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遇害·转机   永和十五年秋   深夜子时   正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时。   热......   很热......   顾华采身处残败不堪的房间里,蜷缩在并无一物的床上,雨水顺着房顶的破漏处渗进来,一滴一滴的滴进她的身体上,直让她瑟缩不已。   好冰......好凉......然而她却无名觉得很舒服,甚至微微仰起身子,想要更多……   她眉头微皱,面露苦色,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意识在喧嚣,身体却无能为力。   是那杯茶水,她猛的想起!   正是刚用完晚膳,双福递给她的,而双福是二娘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怪道平常向来待她应付了事的双福今日竟会如此殷勤!   而她也是在喝下那杯茶水后就意识模糊,想着可能是累了,便到床上休息,然而她却只觉得越来越热。   这样的天气,却是这样的感觉。   若不是发烧,便是……   顾华采通红的脸色上现出一抹恼怒。   “连翘……”顾华采尚报了三分希望,久久没有听到回应,也不得苦笑,既然二娘设了这计,又怎么会留下人来救她呢?   轰隆隆——   雷声骤响,随之而来的是掉落下来的房梁上的木头,正巧落到她的身侧,压垮了顾华采心头最后一抹犹疑。   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得逞!   她不能……成为娘亲一生中的污点!   身体只稍微一动,床板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的手勉强撑在墙边,微坐起了点身,脑中又是一片眩晕。   忽然觉得外面吹进来了一丝冷气,顾华采甩了甩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挣扎的推开了窗户,凉风夹杂着点点雨滴顿时扑面而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随着房梁倒塌,整个屋子都摇摇欲坠,不时有东西滚落,顾华采抱着身体瑟瑟发抖,她知道她必须要出去。   若不然当真是要被砸死的。   啊——   顾华采只觉得巨大的冲力而来,而她整个人都被压到了地下,钻心的痛意席卷,血液顺着单薄的衣服渗出,她只用手一触摸,便觉得满手黏湿,艰难的向前甬动,她试图逃离,却每动一下,都觉钻痛。   她向来自诩坚强,从不许自己哭,此刻却再也忍不住。   可叹这不公的命运,她也曾是顾家最是得宠的小女儿,却在母亲自请进去佛堂那一刻成为弃子,被远送至这荒芜地方,再也不得见父母,被人冷落,被人欺凌,分明也该是掌中花,却过得还不如牲畜!   而如今更是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在这一刻才明了,没有人会来救她,那进入佛堂的母亲不会,那狠心抛弃她的父亲更不会,更不论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枉她每日里常常幻想,会不会有一天,父亲会想起还有自己这样一个女儿!   简直是白日做梦!   顾华采凄厉的惨笑出声,她在最最绝望之际反而生出了强烈的想要活着的欲望,没有人要来救她,她就自救!   有人想要她死,她偏偏就要活着!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   顾华采忍耐着那钻痛之意,在地上一寸寸的往前爬着,终是爬出那破败的屋里,雨水倾泻而下,浇灌在她越发火热的身体上,清凉之意顿现。   而身后的屋子也顿时成为一片废墟,她在瓢泼大雨中回头看,那便是她堂堂顾家嫡女居住了两年的屋里,真是可笑!   她用手磨砂着腿上被划过的长长伤口,血水因着大雨的冲击,并未结痂,反而愈加严重的趋势,就当是一个教训吧……   只是不够——   还不够——   在最初的清凉之意褪尽后,雨势尽管并未减小,反而还越来越大,可她就是觉得不够,还是太热!   她漫无目的的向前爬着,嘴唇干涸,裂出缝来,却还是死命的咬着,脑中晕晕沉沉,已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是渴求着这雨水能大一点,再大一点……   只是它好像消失了,顾华采近乎懵懂的向上看去,难不成雨停了?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把伞,将风雨阻隔,真是讨厌极了!   她又移动了身体,想将身体置于风雨之下,感受那难得的沁凉之意,却摸上一个硬物,那好像是一个人的腿,她顺着往上摸去,却感觉那身体僵硬了一下,耳边一阵抽气声,下一瞬,顾华采被人像拎小鸡一般的给拎起,又给抛了出去,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度,她被那人给抛落在地。   她有些口渴的舔了舔唇缝,好像似乎触感不错呢,顾华采仰起脑袋,回味起来,只看到那男人。   他容貌不辨,神色不辨,通身与夜色融为一体,唯可辨其身形,带着浓浓的疏离之感,让她……望而却步。   可是真的有些……舒服呢。   色心占了上锋,顾华采又向前爬去,不过刚触碰到那人的鞋……   安景臣眉头皱起,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一丝探究,向后退了一步。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食物就此离开,她顿觉可惜,又锲而不舍的上前。   这一次安景臣没有退后,任由她触摸,她借由着他的支撑,一步步站了起来,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依偎在他身侧,手颤颤巍巍着解开了他的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不过刚触碰上那冰凉的肌肤……   “唔……”顾华采溢出一丝满足的叹息,只觉得身体上的燥热也褪了几分,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惊喜,她却尚不满足,又伸出了魔爪,开始解他第二颗扣子。   安景臣只冷冷看着她动作,目光中隐隐有火花迸出。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哪怕顾华采神智尚不清醒也打了个颤,这人真是好生凶狠的样子呢,吓死了个人,她有些埋怨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有见他阻止,胆子便也大了几分。   不过是个纸老虎呢,作什么一副吓人的样子,有些痴痴的笑着,吻向了那看似遥不可及的人,毫无章法的如同啃咬一般……   安景臣目光攸的变深,握着伞的手微微加深,另一只手却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幽幽深夜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正文 第二章:他与夜色   顾华采的手腕被握得生疼,被迫离开那方甘甜,犹自不甘心的向前挣扎着,她手脚并用,毫无规律可循。   安景臣只觉得额头突突的疼,“听话!”已是带了几分严厉的口吻。   “不要!”顾华采愣愣的看向他,又带了几分委屈的颤音,“难受……”   她靠近,他后退,却是带了几分妥协。   被雨水浸湿了的身躯紧紧的贴着他的,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却又如触电一般的推开了她。   她脱离了雨伞的遮盖,又置于雨水之下,欲向前又被他用眼神给制止,那样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即使她神智并不清醒,却也被吓着了。   只是迷蒙蒙的双眼控诉着他的行径。   那样委屈,竟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是他欺负了人家姑娘一般,可分明被轻薄的人是他!   手心的触感仍然在,那样灼热,他好像明白了眼前姑娘为何如同色中恶鬼一般。   不过……他不是专给人解药的。   安景臣打伞欲离开,顾华采一见到口的食物就此离开,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她脚步不稳,不过刚迈出了一步就要跌倒,心未动身体却已先行,他用手扶住了她的身体。   她委屈至极的撇撇嘴,却是如八爪鱼一般,紧紧的抱紧了这得之不易的食物,“这是……我的……你……坏人……”   满是防备,又外带小心翼翼,就像是他养的那只……小狼狗一般。   这发现让他的疏离之感褪去了几分,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又在她骤然放松之时点了她的穴道,顾华采的动作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脸愕然,愣愣的看着他。   