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风云突变(修)
  
  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皎月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个春光明媚的午后。
  
  ***
  “娘!我走啦!中午给我烙几张肉饼子!”一身粉红碎花绵绸夹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儿,她头上的两个小朝天揪跟着一颤一颤的,很是俏皮。
  
  “下了学就回家啊,不许出去瞎逛!不许去河边儿,听到没有?不然还让你爹打你屁股!”窗户里传来她娘的叮嘱声。
  
  皎月嘿嘿一笑,看来昨天跟小豆子他们去河边捞鱼的事暴露啦。皎月清脆地回头答一声:“知道了娘!我就采点儿香椿芽回来!”说完人就一溜烟儿地没了影儿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随谁了,整天疯疯颠颠的,就知道玩儿!还采香椿芽,咱们家还差她那一把香椿芽了?”皎月娘虽然满嘴都是数落的话,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不知道多疼这小丫头呢。
  
  她身边的老麽麽笑道:“要奴婢说,大姑娘这性子指不定是像您了,奴婢可听亲家太太说,您小时候可招人爱了。不是这家留下玩儿,就是那家舍不得放人,吃饭了都得亲家太太挨家去要人才行呢!”
  那老麽麽曾经是皎琮祖母身边的丫头,皎琮是小孙子,又乖巧可爱,老太太把自己的丫头给了他做管事姑姑,成亲后也跟着皎琮做了管事麽麽。皎月娘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与老麽麽相处得十分得宜,跟自家长辈似的随意着。
  
  老麽麽瞧着抿嘴乐的柳氏心里也是不由赞叹,真是相由心生,这柳氏真正是肤如凝脂、明眸善睐,一双水杏般的大眼睛更是清澈透亮,怎么看都是一幅天真无邪的样子。如今虽然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她却更见明妍了。
  这般美貌又心地单纯的人儿,也难怪三少爷一眼瞧中,才十六岁就从小镇子里叼回家来了。含在嘴里,捧在手上疼了四五年才让生了孩子,就怕生早了身子没长好,这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爱?
  
  皎家又不是那重男轻女的人家,虽然头胎生了个女儿,可老太太、太太哪个不是一车一车的送东西来?孩子才半岁就迢迢地接了去亲香,小孩子眉目长得特别好看,老爷子欢喜,特地给取了个‘月’字,意思是‘皎皎如月’。
  
  这五年来,那年不接过去住一阵子?最难得的是这孩子小小的人,见荣华不迷眼不羡慕,到了乡下也不嫌弃,照样玩儿得痛快,这样的性子,真真是想不爱都难!
  
  老麽麽去割肉,皎月则一路小跑去与小伙伴汇合。皎家的孩子都是三岁开蒙,皎月也是,被她爹抱在膝上学了两年,今年开始去官学读书了。
  
  楚国官学私塾都不限制年龄,只要通过入学测试都可以上学,关键是交得出学费。
  
  小豆子,陈雪儿还有小柱子等几个小伙伴都等大槐树下了。见到皎月的影子,几个孩子都喊道:“你快点儿啊!就数你慢!”
  
  几个小孩子一边往县学走,一边热烈地讨论着下学后去哪里玩耍。
  
  皎月叹了口气,“唉,河边儿我怕是去不成了。也不知道谁多的嘴,我娘好像知道了昨天的事,说了再去让我爹打屁股呢!”她爹娘对孩子玩耍到不大管,唯独河边儿是禁忌,水火无情,每年这条河都得有几个小孩子溺水。不管严了不行。
  
  “你爹看着那么和气,下起手来还真不含糊!”上次皎月就被她爹打了好几巴掌,疼得一整天都不敢坐,上课都站着上的,别提多丢人了。
  她这黑历史,小伙伴们就没有不知道的。其实他们这些小孩子,又有哪个没因为去河边挨过打的?就是不长记性而已!
  
  县学上午半天课,槐花支援了她一把香椿芽,皎月得了空玩儿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家。因皎月说中午有肉饼子吃,几个小伙伴都跑到皎家门外去猴着。皎月快快地吃了三个肉饼子,便一抹了嘴说饱了。瞧着没人注意,悄悄从厨房顺了几张肉饼子,便撒腿往外头跑去。
  
  “这丫头,就是个家贼!”皎琮笑骂一句,却不阻止。小孩子嘛,多动动身子长得结实少生病。
  
  皎月等小孩子分食了三张香喷喷的肉饼子,也不回家,直接在大槐树下玩了起来,等着时辰到了一起去学堂。
  
  外头春光明媚,午后的太阳暖暖照耀着。大槐树已经青了树皮,绿了枝丫,许许多多的新叶如同婴儿的嫩小手,在春风中微微招呼着,像是在欢迎来往的人们。
  
  皎月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打量着大树的枝叶,享受着春光的沐浴。
  
  突然间,天空昏黄了起来,紧跟着大地晃动了几下。“咦,怎么回事?”
  
  还没等人回话,身边的大槐树也跟着抖动了起来,枝叶树杈剧烈地摇晃着,甚至纷纷折断掉落下来,孩子们惊慌失措地扎着手,一时间懵了头。
  
  “不好啦,地动啦,快跑啊!”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破声喊了起来。附近的人家也终于回过神儿来,各种喊叫声响成一片。
  
  “哇~”
  “娘!爹!”
  “我要回家!”孩子们顿时吓得哭爹喊娘,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去。
  
  皎月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也才五岁,只记得要回家找爹,找娘,和爹娘在一起才行。她摔倒在回家的路上,爬起来再摔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家的。见到爹娘的一瞬间,她嚎啕着扑了过去。。。。。。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一章被砸了   第一章被砸了(大修)
  
  整个东州大陆都铭记住了这一天!许许多多的人家记住了这一天,甚至有的人家整个永远消失在了这一天!
  
  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动,几乎把半个东洲大陆都掀了起来,像抖抹布似地抖了抖,又重新丢下去。大陆上原本的十二个国家就这么被‘抖’掉三个,剩下的九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根据事后反馈上来的消息来看,楚国还算是‘抖’的比较轻的。
  
  眼下,这些对于皎月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记得她娘似乎被屋顶上掉落的木梁击中,她本能地想冲过去,却被她爹死死拽着,她哭嚎着挣出来,然后还没等她动作,就被个从天而降的东西也给砸晕了。
  
  ***
  皎月只记得当时眼前一片华光闪耀,她被彩虹一般的七彩光芒包裹着,层层缠绕着,无数的看不懂的字符在她周围跳跃着,慢慢消失在她身体里,待到光芒消失,她就来到了这个连棵草也没长的地方。
  人家说晕倒都是眼冒金星,她晕倒怎么是彩虹乱飞呢?
  
  可是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是彩虹的家吗?
  
  她这是被砸死了吗?爹呢?娘呢?弟弟呢?她记得老麽麽好像没出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她都死了,那爹娘他们呢?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么?
  
  “呜呜呜。。。。。。”皎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呜呜呜。。。爹啊,娘啊!”皎月哭得别提多伤心了,鼻涕眼泪的简直邋遢极了。
  
  “你别哭了~”空气中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因为周围太静、太空旷,所以皎月听得很分明。
  
  “谁?”皎月受了一惊,止住了哭声,噙着泪水的眼睛四下张望。
  
  “咳!你,你现在还看不见我。”那个声音在不远处再次传来。
  
  皎月确定,真的有一个声音!她四下转着头寻找着,“那,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我死了吧?”
  “死是什么东西?”那声音嘀咕了一声,又道:“我、我也不知道死是谁,不过你是我的恩人,你让我觉醒了,这里是混沌珠空间。”
  皎月一头雾水地听这个声音解释了半天,大体算是听明白了:有一个天上的珠子被地动震落,掉下来的时候砸破了她的头,浸入了她的血。于是,这物件给她的血激活了!
  
  “我、我叫邈邈,是这混沌珠的器灵。混沌珠是我的主人瑶邈大神的仙器。
  
  你的精血被混沌珠吸收,自然会生成契约的。混沌珠是仙器,你是凡人,按理是不能超越等级订立常规契约的,所以,为了报答你的激活之恩,我们当时和你订立了互助契约。互助契约可以限定了年数,互助完成,就自动解除。”
  
  “什么契约?我怎么不知道?”皎月浑身上下看了个遍,也没发现带字儿的东西。
  
  “咳,你看到的彩虹之光就是混沌珠契约生效才产生的光芒,至于别的,都在你的意识海里。你现在有些。。。懵,等你缓过来就明白了。”
  
  “啊?那、那我爹知道吗?”皎月大体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说不定没死呢,那爹娘可不急坏了?还有,她娘怎么样了?
  邈邈顿了顿,道:“你只是昏了,你的魂魄虽然被混沌珠吸进空间,但混沌珠已经融入到你的意识海里了,你的魂魄不算离体。”只要魂魄还在,那肉身就坏不了。
  
  皎月将信将疑,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大事,她已经无法思考太多了,姑且听着吧。可是她想回家。
  
  “我想回家!”皎月说。
  
  “你听我说。”
  
  “我要回家,我要我爹,要我娘!”小姑娘说着扁扁嘴,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咧咧地哭了起来。
  
  邈邈觉得脑仁疼(如果它有的话),有气无力地道:“你别哭,你听我说完,就能回家。”这么哄也不知道行不行。
  
  “我要我爹,要我娘,要回家!”小姑娘不大讲理啊,翻来覆去这句话,“要回家、要回家”的神烦啊,家是个什么东西?就那么吸引人么?邈邈不知道,它刚刚觉醒,自己也还有些发懵呢。
  
  “你不能一走了之。天地自有法则,咱们签了互助契约就得按照契约办。你帮了我,我就得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你。”不然,我和混沌珠都会遭到天罚的。
  
  “比地动还厉害的罚吗?”皎月不知道天罚是个什么,但既然带个天字,想来应该比地动还厉害吧?
  “可以这么说吧!”邈邈佩服起自己来,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会忽悠小孩子了。
  
  “那你帮帮我娘行不?”
  
  “这个、恐怕不成。互助契约只限定帮助你本人。”邈邈当时没往这上头想,做契约的时候没给她做附加项上去。唉,这算不算失误啊,好在小孩子不懂这些。算了,不能提。
  
  “那你快送我出去吧,我爹娘一定担心坏了!”帮不了她娘,小姑娘就对报恩啥的不大感兴趣了,没用啊,而且这地方啥啥没有,感觉瘆得慌,她想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邈邈急忙道:“混沌珠空间在你脑子里,等你恢复了精神就能自己进出这里来。算不得报恩。
  
  是这样的,混沌珠是息壤土炼制的,别看现在有些。。。破败,但补救补救还是能用的。这地上能种东西,不论种什么动能长的别处好。随着你种的东西越来越多,空间也会跟着进化的。”至于能进化成什么样,恕它也不知道。
  
  皎月蹲下来,用小手在坚硬如石的地面上抠了抠,不屑地一仰头:“你骗小孩儿啊?这么硬的地,你让我来刨?”
  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当即发飙道:“我告诉你,我和我爹、我爷爷、我祖爷爷都算上,连锄头都没拿过,更别说种什么地了!我爹好歹还是个秀才,我们家有地也不用自己种啊!你这个大坏蛋!骗子!快送我出去!”
  
  “不成,不成!你这样就走了,我们会被天地法则毁灭了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是把她关在这里出不去么,皎月心生恐惧,不由放声大哭了起来。
  
  瑶邈大神无奈地摇摇头,对自己的这个器灵有些无语了,连个小孩子都哄不好,真是笨得可以!
  
  算了,到底是他炼制出来的,还是他这个做主人的去了结罢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二章 灾后   第二章灾后(大修)
  
  皎月记得那天她正和邈邈吵闹着出来,天际间忽而传来飘渺的仙乐声。随着仙乐阵阵,一片片七彩的祥云也缓缓飘了过来,紧接着,一个神采奕奕、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大神在云朵中踏步而来。
  
  “主人~”邈邈竟然比皎月还激动,颤抖着声音就‘扑’了过去。
  
  “苦了你了!”大神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醇厚温和,像是春风拂过,让人无端感到温暖。他的手轻轻一托,仿佛托着一个婴儿一般,紧接着一卷,就把什么揣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主人,呜呜呜,人家好想念你啦~”邈邈在衣袖里高兴地打滚儿啜泣。(可惜,它还没有化形,这些只能是想想而已)
  
  能不想么?混沌珠自打被炼制出来就给丢到了杂物间里,亏得这次天庭发生一点小意外,它才得了这个机缘,要不然还不知道继续蒙灰多少年呢!
  
  皎月张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神仙看个不住:这就是神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俊美的人啊?他还能脚踏祥云而来,数不清的鸟雀扇动着翅膀,伴着仙乐翩翩起舞,漂亮的羽毛比那上好的锦缎还美丽。他一定是神仙!
  
