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我是礼物 墨黑的夜粘住了每个角落,甚至连屋顶上鱼鳞般的琉璃瓦和一个瘦小的身影也粘在了一起。 谁说锦王府的守卫森严,不过如此而已。 巫月唇角勾起一抹轻嘲,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将瓦片掀开一条缝,将眼睛凑到缝隙上向下望去。正下方是一张紫楠木的大床,大床左侧五米远处是一张紫楠木的长案,长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堆书卷,一角摆着一个古铜色的镂空香炉。长案再左侧是两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瓷器古玩。 大床右侧十米远处是一个紫楠木镂空雕花屏风,屏风后隐隐有水汽氤氲而上。 她小心翼翼的将琉璃瓦挪开两片,拉了拉绑在她腰间的绳子,手撑着窄小的四方洞口,将腿先放下去,之后握着绳子一点点将自己往下放。 就在悬到半空之际,一道残影伴随着呼啸的风从她头顶闪过,绑着她的绳子应声断裂。 巫月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已跌到床上,她忙掩住口,将几乎溢出唇的惊叫声堵了回去。 可下一个瞬间,她的双眸就撑大,整个人也怔在那里。 一个双眸如墨,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正赤足一步步向她走来。男子身姿挺拔,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裸露着大半个胸膛,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只是他垂下右手中拖着的长鞭破坏了这绝佳的美人出浴图。 巫月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长鞭?长鞭!不会是夜锦衣吧?可鬼面人不是说夜锦衣今晚去参加宫宴不会回来吗? 情报失误害死人啊! “你是谁?”夜锦衣站在榻旁,居高临下的俯视榻上的人。 巫月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当下以臂支头,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眉眼弯弯道,“我是礼物!王爷满意吗?” 夜锦衣抬眸瞥了眼头顶的窟窿,又垂眸看了眼榻上满脸黑漆漆的分不出五官的女子,唇角一扬,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满意,本王很满意!” 话音落下之时,明明他唇边还是醉人的笑意,可手中的长鞭却已高高扬起,在空中“啪”的一个炸响之后,毫不迟疑的朝榻上的女子抽去。 清冷带着薄怒的声音也随后响起,“本王什么时候到了这饥不择食的地步?” 巫月唇角的笑容僵住,人来不及多想,却已本能的一个驴打滚往床下滚去。 但夜锦衣的长鞭仿若长了眼睛一般,依旧一口咬在她的背上。 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后背蹿起,点点红梅溅染在雪白的地毯上。 “哎哟!” 巫月痛呼一声,来不及多想,腿借力在床角一蹬,已然继续向左滚去。 因为夜锦衣的长鞭随后而至。 “君子动口不动手,就算王爷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动手吧?”巫月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爬起,顺手抓起长案上的书卷便向身后的长鞭砸去,而人已从长案翻过。 “啪!” 回应巫月的是一声爆响和纷飞的纸片。 “啊!” 巫月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嘶嘶倒吸了两口凉气,转身抄起博古架上的一个玉如意朝夜锦衣砸去,“王爷,咱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不然,你这些宝贝可都……”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本王缺一名贴身婢女 巫月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夜锦衣神色不变的再次挥鞭将玉如意击断,看也不看的任其坠落,而后长鞭去势分毫不减的朝她袭来。 “啪!” 巫月趁鞭梢卷在她手臂上的功夫,手腕一转,反手攥住了鞭尾。 “砰!”长鞭瞬间在空中绷直。 “不自量力!”夜锦衣薄唇一动,手腕一抖,巫月整个人已凌空飞起,之后被狠狠的向地上甩去。 落地的瞬间,巫月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抱成团顺势一滚,便向紫楠木镂空屏风冲去。 之后,她整个人便收势不住,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直挺挺的一头扎进了水池里。 “哗!”高高溅起的水花落在了夜锦衣浓黑的眉、长长的睫毛上。 “嘶嘶!”巫月倒吸着凉气从水中探出头来。