她看着他退后,在离她三步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想来与失身相比,淋上一场雨该好上许多。”   “不要……”她无法动作,只能央求,被雨淋湿的身躯微微颤抖,落魄至极。   安景臣只当她神智不清,并未予理会,只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滴,转身欲走。   左脚却被人抓住,“不要……走。”又是那熟悉的声音,他狠心用力拔出。   她气愤至极,羞恼至极,也……害怕至极,狠力的抹了一把嘴角因冲破穴道而流出的鲜血。   紧接着就抓住他的衣角,“求求你……救救我……”   已是恢复了几分神智,她听得到离她不远的地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却并未当成一回事,不过是别人的事情了罢。   “救我……”她死命的抓住眼前的那方衣角,这是她唯一的生机会。   顾华采顺着那抹衣角不断向前,雨伞掉落,他也被拽的失去平衡,顺着跌倒在地,她覆于他身,呵斥道:“闭嘴!”   安景臣从未见过这样强词夺理,倒打一耙的人!   方才还在求他,如今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作何?   哪里知道顾华采不过想着将他给拉下了水,接下来就是不救也由不得他!   双目相对,俱是一震,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声音。   “怎么,你找到了没?”   “还没,想必被压在了废墟下面了吧。”   顾华采悲怆一笑,想来二娘给她下了药还不够,还等着人给她收尸呢!   又传来与方才不一样的声音,“倒是可惜了,就这样死了……”   有一人不解问道:“夫人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却是一声淫笑,“夫人可没想让她死的如此简单,可惜了如花似玉的五小姐了……”   旁人俱是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哄笑。   领头的人道:“四处都再找找,别留下什么活口。”   顾华采内心一阵紧张,若不是因为有夜色掩护,再加上雨水冲刷,他们在的这处怕是早就被发现了。   却撞上一双戏谑的眸子,“五小姐?”这是顾家的庄子,自然是顾家的五小姐了。   可安景臣是见过顾五小姐的,虽说时隔许久,可也相差太大。   她怒瞪向他,“住口!”心口却砰砰砰的跳,只注视着远处。   却见有一人正往这儿寻来,离她不过五步,顾华采一阵紧张。   安景臣只轻叱一声,合着这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碰到厉害的人就知道怕了,可也不过就是个家奴而已。   他往过扔了颗石子,“谁?”那人立马朝着四方看去。   “看你了。”安景臣将腰间的短刀给她。   顾华采低头看了看,重重的握向短刀,似乎在下决心。   “难道你不敢?”他嘲笑道。   “不,我可以的。”她想起方才因为房屋倒塌而生出的浓浓绝望,又因为被下药而生出的种种窘迫,将尊严扔到脚底下给踩碎的感觉,当真是不好极了!尤其是现在,生命遭受威胁,没什么是不行的。   即使是杀人,更何况,对面的那个人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在自己生和被杀死之间,她选择前者。   只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她逐渐靠近,握着刀的手颤抖着举高。   那人察觉过来,转过身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五……”,眼睛瞪大,就倒了下去。   她看向自己握着刀的手,满是污泥,肮脏不堪。   又将插入他胸膛的短刀给抽了出来,鲜血迸发出来,直射向她的脸上,她伸手去触摸,只看得到一手的鲜血,随即便晕了过去。   安景臣轻揽她入怀,俯视道:“真是没出息。”   看也没看四面而来的举着刀的人,冷冷道:“素歌,这儿就交给你了,记得留活口。”   痛……   头痛欲裂……   挽月阁中,雕花木床上,顾华采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她看向了四周,檀木香味沁入鼻心,让她有一瞬间的迷乱。   不过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入目所能见的只有旁边的一个书橱,这不是她的屋里。   恍惚想起,好像她所居住的地方因为一场大雨给冲倒了。   那样破败的屋子,枉她还生活了两年之久。   好像还有人追杀她,然后她晕倒了。   晕倒之际,有一个男人救了她,是谁?   甫一坐起身,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崭新的衣服。   这……也不是她的。   脑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画面,她顿时乍舌,一定是做梦,一定是这样的。   “小姐,你醒了吗?”敲门声响起,是双福的声音。   顾华采刚一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在做梦,她怎么敢,在刚给她下了药后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却也正好,她的怒气正愁没地方发呢! 正文 第三章:惩奴·救美   “进来吧。”   顾华采调整了坐姿,好整以瑕的看着下首。   双福立于下侧,看到还依然安好的顾华采,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小姐淋了一场雨,是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双福手中端着药膳呈于顾华采面前,垂下眸子,很好的掩饰了眼中的一抹狠色。   她“呵呵”笑了两声,手伸到了半空中,却又收了回来,“想来它还烫得很……”   双福一个不稳,差点给倒了,忙道:“小姐正是受了寒,才该趁热喝。”   当她是傻子吗?在刚喝下了那杯带料的茶水后,还能毫无顾忌的再喝下双福呈上来的东西。   那就不是傻,而是蠢了!   “我受了这么大的惊,连翘怎么没有过来?”顾华采满是嗔怪的说道。   双福面有得色,“连翘那丫头这会儿不定在哪儿躲懒呢。”   她莫名嗅出一抹不寻常的味道,连翘向来不曾离开她半步,更不论说在她受伤过后。   沉沉的闭上眼睛,她作闭目养神状,却是想着那日好像是刘管事着人叫走了连翘,就再也没有回来……   双福只好端着药膳立于床边,等着顾华采睁开眼睛。   哪知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双福觉得自己脚心发麻,双手颤抖,不由露出一丝不耐,若不是夫人吩咐了定要顾华采喝下这碗姜汤,她定然不会在这儿受这罪。   不过只要顾华采喝下之后,她就可以被调回顾家,想到这里她又有了一丝得意。   待到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梳理顺之后,顾华采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正好看到双福未及时掩下的得色,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容,十指微抬,“凉了吧,给我。”   终于见顾华采醒来,双福急于将手中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不免有几分急躁,只往她手中塞去。   哪知顾华采根本不准备接,只是伸手作了作样子。   啪……   她未曾用力,双福又早早的放开了,便使得这碗药膳尽数给洒到了地上,精致的瓷碗也被摔落。   状似有气无力的随意一瞥,却看到洒了一地的姜汤逐渐冒起了白沫,她胸口起伏不定,当真是欺她无人管,做坏事做到这样明目张胆,竟是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要将她给毒死!   顾华采从床上起来,一步步走近双福,“你真是大胆!”   双福内心也是“咯噔”一声,没想到竟然会成现在这个局面,当真是棘手,不过料想就是被发现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五小姐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双福扑通一声跪地,“没能端好药膳,烫到了五小姐,是奴婢的错,要不奴婢再去给你端上一碗。”诚惶诚恐的面容上却现出一抹轻蔑。   她手颤抖着指向双福,嘴张张合合终是没有说出什么,却是直接甩了双福一巴掌,用尽全身的力气。   双福自从跟在顾华采身边后就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以至于失了分寸,还以为自己是半个主子呢,也是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捂住自己被打的侧脸,“奴婢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竟引得五小姐大动肝火!”   