  神仙和蔼地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很是温和地说道:“你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不要急,咱们这就商量商量。”
  “按说我也不缺这个物件,给了你也没什么。只是作为仙器存在于凡间界面,确实超越了天地法则的。不过,既然是混沌珠欠了你的,偿还也是必然的。你们签订的互助契约也是有效的。”说来说去,凡事都要讲个因果什么的。
  
  皎月又问神仙能不能救她娘,神仙却摇摇头,说:“个人运数自有天定,该那样就那样,横加干涉只怕后果还不如现在。”皎月一听就息了这个心思了。
  
  果然神仙都不随便帮助人的。
  
  “我也不要这个什么空间了,我就想回家!”皎月小性子上来了大神的面子也不给,不给她回家,当即就泪雨如下,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看得人别提多不忍心了。
  
  “哎,你看,这是什么?”瑶邈大神神思一动,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墨绿色的小锄头,在皎月眼前晃了晃。小小的,只有他巴掌那么大点儿,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十分好看。
  
  皎月被‘戏法儿’所吸引,忘了啜泣了,歪着脑袋去瞧小锄头。
  
  “我告诉你啊,这个叫墨玉仙锄,你叫它仙锄就可以啦。这个小东西可好玩儿了,再硬的地都能随便刨不说,还特别听话,你让它往哪刨它就往哪儿刨,想刨多深都行,还能干开山引路,能干好多事呢。喜欢不?”
  
  皎月点点头。这么好玩儿,谁不喜欢啊?比扮家家的东西好玩儿多了。
  
  不过皎月今天开始明白一个道理:天下可以随便掉下一座山来,却从来不随便掉馅饼!
  
  瑶邈大神趁机又耐心讲解了一番,皎月终于明白了,原来天上的神仙们聚会,不小心打了一架,砸掉了仙山一角。这一角连同各种泥土、沙石、草木什么的纷纷掉落下来,到了她们这里馅饼没吃上,反而成了大灾难了。
  
  而她要拥有这个仙锄,就必须帮他办件事,也是与这场灾有关。事后除了仙锄,她还能得些小利。这样的话,她和邈邈的混沌珠空间就算开始互助了。
  
  不过瑶邈大神这个忙,其实是为了帮他的好友木神的。为此还专门喊来了木神,跟皎月又如此这般地絮叨了一番,才把她给打发出来。
  ***
  
  皎月现在已经能随意进出混沌珠的空间了。
  
  可这个穷嗖嗖的破空间,真的是一穷二白的,连根草都没有,简直是不能更垃圾了!就这还甩都甩不掉呢!
  
  她爹倒是在祖上留下的札记中见到过这种所谓的‘空间’,据说这个东西是炼制出来的,也是因人而异,并不是一个制式的。像她这个这么逊的,确实也少有,估计得自己勤劳一些,慢慢演化才行。不过,据说这样的空间后继比较有力,如果炼制的人确有些能耐的话,这个倒也值得拥有!
  不过要加上那把仙锄和那什么翡翠谷的话,倒是还算可以。不过她尝试过了,如今她太小,控制仙锄的能力不足,非得‘修炼’几年,积累下一些修为,才能更好的控制它。最好的修炼方法便是进入空间去开荒!
  
  皎月看看自己的小身子,别说她爹了,就是两位大神都不勉强她现在就去那个什么山谷。尽管有仙锄,她也还是太小了。她眼下能做的就是耐心修炼,好歹几年后能走得动远路才行。
  
  ***
  
  阳春三月,正是紫藤花盛开的时候,可院子里那棚紫藤如今却花残叶破,凌乱不堪,只有那些虬劲的老枝还顽强地活着。
  
  “姐姐、姐姐!”
  
  皎月正坐在窗下的长椅上发呆,一个软乎乎的小声音门口传过来,皎月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小身影蹒跚着从门里攀爬了出来。
  
  她连忙停止胡思乱想,小跑过去,吃力地抱一抱弟弟:“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
  “吃奶奶!(一声)”原来是小家伙饿了。
  
  皎月现在知道了,地动那天,她娘本能地偏了偏头,躲过了致命一击,可到底还是被房梁砸中了肩背。如今只能卧床养着,哪里会有奶给弟弟吃?前阵子娘看弟弟哭闹心疼得不行,别说爹爹不允许,就是她自己想想,一天三顿药,那奶水也不能在给孩子喝了。
  
  可这个时候又上哪去找奶娘呢?
  
  好在她爹到底寻了头奶羊回来,羊奶虽不如娘的奶,好歹也比光吃饭强些。如今各处都十分破败,老麽麽和几个下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两个囫囵的还得跟着她娘四处忙着善后。家里外头都实在没有人手,也没精力去整治细米糊糊什么的。
  
  “姐姐给你热奶奶去,你先喝点水啊!”皎月自己也才五岁,抱不动弟弟,便把弟弟拖进门槛,小家伙原本就养得好,一身奶膘可沉实了呢。
  
  “宝宝?”屋子里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
  
  “哎,娘!你等一下啊。”皎月赶紧把弟弟牵好,扶着他来到里屋她娘的床前。皎月自打上了学越发不喜欢被叫乳名了,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计较那些了。
  
  柳氏脸色不大好,正侧卧在床上。看到女儿和儿子便绽开了笑颜,“你弟弟饿了吧?先去给他把把尿,就坐那个小马桶上去就行,上好了吧屁股擦擦干净,你们手都洗干净了在回来。”
  
  女儿还这么小,家里如今也只能靠她了。柳氏如今是一点一滴地教着女儿,就她这伤,若不是皎家有好药,估计也早挂白幡了。老麽麽是当时就没了,厨房里的,还有针线上的,都正在屋子里,房倒屋塌,全埋里头去了,石头瓦块的,就挖出两个有气的来。。。。。。
  
  她算命大,可到底伤了底子,如今不教会了女儿,万一哪天她一撒手,没娘的孩子可怎么好?想到这些柳氏就悔恨不止,可时光不能倒流,罢了,只要她还在,这个家就是完整的,且把眼下过好罢。
  
  “娘,您别担心,我爹不是去丰河镇上了么?那边草屋多,应该没啥事,等我爹接了姥姥,老爷过来,您就安心养身子吧!”
  
  皎琮确实带着人手赶了唯一完好的马车去了丰河镇,只是路上到处还都是砖块瓦砾,倒下的树木,最要命的是裂开的地缝,他们几乎边走边疏通道路,原本一天半的路程,足足走了四天才到。。。。。。。
  
  见到只有无比憔悴的姑爷从车上下来,柳老太太身子晃了晃,几乎晕倒,嘴里喃喃一声:“我的芸儿。。。。。。”就泪如雨下了。
  
  不怪她做这个想头,实在是这阵子见得太多了。他们一家就小女儿嫁得好,也嫁得远。他们是既盼着小女儿的音信儿,又怕见到送信儿的人来,因为这个节骨眼上来的,都是死了人的。
  
  皎琮连忙挤了个笑出来,“岳母放心,芸儿只是受伤了。”这可是比吃了仙丹还管用,柳老太太总算缓了过来,把女婿让进院子。
  
  皎琮打量着岳家的屋舍,看样子也塌了几间,好在乡下的屋子多数都是细梁草顶,因祸得福,倒了砸人也不致命。
  
  双方简单寒暄后,柳老太太让儿子给女婿一行人打水洗漱,又做了吃食,这才互相问题灾情来。
  
  皎琮这才发现,大舅兄、二舅兄都红着眼,他们各失了个最小的孩子。
  
  “正是农忙,中午饭都是在地里吃的,家里只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小的在屋里睡觉。。。家家户户都没个大人,抢不出来啊、啊、啊、啊!”柳老太太心疼得又低声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孩儿。。。啊、啊、啊,娘的宝啊。。。”几个女人又哭做一团。
  
  柳老爷子也伤心难过,都是亲孙子孙女,哪个他不疼?可人都去了,活着的总得过下去不是?
  他敲了敲桌子,闷声道:“行啦,别让孩子去的不安生。”
  
  又问皎琮:“这路上不好走吧?可是有事过来?”如果只是看看,女婿应该在家善后的。
  
  皎琮一路上见了太多的送葬队伍,有的连人手都不齐全,不过是几个人抬个卷子就把人埋了。此时更是伤感。
  “芸儿伤了肩背,虽无性命之忧,可家里两个孩子尚小,小婿又要忙里忙外,实在顾不过来,天气也渐热了,总得有人帮着芸儿翻个身什么的。想接了岳母帮着照看些日子。”都是实在亲戚,他也不客气了。
  
  柳家自然没有不乐意的。老太太当天就收拾了个小包袱,隔天就跟着女婿去了县城,同去的还有柳家小儿子。老爷子让他去一是给姐夫搭把手,二来他原本订了亲,今年要成亲的女方家里都没了,也是让他疏散疏散。
  
  有了姥姥和小舅舅帮忙,皎月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到底才五岁,扶她娘都扶不动,别提多着急了。而且,有姥姥照顾着,弟弟也能吃好喝好了,瘦小去的小肥肉竟然没几天就又往回长了。皎月捏捏自己的脸蛋儿,嗯,连她都跟着长斤两了。
  
  再瞧着娘有了笑脸,爹回到家能吃上热饭,一家人总算不再苦打苦熬的了。
  
  与别家对不同的是,皎琮没多少精力照顾自己的小家,他还是皎家先祖祠的守护人,手里握着很多先祖留下的田产,这些田产对应的佃户也好,皎家的世仆也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然得前去巡视,一个个的察看损失,采取补救措施。还得跟族里商量开救济仓放粮的问题,总之,他把家全托给了岳母和小舅子。
  
  “唉,男人家,没个差事的,家里愁;这有差事的,见天的见不到影儿,也愁人!”柳老太太嘟囔着,“这就叫什么毁什么侯的。”
  柳氏抿嘴儿笑道:“娘,那叫‘悔教夫婿觅封侯’”
  柳老太太一拍手,“对,就是在这句,小时候你爹常教你们,我听了耳朵,到底记不牢实。”
  
  小舅柳武道:“娘,您老这才是真水平,话是没记牢实,意思绝对正确!比那起子光张嘴会背的强一座山去!”
  
  “快别提这座山了。”柳老太太直摇头。
  
  柳氏好奇地问:“山怎么了?”她受伤后多数时间都卧床,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柳武最快,当即道:“姐,你还不知道啊?你们乡下的村子被一座天外来的大山给盖帽了!”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三章 撒手   第三章撒手(大修)
  
  柳武说的盖帽的大山如今被人叫做‘云雾山’。
  
  这座山地动的时候,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压在了县城西边的皎家村那边儿。经事后察看,这大山说是把原本皎家村守着的那片山林给‘盖’了也不算夸张。不但盖了原来的山,还把那边的良田美地都给埋了进去。
  
  怨不得大家瞒着柳氏,皎家村是皎氏宗族的发源地,皎家的祖宅、祭田、供奉历代先祖的牌位的先祖祠堂、皎家族里救急的粮仓,守护山林和祖产的家仆等等都在皎家村那边呢。
  
  皎琮这些天忙得不见人影,就是往那高不见顶,云遮雾绕的‘云雾山’去寻路去了。不实际去看看,实在无法断定里头成了什么样,财物且不说,关键是那里的祖宗牌位和人得抢救出来。
  
  皎月也密切地关注着云雾山的情况。
  
  她答应瑶邈大神和木神的事就落在这‘云雾山’里,只不过因种种未知的原因,上界的还没有开放云雾山的有关地界,凡人想进到这些地方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位大神倒也不很急,只等上头下了放行令呢。
  
  好在她如今年岁也小,正可以先把修为积累起来,等到能进山的时候,自然会催她去的。
  
  如果是大神出手,翻云覆雨,一座山真不算啥,不过这山既然到了凡尘,冥冥中自有定数,他们再不好干涉了。
  这期间,皎琮带着人几进几出云雾山地界,先是救出村里还剩余的人口,大多数不是皎家的世仆就是租种皎家田地的佃户,也有一些后落进村子里的普通百姓。
  
  救援历时一个来月,最后皎家村清点出来的人户只剩下一百多,原本这里可是远近富庶的村子,老老少少更是又四五百人之多。可见这山带来的损失有多大。如今要说哪家一口人没折损的,在楚国都能当新鲜事传说了。
  
  当然,皎琮来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寻找先祖祠的所在。要知道,这座大山盖下来的地方也包括了先祖祠。丢了祖宗牌位,即便是情有可原,皎琮这个守护人自己心里也过不大去。
  
  可这山从天而降,原本地上的一切还不知道给砸多深下去呢,搞不好都成了泥土了。别人都劝皎琮另外刻一套再起个祠堂供奉就是,连族里也是这么说的,毕竟这空前绝后的大灾面前,人力又能奈何呢?
  