这一沾水,身上的伤更是钻心的疼,可看到夜锦衣脸庞上挂着的水珠时,她反而唇角一勾笑了起来,“原来闹了半天,王爷是想要和我洗鸳鸯浴啊。” 这一次,夜锦衣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你给本王上来!” 上去挨打吗?她才不。 巫月一边悄悄打量着四周,一边对夜锦衣笑道,“王爷,你还是下来吧。你看这水多好。” 话音一落,她闭气沉入水中向池壁游去。说不定顺着这引水的渠道她能逃出去呢? 而站在池边的夜锦衣唇角却浮起了一抹讥笑。想从水下逃?那引来温泉的道渠处可是覆着铜网的,一只老鼠都过不去。 果然,没多久,伴随着“哗”的一声水响,一颗脑袋又从水中探出,眉儿弯弯,月牙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他道,“王爷,不如我们好好谈谈?” 在看清水中女子眉眼时,夜锦衣神色未变,瞳孔却骤然一缩。 是她! 竟然是她! “你,想要与本王谈什么?”夜锦衣的声音有些滞涩。 听夜锦衣询问,巫月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一点点。 她努力扯了扯唇角,刻意放柔了声音,“王爷,你说,活人的用处总比死人大,对吧?你杀了我,那顶多也是泄一时之愤,可若你放了我,我保证以后定然做牛做马来报王爷的大恩,王爷以为如何?” 生怕夜锦衣不信,巫月还举起了四根手指头。 空气仿若凝滞了一般,夜锦衣不语,巫月也不敢肆意乱动。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巫月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来,高举着的四根手指头也垂了下来。 就在她决定殊死一搏之时,夜锦衣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本王不缺牛马!” “那王爷缺什么?”巫月再次扯起唇角,一脸的狗腿问道。 “本王缺一名贴身婢女。”夜锦衣幽深、漆黑的眸子锁着巫月道。 贴身婢女?这不正是鬼面人希望她可以做的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巫月心中一喜,脸上的神色愈发的狗腿,“捶肩捏背、端茶倒水、念书读报我样样在行,王爷,你看我怎么样?” “出来!”夜锦衣锁着巫月淡淡道。 巫月有些迟疑,在水里,夜锦衣的鞭子耍不开,可出去就不好说了,“那,王爷,我们算是讲和了吗?” “出来!”夜锦衣的声音已带上一丝薄怒。 “王爷,那今晚的事是不是就此……” 巫月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夜锦衣凌空飞起,整个人如大鸟一般向她而来。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表里不一夜锦衣 巫月惊诧的嘴巴还未合拢,一条长鞭已缠住她的手臂,“哗”的一声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扯出,之后落入一个温暖的、带有淡淡梨香的怀抱。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透过湿漉漉的衣衫,巫月能清晰的感受到夜锦衣皮肤的温热和弹性,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呼吸的炽热,更能清楚的看到他如玉的脸庞、漆黑的双眸、薄薄的唇。 这些,渐渐化成一丝异样在她心底浅浅流淌,让她有些迷糊,有些慌乱。 “放开本王!” 夜锦衣淡淡的声音让巫月从这迷糊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如八爪章鱼般正扒在夜锦衣身上。 “呵呵呵!”巫月讪笑一声,触电般的收回自己的手脚,乖巧的冲他福了一福,“见过王爷!”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夜锦衣转身一步步向紫楠木镂空屏风外而去。 “我叫巫月!”巫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老实回话道,“南浔人氏。” 眼见夜锦衣脚部一滞,巫月刚刚落下的心又蹭的跳到了嗓子眼,这是鬼面人教给她的说辞,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南浔?”夜锦衣口中缓缓咀嚼着这个词。 “是啊,王爷知道这个地方?”巫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知道!”夜锦衣倏的转眸瞪向身后的巫月,“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这里给本王收拾干净。” 感受着夜锦衣隐隐的怒气,巫月忙应道,“好!保证完成任务!”见夜锦衣转身,她才又小心的补了一句,“王爷别生气,这打碎的东西,日后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夜锦衣脸色一沉,骤然攥紧了手中的长鞭、又放松,大步向紫楠木大榻而去。 巫月一边嘶嘶的倒吸着凉气,一边清理着雪白地毯上的烂纸、碎瓷片,心中还不忘悄悄腹诽夜锦衣,弄坏的时候明明一脸的不在意,现在又心疼这些东西? 