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悲催的穿越   一股发霉的味道, 还有刺骨的寒意。墙壁上满是斑驳, 细看, 墙角都能看到水渍。北方本是干燥天气居多,可这屋子,常年没有阳光的照射, 又没有炭盆的烘烤,才会如此的潮湿阴冷。
  
  盖在身上的是青粗布被褥,上面连最简单小白花都没有, 更别提其他花色。四根竹竿撑起来同样光秃秃的青粗布幛子, 罩住这拼凑起来杂木板子床。除此,屋中也只有一张掉漆小桌, 三个瘸腿小杌子。
  
  姜清意真是想再死过去算了。亲, 就这装备, 让谁能相信自己其实是个出身富贵的大家闺秀来着, 逗人玩的吧!
  
  脑子里原主的记忆就是这样的。本来小时候自以为是个依附族人生活的小可怜, 没想到父亲竟然是堂堂户部侍郎, 她还是正宗嫡女!
  
  只是出生时身披“一身孝”,被说成克父克母,就被抛到了这齐县老家。而同胎出生的弟弟就好好的留在京城当着好命公子哥, 简直没天理。
  
  于是,姜清意坚信,原主真不是风寒病死的,而是生生被生活的不公呕死的。
  
  “三娘,咱们喝点粥好不好,喝过肚里暖暖的再喝药,身体才能快快好起来。你看,这是精细的大米粥,还热气腾腾的,可香了。”丁嬷嬷好声好气哄着姜清意,拿她当小孩子呢。
  
  拿碗白米粥就想来馋她,姜清意想,合着自己八辈子没吃过粥呢吧。
  
  丁嬷嬷其实心里更难受,小主子自从醒来就时不时瞪着大眼发愣,看的人毛毛的。可以想象,一个小孩子,瘦的比巴掌还小的脸上恨不能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还一眨不眨盯着不知道空中什么看,像是着了魔似的,怪瘆人的。
  
  算了,认命吧。姜清意终于从虚空中转回眼珠,看了眼面前的大米粥。哎,就这点连米油都没有熬出来的米,妥妥的陈米,是给下人吃的吧。不过,从原主记忆里看,这一年她们主仆俩平时连口热乎饭都难吃上,能见点热乎乎的东西就不错了。就这估计也是拿钱换来的。
  
  姜清意朝着丁嬷嬷歉意的笑了笑,这位忠仆不求名不求利的一心照顾她,她还这么不懂事让人哄,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屁孩了。
  
  她乖乖靠着嬷嬷的胳膊,自己端着碗一口一口喝完,还摆出一副很香很好吃的样子, “奶娘,这粥很好喝,喝了肚里暖暖的。奶娘,你也喝一碗吧。”陈大米粥有什么好喝的呢,真是糟心哟。
  
  丁嬷嬷笑得开心,“三娘真是个好孩子,嬷嬷那里还有菜和汤的,不用喝粥。你先躺着歇会,过一刻钟徐小神医就该来了,到时候再看看,很快就好起来了。”
  
  什么菜和汤啊,姜清意猜着,肯定又是老白菜帮子弄的清汤,连点油都不舍得放就算了,还见不着热乎气。粗使下人吃得也比这个强。
  
  姜清意握住丁嬷嬷正掖被子的手,“奶娘,咱们想法子搬出去住吧,再住在这里,早晚会熬死人。”
  
  丁嬷嬷:……她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啊,再说能搬到哪里去。
  
  “徐神医,麻烦您还得往前走几步,很快就到了,呵呵。”引路的这位婆子很想擦擦额角的汗,这位姑娘,住的不是远,而是太偏了,就在下人们住的地方紧挨着一个小院子。当然,本来的用处也是给有头脸的下人住的,被这位小主子一占,好多人还不满呢。
  
  徐驰虽然平时不爱搭理人,喜欢摆臭脸,显得不太懂人情世故似的,可他又不是傻子,上次来就已经看出这位小主子地位很是有古怪。不过,不关他的事,反正又不是他妹子。
  
  二人一个尴尬,一个无所谓的跟着走,却听着夹墙那边传来私语,声音还不算小。
  
  “你说那位姑娘命可够大的,竟然又活过来了。前两天还听说眼都闭上了,这又喘气了。咱们二管事本来还等着她死了好住进去的,这下可不能如愿了。呵呵,就我说,那房子有什么好的,也不嫌晦气。”听声音应该是个婆子。
  