  皎琮不乐意放弃,他自打别祖宗的秘宝选为守护人,自然也承袭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能感觉到先祖祠还在,却苦于找不到地方。因为他这个感觉并没有指引的功能,只能是一种感觉。
  
  好在官府腾出手后,便派人去重新丈量山林田地,河流湖泊什么的,做新的鱼鳞册。皎琮拜托了衙门里的好友帮忙,进山去的时候帮他留心些。
  
  官府的力量到底比个人和家族的强,第三拨进山踏查的人带了好消息回来:在一处山崖下发现了皎家的先祖祠,就‘镶嵌’在那岩石里,果然是皎家先祖有灵!
  
  此后的半年时间里,皎琮亲自在村子里督办,令人重新修善了祖屋,又硬生生开出一条通往山崖下先祖祠的路,把受损的部分修缮好,这才返回县城。
  
  ***
  
  这一趟,皎琮出去了大半个月才匆忙回来,整个人累得瘦脱了像不说,满脸胡子拉茬的,简直没个人样了!
  
  柳氏心疼得不行,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张罗着去给他寻衣衫,找鞋袜,又张罗备洗澡水、刮胡子。这些私密事,便是岳母柳老太太也是帮不上什么的。
  
  皎月姐弟俩眼巴巴地看着她娘撑着身子围着她爹转,谁劝也不听,用她的话说,“如果不能给夫君打点这些,我熬下来还有什么用?倒不如死了痛快!”大家只好由着她去了。
  
  其实柳氏自己也知道,她这身子外伤到没什么,要紧的是五脏六腑受了损伤,腹内不知有哪个脏器破裂出血,虽有皎家的好药止血修复,但如今没人能动刀子开了腹腔,把破裂的脏器处置一番,全靠药效收敛,这个过程还是很慢的。
  
  她必须减少动作,慢慢养着。可人都是有自己活法儿的,柳氏眼里就是疼爱的夫君最大,他把她疼到骨子里,她也一心全给了他。如今要她苟且地活着,啥也不能为他做,她宁愿舍了这条命!
  
  不得不说,女人的爱,真的是要命的!
  
  “你好好养着,再乱动我就在外头不回来了。省的你不爱惜身子。你想想我,想想孩子们。没了你,这个家还算家吗?”皎琮看着妻子依旧美丽的容颜,不得不出言吓唬她。
  
  柳氏果然停下手,却垂下头轻轻啜泣起来。
  
  皎琮只得小心地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在耳畔哄着,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柳氏飞红了脸颊,含羞瞟了他一眼,偎依在他怀里再不劳动了。
  
  皎月趴在门缝儿偷看了半天,咂巴咂巴嘴儿,难以置信地悄悄退了回来。
  
  “小丫头,偷听到什么啦?”小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杵在她身后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呢。
  
  皎月才不敢在这里说,赶紧跑到她姥姥那边去,爬上炕,蹬掉鞋子,瞪大眼睛道:“我爹、我爹就那么一搂,在耳朵边悄悄说了啥,我娘就、就”咋说呢?‘听话、乖乖’都是是说小孩子的,可她也没别的词了。
  
  不用皎月抓耳挠腮地想,柳老太太神秘地一摆手,笑道:“行啦,知道了。这是你爹娘的屋里事儿,出去可不许跟人乱说啊!”
  
  皎月心话,您刚才咋不说?感情您自己听完了,别人还没听到呢。瞧她小舅舅,急啥样了?
  
  “去去,干活去!别不知道害臊!”柳老太太把一大一小两个小鬼头赶出去,自己心里倒是轻松了些。女婿没嫌弃女儿,两口子感情好,比啥药都强啊!
  
  实事也确实如此,按大夫的说法,柳氏这是内里大伤,能熬个一年半载的也就到头了。可实际上,柳氏时好时坏的差不多四年来的才一病不起,撒手而去了。
  
  ***
  
  官府早前有章程,大灾后,不论逝者何人,相关人等服孝最多一年。且服孝者夺情。该当差的当差,该上学的上学。总之,不能为了死人,活人就不过日子了。毕竟大灾之后,善后的事才是眼下最最要紧的。
  这一场地动受灾范围波及整个东洲大陆,死伤无数,人人都按原制守一年或三年的,这后头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皎月姐弟对柳氏去世早有预感,这一天真地来临,还是哭个死去活来的。皎琮抱着两个孩子守在灵前,回忆着夫妻和美的点点滴滴的日子,不由也跟着潸然泪下。。。。。。
  
  守孝起码要吃素,两个孩子这般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柳氏心疼孩子,特地留了话:守孝在心,不必在意形式。该吃肉吃肉,别耽搁了孩子长身子。时间也不必长,人家县令大人死了老娘才守半年,给她守三个月就够了。
  
  皎琮嘴上答应着,实际上还是让皎月姐弟服了重孝,此外前三个月吃素,往后大半年都素服,荤腥倒是不忌的。
  对于他这般半奉半违的做法,柳氏若是知道,估计也给气笑了。
  
  实际上,皎琮以弱冠之年就被先祖秘宝选为守护人,岂是那没想法的人?柳氏就知道她这夫君心里有她,守孝一事上必定不会全随了她。最后好歹吃素上按她说的办了,她泉下有知也是很欣慰、很瞑目的了。
  
  皎琮自打妻子去世,他看着这宅子里的一切也有物是人非之感。两眼一闭,都是妻子纯真嬉笑的影子,几次醒来枕巾都是湿漉漉的。可男人就是这样,有泪也要咽到肚子里去,人前还得坚强些尤其两个孩子还小。
  
  所以,当皎月收到大神的指令,说可以去云雾山,翡翠谷消灭‘疯独草’的时候,皎琮便起了常驻皎家村的心思。
  一方面女儿的差事需要随时进山,从县城来会跑不现实;二则他们一家人常在那里,村子里势必会受益,日子也能快些好起来。
  
  想到做到,皎琮默默规划起来。
  
  他们家如今人口不多,前院住着家里的一对四五十岁的老雇工,男的照管车马和看守门房,劈柴挑水等,干些体力活儿,而媳妇则打扫屋子,做饭,缝缝洗洗的,也不闲着,两人都是勤快人,不用东家催,自己就找活儿干了。还有两个活下来的仆人,平日里常常往来各处帮他看着田地产业,并不常在家里。
  他们这一走,竟连看宅子的人都没有了。虽然家财有限,也得托付给信任之人。皎琮给兄长写信要了一对可信的老仆,一边等人,一边慢慢收拾行李物品。
  
  对于爹爹的安排,皎月自然没意见。
  
  皎琮既恨着地方,也舍不得这地方。有事没事就在宅子里转转。皎月知道这宅子是爹爹的伤心地,也是她们姐弟的伤心地,便乖巧地陪着她爹这里那里的看看。
  
  皎家正房和厢房之间没有连廊,中间诺大的空地上有半边都被紫藤花架子占据了。这紫藤也是遭过灾的,被皎琮认真的修剪扶植后竟然又顽强地活了下来,这几年越发地葳蕤了。
  
  他原本以为妻子的伤,经过皎家的灵药,加上几年的调养也会像这株紫藤一样,恢复生命力,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蜿蜒屈曲的紫藤正花开烂漫,一串串的紫色花穗垂挂在浓密的绿叶老藤下,仿佛是从天而降紫色的瀑布,煞是迷人。只是种花的人还在,赏花的那个人却没了!
  
  柳氏临到闭眼都后悔不已,“舍命不舍钱,果然是。。。”她和绝大多数女人一样,舍不得家里的金银细软,瞅着似乎不要紧,非要侥幸地跑回来抢一把。
  
  皎琮那时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死命拽她都没拽住!
  
  不得不说,命啊,没法子!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四章 别人的后娘   第四章别人的后娘(大修)
  
  这一天,皎琮回家后跟女儿说:“可以准备起来了!看宅子的人要到了!缺什么少什么,你看着置办。钱不够跟爹说!”
  
  皎月兴兴头头地忙了起来,倒是没空悲伤了。
  
  “嗳,你真的要去山里长住啊?”
  
  这天趁着去上堂的功夫,皎月跟几个平日要好的小伙伴说了这事,大家纷纷为她表示惋惜和忧虑,以槐花最甚。就听她又接着道:“你这一走,我们三个月都闻不到肉味儿啦。”
  
  皎月追着去收拾她,“合着你不是舍不得我,你是舍不得肉呢!我今天就让你把痒痒肉吃个够!”小孩子玩闹起来,什么忧伤不忧伤的,全忘脑后去了!
  
  倒是雪儿说了:“那你不上学堂啦?”
  
  皎月喘息着道:“不知道呢,我爹还没说。”
  
  皎琮确实也在考虑这个事情。儿子本来该今年上学的,可因大灾善后的缘故,他忙得恨不能多长出两双手脚来,根本没空闲像教女儿一样给他好好启蒙,平日里都是女儿带着儿子学些基本的东西。
  加上官学也停了两年,后来重开的时候,他听衙门里的好友说,原本的几个不错的夫子要么折损了,要么自己开了馆,毕竟两年没收入,他们也要养家活口的,如此,现在的夫子比不得以往的了。
  他便想着晚一年再送也没什么。趁这一年,他也把儿子带在身边,好好教导起来。
  
  倒是女儿的学业是个问题!
  
  “你们如今的夫子怎么样?”皎琮问道。
  
  皎月蹙眉想了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们官学里曾经有一个进士老爷不肯做官的,就在官学启蒙班里教书。那人确实有些本事,即便是教启蒙的孩子也不含糊。
  
  有人说他这是‘杀鸡用了牛刀’,他却说:“蒙学好比地基,房子以后结实不结实,不在梁如何,砖瓦如何,装饰锦绣,只看地基打得怎样!”
  
  便是县令大人也是极其尊重和佩服他的。
  
  比下自然不用说了,那个学里都有学问不咋样的先生。
  
  “咱们这一去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你是打算告假,还是辞了学?”皎琮征询女儿的意见。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小丫头越发有主意了。
  
  雪儿提过这事后皎月就琢磨过了,此时便道:“不如先告假,看看情况再说!而且,学里先生教的还没爹教给我的多呢,停上一年都不定赶得上。就是习字不能断了。”在家自己也能写字,就是缺少应对学里先生检查的精神头儿。
  
  皎琮也是过来人,微笑道:“往后你们俩习字归爹爹这来查!”同既然决定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就会做到。
  
  隔天,皎琮果然亲自去学里给皎月告了长假。
  
  皎月则带着弟弟在家慢慢准备着要带的东西,今天这几样,明天那几样的,几乎天天吃了饭就往街面上跑。
  
  ***
  
  这天皎琮正在米粮铺子里看货,外头就认识的人匆忙跑进来寻他:“快去看看,你家俩孩子正哭作一团呢!”
  
  皎琮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丢下手就往外头跑,还是人家追出来,喊一句:“在正街糖糕店对面儿呢!”
  皎琮应了一声,提了帕袍子就跑,心里慌得什么似的。如今他就这俩孩子了,可别出什么事儿。。。。。。
  
  老远地,皎琮就听见儿子和女儿的哭声,心里直揪得慌。
  
  千万别出事儿啊!皎琮的心都揣不住了。
  
  “怎么了这是?李婆子呢?”李婆子躲不住,垂头耷脑从人群里出来。张张嘴,只说“姑娘少爷好像被人给冲撞了!”具体她扯闲篇去了,自然是没看到经过的。
  
  皎琮一听冲撞,心里稍安,此时也不方便追究细节,还是先哄孩子要紧。
  “不哭不哭,有什么委屈跟爹爹说,爹爹给你们作主!不哭了啊!咱们家去!”皎琮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己也哽噎得难受,他一个大男人,哄两个大哭不止的孩子实在有些难!
  
  皎琮无法,只好张开臂膀,把两个孩子结结实实搂在怀里,任她们哭个够!
  
  ***
  既是冲撞,两个哭累的孩子就被带到医馆。
  
  皎琮也趁机跟女儿询问事情的经过。
  
  原来她们姐弟上街订些东西,回来的时候顺手买糖糕,陪着她们的李婆婆径直去跟熟人到对面去说话了,姐弟俩到对面去寻她,被人给撞倒了!糖糕也给踩扁了!
  
  检查下来还好,两个孩子的骨头都没事。倒是皎澈心火大,肝气郁结!让人大跌眼珠子!
  
  老大夫连连摇头,对皎琮道:“这孩子虽小,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儿,以后啊,可得让他多敞开心,这么小就满腹心事可不成,亏得这次看的早,不然可是要生大毛病的。”
  
  大家都是这街上认识十几二十年的熟人了,老大夫也不打诳语,直接道:“这样,小孩子不好多吃药,我只开一副吃了疏散疏散,孩子有啥心思你得自己开解开解!”
  
  两个大人把孩子抱回家,看得李把头直发愣。这是什么情况?走的时候高高兴兴的,怎么这样狼狈地回来了?]
  李婆子不敢隐瞒,她不说别人也会说,只好吞吞吐吐说了经过。气得李把头关起门来,很是把她骂了一顿:“东家让你跟姑娘少爷,就是让你照看些!结果你去扯闲篇?这次是姑娘和少爷被人撞了,下次要是被人拐了去,你我拿命赔啊?你个没心没肺的!”
  