她冷冷的看过去,双福竟隐隐被这一眼看得心惊,她印象中的五小姐向来与人和善,从不曾有这样凌厉的眼神,只安慰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这第一错,你目无尊卑,本小姐指责你,你就该好好听着,却敢反驳,是想说我说错你了吗?”   “奴婢……没错。”   又是“啪”的一声,“我不过刚刚说了你,你就再犯,这记性也当真是差极了!你再说说你错没?”   “错了!”双福很是不甘心的说道。   她满脸讥诮,“我问你话居然不称呼奴婢?”   “奴婢错了!”   顾华采满意的看着双福如今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人在安逸的环境中生活久了,就忘了本分,她就是再不堪那也是主子。   “既是错了就该受到惩罚,你也知我向来心善,就罚你自打耳光吧。”   双福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活动了活动手上的筋骨道:“难不成要让我亲自动手?”   方才火辣辣的一巴掌犹自还响在耳彻,双福冷不防抖了抖身体,“不……奴婢不敢劳烦五小姐。”很是不甘心的打向了自己的另一侧脸。   “继续。”顾华采冷不防道:“这第二错,错在你疏离职守,昨夜本小姐遭受生命威胁,你可在哪里?”   “奴婢……”   “你的解释我没空听!”她咄咄逼人一反往常,“第三错,你刚刚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狼心狗肺竟敢害我,你说你,该不该死!”   双福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下,在撕破了脸面之后反是胆子大了起来,“五小姐这回是真的错了,可不是奴婢要害你,真正想要你死的是夫人!”   她眼神忽暗忽灭,看着双福里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样,“你说的可当真?”   “要不然?”双福弯下腰拾起刚刚摔到地下的碎片,“五小姐你说说,奴婢现在是等着你发落,还是就这样杀人灭口呢?好歹你也能留一个全尸。”   真是胆子大到没了边,顾华采猛的向后退去,捂住胸口却道:“不可能,二娘怎么会这样狠心,定是你污蔑她!”   双福大笑出声,笑她的天真,“你以为夫人是什么好相与的,她早就恨不得你死呢!”   身体没了支撑,她跌坐到身后的床上,“怎么会……双福你真是满口胡言!   你要做什么……”   她的口被双福捂住,惊恐的看向那离她越来越近的还冒着热气的瓷片。   “五小姐,你就去死吧!像你这样蠢笨又软弱的人,干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没的蹉跎奴婢双十年华陪你耗在这里!你死了奴婢就可以回去了,这是在做善事,你该高兴!”   “不……”她张口就咬向双福捂住她口的手,双福吃痛放开,伸手就欲打她,她却先一步就向后瑟缩着躲过,身体颤抖,像是害怕极了,嘴角却是勾出与此情此景极不相衬的残酷笑容。   “原来这就是安平侯府的家教,竟容得一个丫鬟骑到主子头上去。”一清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安景臣倚在门边,别有一番嘲讽意味的说道。 正文 第四章:栽赃·陷害   乍然听见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顾华采尽管早有准备,身体也是一僵,就是昨夜,这个男人见过她所有的不堪与狼狈,这也就罢了。   尤其是她还曾毫不知廉耻的央求他……   暂且压下心中涌动的浓浓不安,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门外,整理了整理因为刚才争执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重新站了起来。   双福正欲行凶之际却被人抓个正着,也是羞恼,不过看门外的人的衣着,就知道非富即贵了,脑中忙思考起来等会儿的说词。   这时刘管事带着讨好的说道:“是这奴婢不知礼仪,奴才下去了就罚她。”   双福这才松了一口气,刘管事为人处事异常圆滑,平日里虽然不曾欺侮五小姐,但若是看到别人欺负她,也只当作看不见。   尤其是她双福可是夫人的人!   这才跪下,想抢在顾华采说话之前先将罪名给她安上去。   “刘管事……”顾华采张口欲语,却又欲言又止。   刘管事看了看安景臣,他只冷眼旁观,倒让他有几分拿不定主意。   若在平常肯定就是打发了过去,可今天却不同,还有这么个贵客在旁,尤其是这位贵客对五小姐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呢。   只从屋内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一些,便问:“五小姐,不知您可以出来吗?”   这是女子闺房,尤其里面那位正经算起来也是个主子,以前不注意也就罢了,可现如今不是有个贵客在旁呢。   要让这位爷拿捏住侯爷治家不严的把柄,他也就难做了。   “这就出来了。”她能听得出刘管事话语里的沉思,以及口气里的转变,料想是因为他罢,就是不知他是谁……   才掀开帘子,有戏谑的眼神划过她,她努力集中心神,没有去看他,“我也是刚刚醒来,就见双福端过来的一碗药膳,不过昨夜淋了一场大雨,力气不足才将碗给打翻,哪里知道……那竟然是掺杂着毒的姜汤!”   她越说越气愤,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丝毫不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尤其是她竟然还敢污蔑二娘,说是二娘要她端来的,我实在是气不过,二娘多好的一个人,竟然让她这样污蔑!”   这口口声声却是替别人鸣不平,她知道她一个被弃孤女的身份,尤其是还没有利用价值,她的生死不会被人看在眼里。   可若这事掺杂上荣国夫人的清誉那就不同了!   双福太过嚣张,当真以为这里山高皇帝远,凭借着荣国夫人的看重就能为所欲为,然而若涉及到她的二娘荣国夫人,谁又会保她呢?   不过是一个马前卒罢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意识到自己现如今处于何种境界的双福立马开口反驳,却是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怎样?你是想说不是二娘让你做的吗?”   双福闻言立马点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顾华采面色攸的变白,“所以是你自己想要害我,我……究竟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众所周知,顾府五小姐素来与人为善到近乎软弱的地步,对待下人更是不曾疾言厉色,更遑论于服侍自己的双福,而双福却狠下杀手,不免让人心惊。   顾华采鼻子通红,看着可怜极了,“你想害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想陷害二娘,你当真是其心可诛!”她只失望至极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双福,内心却是一阵畅快,她先前待双福好时,双福不知道珍惜,反过来害她,就不要怪她如今不念主仆情谊!   双福只来得及一遍又一遍的摇头,却不知该如何分辨,好像不论她怎样说都是错的。   “我知道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主子,即使是被害也没人会为我讨个公道,双福她意图谋害我也就罢了,却诬陷二娘,当真是可恶,这样不忠不义的奴才,要之何用?   刘管事,你说我说的对吗?”   她以退为进,只求能给自己讨个公道,这须臾数年,她所遭受的一切,就从这个恶奴这里开始,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刘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堆笑,“五小姐是这里唯一的主子,怎么能这样说呢?”   “你只说我说的对不对?”她自是不允许他这样明显的打太极。   “五小姐说的,自然都对。”刘管事的脸也拉了下来,双福也太笨了,竟将夫人给供了出来,就不要怪他保不住她了,不过五小姐也着实太不识好歹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的让他下不了台面。   “恶奴双福,意图谋害主子性命,还妄图栽赃陷害,待奴才禀明了夫人,再做发落。”   “噫,这样的小事,怎么好意思劳烦二娘呢?双福既然是我的奴婢,自然我就可以作了主的。   不如就打上五十大板如何?”她巧笑倩兮,转盼多情,出口却是这样的不留情面。   就是寻常小厮,犯了错也就只是二十大板以示惩戒,如双福这样,五十大板虽然要不了她的命,却也差不了多少。   双福恶狠狠的看向她,“五小姐你就不害怕夫人找你的麻烦吗!”   刘管事重重的咳了一声,满是指责意味的看向双福,以前觉得这丫头机灵,今日竟然是这样蠢笨。   