  另一个婆子道:“哎哟,造孽哟。听说这位姑娘还是京城来的呢,亲爹是京城的大官,咱们姜家出的最大的官呢。可惜了,是个克父克母的,不然哪里会被仍到这里不管了呢。”
  
  “啥,京城大官的闺女?俺还以为是咱们府里的远房穷亲戚呢。是不是个庶女啊,被嫡母整治了。”
  
  “哪里的事,真真是嫡出的,当家夫人是亲生母亲呢。听说出生时候带着‘一身孝’,又不能当时就掐死,就被亲生父母扔到咱们这里养着了。不过,听说还有个同胎的兄弟,是府里的独苗。若是等兄弟大了,说不定还有回京城的希望。”这位大婶知道的可够多的,人家当时是不是想过要掐死孩子你都知道。
  
  “切,亲生父母都不要,兄弟会要?别做梦了。说到‘一身孝’,前些年我们村里也有一个闺女这样,那一身白衣哟,三天才褪下来,别说,她父母果真就陆续死了……”
  
  两个婆子正说的欢快,就被给徐神医引路的婆子三两步快跑上前给轰走了。引路婆子不仅额角有汗了,满身都是汗哪,这主子的私事都让外人听到了,可不是好事。
  
  这引路婆子心里还骂呢,六夫人治家只顾着捞好处了,人事上就太松散了些。说起来做事也太不地道,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听说每年京城还给二十两银子的月钱,外加一堆吃用的,你就不能面上做的好看些,非得把人当作下人看。这下好了,差点把人作践死,还得想法子救回来不是,不然怎么跟京城交代。
  
  听完婆子嚼舌,徐驰心里有些不好受,还真是人人都有苦难事儿。本来过来只是为了满足出师要求救满百人而已,现在却有些不忍,这小姑娘的命太像了。克父克母之说最令人讨厌!
  
  徐驰站在这个一进的小院子门前,说是独门独院,可天井小的可怜,只能算是个宽点的过道罢了。甭说这屋子里,就这小天井都难见阳光,这也就是冬天还能凑合看,夏天估计都会长苔藓。不过,收拾的倒是干净,可见小姑娘身边那个嬷嬷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丁嬷嬷早就守在门口了,就是想着迎一迎这位小神医。这可真是位救命的神医,硬是把昏睡几天的小主子从阎王那里拉了回来哟。
  
  徐驰也没理热情的丁嬷嬷,直接就到姜清意那里摸了摸脉。嗯,虽然体虚,但还算有了生机,只要好生养几天就能好。只是,这阴冷潮湿的破屋子,实在不是养身体的好地方。
  
  看这小姑娘,小脸蜡黄,就剩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还冲他微微笑,怪让人心疼的。
  
  “比上次来看好多了。你们姑娘这两日吃了什么,可按时吃药?还有,虽说这才十月天,可这屋子里太阴冷,很该放个火盆了。”
  
  徐驰说完,看看丁嬷嬷那便秘脸,心里便清楚,这两位的待遇,估计寒冬腊月都得不着什么好碳了。他可怜归可怜,却也没法,人不自救,何以让人救。
  
  丁嬷嬷笑,“神医说好多了,老奴就放心了。姑娘这两日只敢吃些米粥,药也是按时吃的。这不,这会子就该喝药了。”哎,主子熬药,还只能借着下人的厨房弄,可真是。
  
  “敢问神医,我们姑娘何时可以出门,听人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她可以用被子包着小主子晒太阳,总比呆在屋子里强。
  
  徐驰想了想,晒太阳也行。“再吃一副药就差不多了,只要多穿些就无妨。”他皱了皱鼻子,“把药拿来我闻闻。”
  
  “这是我给开的方子?是你亲自熬的?”徐驰冷着脸问。
  
  丁嬷嬷楞了下才答道:“是老奴熬的啊,还是您上回留的方子。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徐驰黑了脸,他见过很多黑心事,心早就硬了。可是,这位姑娘的命,让他不能不同情。“这药里没了最值钱的两味药。你们姑娘命可够大的,就这样竟然还活过来了,也是老天保佑。”
  