  李把头轻易不打媳妇,这次也很是气得又给了媳妇几鞋底子。。。
  
  ***
  
  皎月的屁股有些青紫了,她见到躲不开就护住了弟弟,自己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尽管肿了一块有些疼,可她厌恶了李婆婆,又不肯让她爹上药,别扭着。皎澈则面对这一碗苦药汁儿,死活不肯喝。
  
  皎琮的心被两个小祖宗折腾得一会儿化了,一会儿气结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垂下头,扯起袖子抹眼睛。
  
  皎澈敏感极了,不然也不会郁结于肝了,他见爹爹不出声音了,直抹眼睛,便歪着头,从下往上偷看。
  
  呀,爹爹好像哭了呢!这可是大事!
  
  皎澈连忙顾不上耍赖,跑过来抱住爹爹的胳膊往下扯,嘴里还道:“爹爹哪儿疼?澈儿给爹爹吹吹,爹爹不哭啊!”这孩子真的很知道疼人的。
  
  皎琮心里又酸楚又温暖,却扭着脸儿不给他看,嘴里道:“爹爹没哭。”
  
  “爹爹就是哭了,贝贝都看到了。姐姐,谁欺负爹爹?我们去给爹爹报仇去!”说着,他看向趴在炕上的姐姐。
  
  皎月早发现动静了,未及多想,赶紧问道:“爹爹不开心吗?爹爹有什么烦心事?”她想说爹爹是不是也想娘亲了,可她不敢,怕说了惹哭弟弟。
  
  皎琮这才把袖子拿下来,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的,爹爹只是觉得没照顾好你们,心里惭愧!”
  
  “唉!爹爹真没用!”他长叹一声,“你们俩都在生病,这病不好,咱们就不能去山里啦,万一在山里病情加重,可没县城里好找大夫,算了,咱们还是太太平平在家吧。”
  
  此杀手锏一出,姐弟两个都乖了,该上药的上药,该喝药的喝药。皎琮总算是轻松了。。。
  
  ***
  
  皎月姐弟自然不能被白撞。
  
  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李婆子,楚国平民百姓,不到官府大堂轻易不跪人,但李把头还是押着李婆子跪在皎琮跟前认错,自己也十分内疚,没管教好媳妇,自愿认罚。
  
  李把头干活向来不错,就是这婆子不着调些,皎琮眼下还用的上他们,便罚了李把头半年工钱,又断了他三个月的酒水;
  
  李婆子直咽苦水,她宁愿罚自己的工钱也不乐意罚她男人,更何况李把头对酒必她亲,虽不酗酒闹事,但每天不喝两盅日子简直不能过了。
  
  她可怎么熬着三个月哟!人人都觉得皎琮对李婆子太宽大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处罚比打板子还厉害呢。
  果然,有钱有势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此外,冲撞了皎月姐弟俩的人也登门道歉,皎琮不收钱物,只要他去族里干半月活儿,当然是不给钱的!
  皎家族里有不少杂活儿,比如给族里修路,搭桥,修屋顶,掏水渠等等,平日里也雇人,不过有些人也是这般罚过来的,皎家不需要钱,所以,这些人得以工抵钱。
  
  了解了这件事,皎琮还要面对孩子的心理问题。小小年纪肝气郁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跟没了娘有关系。
  
  这是逼着人面对现实啊!
  
  ***
  
  皎琮咽了口吐沫,“你们娘、已经不在了。咱们一家人都很伤心,爹爹知道。宝宝和贝贝也都很想念娘,是不是?”皎琮怀里抱着小儿子,一手揽着女儿,缓缓开了口。
  
  两个孩子都垂着小脑袋,看着脚尖儿,不出声。
  
  皎琮又道:“以前,家里的事都有你们娘亲张罗着,月儿也能帮忙,如今爹爹刚开始学着当娘,很多事都办得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你们想哭就跟爹爹哭,爹爹不会嫌弃的。你们的眼泪,比露水还珍贵,爹爹要收集起来,看看能不能装一缸呢!”
  
  皎澈从他爹怀里伸出小脑袋,犹豫着道:“爹爹,你会给我们找个后娘吗?”
  
  皎琮一愣,问道:“怎么问这个?谁跟你说的?”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想到这上头去?
  
  皎澈又垂下小脑袋,半晌才低声道:“小豆子说,后娘可坏了,不给饭吃,不给衣裳穿,要拼命干活儿,还要天天挨打挨骂。
  我跟他去看过了,柱子哥就给后娘饿肚子,打得直流血也得干活,不干还打!”说着,他的小身子打了个寒颤。
  
  皎月顾不得屁股疼,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呲牙咧嘴问道:“这是啥时候的事?姐怎么不知道?罗大叔呢?他不管管吗?”
  
  其实这个事街上早都传开了,皎琮也听说了一些。
  
  说起来,柱子他爹罗涛还是他们几个的朋友,在衙门里作个书吏。倒是徐捕头私下跟他提过,要不要一起去找罗涛说一说这事,乡里乡亲的,真是见不得这些糟心事。只是他家近来事多,倒是没顾上。
  “柱子哥说,后娘都是赶在罗叔叔不在家的时候打他。他告过几回状,可罗叔叔不给他作主,还就说他使坏。后娘一哭,罗叔叔还打他一顿,然后更没饭吃了。”皎澈倒是口齿伶俐,整件事说的头头是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和豆子哥哥给他送包子吃,小豆子说,不然他就饿死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满眼忧虑地看着他爹道:“爹爹,你要找后娘么?后娘会打我,还会偷偷卖了姐姐。哇,我不要后娘。。。”小家伙终于敞开了嚎起来。
  皎月屁股还疼着,听了弟弟的话也不是不害怕,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扑到爹爹的肩头:“人家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不要!”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五章 蛋疼(合并)   第五章蛋疼(合并)
  
  皎琮明白了儿子的心事从何而来,女儿的担忧是什么,而两个孩子也知道了爹爹学着当娘也不是容易的事。
  
  最最关键的是,爹爹承诺她们长大以前不给他们找后娘,以后就是找也得她们同意。这让皎月和弟弟很是欣喜万分,当下就腻歪歪地跟爹爹表示,他们以后会特别乖,不让爹爹操心。
  
  皎琮苦笑着摸抚两个孩子的头顶,她们已经够省心的了,做得够好了,倒是他这个爹爹还得努力。
  
  未来很长,皎琮自己也还年轻,他不能跟孩子们承诺永远不找新人。可正如孩子们担忧的,继妻也好,继母也罢,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最最难寻的人。
  
  其实他原本还真没往这上头想过,虽然早晚得考虑,但至少这几年他都不会去想。但罗柱子的遭遇还是给他提了个醒,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能不受影响的。
  
  ***
  
  不过眼下他们家算是平安了,倒是柱子的事得上上心了,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果那女人真的做到这个地步,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皎琮当下便与徐捕头谋划了两天,又约了陈主簿和罗涛几个衙门里的好友,在衙门附近的顺风酒楼喝酒。
  
  所谓喝酒,自然是为了罗柱子的事。
  
  大家都是一个县城里长大的,说得白一点儿,从小一起光屁股下过河的,没什么不能拿出来说的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捕头便把柱子被后娘私下虐待的事说了。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罗涛有些不可思议地瞅了瞅几个好友,末了说了一句话:“这臭小子!黑状都告到你们这来啦?真是本事大了!”
  
  几个好友面面相觑。这罗涛的新媳妇得多大本事啊,把个大男人给迷的连亲生儿子都不信了不说,连光腚的发小儿都怀疑上了!
  
  这几个人里头,徐捕头是有职业病的。不论公私,干事之前都把事情弄清楚明白,他手上真凭实据不少;而皎琮是个引而后发的。他此前两天,都跟着儿子悄悄去瞧过柱子那孩子了,心里早有了底;陈主簿则自来最是有主意的。
  
  来之前,几个人就曾私下商量过,也想过罗涛可能被蒙蔽的情况,只如今见到这情形,还是有些想吐。
  
  几个人对了对眼神儿,陈主簿端起酒杯,拍着罗涛的肩膀道:“罗兄弟别急,咱们都是看着柱子长大的叔叔大爷,他要是真遇上这样的事,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相信罗老弟也不是那被美色迷昏了头,连儿子都不顾的,是吧?”
  
  罗涛一杯酒干下,哼了一声,道:“你们不知道,自打荣娘进了门儿,这小子就没少闹腾。今天
  说没吃饱,明天说衣裳薄,过两天又说挨打受罚,简直无所不编。
  
  我原本怜惜他没了娘,总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哪能总说谎,可我也真查过几次,这孩子!”罗涛摇摇头,一副没救了的样子。
  
  皎琮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柱子都不去读书了?”
  
  罗涛更气愤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臭小子不学好!夫子在上头讲课,他就在地下打瞌睡;夫子让写字,他连笔都拿不好;夫子留的课业从来都不完成。。。他就不是那读书的料,算了,以后找个什么活计给他算了。。。”
  
  几个人都暗自摇头,这得多瞎的眼睛啊。。。
  
  罗涛就着酒劲儿,也打开了话匣子,满肚子的苦水往外倒,什么荣娘多么温柔体贴,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可心,儿子多可恶。。。
  
  大家忍着想恶心耐心地听着,直到门外有一个小小身影闪过,正是徐捕头的儿子小豆子。
  
  他朝他爹打了个手势,徐捕头心里有数,朝陈主簿和皎琮微微一扬下巴。几个人悄悄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听着歪心烂肺之人的话了。
  
  徐捕头揽着罗涛,大着舌头道:“。。。既然都是柱子不好,做长辈的也教导他,走,咱们去教训教训那小子去,省得他走偏了路。”
  
  未等罗涛答话,徐捕头便勾肩搭背地把人带着往外走去,其他人自然跟上。
  
  小豆子早就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不得不说,这孩子很是继承了他爹的捕头才干,小小年纪就
  很有些捕头的头脑了。
  
  ***
  
  罗家虽然是书吏,却也住在离衙门不太远的二道街尾上。书吏这个活计一般也是世代相传,老子干完了儿子接班,这在县衙里头很正常,朝廷也是允许的。
  
  一行人从顺风酒楼出来,不过半刻钟就走到了二道街上,小豆子等几个小孩子都在街道上当眼线,见到他们过来纷纷溜到街尾罗家院墙外头,偷着往里头看。
  
  “这些臭小子!”要是以往,罗柱子必然也是跟着这群孩子们玩闹的,只是自打有了后娘,他就没能好好出过门儿了。都是几个往日的好朋友爬狗洞,扒墙头的寻他才知道了实情。
  
  此番他们也还是扒墙头,陈主簿直接把人给拐进了他们家院子里去了。两家隔着一堵墙,墙也不高,所以罗家的事,陈家比谁都清楚。
  
  陈主簿娘子见来了客人,也都不是外人,亲自出来招呼人。陈主簿往墙那边使了个眼色,主簿娘子微微点点头,都知道几个人去喝酒了,一时半晌喝不完,可不正打骂呢么!
  
  “。。。你个小崽子,给老娘我跪好了!就你还想吃饭?吃吃吃,吃你个狗屎!”一阵女人的叫骂声翻墙传来,听得人直皱眉头,接着传来一阵“啪啪”的抽打声。
  
  “呜呜呜。。。”罗柱子压抑的哭声传来,“娘。。。。娘。。。呜呜。”
  
  “啪!”一声重重的耳光声,接着一阵喝骂:“娘个鬼!再叫一个试试?小崽子,老娘今天打不死你!”又是一阵暴打。
  
  “我要告诉爹爹!”罗柱子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这么叫。
  
  “哈哈哈,小崽子,你死了这个心罢,这一年也没少告状,你爹信么?老娘告诉你,你早死早超生,要怪就怪你那死鬼娘没把你带走,你早死了,给我儿子让道!” 书吏位置只有一个人能继承,自然得留给自己儿子!
  
  几个人面色都很不好看了,冷冷地瞅着罗涛。
  
  以往这个时间都是他们不是在衙门就是在外面办事,很少这个点儿回家,虽然听说罗柱子被虐待,可真没直接碰上过。如今几个大男人齐齐站在矮墙便,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
  
  八岁的罗柱子被扒个精光,被个下人押着跪在石子上,后背、胳膊肘以上,大腿、腰身上部,全是新旧伤痕,如今脸蛋上也肿了起来。。。
  
  不过以徐捕头的眼光看,人们察看伤一般习惯都是撸了胳膊看小臂,看看小腿和屁股,而不是别处。
  
  他淡淡地瞥了罗涛一眼,“啧啧,罗兄弟传授的不错,瞧着打的地方,都赶上咱们衙门里的手段了。。”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心寒了。
  
  罗涛都呆住了,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事一般,他喃喃道:“不会的,荣娘不会的。。。”
  
  皎琮本就有些愤恨,此时见到如此情景,再看罗涛的模样,简直不能忍了。
  
  他虽是读书人,可皎家人骨子里的血却是激昂的。他当下抬腿,一脚踹在了罗涛屁股上,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老子要跟你绝交!”
  