双福意会,爬到顾华采的身前,扯住她的袖子就道:“五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怀不歹之心,只求五小姐饶过奴婢一条命,奴婢实在是受不住那样重的刑罚,五小姐,求求你……”   她“呀”了一声,顺带着将自己的袖子给抽离出来,“我没想过要你死,还是在你的心里,犯此大错就是该死的?   不过也是,然而我到底良善,不愿太过为难你,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毕竟你刚刚可是妄图栽赃二娘的!”   双福怔愣了,怎么就成该死了呢?   她却不容她再度开口,话音刚落,顾华采就转过了身,“刘管事,还不去,没的传到了二娘耳边,让她老人家生气。”   刘管事在看清楚了眼下的形势,转忙一笑,让人将双福给带了下去。   她只听着耳边传来双福凄惨的叫声,呼出了一口浊气,在经历了方才一番口舌之争,这时才觉出疲累,脑袋晕晕沉沉的,听觉却异常敏感。   只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耳旁,神经不由的紧绷,却是生出了一身冷汗,这样紧张,就是她在面对父亲的时候都不曾生出过。   他只单手挑起她的下颌,她被迫的抬起头来直视着他,见他红唇微启,“五小姐今儿个可是让本王看了一场大戏。” 正文 第五章:所谓碰瓷   他自是俊美非凡,以至于她故作镇定的面容之上也有些许迷离,当真是眼角眉梢皆带风情,那一身暗紫的长袍又衬得他更显邪魅,而他又自称本王。   据她所知,这大周王朝只有三位王爷,再看眼前人的年龄,该是那位同当今圣上系结拜兄弟,且颇得圣宠的楚湘王。   “王爷缪赞了,华采这厢还要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狭长的睫毛掩下,她面目一片真诚,恭谨异常。   然而安景臣却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有意思,他不过好奇心乍起,倒是招惹上了一个冤家,且这冤家还不讲理的厉害。   “五小姐客气了。”他放开了对她的控制,她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不过,”随着这一声意味深长,顾华采的心又被高高提起,“你若非要谢我总不能只凭三言两语吧。”   他毫不掩饰的打量,让她顿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待价而沽的物品一样,这种任由别人将局面把握的感觉当真是不好极了!   索性她抬起头来,无奈至极的说道:“王爷也看到了,华采如今贫穷异常,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您……”   安景臣错愕不及,这冤家原来也抠门的厉害。   却也没有继续为难她,只对着门外说道:“送进来吧。”   顾华采初始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待到看见被押进来的人时顿时明了,纵然昨夜天黑,她看不见那些追杀她的人的相貌是何,但是那声音她却是听过的。   只见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遂被押进来就跪在地上,直向安景臣求饶。   顾华采低笑两声,笑声中难掩愤恨,算上昨夜死去的那一个一共是五人,她不过一介弱女子,二娘为了害她还真是下了大手笔!   他看她愤瞒难平,大手一挥,“你们要求的人在那儿呢。”   她一时竟有些呆滞,看他眉眼风情万种的一笑,顿时就有些懵了。   那些人看着平日里最是胆怯的五小姐,言语之间也不曾多有恭敬,尤其是昨夜他们还要杀了她。   而今人未杀成不说,反而还要求她,也是“咯噔”一声,她会不会放过他们。   不过转瞬,五小姐向来与人为善。   便又跪行着到了她面前,头磕的响亮,“五小姐就饶了奴才们吧,奴才们也不过是深夜出来逛一逛,逛一逛……”   逛一逛?当真是将她当成了傻子!   顾华采很是惊吓的退后了几步,故作不解的问道:“我记得昨夜下了暴雨,你们难道没有被淋坏?”   “嘿嘿。”有人庆幸般的笑,心说果真是傻子,他们可是要杀她的,她还要问他们有没有淋坏?不过这样一来他们想要脱身也容易许多。   “没有没有,只要五小姐饶了奴才们就好。”   却是忘记了昨夜同伴死亡时候的光景。   顾华采长叹了一声气,“你们没有被淋坏,可苦了我,为了躲你们……如今头还痛着呢。”她弱不禁风的往后倒去,直吓得跪地的四人心头一凛,回味过来,这才想到刚刚她说了些什么,脸色俱是一白。   她就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实是累得不行了,却也依然比跪在地下的四人高上许多,讥讽至极的看过去。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他们竟然无由的觉得羞愧,皆是低下了头颅,硬着头皮说道:“五小姐也被淋着了?奴才们不知道啊。”   “呵呵……”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对堂下四人的说辞不置可否,“你们既然来求我,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最起码应该诚恳吧?”   他们的眼皮皆是重重的一跳,这话的意味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五小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刚才一问大抵也是觉得好玩,可他们的卖生契都在夫人手里,也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她看他们犹疑不定,心下冷笑,也是该下点猛料,“别说什么卖生契,首先你们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才有用!”   “五小姐饶命。”话虽然这样说,可他们也不觉得她当真会要了他们的命。   她长久以来的和善只助长了他人的气焰,到头来半分好都没落下,只让人肆无忌惮的欺凌,须知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她还是活生生的人!   “我饶了你们的命,谁又来饶过我?你们既然要我死,我若不想死,你们就得死,难道不是这么个理?”她居高临下,眼里没有半分感情,只冷冷说道,就是安景臣也感受到满满的唳气,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素歌,这些人着实是聒噪的很,就依顾五小姐说的做。”   她说了些什么?哦,她说要他们去死,顾华采后知后觉的想,到底多了几分感激,以至于看向他时也真诚许多。   她这会儿虽说嘴上厉害,然而到底不过是空话而已,她没有权势,没有真正让人害怕的东西,所以他们虽然面上惶恐,实际上还是不以为然的。   安景臣却无疑弥补了她所缺少的东西,犹如雪中送炭。   他的话不过刚落,就从门外进来了人,要带走那四人,他们看到这架势,才是真正的害怕了,昨夜被抓回来所经历的一切犹如一场梦,他们从不曾见过那般花样百变的刑罚,尤其现在是要他们去死,哪能不怕?   连连哀叫起来,满口讨饶,顾华采只等到他们快被带出门后才喊了停,她一步步走过去,弯下腰去,“你们也知我向来和善,若不是真的太过生气又怎么会大动肝火至此?你们和我并未曾有过丝毫恩怨,却想致我于死地,我该怎样惩罚你们才能一泻我心头之恨呢?”   “奴才……”   “别想着反驳,昨夜你们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落到了本小姐的耳里,与其做些无用功不如想想该如何才能平息我的怒火,那可是一条命啊!”   她看着他们逐渐慌乱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心里的防线已经崩溃,嘴角勾起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现在死还是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保住命再说呢?”   几乎不用听她也知道他们会怎样选择,果不其然,在经过了许久挣扎后,有人硬着头皮问道:“若奴才说出实情,五小姐当真能放过奴才?”   “我向来不喜为难人,尤其是无辜之人。”她懒懒说道,已是有些许不耐。   他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在差点要经历死亡过后,却又能捡回来一条命,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是否高兴得太早,还未可知。   “五小姐说的都对,奴才们和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怎么会想要谋害您,自然是听了别人的吩咐。”   “哦?”她作不解状,“是谁?”   “夫人。”   顾华采露出了然的笑容,转身走了过去,“想这等意图谋害王爷性命之人,怕是诛了九族也不为过吧?”却是看向了安景臣。 正文 第六章:皮相误人   “五小姐,你刚刚分明说放了奴才们的!”有人惊恐出声。   “我有说过吗?”