  此时一直静静地盯着帅哥的姜清意眼睛动了动,心说,哦,不是我命大,是原主命好,一死百了,引来我帮着活受罪呢。这姜家的人自诩千年世家,却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也是烂心烂肺烂骨头了。
  
  没错,姜家真的脸皮够厚,自封为姜子牙后人。人家住的这齐县,确实是传说中的姜子牙封地来的。
  
  但姜清意很想知道,姜子牙是传说啊还是真有其人呀,原谅她历史学的不够好。还有,这姜家不过是出过些秀才举人的,进士同进士都没出过几个。她爹貌似是目前活着的族人里唯一的进士,这就好意思是说自己是诗书传家了,够不要脸的。
  
  姜清意咳嗽了几声,虚弱问道:“徐神医,听说我这种病最容易过人,是不是?”声音娇娇糯糯,怪让人心疼。
  
  徐驰楞了一下,答道:“一般风寒倒是不怕,不会过人的。”他看小姑娘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眨了两下,便接着说道:“不过,姑娘这病和一般风寒有些不同,极容易过人,小心些好。”
  
  于是,姜清意的大眼睛里溢出满满笑意。
  
  徐驰:……和小姑娘玩心有灵犀游戏最讨厌、最费神啦!
   正文 傍上小神医   姜清意明明心里很开心, 面上却还是虚弱样, 旁边还有一个姜家领路的婆子盯着呢。
  
  她刚才就在赌, 如果这位徐神医不想帮她,刚才就不会点出贵重药被克扣的事情,更不会说屋子里阴冷。
  
  就因为这, 她想试着,请这位小神医帮忙。不然,凭着她和丁嬷嬷二人, 想从这里走出去, 太难。
  
  这时医术还不发达,得个小病就可能会死。所以时人都怕得病, 更怕过人的病。她只要让大家相信她得了肺痈, 也就是肺结核, 是个人都会恨不得她们现在就搬出去。
  
  “这位嬷嬷, 烦请你和六夫人说一声, 我这病了, 肺里难受得紧。六夫人一向疼爱我,我又怎忍心过病给这家里人。再住在这府里心中很是不安,不如允我们出去住一阵子吧。”姜清意冲躲在院子门口的婆子道。
  
  呵呵, 我要是真能过病,第一个就想过给这位黑心烂肺的六夫人,以及这里所有的主子们。这样对一个小姑娘,拿了钱还不给吃穿,不带这么狠的。
  
  其实,不等姜清意多说,那位刚刚迅速撤出去的婆子就道:“好,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禀告夫人。”也不管自己还要为徐神医引路,快速溜走了。小命要紧哟。
  
  而丁嬷嬷从刚才听到克扣药材的愤怒,到后来听出姑娘想要搬出去的意思,整个人都愣住了。小神医来前,姑娘还想和她商量搬出去呢,这还没商量呢,直接就说出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姑娘这病了一场,主意也忒大了。
  
  丁嬷嬷看三娘在这院子里受欺负,她心里比谁都难受。毕竟,当初能跟着姑娘来齐县,也是真心疼姑娘的缘故。
  
  想当年,她丈夫为了护住庄子上的庄稼,大雨天赶路被冲进河里淹死。肚子里的遗腹子生下来没过满月就也去了。当时,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听说了刚出生的姑娘要被送到这齐县老家,别人都是能躲就躲了,谁会陪着一个注定不受父母宠爱,又不会有任何前途的姑娘来这主家看不到的地方。要是男孩,说不定还有人能有投机心理跟过来,一个姑娘,呵呵,还是算了。
  
  可丁嬷嬷心疼这个孩子,明明是胖胖团团很可爱,却硬生生被父母抛弃了。本来作为大夫人陪房,日子混得还不错,可她还是自请了这份差事。京里日子再好,可见到姑娘,她的心才活了过来。
  
  是,族里人待姑娘一年比一年差,从原来有个温饱,到现在衣食不济。可是,好歹也是个庇护,这出去了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日子不一定能过得好。若没个依仗,孤儿寡母受欺负的不是一个两个。
  