啧啧,果然是表里不一。 心中骂的正欢,便听夜锦衣含着怒气的声音突然骂道,“笨手笨脚的,本王要你有什么用?萍儿!” 巫月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辩驳,便听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碧色衫子的女子走了进来,冲夜锦衣福了一福,“奴婢见过王爷!” “带她下去,安排个住处,然后把这打扫干净!” “是!”萍儿应声,侧身冲巫月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巫月忙跟在萍儿身后向外而去,即将跨出殿门时听夜锦衣清冷的声音又道,“石头!加强王府巡逻,再有什么阿猫阿狗上蹿下跳,本王将你们的脑袋都砍了!” “是!”门口传来一个粗哑的应声,然后便是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巫月不由撇了撇嘴,夜锦衣这是警告她不要逃跑吧?现在就算赶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跟着萍儿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正殿,到了后罩楼。 萍儿推开一间厢房,点亮了房中的琉璃灯,冲巫月道,“姑娘住这里,柜子里有替换的衣衫,我就住在隔壁,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本王帮你上药 “谢谢你,萍儿。我叫巫月。” 萍儿颔首,“你早些休息。”说罢,转身而去。 关上房门,巫月嘶嘶倒吸着凉气,缓缓将衣衫褪去,侧身从铜镜后查看背上的伤痕,背上有交错的五条鞭痕,每一道都高高隆起、火辣辣的痛,左臂上也有三条交错的鞭痕,高高鼓着,红艳艳,滚烫烫。 该死的夜锦衣,下手真狠。 巫月蹙着眉移开目光,忽又刷的将目光转到铜镜上。 铜镜中的女子肌肤胜雪、琼鼻樱唇、眉目灵动。 该死!巫月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她脸上涂的墨大概在水池里被冲掉了。难怪夜锦衣的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怪夜锦衣要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窃贼做婢女。 啊!巫月一头栽倒在床上,身上鞭痕火辣辣的疼加上心中的懊恼混杂成蠢蠢欲动的不安。 她用力绞着水红色的枕头,低低咒骂,该死的夜锦衣!混蛋! “你,是在骂本王吗?”一个淡淡的、带着凉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夜锦衣! 巫月倏的弹起,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门口站着的脸色不佳的夜锦衣。他依旧是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裸露着大半的胸膛。与刚才不同的是湿漉漉的、如墨的发丝已然干了,而且脚上套着一个黑色的长筒靴。 “你听错了。”巫月唇角努力扯了扯,“王、王爷,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萍儿明明说这里是婢女住的地方,尊贵如夜锦衣怎么会来这里?他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吧? 看着巫月警惕的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下身,夜锦衣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声音也冷了一分,“下来!” “王爷,时间不早了,”巫月后退一步,干笑一声,“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早睡早起身体……” 巫月后面未完的话化成了一声惊呼。 夜锦衣扬手间黑色的软鞭已从他宽袖中飞出,如灵蛇一般缠住了她的腰。 继而,他手臂一扬,巫月便凌空飞起,不等她口中的惊呼声落下,人已从床上飞落在了夜锦衣面前。 逃不掉! 巫月脸上当下迅速扯出一抹狗腿般的笑容,“王爷有话好好说。有什么吩咐也但说无妨,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帮王爷做。” 夜锦衣手一抖,缠在巫月腰间的长鞭倏的隐与宽袖中,下一息,一只泛着莹白色光泽的白瓷瓶便出现在他的掌心。 不会吧?又来毒药。 这想法刚从巫月心头冒出,便听夜锦衣清冷的声音道,“金疮药!” 哦?巫月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错愕,夜锦衣突然跑过来是为了给她送金疮药? 不等这丝好感在心间蔓延,便听夜锦衣微凉的声音道,“本王帮你上药!” “呵呵呵!”巫月的脸刷的一下爆红。她就说夜锦衣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这句才是重点,“不劳王爷……” “真的不用?”夜锦衣的脸色沉了沉,长鞭又滑落手中。 巫月的心一紧,忙识时务的将手臂撸起,伸向夜锦衣,“那,那就有劳王爷了。”