她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予,她只是说不喜为难无辜之人,而他们,无辜吗?   “王爷,您说对吗?”再次问起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很忐忑的,这人除却刚刚说过一句话后,就再没有说过,她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作何想法。   他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她莫名低下了头颅。   就听他再度开口,“就依顾五小姐说的做吧。”   “且慢。”她突然打断,让堂下几人心里生出一股雀跃,莫不是要放了他们?   只听得她不紧不慢道:“记得将头颅留下来送给我二娘。”   那几人只脸色巨变,恨不得早点死,也少得这许多搓磨。   素歌看向安景臣,他懒散至极的点点头,示意应允,素歌这才带人下去。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安景臣两人时,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无事,我就告退了。”   “你要去哪里?”他歪头看向她,漫不经心中夹杂着一丝笃定。   是了,她住的地方因为一场暴雨被冲击成了一片废墟。   “想来刘管事该……准备了吧。”   嗤——   安景臣走近,细细描绘着她的轮廓,“倒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只可惜了这副皮相……真是会误导人呢。”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没的让她生起一阵阵颤栗,好似下一秒这指甲就会穿破她的皮囊一样。   也没见过男人有这样长的指甲……   “不及得王爷半分。”她虽是自谦,却也是事实。   下一刻,就觉得脸颊生痛,他竟是捏了捏她的脸,且还用了十分的力,直让她痛呼出声,再一看这位爷的脸色,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说错了话。   果不其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本王以为,顾五小姐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她明明说的就是事实,虽如此想,却温顺言道:“是华采失言了。”   他这才收起了魔爪,“本王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五小姐不觉得,该回报点我什么吗?”   方才就让她给他准备谢礼,如今又给她要回报,知恩图报这一点她当然懂,只是她也确实是囊中羞涩,“若不然先欠着,等我有了再补上?”   “你倒是实诚。”   所以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她静静的等着他给个回复,毕竟她也不想欠下别人太多,尤其是救命之恩。   “寻常物事其实也入不了我的眼,我要的也很简单。”他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更是让她茫然。   “王爷不妨直说。”这样被吊着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   “你是谁?”他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子,很是笃定。   “啊?”她惊笑出声,“王爷莫不是在说笑话,我就是我啊。”   他凤眼微眯,带着审视的意味,像是能看到她的心里一般,“我曾经也是见过顾五小姐的,只是她并不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须知人都是会变的,我会变,王爷也会变。”她不知他是如何得出这么一个结果,可她就是顾华采。   “哦?”他收起了方才一本正经的神色,转而又显轻佻来,“我可记得,顾五小姐的胸前有颗痣,人会变,痣可不会变,就不知你……有么。”   她下意识的就抚上了胸,因为她胸前没有……痣!   以至于脸色巨变,呼吸也急促起来,待到反应过来被人耍了之后脸色又猛的变红。   这厮真的是很……欠揍!   他丝毫没有耍人之后的心虚,反而笑的张狂,“顾五小姐,这下知道被人调戏的滋味并不好受了吧?”   什么意思?   他好心提醒,“昨天晚上。”   她猛的回想起来,可昨天晚上不是特殊情况么!这人还真是记仇啊,偏生她还不能反驳。   只无辜至极的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华采睡过一觉之后就记不太清楚了……”   “五小姐可以再健忘一点,我不介意陪你一点一点回忆。”   他说这话时她只觉得有小虫子钻入手心一样,渗人的厉害,忙道:“不了,只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这里都给您道一声歉,想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还真是像只狡猾的……兔子。   “罢了。”得他这一声松口,她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本王今天下午的时候就会离开,你暂且先住这,有什么需要的就吩素歌,还有……   今天中午会有宴席,本王想要见到你。”   “多谢王爷。”她的脸上现出奇异的色彩,看向安景臣离去的背影好奇而又复杂,“不知王爷怎么会到这里?”   “路过。”   倒真是巧了。   安景臣从屋里走出去,对素歌吩咐道:“你且先在这儿盯着她。”   素歌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抹探索,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王爷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过。   不过,顾五小姐能近了王爷的身,而安然无恙,本来就是一件奇异的事情。   遂站定在外面,直到顾华采开口,“这位小哥,可否麻烦你一件事情。”   她眉眼弯弯,语气中带着询问,与京中女子趾高气扬大多不同。   “五小姐请吩咐。”   “嗯,就是,我想洗澡……”她昨夜淋了一场大雨,又在泥地里滚过,纵然后来不知是谁给她换了衣裳,可到底还有些难受,如今一闲下来就越发明显了。   可连翘又不在她身侧,眼看着对面的素歌手足无措,她忙解释道:“你给我将连翘同双福找来就行。”   她这才回了屋里,料想连翘昨夜该是被人支开,可如今面都没露实是让她担忧。   还有双福的五十大板,也该打完了。   没过多久,双福就被人抬了进来,眼中愤恨尽数射向顾华采,只在她回过头来时才收了回去。   “不知五小姐叫奴婢来做什么?”语气中难掩不甘。   到底还稚嫩的很,她看向地下的双福,很是惊讶的叫了一声,还蹲下身去查看她的伤口,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伤口,直让她疼的打颤。   这才虚虚笑了,“你本来不就该在我身边侍候着么?”   双福脸涨得通红,她笑的意味深长,以前双福可是看自己软弱好欺,平日里十天都不见个人影的。   以前双福能侥幸逃脱,是因为她允得,而如今她不允得了。   “五小姐说的是,奴婢也是一时太过疼痛,就给忘了。”   哪里是太过疼痛,顾华采看着她腿上的伤痕,都到了骨头里了,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这双腿就废了。   她要她一条命,她只要她一双腿,不过分吧?   “我也知你如今行动不便,不过连翘这会儿不在,就只能是你了……   对了,你知道连翘这会儿在哪里吗?”   她突然想起,既然昨天的事情,双福有经手,那么指不定是她动的手脚呢。   双福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心虚,虽然极力掩藏,顾华采却还是看到了。   “奴婢自从昨日就没有见过连翘,也不知道。”   “是吗?”她按着双福的腿上越发用力,“还是你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想再受些皮肉之苦?”   “奴婢真的不知道。”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双福说的坚决。   当真是不知道,还是……   “五小姐。”素歌在外叫道,“你让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她转身问道,满是喜色。 正文 第七章:受制于人   “在喜房里。”素歌将打探来的消息说出。   顾华采顿时僵住,“什么喜房?”   旁边双福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只发泄一般的说:“五小姐不知,今儿个是刘二迎娶连翘的好日子呢。”   原先是计划着昨天五小姐就已经死了的,那么连翘自然是随便处置了,可没想到五小姐没死,不过那又如何,连翘已经被送到喜房里了。   “你不是说不   知道吗?”