  他这一脚可是用了大力气,罗涛一时不防,给他踹了个跟头。
  
  他恍惚着要爬了起来,又被徐捕头摁住狠揍了一顿。就连一向主张要文斗不要武斗的陈主簿都忍不住上来踢了他几脚。他们不能打人家的娘子,那就打这个人出出气也是好的。
  
  揍过罪魁祸首,徐捕头揪着罗涛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罗家去,到了近前也不叫门,“咣当”一脚把门给踹掉半扇,然后提着罗涛冲进了院子。
  
  荣娘子正举着细竹条抽罗柱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大堆人给吓了一大跳。进门的可不光是这个人,街坊邻居的消息最快,都跟着涌进来看看恶毒后娘的真面目来了。
  
  罗家的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这也就算了,不知道哪个好事的,把县令大人也给请了来。这个真的不在几个人的预料之中。
  
  县级的官员里,县令、县丞、县尉都是朝廷委派的,而主簿和捕头,三班衙役一般都是本地人。
  
  虽然他们跟县令等人关系不错,可真的没想过‘家丑外扬’。。。
  
  显然,县令大人不这么认为。他背着手看了一圈,轻皱了眉头,跟身边的人询问了几句后便道:“罗蒋氏,虐待继子,人证物证俱在,拘押入大牢待审。”说着,县令大人一挥手,立刻上来两个衙役,把荣娘子按住,扭了就走。
  
  “老爷!老爷救我啊。。。呜呜呜。。。老爷。。。荣娘还要伺候老爷啊。。。”荣娘子连寻常人最喜欢喊的‘冤枉’二字都不敢喊了,实在是喊不出来啊。。。
  
  眼下她只能指望罗涛这个男人了,想她把这男人哄得不错,他说几句话,总能救了她。后娘虐待继子的多了去了,算不上什么大事,还有那打死、饿死、折磨死的也不少,也没见谁像她这么倒霉!
  
  ***
  
  操办这件事的几个大男人也被眼下的情形惊呆了!
  
  这事闹得可有点儿大!
  
  几个人迅速地眼神儿交流过,最后还是陈主簿硬着头皮上前,在县令大人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光从那表情和动作上,就能看出他有多么抵触,毕竟这事也有他一腿。如今无端被人给借势了,他也很不高兴。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县令大人再大,干三年就得换个地方。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说是衙门里的‘地头蛇’也不为过,县令大人可不该插这个手!
  
  不过县令大人只说了一句话,陈主簿就变了脸色。他有些不安地伸着脖子往外头瞧了瞧,转回身来,低声道:“县令大人得到消息,胡屠户现在就在城里。”
  
  他瞄了呆呆的罗涛一眼,咽了口唾沫,又加了一句:“现在正在给史大户家杀猪!”
  
  罗涛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满是慌乱,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哇!这下可惨啦!人们都暗暗为罗涛捏一把汗!虽然他们对这个人很失望,可也不至于希望他缺胳膊少腿儿的。。。
  
  徐捕头和皎琮等人都朝县令大人抱了抱拳头,真心表示感谢。
  
  倒是县令大人捋了捋胡须,往罗柱子那边瞟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接受,又低声道:“你们应该谢谢那几个小娃,是他们看见胡屠户进了城,去了史家杀猪。也是几个小娃来请了本官来管这个事儿的。”
  
  说着,他很是佩服地看着皎琮,道:“兄台家的孩子养得好,小小年纪就思路清晰,看问题一针见血;徐大人家的也不差,摸动静线索很有一套。”说完,大人迈着官步,四平八稳地走了。
  
  他只是不希望在他的衙门附近出什么人命,可不负责收拾烂摊子!
  
  ***
  
  其实一听见胡屠户这个名字,人们就明白县令大人为什么会来了。
  
  “罗兄弟,要不你还是躲躲?”只是后面半句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声惊天怒吼给打断了。
  
  “狗娘养的个罗妮子,你给老子滚出来!娘了个擦的,不把老子的外孙当人,看老子不一刀剁了你的小鸟!”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踏进了院子!
  
  为首的一人,敞着鼓胀的胸膛,腰里缠着麻绳,蒲扇般的大手里还拎着一把带血杀猪刀,一脸怒容地四下寻了寻,见到罗涛便奔了过来。
  
  罗涛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无声地退开了几步,只剩他一个孤零零地,像个小鸡崽儿一样在风中微微发抖。。。
  
  而后面一个年轻些的大汉,几步就窜到罗柱子跟前,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在了那下人的胸口,只听得一声闷哼,人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上,又跌落了下来。
  
  昏死之前,他后悔了,刚才应该趁着大家不注意赶紧逃的。
  
  “柱子!柱子,是舅舅啊!你可遭了大罪了!”那汉子一把抱住光着身子的罗柱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遍身的伤痕,哽咽着流下两行热泪。
  
  “舅舅。。。你咋才来?”罗柱子弱弱地回了一句,挺直的身子一软,就昏死在他舅舅怀里了。
  
  其实他早就挺不住了,不过是八岁的孩子,每天遭受这般虐打,早就要支撑不下去了。要不是小豆子他们说,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对贱人,他真的想放弃了。。。
  
  现在好了,有人给他报仇来了!
  
  ***
  
  “姐,我还想看呢。”皎澈磨蹭着不肯走。他正看得起劲儿,回什么家啊。
  
  没见柱子舅舅大力神脚多厉害么?
  
  那个下人他见过好几次,专听那坏女人的话,看着小柱子。不然小柱子才不会擎等着挨打呢。这下可好,胡舅舅一脚就废了他,真是过瘾啊!
  
  还有,胡屠户的刀可真准啊!挥手一刀,就把罗叔叔的裤子给削了下来,连小裤头都没剩!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罗叔叔裤子就落了地,露出了半截白花花的身子。。。
  女人们一片惊呼,纷纷避走,而姐姐也把他给扯出来了,正是关键时候啊,太不讲究了!
  
  “姐姐,你说胡一刀咋那么准?就那么一挥,一点儿肉都没碰到!”皎澈扬着兴奋的小脸,眼睛亮闪闪地,跟姐姐分享他的心得。他还决定以后都尊称胡屠户为‘胡一刀’!
  
  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自我安慰:弟弟只是看准头,不是喜欢暴力。
  
  “胡屠户杀猪是很厉害,咱们周边这几个县都算上,也是数得上的好手。以前听说他们家杀猪都是从小就跟着学的,光拿刀就练了十几年,你没见柱子舅舅还跟着胡屠户么?”
  
  “哇,胡舅舅那么厉害了还当徒弟呢?”小男孩更加佩服了胡一刀了。
  
  “姐,胡一刀为什么削了罗叔叔的裤子啊?”皎澈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
  
  皎月低头看看弟弟的腿间,虽然之前她也不知道小鸟是什么,但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皎澈被看得有些发怵,夹着腿不算,还赶紧用小手去捂自己的小宝贝,嘴里嚷道:“姐,人家说胡一刀呢。”爹爹说,男孩子的小鸟要藏好,不能给人家看了去的,更不能摸,会给偷去的。
  
  “你没听见刚才胡一刀说,要剁了罗叔叔的小鸟么?”皎月昂起小脑袋,她才不稀罕看呢。
  
  “啊?那罗叔叔可惨了。。。”皎澈小男孩也觉得有些蛋疼了。
  
  ***
  
  姐弟俩回到家,见到李把头和李婆婆守在门前远远地眺望着,皎澈眼珠一转,就对李把头道:“大叔去看看我爹,胡屠户在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担心他爹呢。
  
  李把头对唯一的小少爷还是很了解的,他笑呵呵地应声道:“好,好,老把头这就去看着东家些。有话回来跟小少爷说哈。”
  
  皎澈放心地跟着姐姐进了屋子。李婆婆送来热水给姐弟俩个洗脸洗手,出去跑了这大半天,哪能不沾了灰。
  
  皎月和弟弟洗了脸,又从妆匣子里拿了面脂出来,抹了一点在手心儿里匀开抹了手脸。又扯住要跑开的弟弟,挖了点儿给他,看着他自己涂。
  
  李婆婆端了铜盆要出去,皎月喊住了她,“婆婆,你说胡屠户这么厉害,怎么不早些来给柱子做主啊?”
  
  “对啊,对啊!”皎澈连连点点头,他还小,大部分时候是赞同姐姐的话为主的。
  
  李婆婆放下脸盆,一拍巴掌道:“哎哟,这个姑娘可是问对了人喽。再没有比婆婆更知道这个事儿的啦。婆婆娘家就跟胡屠户一个村儿的。”
  
  “唉,说起来也是胡娘子作的虐。”
  
  李婆婆忽而想到有不念叨死人不是的习惯,赶紧呸了几声,接着道:“当年,胡娘子跟着他爹进城,不知怎么就看中了罗涛。迷得哟,五迷六道的,谁说也不好使,非要嫁给罗涛。
  
  胡屠户在大户人家走得多了,不同意她嫁到罗家,说不是一路人,将来过不到一起去。可胡娘子听不进去,要死要活的。
  
  胡屠户家有闲钱,陪嫁不少,罗家正供罗涛读书,很是缺钱,再说,罗老爷子当年也是个好的,觉得胡屠户是个明白人,虽然脾气暴了些,手段狠了点儿,可也是讲理的人,不然也没这么多大户都请他去杀猪了。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人成亲后,过得还算和气,后来,胡娘子在外头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闲言碎语,嫌弃她娘家是杀猪的,就不让她娘家人总过来啦。不然啊,胡屠户就这一个女儿,家每次进城杀猪,都要看看胡娘子和小外孙。罗家的猪肉就没断过。
  
  这不,胡娘子的话也伤了老父的心,以后这几年儿就少来了。尤其是大地动,胡娘子和罗老爷子都去了。胡屠户办了女儿的丧事就少来了几趟。
  
  谁曾想小半年的功夫,就出了这等事体,啧啧,这后娘的心哟,咋那么狠!”
  
  两个孩子听了这番故事,很是有些不明白胡娘子了。
  
  皎澈问姐姐,“她家本来就是杀猪的,她还嫌弃啥?”
  
  皎月也说不大明白,只道:“这事肯定是她不对,人家不是说‘儿不嫌母丑’么,她怎么能嫌她爹是杀猪的呢?”
  
  “就是,白吃那么多猪肉了!”皎澈一言定音,皎月觉得也对!
  
  ***
  
  姐弟俩吃了些点心,一边趴在炕桌上练习写字,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都有些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纷纷攘攘的声音隐约传来似的。
  
  好在没用等太久,她们爹爹总算是回来了。
  
  “快,李婆婆,烧水来!”皎月指挥着李婆婆去烧水,自己则围着爹爹转了两圈,拎着她爹的袍子看了看,这一身的血迹可够吓人的。
  
  “爹爹受伤了没?”虽然以她们姐弟对胡一刀的信服,都觉得爹爹被误伤的可能性不大,可到底有些不放心。万一失手呢?
  
  不过,显然胡一刀没让她们失望。皎琮怕吓到孩子,赶紧道:“这不是爹爹的,是你们罗叔叔的血!”
  
  “啊?罗叔叔的小鸟不会真的给胡一刀剁了吧?”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嚷了出来。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六章 孩子们的领悟   第六章孩子们的领悟
  
  晚饭李婆婆烧了皎月爱吃的炖鱼,皎澈爱吃的排骨汤,还有皎琮爱吃的蒜苗腊肉,外加清炒芦笋,主食是稻米饭。此外,边儿上还摆着一小箩翠绿的婆婆丁,是李婆婆没事儿的时候在篱笆边儿挖的,择洗干净了蘸酱吃,很下火的。
  
  皎家对吃食向来没有大富大贵人家那么精细。尤其是打祖上传下来的理念,对食物更讲究天然,而不是匠作。所以他们家吃的野菜、野味什么的,比一般富裕人家都多。
  
  春天的时候,皎琮还曾带着俩孩子一起去挖过野菜呢!
  
  世人看不懂皎家,却也都识趣地保持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没资格置评皎家。而且,据说,皎家有秘方的。简单做出来的吃食也能甩了酒楼里的大厨好几条街去;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悄悄地模仿皎家的吃法,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得了造化!
  
  不过,这些菜蔬显然不是今天的主菜,真正的主菜是罗家的大事!也是,估计整个县城知道这个事的人家,今晚都得拿它下饭了。
  
  ***
  
  “。。。明天你们俩也到罗家看看柱子去,他这伤且得养些时候了。等咱们进山了,只怕想看就没那么便当了。”皎琮先招呼着两个孩子吃个半饱,这才提到罗家的事。
  
  倒不是他想说,只瞧瞧这俩小家伙那渴望的眼神儿,都快把他当排骨给啃了!
  