被吃点豆腐总比挨揍要好。 更何况,即便万一被扑倒,可对象是夜锦衣这般芝兰玉树、颜值爆表的人物,她也不算吃亏。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有病吧,算她本事 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巫月紧绷着的心反而放松下来。 心一松,她便觉得夜锦衣修长的手指仿若春日里醉人的春雨,从每一道鼓鼓的鞭痕上滑过后,就浇灭了那揪着她心的烫和痛。 “后背!” “哦。”给自己的心里建设做好了,巫月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将衣衫褪去,露出雪白的后背。 烛火下,雪白后背上红艳艳、还向外渗血的鞭痕愈发刺眼,夺目。 “疼吗?”夜锦衣沾着药液的手缓缓拂过隆起的鞭痕,说不出的温柔。 “疼!”巫月当下泪眼花花的点头,“不信你试……” 话未说完,便觉背后温柔的手指突然加重了力道,巫月那翘起的小尾巴当即收回,又摇了摇,“不过,王爷这么轻轻的一涂,已经不疼了,真的。” 夜锦衣的唇角无声的抽了抽,手下的动作愈发的温柔了。“你在南浔住在什么地方?” 巫月背一僵,什么地方?她连南浔在哪都不知道。“王爷去过南浔?” “没有。”夜锦衣淡淡的声音在巫月身后响起,“只是听说过。” 那就好。巫月暗暗松了口气,“我家就在南城门跟前住着,出入城很……”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叮”的一声脆响,巫月回眸,却只看到夜锦衣身姿冉冉的背影跨出房门。她瞥了眼梨木方桌的白瓷瓶,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你不给我上药了?” “自己没长手吗?”夜锦衣清冷的声音洒落在他身后。 我去,有病吧!巫月冲夜锦衣的背影恨恨的挥了挥拳头,巴巴跑来要给自己上药的是他,上药上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的也是他。 喜怒无常! 对夜锦衣,此刻,巫月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夜,就在巫月的辗转反侧中一点点加深。 而夜锦衣的寝殿,却依旧灯火通明。 “啧啧啧,”一个男子摇着头、咂着舌,用一把折扇翻动着长案上破碎的卷宗,满脸的戏谑,“我的锦王爷,就算郭松的案子没有线索,你也不至于这么残暴吧?” 良久的静默之后,夜锦衣清浅的声音才响起,“她来了。” “谁来了?”男子被夜锦衣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的一怔,瞬间眼眸亮了起来,“蹭”的一下从长案上蹿到夜锦衣身旁,一脸急切的看着他,“就是当年你将南浔翻了个底朝天要找的那位姑娘?” 夜锦衣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姓巫,单名一个月字。” “巫月!”男子“啪”的一声抖开手中的折扇轻摇了两下道,“有名字就好办了,我这就去查。只是你将她留在府上,就不怕她坏了你的计划?” “她若能坏了我的计划,算她本事。”夜锦衣完美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仿若明珠生晕,整个寝殿的光线也为之一亮。 夜,如同一片晶莹的雪花,慢慢消融于白色的微光中。 “咚咚!”轻轻的叩门声就在这晨光中响起。 “谁?”正在涂药的巫月瞬间警觉起来,不是夜锦衣又来抽风吧?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两株鸢尾花,绿衫女子 “是我,萍儿。王爷让你今日去花房当值,我带你过去。”萍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好。”巫月瞄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夜锦衣这人不怎么样,药还是不错的,一晚上,高高隆起的鞭痕已然不见,只剩一道红红的印记。 她起身开门让萍儿进来,看了眼萍儿头上盘盘绕绕的发髻,唇角一点点扯起,“萍儿,我不会梳你这种发髻,你帮我梳一个好不好?” “好!”萍儿勾唇一笑,接过巫月手中的木梳,为她梳起长发。 “萍儿,”巫月心思转了转,看向铜镜中的萍儿试探着问道,“花房在哪?离这远吗?” “就在后花园,不太远。你负责照料鸢尾花。” “鸢尾花?有多少?” “两株!” “两株?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负责照顾那两株鸢尾花,其余都不用管?”巫月看向铜镜中的萍儿问道。 见萍儿点头,她的唇角不由勾起,夜锦衣这是不是在走后门?两株鸢尾花,还需要专门找人照顾? 正想着,萍儿突然附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巫月,虽然你是王爷特意指去照料鸢尾花的,但一定也要仔细些,不然一样会受罚的。” 说着,萍儿回眸瞥了眼屋外,又向巫月耳语道,“前几日,杜鹃就因为碰折了一朵鸢尾花,被乱棍打死了。” “不是吧?一朵花而已,至于吗?”巫月有些不可置信的回眸望向萍儿。 “那是皇上御赐的白色鸢尾花,整个天澜除了贤妃娘娘那里只有咱们王府有,当然珍贵了。”