“你这也算是九尾天狐吗？”的质疑视线。
　　而且，现在，已经都可以看到南天门了。
　　烛一尘和落霞停落在了南天门外。
　　面对早就在狐妖一族中如雷贯耳的南天门守将四大天王，落霞本来以为，她会战栗的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之所以敢上来，是因为有烛一尘陪着——可是，到了南天门前，见到了持国天王魔礼海、广目天王魔礼寿、增长天王魔礼青、多闻天王魔力红后，却是心中浮起一股“不过如此”的感慨。
　　“怎么觉得，这领头守卫南天门的，也就比普济、侯景之流的强上那么一些。”
　　饶是普济、侯景之流，就已经能够打的落霞只有逃窜了。比这两个人都要强的四大天王，自然是可以轻易挡下十个，已经有了九条伪龙之尾、身负千百年功力的落霞。
　　眼前的四个天神，毫无疑问都可以打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可是忧虑，从落丘山下来到南天门为止，这一路上的忧虑，反而一点都不见了。
　　落霞很清楚，只是比她稍微强上一些的话，无论是几千还是几万，都绝对不是烛一尘的对手的。
　　“本来以为四大天王会是葛洪仙人的水平，现在看来，这不是完全不用担心吗？”
　　如果守南天门的四个天神，都是之前见到的金仙葛洪程度，想来，就算是烛大哥，都会有些麻烦。可是，都只是比自己强上一线的话，就没什么顾虑了。
　　“自己的实力好弱！”落霞心里吐槽了下她现在的实力。
　　不过，也正因为自己弱，烛大哥这才，带自己来天上，拿九重天这件重宝的吧。
　　“来者请留步。”持国天王魔礼海吼道。
　　“糟了。”落霞担心烛一尘是不是会生气，拆掉这没什么厉害仙神的南天门。
　　“确实，你还不够资格接待我们。”
　　可是，烛一尘却是停下了脚步的。
　　烛一尘怎么这么好脾气？落霞才只来得及生出这个疑问，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南天门里传了出来。
　　“烛一尘阁下，落霞道友，两位别来无恙？”
　　赫然正是仙风道骨的金仙葛洪。
　　“好说，好说。”烛一尘冷冷道。
　　“葛洪道友，我们来打扰了。”落霞露出，不弱于天庭云霓的笑容。
　　葛洪到了之后，那四大天王，便退到一边，视若无睹地，继续守卫南天门了。
　　“哈哈，小仙因为要安排接待两位的宴会，才姗姗来迟，还望两位见谅，不要心生不快。”葛洪先笑着向落霞示意后，转看向了烛一尘。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坐到宴会上，也不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两位请，我已在瑶池边上，摆好了宴席。”
　　葛洪在引路人的左侧，带着烛一尘、落霞，赶往了瑶池。
　　瑶池边上，已经摆放三张条紫纹桃木长案。每张长案上，都摆有琼浆玉露，仙果神实。
　　“两位请坐。”葛洪指着他右面的两张长案。
　　烛一尘不出一言地坐了上去，落霞先说了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后，才走向长案，坐了上去。
　　坐到长案前后，落霞看到了上面，有一个两个人拳头大的鲜红桃子。
　　“落霞道友不要介意，小仙只能给两位，每人一颗九千年一熟的蟠桃。”
　　“九千年一熟的蟠桃？”落叶惊讶地问。
　　介意，怎么会介意？这可是九千年一熟的蟠桃啊，传说中，可是能够让短命的人类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
　　“正是。”葛洪笑道，“另外那个像三岁娃娃一样的果实，自然是人参果了。”
　　人参果是多久的，葛洪不需要再特意点出来了。
　　他之前给落霞的玉简中，就记载有这些信息。
　　十天的时间，足够落霞消耗这些常识性内容了。
　　“人参果吗？”落霞果然惊讶地，差点都要从长案前站起来了。
　　这由不得她不震惊。
　　人参果，又名草还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又三千年，始方成熟。往往万年过去，能被食者，不足三十来个。凡人只是一闻，就可以活三百六十五岁；若是福缘深厚吃得一颗，便有四万六千年寿命。
　　如此珍贵的宝物，葛洪竟然是一下子拿出来两种，给自己和烛大哥享用吗？
　　“为什么？”落霞心里思索。
　　落霞想不明白的有两点，为什么葛洪要这么交好烛大哥？还有，他怎么能够拿出这些东西？
　　九千年一熟的蟠桃，乃是传说中的西王母掌管，就算是玉皇大帝，都未必有资格插手；而人参果，乃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私人奇珍，也不是谁都可以讨要得到的，就算葛洪是金仙，也只是个大罗金仙而已，为什么，怎么能够随意使用这些奇珍。