  姜清意握了握丁嬷嬷的手,安慰道:“奶娘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几天我也是想了个前前后后,奶娘,你看看咱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吧。京城里每年光银子就给这府里一百两,别说咱们两个,再添几个人吃穿也尽够了。且不说你京里的姐妹们还顺带捎来些衣料吃食。可是,这些银子和衣料咱们哪里能到手一分?我这身上,老绿色的旧绸子,要不就是浅褐色、古铜色,还不如跟着出门的婆子穿的体面。你呢,粗布衣衫,连细布都穿不上。再看这屋里,吃的用的真不如个下人,下人还能混个吃饱穿暖呢。”
  
  一个小孩子,说出话来却十足大人样,很好笑,又很可怜。徐驰站在旁边听着,心里都跟着不好受。
  
  丁嬷嬷何尝不知道这些,为了点热乎饭都要自己出钱打点,明明手头应该很宽裕,却落不下几个钱。花钱不说,却还是吃冷饭穿旧衣。她自己在京里时都没受过这份罪,更何况姑娘还要跟着一起。想到这里,眼泪也是止不住往下掉。
  
  “奶娘别哭,以前是咱们看不透人心,现在也算是不晚。只要出去了就会好起来,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吧。”姜清意继续劝道:“别说出去没人照应就过不下去的话。嬷嬷,多少孤儿寡母不也过来了,咱们娘俩怎么就不能过好了?”
  
  丁嬷嬷听着“娘俩”二字,心里暖暖的,口中却道:“老奴都听姑娘的。只是姑娘可别说什么娘俩的话,让人听见可就罪过了。”
  
  姜清意稍微用力捏了捏嬷嬷的手,嘴上不再说什么,心里却知道彼此才是最亲近的人。
  
  徐驰看着老绿绸子里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女孩,瘦的恨不能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没想到这小小人却有这么大的心思,敢想着出去找活路,冲这就值得帮。
  
  徐驰用手捂着嘴咳嗽一声,示意正沉浸在浓浓主仆情中的二位,这里还有个大活人那,你们能不能稍微注意点。
  
  姜清意歪头看着这位小神医,甜甜笑道:“徐哥哥要喝水吗?”哦也,终于成功调戏帅哥啦。
  
  徐驰刚才只是假咳嗽,这会是真的停不下来了,这小女孩,小小年纪还挺会来事,这就叫上哥哥了!好吧,他比人小姑娘大了十来岁了,叫声哥哥倒也正常。
  
  看着徐驰吃瘪的样子,姜清意更是笑得开心。其实从刚才第一眼见到这位小神医,她就惊艳来着,只是觉得见到这位帅哥哥,心里舒坦的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原谅她语文也学的也不好,词汇量实在不够!
  
  可惜她太小,不然还可以问一句,公子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可否以身相许之类的。若真问了,万一成了呢,可惜了了。
  
  当然了,刚才一声“哥哥”,丁嬷嬷就像要吃了她一样,嫌弃她丢了规矩,要是知道她心里色/色的想法,还不得立即请人来跳大神。
  
  徐驰若是知道这八岁小姑娘就心思如此之色,那是肯定要早早逃离的啦。“嗬嗬,不用不用。我是想多嘴问问,我这两年正好打算在县城开间小药铺,后院带着个二进宅子,你们若是愿意,倒可以租几间房子来住。”
  
  说完这话,徐驰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嘴巴子。哎哟,被人一句“哥哥”就哄住了!
  
  他这性子,哪里能在一个地方呆足两年哪,开了药铺也不打算坐诊。何况,他的特长不是救人,而是毒人。他师傅若是知道他竟然为了个小姑娘留在一个地方,估计会从深山老林里杀出来剁了他,要么就逼着他娶了这小姑娘。
  
  丁嬷嬷此时赶紧插话道:“多谢徐神医了,只是这事还得缓着办。我们姑娘借住在府里,六夫人未必会放我们出去。”
  