她回头质问,“合着这是糊弄我呢。”   众所周知,刘二就是刘管事家的二儿子,却生来就是个傻子,没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刘管事倒是好,打起了她身边丫鬟的主意了,真是半点没把她看在眼里!   顾华采蹲下身去,“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或者是刚刚的惩罚于你来说太轻松了?”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出来的,当是奴大欺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对待这样的人,断腿远远不够。   她颔首,“可否带我去看一下。”   “五小姐请吧。”素歌在前面领着路。   她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就跟了上去,本是累极,无法,她怕连翘会等不到。   更怕连翘一生的幸福会断送在她的手里……   若不是她太过软弱,又怎会连身边的人都守护不了,被人欺凌。   也是近极,若是她走出来看一看的话,也会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是那周身皆被大红喜字围绕的房间里。   伴随着门被从外面踢开,连翘的小声抽泣声逐渐传入到了顾华采的耳旁,她只用手捏住衣角,慌乱的走过每一个地方寻找,却一无所获,“连翘,你在哪里,是小姐我,我来找你了。”   只是她刚一说话,抽泣声就没有了,像是硬生生的给忍住一样,她愈加焦急。   “五小姐,这里有人。”素歌循着血腥味逐步寻来,赫赫然就是刘二在一旁晕倒。   顾华采看到额头上血迹斑斑的刘二也是吓了一跳,素歌探了探刘二的鼻吸,她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怎么着,还有呼吸吗?”   素歌收回了手,摇了摇头,她瞬间转了方向,现在一定要快点找到连翘,好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去?   “连翘,你快点出来,别吓我……”若是连翘和刘二一样也遭遇了不测,那才真是让她承受不了。   眼前有大红色衣角晃动,她向前去,虽然看不到正脸,可那身形,她不会认错,可不就是连翘吗,正躲在一旁的桌子底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抱着身体死命的忍受着要抽泣的声音,只瑟瑟发抖。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定然是刘二要对连翘做什么,连翘不肯,挣扎过程中误伤到了刘二,而连翘又担心会连累到她,这才一直没有出来。   一时间她只觉得百感交集,都是因为她,任凭别人踩在头顶上而不作为,到头来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更遑论连翘会遭受到如今的一切。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早该知道,却固执的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以逃避,总以为这样,母亲就还是安好的,父亲就还是喜爱自己的,可到头来什么都是假的!   她落得个被人追杀的下落,而连翘,这个自小就陪伴自己的人,却被迫嫁给一个傻子,更阴差阳错沾染上人命!   这一回,她不要忍让,她要让所有别有用心之人付出代价!   “连翘,没事了,你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她蹲下身去,朝着连翘伸开双臂,“过来,睡一觉就好了。”   连翘却一直往后退,“五小姐,你快走,这里的一切都同你没有关系,是奴婢……都是奴婢做的。”   “可有谁看到过呢?”她在她耳旁说道。   连翘近乎于被蛊惑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了一旁的素歌,“他看到了。”   “他没有看到。”她轻描淡写,极度肯定的说道。   无疑抚平了连翘心头的坠坠不安,“可奴婢确实是做了。”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事关人命,到底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顾华采唇边的笑容凝固,冰冷而又绝情,“若不是有人诓骗你,你又怎么会来到了这里?说到底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归根究底都和你扯不上关系。”   “五小姐,你变了。”连翘看着眼前这个面对一条人命都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的顾华采,陌生的让她有些害怕。   以前的五小姐,可是连一只麻雀,都要放生的人呢。   “不好吗?”她惨然一笑,“我还是你的五小姐,相信我吗?”   答案无疑是毋庸置疑的,无论何时,连翘都是相信她的,哪怕是她在被赶出顾府,自顾不暇,连温饱都成了问题时,连翘也是生死相随的。   以前她配不上这份信任,而如今她会努力,让自己值得被人信任。   顾华采和连翘离开这里,同时将门从里面反锁上,回到了挽月阁中。   不过午时刚过,刘管事就让人将一应衣衫首饰呈到了顾华采的面前,她看着眼前绫罗满目,颇有应接不暇之色,可还是不够。   她身为顾府嫡女,纵然名为养病,实则被弃,而送到了这里,可每月的月银却还是都下发了下来的,可除了刚开始的两个月外,顾华采从来都没有见过。   而这些都该是刘管事接手的,其中有什么猫腻,若是不笨都该知道的。   眼下到底受制于人,她收起了心中的杂思,只作被眼前的一切给耀花了眼的样子,受宠若惊的说道:“刘管事,这些都是送给我的吗?”   刘管事很满意她如今的表现,一个能把控在手中的五小姐显然比今天早上逃脱他控制的五小姐更让他放心。   便也和颜悦色,“这些都是五小姐的,只是今天为楚湘王准备的送别宴,还请五小姐不要忘了。”   她说刘管事怎么会这样大方,没的给她送这些东西,原来是别有用心。   怕不是因为这些,刘管事是万万舍不得的。   “刘管事且放心吧,我会到的。”不止如此,还要送给你一份大礼,好让你知道,妄图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该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正文 第八章:威逼·利诱   顾华采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端详着自己的侧脸,她已经好久没有照过镜子了,长久以来被欺压的生活,让她没有半点精力去想些别的什么。   堂堂顾家嫡女,却居住在破败的屋子里,终日与猪狗为伍,还需下田劳作,怕再没有哪家小姐像她这样!   连翘看着自家小姐逐渐冷凝的侧脸道:“刘管事今日这样好心,小姐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呵呵,是吗?可那些本来就该是她的。   “奴婢来伺候五小姐梳妆吧。”连翘继续道。   “不,让她来。”顾华采指了指地上只睁着一双眼睛的双福。   “这怎么行,双福行动不便,怕是会坏了事。”连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能看得到双福这会儿怕是连站都不一定能站得起来。   顾华采主意未改,“就是要她。”双福若是不站起来,一会儿的戏如何能精彩。   “你若是还想拥有一双腿,最好现在站起来,侍候我梳妆,我一会心情好了,就给你敷上药,孰轻孰重,且看你怎样选了。”   她手中捏着本该敷在双福腿上的药水,还特地摇了又摇。   双福动心了,她如何能不明白自己眼下的境况,她不想成为一个残废,就只能按照五小姐说的做,忍受着剧痛站起来,总比以后再也站不起来的好。   顾华采满意的看着双福艰难的站起来,又艰难的缓缓移动到她的身旁,拿起了梳子,不过刚梳了一下,她就将双福的手给甩开了,“连翘,给她敷药吧。”   双福的面上现出一抹扭曲的喜色。   连翘蹲下身去,将药水一寸寸的抹在双福的腿上,异常认真。   随后才侍候顾华采换衣,梳妆。   不过刚毕,素歌就进来低头说:“时间到了。”   “晓得了。”她满面含笑,“等会儿就麻烦你了……”   “不敢,不过是遵循王爷的吩咐罢了。”到临了,素歌还不忘给自家王爷刷存在感。   顾华采不置可否,那个人若是知道了才不会帮她呢,昨夜的拒绝至今在她的脑海中。   却是伸手,“双福,走吧。”   双福看着伸过来的一只手,也愣了,她这个样子,怎么走?   “为楚湘王设的宴,可是所有人都要到的,还是你不想要命了?   想你容貌也属艳丽,若是再能有机会得了王爷的青眼,可是要一步登天了呢……”   她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让双福的心中都有一丝心动,再联想到自今日白日里才见过那人,更是浮想连片。   终是将手放到了她的手心里,顾华采很是友善的一笑,“你行动不便,我就扶着你,也好让你轻松些。”   