萍儿探身将手中的木梳放下,“好了,我们快走吧。去迟了,你会受罚的。” 杨柳绿荫,午后的阳光从叶缝间倾泻而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巫月一袭浅紫色的锦裙,如拂起的柳枝般半倾着身子,撑大了眼眸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两盆鸢尾花。 剑形的叶片嵌叠着,青翠碧绿。从一根如叶的花茎上抽出了一朵鸢尾花,犹如一只白色蝶翼、紫色斑点的蝴蝶,美则美矣,但却也不过是普通的两盆花,并非金雕玉砌。 可就为了这普通的一朵花,却搭上了一条鲜活的人命。实在有些过分! “啧啧!” 就在此时,一个咂舌声在巫月身后响起。 巫月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绿衫女子拂开柳枝,一脸不屑的踱步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微仰着下巴打量了她半晌道,“是王爷让你来照料鸢尾花的?” “嗯!” “呵!”女子嗤笑一声,骤然挥手朝巫月脸上抽去。杜鹃死后,这鸢尾花她才照料了两日,都还没有找到和王爷照面的机会,就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给抢了差事?而且还是一向不理琐事的王爷特许的,凭什么? 猝不及防的掌风扬起巫月耳边的一缕碎发,直到尖尖的指甲就要触碰到巫月脸颊之时,她才偏头牢牢攥住绿衫女子的手腕。 绿衫女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你还敢挡?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睁眼说瞎话,坐实罪名 “不知道。你是谁?”巫月放开女子的手腕,向后退了一步,与这莫名发疯的女子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知道你还敢躲?”绿衫女子的尾音陡然拔高,向前一步,再次抬手往巫月脸上招呼而去。 巫月侧身一步、避开,脸色沉了下来,“这是第二次!”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她向来脾气不好。 绿衫女子这一巴掌再次落空,怔了怔,才醒悟过来巫月所说的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呵!”她冷笑一声,“怎么?我还管教你不成了?如今日光正盛,你却要将鸢尾放到太阳下暴晒,是想要毁了它吗?” 巫月怒极反笑。什么叫睁眼说瞎话,她可算是见识到了。此刻,这两株鸢尾花明明就在柳荫下,何曾在阳光下暴晒了? “拜托,就算你想无故生事,也麻烦找个高明点的借口。” “高明?”绿衫女子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一咬牙,手再次扬起。 “啪!”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落下,几个指印清晰的落在了绿衫女子的脸上。 疯子! 巫月此刻十分怀疑这绿衫女子的脑子有问题,打她没打着,就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她刚有这想法,又一个悦耳的女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慧儿,你的脸怎么了?” 不等巫月反应过来,绿衫女子嘴一瘪,已然绕过巫月向她身后冲去,“见过青梅姑娘!奴婢看这新来的将鸢尾花放到日光下暴晒,就好心帮她搬到了树荫下,没成想,她,她……” 唤作慧儿的绿衫女子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委屈道,“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还给了奴婢一巴掌。” 呵! 巫月心中自嘲的笑了笑,她以为这慧儿是疯子,没曾想,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是我打的吗?”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自己?”慧儿瞪了一眼巫月,转眸又一脸委屈的向青梅道,“青梅姑娘,你看她都不向你行礼,怕是她仗着王爷的恩宠,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慧儿是吧?我打了你一巴掌是吧?”巫月不理会慧儿的挑唆,弯月般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一步一步迫近。 慧儿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后退了一步,忽又清醒过来,她对巫月有怨,青梅对巫月应该也没什么好感。 因为,巫月替代她照料鸢尾花的消息,就是青梅告诉她的。而且青梅对王爷的爱慕,在这王府已然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想到此,慧儿当下挺直了腰杆,下巴微微扬起,“怎么?难不成当着青梅姑娘的面,你还想打我?” 