  六夫人既不敢担撵走姑娘这一责任,也舍不得她们二人的月例银子啊。每年京城往族里送年货,顺便给她们的银子和吃食衣料,六夫人这人贪着呢,便宜再小也想占。
  
  徐驰想着,本来只是可怜这个同命的小姑娘,既然这位嬷嬷不领情,他也不想多理了。他这人最怕麻烦。
  
  姜清意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能帮上点忙的,哪里肯轻易放过。脸上赶紧堆上更可爱的笑,大眼睛忽闪忽闪,“徐哥哥,那咱们就说定了,等我们出去后就投奔您那里啦。”
  
  谁跟你说定了啊!!呜呜……徐驰想哭。
   正文 美人六夫人   药既然缺了两味最贵重的药材, 姜清意也懒得再去喝了, 无他, 实在是苦。人家大小姐喝完药还有个蜜饯爽爽口,她可是没这待遇的。
  
  “奶娘,徐哥哥都说了, 这药用处不大,咱们就不要喝了。你抱着我睡一会好不好,多睡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事的, 真哒。”实际年龄一大把的姜淑意卖起萌来竟然毫不害臊。
  
  丁嬷嬷抱着怀里小小一团, 明明九岁了,却看起来和六七岁似的, 瘦瘦弱弱, 惹人心疼。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原来就有主意, 但这次也太大胆了, 竟然拿着生病过人这样的借口。你年纪还小, 不知道这六夫人啊, 胆子大得很,要人命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姜清意也顾不上睡觉,瞪着大眼, 有些害怕道:“奶娘是怕她趁这次机会把我……”不至于吧,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
  
  丁嬷嬷赶紧安抚她,边给她拍背边说安慰:“别害怕,有嬷嬷在呢。放心吧,这次你病的急,她只顾着害怕真有事京里追究,且想不起来那等害人心思。看她这次连着请了几位先生来给你看诊,就知道她还是害怕的。不过,若是给了她借口,说不定就大胆起来。她手里的命案官司也有那么几件呢。”
  
  是呀,姜清意明明是京城大房来的,即使失宠于父母,可也是正经嫡女。而六夫人几年来一直敢这样对待她,不可谓不大胆了。趁着这过病的传言,六夫人说不定真会让她就这样死了。
  
  “没事,虽然嬷嬷护主不利,让姑娘受了很多苦,可护住命还是没问题的。这几年京城里老姐妹也还有几个一直记得我。不到关键时候,六夫人不会真的动手,咱们死了,对她没多大好处啊。只不过嬷嬷是想提醒姑娘,万事还得更加小心才是,可不能傻大胆。”丁嬷嬷笑着把姜清意搂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慰。
  
  丁嬷嬷心里叹气,她们俩过得这样糟,根子上还是大夫人心太狠。这么多年,大夫人若问一句姑娘过得好不好,也不至于让六夫人那样嚣张。
  
  姜清意听得直点头。要是一般仆人敢这样说主子,那就是犯上,可她知道,这么多年奶娘可真是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爱,说这些也真是为她好了。她终归是把这世道想的太美好,哪想到人命这么不值钱。
  
  姜府六夫人,族长家儿媳妇,在这齐县女人圈里也算是领头人了。六老爷只是捐了个七品虚职,她就敢明目张胆称“夫人”,不可谓不得意。
  
  “夫人,这是老爷前日送您的玉容膏,先不提有多贵重,只这如琉璃般光泽的白瓷瓶,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再贵重的东西遇到夫人也是平常,您的肌肤可是应了那句吹弹可破了。”大丫头碧玉刚刚用杏仁羊奶服侍六夫人敷体,又用这一般人连护脸都未必舍得的玉容膏做一全身按摩。
  
  六夫人微眯双眼,享受这一刻的舒适,听到这里笑道:“就你会糊弄我,都儿女双全的人了,肌肤哪里还能看。”
  
  碧玉手上不停,笑道:“奴婢老实人一个,可不会哄人。前日您也去刘家赴宴,那刘夫人比您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您一辈呢。还有那宴席上其他人,就算二八少女,也逊色您许多。那天齐夫人还眼热,说您手指白嫩嫩细条条,指甲明明没有染色,却粉嫩嫩端是好看。更别提多少人羡煞您的芙蓉面喽。”
  
  六夫人不敢多笑,怕生了皱纹,但即使闭着眼睛,身体纹理也能将笑意散发出来。她对自己相貌和身条还是极其自信的,不说这齐县,就是州府,也是数一数二。女人啊,其他都是其次,这脸蛋和身段是绝对要好好保养。有几个男人喜欢女人内在美,还不都是看长相举止是否可人意。
  