不得不说,在经过了方才一通打磨过后,双福现在竟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真得了王爷的青眼,就是这五小姐,也要巴结自个呢。   也不免洋洋得意,却丝毫没有看到顾华采眼底那丝嘲讽。   这样愚蠢的人,自己怎么就容得上她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这许久呢?   宴会设在一个露天的帐篷内,在经过昨夜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过后,颇有些空山新雨后的感觉,顾华采拉着双福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终于在近了的时候才看到,独独安景臣一人在上首坐着,而其余的人,皆是在一旁站着陪笑。   “五小姐来了。”人群里不知道谁出了声,这才将视线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   安景臣不过一抬眼,就看到那与先前柔弱少女完全不同,她相貌本属娇弱,却选了身水蓝色的长裙,长发垂肩,又用绸带束起,发簪轻挽,更显恬静,又加之眉目清秀,自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感,雅致中却又透着几分淡然。   不过仅仅见过三次面而已,却次次都能让他刮目相看,这传说中懦弱的顾家五女,真是让他惊喜。   “臣女给王爷请安。”她只微蹲身,低眉颔首,这礼仪是挑不出半分错的。   他打量许久,不由得就有些出神,她在底下蹲了许久,不见他有丝毫话语,不由得心有惴惴,这王爷该不会是记仇,故意给她难堪吧?   分说她这样想,就是旁边的那些人,也如是想。   顾华采不由得再次出声,“臣女给王爷请安。”这次的声音高了许多。   “起吧……就坐在本王旁边。”安景臣回过神来,有些懊恼。   她才道:“谢过王爷。”却是径直拉着双福一同去了,这也就罢了,末了还说:“王爷,可否在设一个座位,双福她腿脚不便,站不得的。”   谁又见过这样好心的主子,虽说旁边好多人都知道五小姐待身边两个丫鬟特别好,到底没亲眼见过,这一看,果然如此。   可安景臣不信,他早晨可是亲眼看见这个小丫头片子是如何与这……双福势同水火的。   且看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遂叫人再搬了把椅子来。   顾华采只无聊的喂了双福喝了许多酒,又借故让素歌带她下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有人上来同刘管事耳语,刘管事听了后,又同安景臣匆匆告了一声辞就退下了,看他神色慌忙,她只冷笑涟涟。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刘管事进入到了喜房里,下人娶妻到底不比寻常,更不论说这媳妇还是偷来的,是以只是走了一下过场,可待看到喜房里的场景,他才是真的生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本该享受洞房花烛夜的刘二,他的二儿子,却是寥无呼吸的躺到了一侧,而另一侧,赫然是因着喝了太多酒而浑浑噩噩的双福。   自己的儿子横尸喜房,而另一侧,却是安然无恙的双福,刘管事悲从心中来,怒从火中烧,想当然的就以为是双福做的,这贱蹄子,当真以为是夫人的人,就可以为非作歹,竟敢将手伸到他儿子身上!当真是该死!   当下就命人将双福拖出去,活活打死,以报失子之仇。   等到棍子打到身上的时候,双福才从酒意中清醒,惊恐至极的看着那些来势汹汹的人,凄惨出声,“我是夫人的人,你们不能!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刘管事的丧子之痛在先,更何况双福不过是夫人安排在五小姐身边的一个眼线而已,这个眼线没了,还有下一个。 正文 第九章:雨后初晴   这厢双福正在苦苦煎熬着,那厢连翘过来,却是同顾华采说双福失踪一事。   而顾华采得知双福失踪,可是急红了眼,众所周知,五小姐有多看重双福这个丫鬟,以至于在宴席上还顾忌着双福的腿伤,让她坐下,如今人失踪了,这样焦急也属正常。   更是求了安景臣,让他帮忙寻找一番。   到最后,才寻找到了正被棍棒乱打一通而奄奄一息的双福。   她当即喝止,更是不顾双福身上血迹而拥了上去,一通哭后才问:“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是奴才。”刘管事这会儿只觉得自己不过打了个小丫鬟而已,还是五小姐不喜的,更加不以为意。   岂料得顾华采怒目而对,她只指着刘管事的鼻子骂道:“畜生!双福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被你给打成这个样子!她到底怎样得罪你了!”   刘管事内心也是惊讶,明明今天早上五小姐还因为双福意图谋害她而很是生气,怎么如今又对双福的受伤这样的上心,不过他总归是有理的。   令人将刘二也给抬了上来,刘管事也很是委屈的说道:“奴才的儿子就这样被双福给害死了,怕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为过,更不论说她如今还活着呢!”   双福看着一脸死相的刘二,也不由得呆滞了,再一联想到今日回来的连翘,顿时也明白了一半,张口欲为自己争辩,却奈何如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华采刚一看见刘二的尸体,就往后倒,亏了连翘在后面接住她。   “双福,你当真杀人了?”她满满都是慌张无措,只让人觉得柔弱极了,“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赶在双福说话之前说道。   “想必一定是刘二做了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情,你才会狠下杀手吧?”   顾华采循循善诱,带着一丝气喘的说道,双福狠狠的瞪着她,只换来她愈加无辜的对视,长久以来的挨打让双福此刻无力,精神力本就薄弱,更不论说是此刻。   良久,双福艰难开口,“是刘管事,派人诓了奴婢来,欲强行让刘二和奴婢成亲,奴婢为保清白,这才误手伤了刘二,奴婢……冤枉啊!”   身体上的伤痕连带着心里的愤恨夹杂在一起,只让双福哭的越发情真意切,她拍了拍双福的肩膀,才说道:“刘管事,双福所言可是真的?”   “这……”说真也真,说假也不假,他先前只是与双福达成交易,刘二娶的人该是连翘。   刘管事言语不过刚有模糊,顾华采就严词说道:“原来我身旁的丫鬟,是可以随便就予婚配,而丝毫不用过问我的想法,刘管事,是否于你而言,本小姐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堂堂安平侯府嫡女,就是让你这样蔑视的?”   “奴才不敢!”刘管事心下一跳,来不及细想这罪名怎么就安到了自己头上,连忙跪下否认。   “你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呢?”顾华采低头睨了双福一眼,“刘管事,你私自拐了双福与刘二成婚,算得上是骗婚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的清誉,就让你这样给毁了,你还对上不敬,再加上刘二会死,起因也是你,涉及到人命的事,该是要送官的吧……”   “哪里使得!”刘管事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若真扯上官司了,就是最后无事怕也要引得人猜测了,“不过是自己人之间的事儿,私下解决就是了,五小姐言重了。”   “这里可不仅仅有自家人呐,刘管事莫不是将王爷没当成个人看?”她玩笑似的说起,刘管事这才瞧到不远处的安景臣,大呼不好。   当下顾不上许多,跪到刘二面前就是一通哭喊,“我苦命的儿啊,竟被那狠心的妇人给害了命!”   又阴阳怪调的质问道:“五小姐只想着替双福讨公道,她被人毒打,不过是皮肉之苦,奴才的儿子的命可是没了!”   “双福虽是失手伤了刘二,却念在到底一条人命,自然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她言下之意即是刘管事犯了错该受惩罚,双福也是,倒一时找不到什么错处。   “素歌,就不知刘管事这罪名若交到了官府手上,该判个什么呢?”   素歌回道:“轻则监禁,重则腰斩。”   他是安景臣的人,这会儿却站在五小姐一方,刘管事的脑子飞速运转,莫不是这位王爷也对自己不满?更是自危。   顾华采被这说法顿时给吓到了,“竟要受到这样重的惩罚?”   刘管事一看有戏,很是委屈的说道:“五小姐,奴才是真心知道错了,真要将奴才给送到了官府手里,奴才还不如……不如现在就去死呢!”   她眉心微蹙,“是有些重了,我也于心不忍。”   “五小姐真是善心呐。”刘管事急急说道,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不如刘管事你去向父亲请罪,父亲向来处事公道,定不会轻罚了你,自然也不会……重罚了你。”   刘管事当然不肯,若真要侯爷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事儿,怕是自己在顾家都待不下去了。   他这会儿一犹豫,顾华采就道:“莫不是刘管事你想让官府处置?”   “不!”可要他真去向侯爷请罪,他是万万不肯的。   顾华采一笑,“那就只能去向父亲请罪了,由你口中说出自然比别人向父亲告发好上许多,想来王爷也会满意。”   是了,就是刘管事如今能管住这里所有下人的嘴,甚至是五小姐的嘴,可到底还有一个异数——楚湘王!   刘管事的生死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想到此刘管事不免动摇。   “双福当初也是二娘送给我的,这些年我都不曾伤过她一些半点,今日却被你给弄成这个样子,二娘若是知道了,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双福是不重要,可顾夫人的颜面却很重要,刘管事如此光明正大的处置了顾夫人的人,结果可想而知。   “刘管事是想等到二娘发现这件事情后,给你来个措手不及,还是别的呢?”   她只点到为止,就立在了一旁,刘管事最后遑遑而逃,去向安平侯请罪去了。   顾华采看着身上满是伤痕的双福,闪过一丝残忍的笑,让人将双福给送了顾家老宅,荣国夫人她二娘的面前。   想必这么一个废棋,二娘她也不会用了吧,而伤了双福的刘管事,二娘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里也是时候该换换人了……   她只仰望天空,没了许多碍眼的人,这里的空气都好闻上许多。   “以前也常见得女子勾心斗角,没得让人生厌。”安景臣从后面而来,素歌在后面一人牵了两匹马。   顾华采听了这话莫名觉得好笑,因为她以前也这样觉得,“王爷是想说我很令你生厌?”也是该的,毕竟初见是在那样一个不堪的时候,可她也很无奈。   “你,本王很期待。”以为是朵小白花,结果这朵小白花还带着刺。   安景臣翻身上马,“后会有期。”   “臣女恭送王爷。”终于将这一尊大佛给送走了,虽然他也给了她许多帮助,可这样的人,不经意间就洞察你所有的想法,又居高位,也当真是累的很。   正是雨后初晴时,许多平日里未曾长开的花朵儿都开了苞,顾华采身处鲜花盛开中,正行着那采花的行当,景色美妙,心情自然也是美妙的。   自从刘管事因为刘二那事被顾侯爷惩罚过后,就提拔了仅次于刘管事的吴管事来顶替他的位置,刘二那事,吴管事也是亲眼目睹了的,俗话说旁观者清,他也是看的明白,这事儿要说五小姐没有插手,他是无论如何不信的,是以对顾华采向来也算是恭敬。   这样一来,顾华采的日子自然也好了许多,身边又少了双福一个碍眼的,更是心情美妙,是以还种起了花儿,虽然枯萎居多。   她正同连翘采好了花,撞到了篮子里,就有人过来道:“五小姐,府里来人了,听说还是侯爷派来的,让你赶快去呢。”    正文 第十章:赐死·疯狂      来传话的人是厨房里的王大娘,惯常是个能说会道的。   顾华采提着篮子的手一顿,下一瞬,鲜花撒了一地,莫不是父亲来派人接自己了?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可也确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这......这就去了。”只觉得心里头有一只兔子在蹦跶,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忙辞了王大娘,就疾驰而去,背影缭乱,不过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   挽月阁中——   顾华采推门而入,“父亲来叫我做什么?”   啊——   “五小姐,你快走!快走!”   不足五步前,连翘被绑在柱子上,浑身都是被鞭打的红痕,见她进来,凄惨的叫出声来。   她的步子一顿,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你们是谁?怎么敢……这样对待本小姐的婢女!”   “不要管奴婢,五小姐你快走,他们要害你!   啊……痛!”   鞭子抽打皮肤的声音响彻在顾华采的耳旁,她只听到连翘的痛呼声,就已然明白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了。   哪里是来接她回去,这分明就是送她去地狱的。   满心满眼的期待被落空的感觉是什么,顾华采没空去体味。   只看向为首的一人,满脸的尖酸刻薄,此刻正很是得意的看向她,“五小姐真是让老奴好找!”   这人她认得,正是荣国夫人身边最最得宠的徐妈妈,平常惯是变着花样惩罚不听话的奴婢,今日却被二娘派来对付她。   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不知徐妈妈来到本小姐这儿,又做出这样一副样子,就不怕父亲知道了怪罪于你吗?”她敢笃定,徐妈妈定是奉了荣国夫人的命令来的,如此,便只有用父亲来压一压她的嚣张气焰了!   “五小姐此言差矣!老奴来这儿可不仅仅是惩罚一个无关的婢女,老奴是要您的命来了!”   竟是这样刁钻!她心头怒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徐妈妈真是直白,就是不知你怎么要我的命呢?”   “来人。”徐妈妈一喝,就有一婢女端了一壶酒上来,这是想毒死她?   “老奴奉老爷和夫人的命令,特来送五小姐上路!   五小姐,还请喝酒。”   那如同饿狼一般的绿光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顾华采手伸向了那壶酒,“当真?”   “五小姐,不要!”   她听到连翘焦急的呼喊声,她当然不会喝,这毒酒谁愿意喝谁喝去!   “当真。”徐妈妈施舍般的说道:“夫人得知双福的死迅,大怒,更是自责于没有教导好五小姐,让您养成了刽子手一般的性格。   是老爷,当机立断,他说,如您这样品行的女儿,他要不起,当早死早超生!”   “我不信!”顾华采死死的盯着徐妈妈。   徐妈妈布满皱纹的脸一笑,就显得扭曲起来,“您不信也没法,将这壶酒给五小姐灌下去,也好让她少受点苦!”   这一声令下,就有婢女上来,欲强制着给她灌酒,顾华采挣扎不得,只被人控制着,面色也柔和了起来。   她说道:“徐妈妈,既然是父亲让我死,我当遵从,只是能否求你放了连翘,她不过因为是我的奴婢,就遭此厄运,我……实在是心有愧疚!”   徐妈妈只以为她接受了现实,当下脸上堆满了笑容,“五小姐听话就好,一介奴婢的命,夫人还不放在眼里。”   这算是答应了,顾华采很是感激的望过去,“徐妈妈心善,只是我现在就要你放了她。”   徐妈妈横眉冷对,“五小姐莫不是以为老奴会出尔反尔?”   “一介奴婢的命而已。”她将徐妈妈方才话拿出来堵她。   徐妈妈面色铁青,顾华采抬头望她,满是祈求的神色上,却夹杂着一抹威胁。   “亦或是你想要本小姐将今日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以连翘一条命换得我安生死去,父亲二娘的面上好看,你也得脸。”   徐妈妈面上变幻不定,最后凝结成一个点,犹自不甘心的说道:“给她松绑!”头都没有扭过去,只命令着婢女去做。   待到连翘被解绑,就跪行到了顾华采的身边,只一个劲的对着徐妈妈磕着头。   “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求求你……”   “真是低贱的奴才!”徐妈妈高高在上,仿若神明一般,连一个眼色都懒得施予,只在看向顾华采的时候才抬了抬眼。   “五小姐,可以喝下这杯酒了吧。”   顾华采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泪珠子从眼里里倾泻而下,只让人觉得可怜极了,更加满足了徐妈妈的施、虐心理,当真以为自己成了那掌人生死的主子。   她一步一步拖着往前走,拿着酒壶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滴答的声音响起,她的眼中满是绝望,当真就要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吗?   执起酒杯,放到嘴边,眼睛瞟过每一个角落,徐妈妈眼中满是期待,而其余随着徐妈妈而来的丫鬟,则满是漠然。   唯独连翘,这会儿正跪在徐妈妈的面前,声嘶力竭的恳求着……   眼看着酒水就要流到了口里,顾华采却是转了个方向,“连翘你站起来!”   连翘茫然的看过去,顾华采蹲下身去,“不要求人……不要哭,她们都是些没有心的人!”   徐妈妈有些忍受不住了,“五小姐怎么还没喝……”就瞪大眼睛看着离自己脖子不远的金簪,嘴里涅喏着,吓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把话说完呢?”顾华采靠近徐妈妈的耳盼,一反刚才绝望,更显得诡异极了。   “快来救我!你们都是死人吗?”脖子上清晰的感受到金簪的尖锐,仿佛下一瞬,就要挑开血管,将徐妈妈的经脉给挑断。   顾华采又靠近了几分,欣赏着她此刻的慌乱,将金簪往她的脖子里狠力戳进去,“来啊!本小姐看谁敢来!”   “不要!”不待旁边婢女上前,徐妈妈就嚷嚷道。   “五小姐你最好放了老奴,不然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左不过一死,你以为我在意吗?”顾华采又插入一分,“这酒既然是你带来的,不如第一杯酒由你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