  俩熊孩子见她们爹开了口,便嬉皮笑脸地往爹爹跟前蹭了蹭。
  
  皎月巴巴地给她爹添了一勺汤(人家汤碗里还不少呢),皎澈更是给爹爹夹了块排骨。
  
  两人小心翼翼地觑了爹爹一眼,才道:“爹啊,后娘都这么凶吗?”、“罗叔叔怎么不打听打听再娶后娘呢?”
  
  这话也就自己家人听得明白,不然别人还以为罗涛娶了个后娘呢。小孩子的话,真的很有跳跃性。
  
  这话还真给皎琮问住了。
  
  罗涛续弦也不算匆忙,自然也是媒人登门介绍的,成亲前罗涛在酒桌上也念叨过,说那荣娘是个貌美心善的,还说什么‘相由心生’,长得娇媚温柔必定心肠也和善。。。
  
  其实要他说,那荣娘子最多也就是粉涂得白了些,嘴唇抹得红艳了些,论底子,远比上自幼就好吃好喝养着的胡娘子滋润。
  
  就那细眼薄唇的模样,也真真不算是和气相。只不过,比起屠户家出身的胡娘子来说,这荣娘子是更会打扮,举止也更秀气。
  
  明眼人都不认同罗涛的看法,可人家就认准了。
  
  几个好友都知道,其实罗涛打心底里还是有些嫌弃胡娘子出身的。不过,胡家的财势他还是挺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成了亲又生了娃。
  
  只是,书生么,对红/袖夜添香什么的,难免心存幻想。每当他对着胡娘子时,除了一把雪亮的杀猪刀,还能产生出什么美好想象呢?!
  
  所以,胡娘子再好,落在罗涛眼里只怕也不如荣娘子了。。。
  
  想到这里,皎琮道:“后娘么,爹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真实的。”
  
  “虽说不能一概而论,但,你们记住,人心本就是偏的。有了自己的亲骨肉,自然会更偏几分。”皎琮以往倒听说过些,话本里也写过,不过都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震撼。
  
  “可是,荣娘子不是没孩子么?”皎月可不记得罗家有第二个孩子。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皎琮揉了揉两个孩子柔软的头发,安抚着孩子们。
  
  皎月心有所感地往她爹身边靠了靠,“柱子哥那一身伤,看着都疼得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挨过来的。。。”柱子和她同岁,不过月份上稍大了些,所以皎月很是拿自己比较了一下,不由抖了抖身子。
  
  他后娘可真狠心!
  
  “唔,柱子哥好几次都说他活不成了,想去地下找他娘亲。小豆子说,死了就如了后娘的愿了,要柱子哥一定不能死。咱们一起想法子来救他!”皎澈含着饭,含含糊糊地说着。
  
  “嘴里没东西了再说话,有东西就不要说。”皎琮轻轻拍了下儿子的小身子,不由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么?” 这小子今天竟然没吓哭,也算长胆子了。
  
  皎澈点点头,咽了食物,坐直了身子,一挺小胸脯:“不怕,我们本来还想偷偷打他后娘一顿,给他报仇呢!法子都想好了!”
  
  要说此前看到柱子挨打他确实有些害怕的话,在见了胡一刀后他就完全不怕了!
  
  小小男儿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丝念想,他要比胡一刀还厉害!谁欺负姐姐,欺负他,就让谁唰唰唰!嗯,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坏人裤子齐飞的画面啦。
  
  “爹!我要学功夫,要不儿子拜胡一刀为师吧?!”皎澈昂着头,一脸正色地说道。
  
  皎琮父女俩筷子上的菜都掉了。。。
  
  这个要求其实不过分,还很合理。皎家祖上可不就是功夫顶顶厉害的么!只是年代久远了,子孙后代的资质也大不如从前,习武之人渐渐就比读书的少了。
  
  皎琮自幼也是学过几年功夫的,怎奈他的资质。。。咳,不提也罢。
  
  皎琮虚咳了一声,淡定地收拾了掉落的菜肴,抹干净桌面,这才摸着儿子的头问道:“习武是很辛苦的。不论寒暑,起早摸黑不说,一旦中途放弃就废了。
  如果你只是想学些拳脚,爹爹可以给你找个武师傅教你;如果你想学有所成,皎家的功夫自然是许你学的,只不过你要向先祖祠里的先人敬告过,再去测试一下资质,不管好话,一旦决定要学了,就得按照规矩来。”
  
  皎家自然有家传的功法的,却不是谁都能练的。要学祖宗功夫,须得先测试资质。当然,这只是给准备修习之人一个参考,让你知道自己要学成会有多难,你是不是有这个恒心和毅力。
  
  此外,还得在先祖祠滴血发誓,不能私自对外擅传所学功法,也不得用所学的功夫做违背族规之事。
  
  历代皎姓族人修习祖先功法的人不少,而那些违背了誓言的族人,无一例外都已经灰飞烟灭了。他们不是老死的,而是被誓言毫不客气地给抹杀了。。。
  
  而正是因为这样严格的族规,皎家人才成了楚国一个特殊的存在。人们既羡慕皎家人的造化,又对这不能用来谋取荣华富贵的规则感到蛋疼。尤其是畏惧那真的能让人‘灰飞烟灭’的誓言,所以,就连前仆后继的窃取者都渐渐望而却步了。。。
  
  皎家孩子从三岁起就已经开始每天接受族规的学习,起先是每天听父亲告诫,到了五岁开蒙后就要系统学习。皎澈还没过五岁生日,所以还没开始正式接受族规的系统学习,但皎月已经学过了。
  
  她伸出两个指头到弟弟眼前,比了比,道:“族规差不多这么厚,加上功法书,就得怎么厚,你能坚持学下来么?”她擦先祖祠的时候看到过那本册子。
  
  论理,她也该测试的,只是习武不是皎家人必须的选择,所以并不限制开始的年龄,而她五岁的时候刚好发生了大地动,后来她娘因伤又要人照顾,家里哪还顾得上这些?她算是耽误了。
  
  其实皎琮在女儿说梦见神仙了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要不他也不会允许女儿进山去了。此番他跟着过去,正是打算给两个孩子操办这个事的。
  
  ***
  
  皎澈很是坚定地点点头,闪亮的目光让皎琮有些羡慕,当年他可没儿子这个决心。
  
  “好,这次到先祖祠去,爹爹就给你们俩也测试一番,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得想好了自己的决定,不能反悔。知道吗?”
  
  “知道!”皎澈很是欣喜地猛点头。作为家中长子,虽然年岁还小,但皎琮其实已经通过讲故事的方式,给儿子灌输了不少祖先的理念和事例了。
  皎澈对皎家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是他没见过皎家功夫的利害程度,便想当然的把胡一刀当成了大侠偶像了。毕竟一个是故事,一个是眼前真实发生的。
  
  对皎月来说,其实她原本并没啥大理想。不过在看过柱子哥的遭遇后,她真的想了很多。不说被卖掉,被打骂什么的,后娘也好,别的人也罢,要想不被人欺负到没有还手之力,就得自己更厉害才行。
  比如柱子哥,如果他五岁就练功夫,倒了八岁上怎么也不会轻易被一个看门的下人给制住吧?
  
  所以,她必须向先祖那样,有能力站在众人之巅!那才能风轻云淡地面对一切是非,那样的日子才不会憋屈呢。
  
  不得不说,同一件事,两个孩子的领悟却不大一样!
  
  皎琮心里一叹,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孩子们给比成渣渣了呢?这也太那啥了吧?好歹给大人留几分面子啊!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七章 胡一刀(修BUG)   第七章胡一刀(修BUG)
  
  相比大人们关注的‘荣娘子娘家如何如何,胡家又会如何如何’这些事,孩子们最关心的还是柱子的伤势和后娘的下场。
  
  小孩子么,从心里都害怕这样的坏人,自然希望坏人死掉,好人长命百岁的。
  
  皎月和弟弟吃过早饭,瞅着爹爹出门去了罗家,赶紧叮嘱李婆婆做些好克化的点心,预备着去看柱子哥带着。
  
  而她们自己则抓紧时间背书字写,心里猫挠似地熬到日上三竿,终于突击做完了今日的所有功课。嘿嘿,姐弟俩如此卖力,为的就是剩下大把的时间溜出去打探消息。
  
  昨天李把头被东家特地嘱咐了,有些少儿不宜的事,可是没敢跟小少爷说,因此,皎澈很是懊恼了一晚上。
  所以,爹爹在的时候她们才不会去罗家呢,有大人看着可没啥意思了。
  
  上午过半,小豆子的弟弟就跑到皎家来了。
  
  两家一墙之隔,来往很是随意,就差在墙上凿个门儿了。也就是小果子还小,才走大门,像小豆子就很少走正门,都是扒墙头的。
  
  李把头把小果子送到二门儿,朝里头招呼了一声,皎澈闻讯立马奔了出来。两个小孩儿哈哈笑着抱到了一起。
  
  李把头摇摇头,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前一天下午还一起玩儿的,隔天一早就像几年没见了似的,每次都抱一起。一两岁的时候还要搞笑,抱完了还亲亲呢。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就你一个人?”皎澈热情地拥抱了小伙伴,又探头探脑地往后面看去。
  
  “哥哥上学去了。晌午放学在老地方。午饭带包子。”小果子传话还有些学不好,小豆子每次都只说重点,免得他说不清,反正小伙伴们都明白就行了。
  
  果然,皎澈点点头,朝屋里喊道:“姐,让李婆婆蒸包子呗,中午带去跟豆子哥一起吃,老地方等。”他跟小果子同岁,却比小果子说话利索多了。
  
  徐捕头每次见了都羡慕嫉妒不已,说自己家的孩子跟别家比,他总是有点儿优越感,只是跟皎家的一比,那点优越感就瞬间破灭了。
  
  皎月出了屋子,本想招呼着让弟弟带小果子去屋里玩儿,结果小孩子都喜欢在外头,两个早就手牵手,跑到紫藤花架子下面去了。
  
  密密匝匝的紫藤花树几乎是小孩们探索秘密的神奇宝地。
  
  皎月也是这么过来的,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便不去管这俩小的了。
  
  她喊来了李婆婆,“中午想吃包子,有菜有肉的就行。”
  
  李婆婆想了想,“这也好。”蒸包子不用做那么多菜,做个汤,上两个小菜就得了,她也乐得方便。
  
  “正好,后园子的荠菜正鲜嫩,中午就包荠菜猪肉馅儿的!”再掂量一荤一素两个菜就妥当了。
  
  新鲜的荠菜几乎人人爱吃,皎月咂咂嘴儿,笑眯眯地道:“我和婆婆一起去摘!”说着跑到屋子换了鞋子就往后头去了。
  
  两个小孩儿早听见了,小果子直咽口水,他悄悄趴在皎澈耳边说:“中午在你家吃,我娘好几天没肉了。”荠菜猪肉的包子嗳,想想就饿了。。。
  
  皎澈明白,点点头道:“你们都来我家吃,我家有肉。”
  
  这熊孩子嗳,他可真是大方!
  
  要知道他们家天天有肉,那是因为姐弟俩正长身体,他爹才特地叮嘱李婆婆的。他爹可是连笔墨和砚台都舍不得用好的呢!
  
  ***
  
  中午,小果子果然海吃了五个包子!要不是皎月怕他撑着拦住了,他还能再吃一个。结果他还是有些吃撑了,大骨头汤都没喝几口,骨头就更肯不下去了,他简直遗憾坏了。
  
  皎月早让李婆婆拿油纸包了十个包子,放到小篮子里自己提着。带着两个小的,一溜烟往街口附近的老槐树下去了。
  
  这老槐树都上百年了,地动的时候也倒伏了,不少树杈都折断了,不过老树生命力极其顽强,经过几年的半死不活,竟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不,今年就有不少新枝叶从老树干上发出来,要倒不倒的,反而让附近几条街的孩子们更喜欢在这里玩耍,爬树、捉虫、躲猫猫。总之,这里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
  
  附近的女人们也会到这里说说话,顺便看着孩子们,勉强也算是这一带的消息集散地了。
  
  三个小孩儿一路小跑而来,这里早等了三四个一般大小的孩子了,有男孩也有女孩,都是这街上常在一起玩儿的。
  
  “包子?啥馅的?”见到皎月提的篮子,几个孩子隔着几步远就开始打探了。
  
  “荠菜猪肉的!”小果子拍着肚子,呵呵笑着,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嗷!”孩子们大叫着奔了过来,小豆子最快,一把把篮子夺到了手里,哈哈哈大笑着朝树后面跑去。
  
  皎月看着小伙伴们围着大树你追我跑,跺了跺脚,喊道:“你们分分还有的吃,不然一会掉地上了,都喂狗了!”
  