  姜家在这齐县是一等一的人家,而六夫人乔氏出身仅是乡绅之家,这还是往好听里说,其实也就是个土财主家庭罢了。为什么能嫁入姜家,还不就是凭着相貌出众。
  
  当年六老爷到同窗家中以诗会友,无意中瞧见了粉面俏腮杨柳婀娜的乔氏,一见钟情,再见许终身。表误会,人家当年最多拉拉小手,可没发展到无下限线哟。
  
  乔氏也是好手段,只有貌美很可能只沦为妾室,可她会来事会谋划,硬是让六老爷对抗父母明媒正娶进门。
  
  一开始公婆多有不喜,他们还想着给儿子找个助力。这可好,这儿媳家世没有,嫁妆不多,竟然没有一样能拿出手去。至于姿色,哪个婆婆喜欢儿子娶个绝色美女,没必要嘛,又不是纳妾。
  
  可乔氏小心温顺,愣是在姜家站稳脚跟。更喜的是,很快就将婆婆熬死了,人生这份得意啊!
  
  只是,男人终究好色居多。老婆再是赛貂蝉,见多了也成了左右手,尤其像六老爷这种好风雅之人,身边更是新人辈出。
  
  六夫人忆起当年风采,又想到如今形势,不免叹气,“如今这美貌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给自己看。”
  
  碧玉乃是六夫人心腹,自然知道夫人忧愁什么,宽解道:“夫人,别说那些小蹄子只是玩物,老爷从来没放在心上。再者说了,那些东西连个子女也没有,还不是一两年新鲜就被忘在脑后。老爷心中惟有一人,那就是您了。您也说了,儿女双全就是最大依靠。何况,如今别说咱们府里,就连这族里,还不都靠着您在张罗。”
  
  在这姜家,被乔氏找借口提脚卖了的不得宠妾氏不止两三个。六老爷在意时将人放在心尖尖上,不在意时死了都不会去看一眼,全由着乔氏折腾。为此,在乔氏身边伺候的人,就没有敢爬床的,只为看透了情势。
  
  六夫人也只是随意感慨一句罢了,权势可比男人的宠爱更让人心动。“是这个理。别说,你这手法,按得越发越发舒服了。我这几年保养有道,也多亏了你这些法子。咱们大娘也有十岁了,赶明儿你也辛苦一下,服侍服侍她。她也很该保养起来了。”
  
  姜家族人每支都有大排行,但由于各处做官,各家说起来还是按单独排行。比如,姜清意在京城姜府排行三娘,大排行就是七娘了。提到这里,姜清意万分庆幸,自己只是三娘,而不是大娘!
  
  碧玉笑道:“是,夫人。大娘样貌随了您,底子极好,奴婢伺候起来可不费事。说起来,冯嬷嬷一直在外面候着呢,好像是和京城三娘有关。”
  
  姜清意此时正在吃她那病号饭——白稀粥。这要搁她前世,就这大米稀饭谁稀罕啊,最穷的人家也不当回事。可是现在,就这一口热乎饭,奶娘还是拿了点铜钱换来的。
  
  看看丁嬷嬷吃的白菜帮子汤,温突突的没多少热乎气,主食就是个冷馒头,姜清意都觉得心疼。“奶娘,等咱们出去就好了,再穷也能吃口热乎饭。您天天吃的这样,胃口都能弄坏了。”
  
  丁嬷嬷还安慰她道:“其实也没多苦,穷人家里连馒头都吃不起,都是吃粗粮。当初我家里遇上灾年,哥哥又生了病,后来穷到恨不能吃土渣子。就这样,我们家里也不打算卖了我,还是我求了常来村子里的人牙子自卖自身,家里人才活下来。如今这点苦算什么,只是苦了姑娘罢了。前几年六夫人还能求个面子好看,也没这么亏待咱们,就这一两年,也是过于刻薄了。”
  