巫月莞尔一笑,仿若冰雪初融,“你说对了。既然你说我打你,我若不坐实这罪名,岂不是太冤了?” 话音未落,巫月已骤然挥手,狠狠一巴掌抽向了慧儿左侧的脸颊。 “啪!” “你、你竟然打我?”慧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瞪向巫月。她怎么也没想到当着青梅的面,巫月真敢动手。 “打你怎么了?”巫月柳眉微挑,丝毫不以为意。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杖责二十,一手遮天 “青梅姑娘,你看她,当着你的面就敢如此,还不是仗着王爷……”慧儿转眸一脸委屈的望向青梅。 青梅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巫月来,身姿窈窕、雪肤花貌,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也正因如此,她才绝不允许她出现在夜锦衣的视线中。 “我当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青梅在打量巫月的同时,巫月也在打量青梅。因为鬼面人给她看的资料中着重提到过青梅这个人,说她是锦王府最特殊的婢女。 因为,这青梅原本是皇后要赐给夜锦衣做侧妃的,后来出了一些波折,结果,人,虽入了锦王府,但身份却由侧妃变成了婢女。 可虽说是婢女,但因皇后所赐,在锦王府的地位也算超然。只是她今日不过在锦王府刚露面,怎么就惹上她了? 此人不好惹。 巫月垂首学着适才慧儿的样子见礼,“见过青梅姑娘。” “别,”青梅侧身避开,“我可担不起你的大礼,”说着,她的声音沉了下来,“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锦王府的规矩绝不能坏。无事生非,以下犯上,杖责二十!来人!” 青梅话音一落,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从柳树后走出。 望着青梅一脸的义正言辞,慧儿的幸灾乐祸,巫月的唇角不由扬起,原来,这才是慧儿过来挑衅的真正目的。 “等一下!”巫月侧身避开那两个健硕的婆子,直视青梅道,“请问,我怎么以下犯上了?” 青梅眸中闪过一抹讥讽,转眸瞥向慧儿,“慧儿掌管整个花房,你掌掴她,难道不算以下犯上?”说着,她瞪向那两个膀阔腰圆的婆子,“还愣着做什么,行刑!” “等下!”巫月脚步一滑,避开一个婆子的肥手,看向青梅道,“我之所以打她,是为了证明她在撒谎。咱们王爷是大理寺卿,为人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青梅姑娘在锦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是个明白人吧?难道你就没看到她脸上这两个巴掌印是不同的?” 青梅带着些许狐疑定睛去看慧儿的面颊。 这一细看,她当下看出了其中端倪。慧儿右侧脸颊的指印,拇指的指印是在下方靠近唇角处的,而左侧,巫月刚打的那一巴掌,拇指的指印是靠近眼角的。 蠢货!青梅狠狠剜了一眼慧儿,望向巫月嗤笑道,“巫月,你是想说你下手不重吗?” 说罢,不待巫月辩驳,她又瞪向那两个婆子,“废物,还不动手?” 两个婆子心俱是一紧,当下面色狰狞的向巫月扑来。 巫月脚尖一转,避开一个扑来的婆子,反手一个肘击捣在婆子的肋部,看那婆子抱着腹部“哎哟哎哟”的呻吟起来,又一记扫堂腿绊倒了另一个。 之后,她利索起身似笑非笑的望向青梅,“莫不是你想一手遮天?堂堂锦王府,我就不信没一个讲理的。” 青梅的一张俏脸当下难看起来,还不等她想出如何应对眼前这局面,便有“啪!啪!”的击掌声在她身后响起。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主子混蛋 巫月循声逆光望去,只见夜锦衣轻击着掌风姿冉冉的从垂柳后走出,倾泻而下的阳光给他周身淬上暖金色光亮,显得他的面色如玉莹润、眸子如墨纯粹。 只是他神色矜贵、淡漠,让人一时琢磨不透他这击掌所为何事。 青梅脸色一白,已然屈身行礼,“青梅见过王爷!” “巫月见过王爷!”巫月有样学样。 无人应声。 巫月僵在原地,垂眸默默看着自己的裙裾在带着花香的暖风中微扬。 良久,良久,久到她的鼻尖已有汗珠沁出,久到她几乎要暴起之时,才听到夜锦衣清浅的声音道,“免!” 眼角的余光见青梅和慧儿起身,巫月才暗暗吐了口气起身。夜锦衣,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青梅,”就在巫月腹诽之时,夜锦衣凉凉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会让本王失望的,对吗?” 青梅心一紧,顺着夜锦衣的目光侧眸,慧儿脸上的掌印她都能看得出端倪,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夜锦衣。更何况,适才此处的情形,夜锦衣还不知看到多少,又听到多少? 思及此,她神色一僵,当下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倒,“青梅疏忽,甘愿受罚!” “嗯?”夜锦衣拖长了尾音的轻嗯声响起。 青梅会意,转眸看向慧儿咬牙道,“慧儿欺上瞒下,肆意滋事,杖责四十!即日起,调到西院做杂役!” 慧儿的脸瞬间青白起来,“青梅姐姐,你不能……” “带下去!”