  果然一针见血!孩子们都停了下来,喘了一会儿,便商量着分包子了。
  
  怎么分,皎月可不管,不过包子不是白吃的。
  
  “嗳,你们昨天谁看到最后了?罗叔叔到底。。。”在外人面前,她还有些说不去小鸟这个话来。
  
  “唔,我。我知道。”陈家的雪儿七岁了,她手里捧着一个大包子啃着,还不忘举手抢答。
  
  “哦?快说说,我爹留了许多功课,我都急死了。”皎澈也凑了过来,他们都吃饱了,自然想先听消息了。
  
  陈雪儿已经吃过饭了,就分到了一个包子。只见她不急不忙地把吃了一半的包子拿油纸包好,然后竖起一根指头,道:“晚上加一个包子!”
  
  她们家也不总吃肉!
  
  “行行行!雪儿姐姐快说!”皎澈跳着脚一把扒下陈雪儿的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伙伴们都知道雪儿跟她那主簿爹一样,是个心眼儿贼多的。不过大家从小一起玩耍,并不在意这个。反而轮到需要出主意的时候,大家都找雪儿和小豆子。
  
  “我跟你们说,昨天后来可吓人了。我在墙头上看得清清楚楚地,胡屠户一刀割了罗叔叔的裤子,然后又来一刀。”陈雪儿连说带比划,说到后面空着的手唰的一劈,很是带劲儿。
  
  “啊?真的!”皎澈一听就后悔了,还有一刀呢,他都没看见。他哀怨地扯了扯姐姐衣襟,都怪姐姐。
  
  “你不是尊称胡屠户叫胡一刀了么?”皎月心眼儿一转,就想到了主意。
  
  果然,皎澈一挺胸,道:“对啊!我决定了,以后大家都不要叫胡屠户,要叫胡一刀,大侠的名字都是这么响亮的。”
  
  好吧,胡一刀就胡一刀吧。
  
  陈雪儿从善如流地继续道:“胡屠、胡一刀本来想剁了罗叔叔的,不过,他爹和你爹都冲上去,抱住了胡一刀。哎呀,别提多吓人啦,差点就被刀给砍到。怎么,你们爹回家没说吗?”陈雪儿看看皎月又看看猛吃包子的小豆子,很是有些不解。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这个真没说!
  
  陈雪儿到不细究,咂舌道:“不过胡一刀真厉害,两个爹都没抱住,还是砍了罗叔叔一下,那血喷的老远。。。槐花她娘和成子他奶都吓昏了。”
  
  “罗叔叔都没裤子了,她们还在看?”皎月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她可有些不明白了,这可多不好啊。
  
  陈雪儿撇了她一嘴,道:“好多人看呢,就你跑得快。”
  
  “我明明看见好多人都走了。”皎月还不信了,她亲眼所见还能假了?
  
  “后来又回来了。” 陈雪儿一摆手,大咧咧地说道。
  
  皎月:。。。
  
  “别打岔,后来呢?”有人不乐意了,催促起来。
  
  “后来,我爹看胡一刀都红眼了,让人在后头给了他一棒子,他晕倒了。然后徐叔叔扯了块布给
  罗叔叔包了伤,你爹给他提着裤子,喊了几个人给抬屋里去了。”屋子里面她看不到,十分遗憾!
  
  “罗叔叔的小鸟没了?!”这也太可怕了!
  
  “谁说的?”陈雪儿一听这话,当即不乐意了,扬起下巴质问了起来。她对消息一向把握得准,这没影儿的话可不能乱说。
  
  “那。。。”
  
  “砍到腿上了!笨!”陈雪儿没好气地白了几个小孩儿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啃起了包子。
  
  得知了罗涛小鸟安然无恙,几个没看到现场的孩子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对陈主簿,他们都伸出大拇指,“你爹最厉害。比胡一刀厉害!”
  
  可见,光刀好使还没用,脑子也得好使!皎澈垂着脑袋,小脚搓着地,心里多少有些梦幻破灭的不适感。
  
  唉,小小男子汉有些失落,算了,还是等回家跟爹爹说说吧。
  
  ***
  
  大家一起去看过柱子,他已经喝了老大夫开的药,救活了过来。大家也不敢吵嚷,关切地围着他说了几句话,又纷纷送上自己带来的玩具和礼物,在柱子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离开了。大人们说,病人都没精神,要睡觉才能养好。
  
  不过在院子里,他们看到了‘胡一刀’大侠。
  
  皎澈更是围着他转了两圈,昂着小脑袋告诉他,“胡爷爷,我让大家以后都尊称你叫‘胡一刀’了,不叫胡屠户了!”那个不好听。虽然胡一刀被陈主簿‘下了暗手’,但勉强吧。
  
  勉强个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胡屠户早没事了,徐捕头手下的人下手都有数的,老大夫看过,只是一个大包,并没什么大事,喝两碗药化淤就行了。不喝其实也没事。
  
  此时他见到一个唇红齿白、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他说话,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痒痒了。当即一把抄了起来,举得高高的,哈哈大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家伙儿啊,真是伶俐!”
  
  话音未落,皎澈就被他抛了起来。。。
  
  “啊啊啊~哈哈哈”皎澈已经很久没这么玩儿过了,当即又是欢喜、又是刺激地大叫了起来。自打他娘伤了以后,他爹就没心思抛他玩儿了。
  。。。
  
  抛了四五下,胡屠户才抱着人家孩子道:“胡一刀?嗯,这个雅号不错,爷爷谢谢你,你是哪家的?”他知道,来看柱子的这帮孩子都是常一起玩儿的,肯叫他一声胡爷爷,那就是家里大人没看不起他。
  
  “我叫皎澈,我爹是皎琮。”小孩儿坐在胡一刀粗壮的胳膊上,伸出纤嫩细小的指头,轻轻戳了戳他鼓囊囊的腱子肉,“呀,真厉害!”
  
  原来是皎家的孩子,难怪这么有水平!原本对这个雅号是七分的喜欢,如今也变成十二分了。
  
  胡一刀一扫心里的愤懑,乐呵呵地招呼道:“明天休沐,胡爷爷在这里杀猪,中午、晚上,大家都来吃肉啊!猪肉、血肠、大骨头管够啊!都来都来!”
  
  他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在这县城里,街坊四邻能为了柱子这般筹划,还惊动了县太爷,无论如何他胡屠户都得谢谢大伙儿。
  
  没别的,杀头猪罢!今天是来不及了,捎了信儿让家里的老太婆和儿子媳妇都过来,明天宴一宴大伙,表一表他胡屠户的心意。
   成长篇: 少小不知愁、春花飞满楼 第八章 鬼迷心窍?(修BUG)   第八章鬼迷心窍?(修BUG)
  
  虽然罗家的院子里有好几个伤患,但这并不影响人们热热闹闹地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这满院子吃吃喝喝的人,可都是为了罗柱子的事出过几分力的。
  
  别看单论某一个人确实没啥(除了主要的几个人),但架不住人多势众,大家拧成一股绳,舆论一面倒!而且,这许多街坊邻里,早早就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一个提前去给荣娘子通风报信儿的,这就足够了。
  
  胡屠户顶着头上的大包,张着蒲扇般的大手,笑得敞亮。他不断地招呼着大家:“吃好、喝好!千万别见外啊!”杀了他准备过年的一头大肥猪呢!
  
  他转着圈儿地拱手作揖,“俺胡屠户借了小皎少爷送的雅号,叫个胡一刀,今个儿我胡一刀谢谢大伙,为小柱子这没娘的孩子做主了!”
  
  末了又朝着衙门的方向拱手道:“谢谢县太爷心地明亮,给咱们百姓伸张正义!多谢衙门里的各位大人,兄弟,你们都是我胡一刀的恩人。”
  
  说完,他又专程来到皎琮几个人的桌子前,深深一拜,眼泪都下来了,“在座的各位都是看着小柱子长大的。大恩不言谢,胡某敬各位一杯。
  
  往后有胡某效力的地方,尽管招呼咱!就是胡某老糊涂了,还有我这大儿子顶着。”说着,他扯过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一起给大家敬酒。
  
  徐捕头和皎琮等人连忙起身相扶。虽然身份上略有些高低,但胡一刀年纪摆在那儿,算是他们父辈的人了,可不好生受了人家的礼。当心折了寿。
  
  出了大力的孩子们也被谢过。他们没有酒,直接上一大盆酸菜炖五花肉和血肠。吃得孩子们满嘴流油,连“不用谢”都没空闲说了,直接摆手代替!
  
  嘴忙啊!
  
  不过小柱子就惨了,后娘在的时候不给吃,全靠小伙伴们偷渡点吃食勉强填肚子;如今没后娘了,大夫却说他饿得狠了,不能吃油腻的,只能清淡地养些日子。于是,他闻着肉香,咽着口水,这日子简直没法熬了。。。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小柱子以为是他姥姥进来了,便哼了哼,把脸扭向里面。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宠他就跟谁有脾气,在后娘跟前他哪敢?
  
  不过,一股浓郁的酸香气悠悠地飘过来,小柱子不由吸了吸鼻子,恩?香气好像更近了。
  
  他忽地转过头来。
  
  “哈哈,你终于肯转过来啦。”几个小伙伴一股脑地趴到炕沿上,争相笑闹着跟他说话。
  
  小柱子也弯着眼睛笑了,弱弱地道:“你们藏了什么好吃的?”
  
  “哈哈,你猜猜,猜中了就给你吃!”这帮熊孩子就不是来探病的,简直是来折磨病人的。
  
  小柱子果然又吸了吸鼻子,笑了,“酸菜炖肉、血肠、拆骨肉。”这些孩子里要说谁吃杀猪菜最多,还是得算小柱子。
  
  胡屠户天天杀猪,除了自己铺子里卖的,还给别人家杀,不但拿工钱,一般还得给些肠啦、蹄子啦、肝啦之类的零散的小物件。胡屠户是个讲究的,别人给的这些东西从来不卖,都是自己家吃。最简单的就是炖一锅杀猪菜。
  
  所以说,如果不是小柱子他娘爱作,小柱子算是很有福气的孩子了。
  
  “难怪雪儿姐姐说,越饿的人鼻子越灵,还真是。”几个孩子闪开身,皎月、雪儿和槐花各自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碗,香气飘飘的。
  
  小柱子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弯着眼睛,抿嘴儿乐了。
  
  “给,你可不能多吃。先喝点儿汤!”皎月小心地把小汤碗放在炕沿儿上,往袖子里摸出个手帕包,从里头抽出个勺子来。
  
  小柱子早馋得不行了,使劲儿侧了身子过来够勺子。不过扯疼了腰背上的伤,他又哼哼着躺了回去。
  
  槐花最心软了,她拿了勺子慢慢喂小柱子。她在家要照看弟弟妹妹,这些事做惯了,倒是很有耐心。
  
  “要肉!”小柱子喝了几口汤就急得不行。
  
  “先吃血肠吧,五花肉有点肥,你吃腻了就再也不能吃肉了。”皎月阻止了槐花,让她喂血肠。等肚子有了底儿再吃点肉解馋。
  
  孩子们在屋里偷渡杀猪菜,自以为做得很神秘了,其实桌子上一下少了好些个孩子,哪能没人注意啊!
  
  “算啦,他们那小手,也拿不了多少东西。”胡屠户朝胡老太太摆摆手,让孩子们去吧。素了这么些日子了,吃几口就吃几口呗。
  
  反正在他看来,不管啥病啥伤,能吃肉才好得快。光和稀粥要是能养好身子,打死他都不信!
  
  ***
  
  就在这天傍晚,皎家来了一对儿风尘仆仆的老仆人。
  
  皎琮的解释是:既打算去皎家村常住,李把头两口子得带着,不然连做饭、看宅子的人都没有。早前些时候,他给在州府的大哥皎琤去了信,要一对老仆来照看宅子。
  
  他们这里离云雾山最近,损失最重。家里的下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没剩下几个顶用的。连李把头夫妻也是从外头找的长活,并不是买来的。
  
  这对老夫妻是世仆,不用皎琮多交待就知道该怎么做事,既如此,皎琮一行也该往山里去了。
  
  皎琮带着下人忙忙碌碌地安排车马,一遍遍检查要带的东西,而皎月和皎澈则最后一遍查看自己的箱笼:
  
  “这两箱是咱们的衣裳鞋袜,这几箱子是枕头被褥,这些是笔墨纸砚、瓷器用具,这个里头是梳妆匣子和盥洗用具,恩。。。还有这个,是茶叶点心还有药。。。”林林种种,装了三辆马车!
  
  临出发前一天晚上,皎琮坐在炕上发呆。
  
  他修长的手指抚着茶碗,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偶尔扇动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皎月和弟弟悄悄看了对方一眼,皎澈便歪着脑袋,从下往上偷看他爹。
  
  “咳!”皎琮被他一扰倒是笑了,“这是做什么?”
  