　　“至于这个……”葛洪手上，出现了一个紫红的水晶球。“此乃存放灵魂的瑰宝，落霞道友十天前死亡的所有狐族灵魂，我都已经放置其中，落霞道友不妨查看一下。”
　　十天前，葛洪跟烛一尘、落霞分别后，就去了地方一趟，将那天死亡的所有狐族灵魂提走，放到了这堪称灵魂国度瑰宝的紫红水晶中。
　　“什么？”
　　这次，落霞是直接地站起来了。
　　葛洪一笑，他手上的水晶球，就慢慢地飘到了对面，落在了见机已经伸出了双手捧接的落霞手中。
　　“姥姥……”落霞神念探进其中，瞬间就发现了她姥姥的灵魂。
　　其她狐族的灵魂，也都在其中，一个不少。
　　探测到千百条灵魂的喜悦，透过心灵的窗户，以液体的形式满溢了出来。
　　“落霞道友能够喜欢在下的布置，也不枉小仙忙前忙后了。”
　　“她都喜极而泣了，自然是不枉你一番费心。”
　　“那烛龙阁下呢？”
　　“既然你送了这么多，那我也就送你一份大礼吧。”
　　“嗯，烛大哥？”落霞看向了烛一尘。
　　“小仙愧不敢当。”葛洪恭敬的低头道谢。
　　“九重天拿来吧。落霞要用。”烛一尘大手一伸，却是索要九重天。
　　索要重宝，什么时候变成大礼了？
　　“九重天？是这我们现在位居其上的九重天吗？”葛洪试探着问道，丝毫不介意烛一尘的礼数荒唐。
　　“正是这方圆一万里的九重天。”
　　烛一尘就是烛一尘，就算是索要重宝当作礼尚往来，眼睛中也没有软化的迹象。
　　“不愧是烛龙阁下，果然看出来了。”葛洪却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大罗金仙级的雕虫小技，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身为天赋最高等序列的烛龙，烛一尘很早的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了。
　　“九重天可以给你，”葛洪思考了下，然后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烛一尘问。
　　“既然九重天是要给落霞道友用，是不是得先让她脱掉衣服，好让我帮她真正地早日升天呢？”
　　“确实，落霞虽然现在可以飞天，还算不上升天。”烛一尘点了点头。
　　“喂……”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展开，落霞只得酥声娇喊，想要停止这两个人的谈话。
　　而看到落霞这幅焦急的样子，葛洪反倒是先一怔。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了“好像很有趣的”的微笑。
　　“落霞道友，刚刚烛一尘阁下，可是说了，要送我一份大礼的？”
　　“啊！”落霞惊讶地捂住了比瑶池边的霓虹更加艳彩的樱唇。
　　的确，刚刚烛大哥说，是要送葛洪金仙一份大礼的。
　　难道，那份大礼，就是自己。
　　可是，自己真的算得上是一份大礼吗？落霞心头生疑。
　　不是自己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而是，客观地审视情况。
　　烛大哥是将她从山毁族灭，被歹人玩弄前解救出来，并且还拿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这伪龙九子给她接上尾巴的强大存在；而葛洪，初一见面，就给了她落丘山积累千年，都没有到其中百分之一宝贵的数千颗仙丹、海量仙术的玉简，刚刚，更是又拿出了九千年的蟠桃、少说一万年的人参果和灵魂瑰宝的水晶球。
　　与这些想比，她一个小小的狐妖，实在是没有什么贵重性可言。
　　处于惊慌乱想中的落霞，自然是没注意到她身旁的烛一尘，露出了一副“她在惊慌什么”的疑问表情。
　　“那么，就请落霞脱衣吧。”
　　听闻葛洪的这句话，烛一尘反而露出了“终于话又回到我了解的上面来了”的表情。所以，烛一尘就有些不想显笨地说：
　　“落霞，你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落霞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脱衣服吧。”葛洪笑着，补充了这个具体的指示。
　　“你说什么？”落霞拼命的装傻。
　　“装什么傻。”
　　烛一尘还是露出了，质疑“落霞那还算是九尾天狐吗”的视线。
　　“非得脱？”落霞问道。
　　“还得脱光。”葛洪抢先了这句。
　　烛一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