不待慧儿后面的话说出口,青梅已冷声呵断。 刚被巫月打了的两个婆子当即堵了慧儿的嘴,将她硬生生拖走。 “青梅一时疏忽,自愿领杖刑二十!”青梅咬牙继续道,之后看了眼巫月,“至于新来的巫月,虽事出有因,但的确不守规矩,同样杖刑二十。” “凭什么?”巫月骤然撑大了眼眸,怎么绕了一圈,她还是没有逃脱这所谓的杖刑? 青梅没出声,垂下的眼眸中却极快的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下一息,夜锦衣淡漠微凉的声音就响起,“就凭锦王府的规矩!” 巫月张了张口,垂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将已冲到唇边的‘什么规矩’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混蛋! 她敢打赌,若这句话她问出口,十有八九夜锦衣的小皮鞭就又举起来了。 难怪那些女子宁死也不愿来锦王府,原来这锦王府不但主子混蛋变态,就连狗腿子们也没个好鸟。 青梅从地上起身背对夜锦衣,一脸讥讽的望向咬牙切齿的巫月,“别怕,这板子,我陪你一起挨!来人!” 巫月抿着唇别开眼眸,不去看青梅嘲弄的神色。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纵使她俩一样受刑,她最终的下场必定要比青梅惨烈。 可明知如此,她却无法选择,也不能反抗,只能顺从、忍受。 因为,她必须留在锦王府! 很快,便有几个婆子走了过来,将一条窄窄的长凳摆在了巫月和青梅面前。 青梅瞥了眼巫月,俯身趴在了身前的条凳上。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你敢逃,本王打断你的腿 巫月心中一刺,偷眼去看夜锦衣。他负手立在阳光下,身姿挺拔,神情清冷、矜贵,幽深的眸子不知看向何处。 呵!巫月自嘲的笑了笑,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企盼这变态高抬贵手? 只是对上青梅得意的神色,一股莫名的羞愤、屈辱、无奈便在她心间肆意蔓延,刺的她难受。 “巫月,再拖下去,可就不是二十板子了。”将巫月的表情看在眼中,青梅侧眸声音愉悦的提醒。 “快些!”等在一旁的婆子脸上也露出些许不耐之色,抬手推搡了巫月一把。 巫月终于咬着唇一点点倾下了身子,一张脸因羞愤涨的仿若能滴出血来。 “行刑!”青梅的声音响起。 看着地下婆子的影子高高举起廷杖,巫月的心当下缩成一团。 “且慢!” 就在此时,夜锦衣疏离、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婆子举着廷杖的手臂僵在半空。 巫月恨恨抬眸瞪向夜锦衣,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来吧!我接着就是。 “巫月的杖刑由本王亲自来。”撂下这句话,夜锦衣转身而去,月白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清冷的声音洒在身后,“还不跟来?” 啊?夜锦衣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悄悄放过她?还是他手又痒了?不过无论怎样,她都不用在青梅得意的目光下挨揍了。 巫月不由瞥向青梅,正对上青梅扭曲的小脸。 “狐媚子!贱人!”青梅压低了声音咒骂道。 呵! 巫月唇角一勾,笑盈盈的望向青梅道,“贱人?我怎么从你眼睛里看到了羡慕?原来你一心想做贱人啊?啧啧!这志向好远大!” “贱人,你胡说……” 不等青梅的话说完,巫月已施施然转身,脚步轻快的追着夜锦衣而去。 跟着那月白色的身影出了花房,沿着花间的小道走至花园门口,又过了月牙门,巫月的心渐渐有些不安,望着夜锦衣的背影轻声试探道,“王爷,你也看到了,我是被冤枉的,你不会真的罚我吧?” 夜锦衣的脚步未停,只有清冷的声音抛洒在身后,“本王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我去!果然不能寄希望与混蛋。巫月转眸打量着四下的高墙,估算着她胜利出逃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敢逃,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巫月心中刚有了这想法,夜锦衣淡淡的、微凉的声音便从身前飘来。 我去!巫月冲夜锦衣的背影挥了挥拳,之后脚步轻快的绕到夜锦衣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道,“可、可我昨天的伤还没有好。王爷你大人又大量,就放我一马,好不好?” 夜锦衣不语,漆黑如渊的眸子锁着眼前的女子,薄唇微启,“新伤、旧伤,可以一起养。” 一起养?变态! 心中腹诽了一句,巫月却不敢放弃眼前的机会,扯住夜锦衣的衣袖摇了摇,“王爷,伤上加伤,怕是就要卧床静养了,那我就不能照料王爷了,这样多不划算,是不是王爷?” 夜锦衣的心被这轻轻的摇晃,软软的娇语一点点撞的酥了起来、软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你真的想要照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