  “我看爹爹的眼睛!”皎澈猴过去抱住他爹的胳膊,软乎乎的小身子腻进他爹怀里,扬着头小心地问道:“爹爹有心事么?”
  
  皎琮扭了扭儿子的小鼻子,却对女儿道:“一会儿你取五吊钱出来,支给杨婆婆。咱们不在的时候,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应应急。”
  
  “嗯!”皎月立刻开了钱箱子,数了钱出来,又寻了账本登帐,她用的也是螺子黛削的笔,随时拿起来就能写,不用现磨墨的。
  
  皎月写着账本,却瞄了他爹一眼,犹豫着的道:“爹爹是为罗叔叔吗?”
  
  皎琮抬头看了女儿一眼,没说话,却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那就是默认了。
  
  皎月这几天也看出来了,徐捕头和她爹几个人对罗叔叔不如从前那么。。。自然了。她不知道爹
  爹是否真的打算跟罗叔叔绝交,但她感觉得出来,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为此,这几个好友其实也挺难过的。毕竟他们当初也像她和小豆子等人一样,是从奶娃娃起就一起长大的。唉,要是让她跟雪儿和槐花断交,她想想都接受不了,别说爹爹他们这么多年了。
  
  “兴许罗叔叔能改好呢!”皎月试着安慰她爹。
  
  皎琮苦笑了一下,要是能改好,他们几个就不用喝好几顿闷酒了。他们都是经过事儿的人,什么能改,什么不能改心里有数。不是他们嫌弃朋友,实在是这人眼瞅着就是鬼迷心窍的节奏!
  
  衙门里审了荣娘才知道,罗涛可不是完全不知情。荣娘敢这么做,也是一点点试探着罗涛的底线来的。有两次他撸起了小柱子的袖子,已经露出来一些伤痕,而且,胳膊挨了打,肿起来也是一条胳膊,只不过上下程度不同而已,完全看得出来。
  
  罗涛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皎月姐弟嘴巴都能吞下个鸡蛋了,这真的让她们有些不能接受!在她们的幻想中,一定是罗叔叔被蒙蔽了的。。。。。。
  
  现实真实太残酷了!
  
  皎琮叹息一声,陈主簿说的有道理,今天罗涛能因了一个荣娘迷了眼,对亲儿子都视而不见,指不定哪天为了别的也照样蒙了心,连朋友也能不要。与其将来决裂,不如趁现在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难!难!
  
  他还好说,这一去说不定赶过年才能回来,连祭祖都正好在先祖祠那边了,倒是难为其他几个朋友了。
  
  皎琮叹了口气,他也有决定不了的时候。
  
  皎月帮不上忙,只好叫来杨婆婆,看着她按了手印儿,捧着一堆钱乐呵呵地走了。
  
  皎月目送杨婆婆走出去,目光又落到正花荫浓密的紫藤花树上,想起即将分别的小伙伴们,也是心生不舍。大家一起玩乐,虽说也有生气的时候,可过些日子总是和好如初了。
  
  哎呀,她想到了!
  
  “要不,先跟罗叔叔生几天气?”她们小孩子就这样啊,如果谁做了讨厌的事,大家就冷他(她)一段日子,什么时候那人主动道歉了,再决定是不是和好。
  
  皎琮眼前一亮,丢开手里的茶碗,两手一夹,把女儿高高举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月儿真聪明!你可给爹爹解了困局了!”
  
  皎月可有很久没被爹爹如此亲昵地对待过了,小脸儿都涨红了,“爹爹~”小姑娘的声音都嗲了起来。
  
  皎澈拍着手咯咯笑,姐姐胆子真小,脸都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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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琮给儿子洗了澡,照看着他穿好了睡觉的裤褂,这才把儿子给送到西屋去,叮嘱道:“不许贪玩儿,今个儿早点睡啊!明天咱们要出远门,可不能起晚了。”
  
  皎月也早收拾好了,正点着蜡烛,披散着头发坐在炕上晾头发,她把弟弟塞进被窝里,瞧着爹爹还没洗漱过,便道:“爹爹还要出去么?爹爹也要早些睡。”
  
  皎琮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温和地笑道:“嗯,爹爹到隔壁你徐叔叔家去一趟,给他留五十两银子,万一有个什么大事小情,光凭杨管事两个也怕是不成。”
  
  原来是去留后手了。
  
  皎月点点头,五十两银子可是一大笔钱了,只怕这钱已不仅仅是给自己家应急的,几个好友都有了吧。反正她也习惯了,倒不算个事。
  
  皎澈刚被搓洗过,此时懒洋洋的打着瞌睡,此时也含糊着道:“爹爹记得跟小果子说一声,让他明天早起送我。”
  
  皎琮笑着应下,又对女儿道:“你头发在散散再睡,干不透就睡容易着了头风,往后该头疼了。”
  
  皎月目送爹爹离开,自己又拿了干巾子擦了几遍头发,觉得差不多了也钻进了被窝。
  
  皎澈火炉似的小身子往姐姐这边拱了拱,觉得还不够,又爬起来,撅着小屁股把自己的小枕头拖到姐姐的枕头边上,再把被子也扯了过去。
  
  皎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弟弟忙活着,也不吱声。
  
  小家伙摆弄好了,吭哧着一屁股坐下来,拍了拍枕头,朝着姐姐一咧嘴,笑道:“我今晚不画图,要离姐姐近点儿。”
  
  原来,因这几天忙着跟小伙伴们告别,大家玩儿得疯了点儿,晚上睡觉就有好几个小家伙尿了被褥。皎澈也尿了一回,害得皎月也跟着洗被子,气得她够呛。
  
  皎月就赶了小家伙去跟爹爹睡,晚上尿湿了冲爹爹去。隔了两天回到这里,皎月就不肯跟他离那么近了。皎月嫌弃被他尿过的被子总是感觉有味儿。
  
  “那我叫你起夜你可不能赖着不动。”她又抱不动弟弟,只能让他自己起来去撒尿了。
  
  “不赖,姐姐叫我就起。”说着麻溜地钻进被窝,两眼一闭,轻轻打起小呼噜来了。
  
  装相!皎月在他被子上轻轻掴了一下,也只好随他去了。
  
  ***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今天的月亮虽不如十五那么圆,却也很是皎洁明亮。皎月给睡得香喷喷的弟弟掖了掖被子,自己则轻轻掀起窗帘一角,静静地趴在窗前看月亮。
  
  清亮亮的月辉静谧地撒向大地,整个院子都镀上了一层银边儿,又如轻纱一般有些朦胧,看起来比白天在太阳底下更神秘了几分。
  
  瑶邈大神说过,对于精神力,借助于日月星辰正盛的时候练习,她收获的效果会加倍。而且,这个时候动用精神力,耗费也比较少,做起事来会更轻省。
  
  皎月轻轻合上窗帘,对着皓月盘膝坐好,心念一动,进了混沌珠空间。
  
  空间里几乎没怎么变样,还是那一片坚如玉石的地面。
  
  当日皎月没看仔细,后来才发现,这空间里的地果然不同,不但坚硬,质地却比上好玉石还油润,摸起来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想来这地开出来,种什么应该都不差。
  
  最最特别的是,皎月巡视过一圈后发现,这地其实有红、黄、白、绿、黑、紫、金七种颜色。
  
  要不是皎月喜欢这地的手感,趴在地上摸个没完,还真难以发现!主要是因为颜色都很深厚,这个深厚可不是颜色深,而是蕴含在土里的那种深,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
  
  此外,这空间里只有瑶邈大神送给她的那把仙锄和一个多宝格柜子,再就是一个水桶。
  
  多宝格里头是木神送给她的一些仙植种子,还有一些特殊材质的铲子、镰刀、玉盒、玉罐、水瓢之类的用具。至于水桶,那是桶仙泉水。毕竟要种仙草也得灌溉的,眼下空间里没水,皎月只好央求着从木神那里‘匀’一桶来先使着。
  
  邈邈偷偷告诉她,这一桶可是‘永远有一桶’的!她想了好几天才明白这个意思呢,真是乐坏了。
  
  这些东西都送来这好些天了,至今皎月都没能种上一颗仙草,实在也不能怪她。木神虽然教了她
  一些怎么种植的知识,可到底都是说说的,她动起手来还是差点刨到自己的脚。
  
  这不,她跟在李婆婆身后,在菜园子里学了好几天,总算是学会抡锄头了么。。。
  
  皎月是个有计划性的孩子。她倒不急着锄地,先是拿出几种颜色的小木头牌子,在每种颜色的地块头上刨了个小坑,把涂了对应颜色的小木牌□□去。
  
  插完标志,皎月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恩,这下妥了,她再也不用搞不清方向啦,也不用每次都趴地上分辨到底是哪个颜色的地块啦。
  
  这实在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空间,里头连个参照物都没有,看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
  
  标完了方位,皎月先跑到多宝格这里,察看木神指定留下的种子:一种名为茵茵草的仙植种子!皎月细细核对了数量,统共就三百粒。
  
  茵茵草是低等仙草里品阶偏高的,接近于中阶仙草。木神特地选了茵茵草,主要是此草是少数能在疯独草的地盘上生长的仙植之一,还能把被疯独草变得贫瘠的土地给肥沃起来。
  
  最最关键的是,它还可以短时间被控制住疯独草的蔓延,与疯独草争夺土壤。当然,环境不同,各有胜负。
  
  这些种子满满装了一小罐子,皎月嘿嘿一笑,可见木神有多急着处理疯独草啦。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帮忙,自然也得尽力。
  
  她先不忙着锄地,而是取了个玉罐,从木桶里舀了一罐水出来,倒进一个玉碗里,把几十粒茵茵草的种子丢进去泡着。她听李婆婆说,这样的种子发芽快,她不知道行不行,试试总没错的。
  
  剩下的种子,她打算在每种颜色的土地上都试试,不过重点还是在黑土地上,毕竟这个比较靠谱。
  
  木神传授给她的知识里,茵茵草是需要深种的仙植,所以皎月微一闭目,心里想着‘刨半尺深’,便抡起仙锄来。果然,仙锄所到之处,开出来的地都是正好半尺深,黑油油的土壤翻起,一股特有的大地泥土气息慢慢弥散在空间里。
  
  翻地、起垄、窝坑、点种子、盖土、踩实、浇水,这一连串忙下来,皎月已经额头上见了薄汗。不过,她还不能休息,其他六块地上也得种上。谁知道那块地上有惊喜呢!而且,她运气好像一贯不错。
  
  忙碌中的皎月不知道,在遥远的天外某处,正有几个闲散的大神透过慧眼正观察着她。
  
  ***
  
  其中一个指着她的小身影,对另外一个她没见过的大神笑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有趣。我种了这么多年仙植,第一没泡过水,第二就没起过什么垄!咱们可都是一畦一畦的种的。你瞧瞧,这整得还挺像回事儿!”
  
  瑶邈大神放下茶盏,也笑道:“我看她这好些天了都没动静,还当她刨了两回脚吓怕呢!原来是又去拜师了!
  
  我说木老弟,你这手法可是有些不咋样啊!你教过的弟子还得另学,这说明啥?这说明你带弟子的水平不成!”神仙长寿无极,实在太无聊了,所以这俩人是见面必打一回嘴架解闷的。
  
  木神翻他一个白眼儿,“不是我教的不成,是你挑唆的水平不成好么!什么叫我教过的人还得另学?师傅在好也是领进门,修行还得靠自己。人家小姑娘就比你明白,你也不瞅瞅你那破空间!
  
  什么破玩意儿啊,空的啥啥没有。还好意思说炼制了近百年?百年你就炼制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怪道不好意思拿出来,偷偷丢进垃圾堆里落灰去了呢!”木神跟瑶邈吵架无数年,嘴皮子早练出来了。
  
  “哼,你又不会炼器,你懂个啥?!我这叫大器晚成,好不好!”瑶邈被木神揭了短,气得脸都涨红了。当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成分在里头。
  
  “还大器?!”木神从鼻孔里嗤笑一声,“你拉倒吧!要不是人家皎姑娘的血,你那大器还是个孩子手中的弹珠呢吧!”
  
  一边淡笑着看他们吵架的某大神把目光调回到皎月的身上,看着她时不时地抹一把汗水,继续弯腰干活,不由点点头。
  
  她瞥了瑶邈大神一眼,心话,就这破空间还什么‘按互助契约白使五十年’?用了她的血脉,使唤了她的后人,把个破空间给拾掇得能看了,然后一招手收回来,合着他们家孩子就白忙活了!?
  想的不要太美噢!到了皎家人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吐出来过?谁找个例子出来证明一下?
  
  还在忙着吵架的瑶邈大神忽然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撸了几下胳膊,四下望了望:不妙啊,怎么好像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呢。。。
  
  直到未来的某一天,瑶邈大神恋恋不舍地放弃了空间,再回想起今天的一幕,不由跌脚:当初怎么就没怀疑过这个家伙会做手脚呢!真是追悔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