  前几年六夫人还没完全掌住族里,且拿不准京里的意思。这两年她腰杆子硬了,自然就不用顾及什么面子了。
  
  姜清意也还好,毕竟不是原主,那也是在现代打拼过来的,虽然物质没缺过,但也吃过这样那样的苦,可不是一个小娇娃。
  
  “说起来,奶娘不是还有两个侄子吗?这些年一直有来有往的。咱们这次出去,有什么事情倒是可以让他们帮帮忙。”姜清意想起来,丁嬷嬷这俩侄子早年没了爹娘,姑姑就是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可怜,奶娘命也苦,这世上也就她和两个侄子这点牵挂了。
  
  丁嬷嬷笑:“姑娘想着他们,让他们跑跑腿是给他们机会呢。尤其我那大侄子,从小就当爹当妈照顾弟弟,为了吃饱穿暖,练了个脸皮厚嘴又巧的本事,说不定还真能顶点事。”
  
  此时,姜府大娘江清莲正歪在六夫人怀里,委屈道:“娘,你看这菜色,都是吃腻了的,什么猪肚老母鸡汤、莲藕排骨汤,还有什么凉拌猪耳朵、香辣鸡片什么的,换汤不换药,全是腻歪哇的肉菜。这青菜也就是个清炒白菜、虾皮菠菜,吃得人都烦死了。”
  
  六夫人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了,儿子天天在前院读书,就这闺女是个贴心的。“哎呦宝贝闺女,这四个凉菜、八个热菜、两汤两饭还不够咱们娘俩吃的呀。这十月里,天都凉了,咱们北方哪里还有那么多绿叶子菜。就这几样,还是庄子上精心栽种的呢。闺女哎,多少吃点,等开春就好了。”
  
  看着大娘嘟嘟着嘴,吃什么都不香的样子,六夫人恨不能自己能变成青菜让闺女吃了。“宝贝闺女,好好吃饭,要是长不高,身条不好了,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姜清莲撒娇:“才不会,我长的可高呢。常来往的那几家,身条比我好的可不多。还有府里那个三娘,瘦不伶仃,难看死了。对了,听说还得了肺痈。娘,你还不把她赶出去,那可是过人的病!最可气的是,还有人说她是京城来的,以后还会嫁到京城,比我们身份高贵多了。娘,我不依,就那么个东西,还要嫁回京城?”
  
  六夫人心一突,她闺女再娇贵,以后还不是在这齐县找人家,最多也就到州府里去。可是,那个三娘,说不定真有机会嫁回京城呢,岂不是比她闺女还强?
  
  “不会,若真有那一日,要嫁到京城的也只会是娘的宝贝。” 六夫人搂着闺女坚定道。
  
  六老爷虽然不求上进,无法指望,但只要有她在,必然能让女儿如愿。她当初能从一个地主之女攀上姜家,她女儿身为姜家嫡女嫁入京城名门也并非难事。至少,京城里是不可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姜三娘。
   正文 没有那么美   姜清意和丁嬷嬷二人万万没想到六夫人如此痛快, 竟然不多问就同意她们借住到药堂了。
  
  六夫人乔氏当时也极其矛盾, 是干脆让姜清意消失好, 还是留下一条命。后来想了想,让她死容易,可万一以后用得着, 让她再活过来就难啦。
  
  乔氏本想是将二人送到庄子上养着,但可巧她提的那个庄子正是冯嬷嬷相公儿女呆的庄子。在冯嬷嬷那里,死鬼相公万一被过了病, 死了也就死了, 不过是少些月钱,庄头反正还是会落到自己儿子身上。可万一儿女有个差池, 那就是要了老命喽。
  
  冯嬷嬷又不好将那二人推到别的庄子上, 这不是让乔氏看出她不够忠心来么。于是, 便顺着丁嬷嬷的说法, 劝说到药堂租借房子, 住宿看病两相宜。
  
  冯嬷嬷有碧玉相帮, 主要是这二人皆收了二管事的好处,且往日交情不错,便撺掇着六夫人放了丁嬷嬷自寻住处。
  
  于是, 姜清意童鞋幸运啦~~
  
  徐驰帮她们租了一辆骡车,带着随身物件就离开了姜府。其实用骡车真有点浪费,主仆二人的东西满打满算就两个包袱,还不大,背着走路都不带沉的。
  
  他暗叹这二人如此之寒酸,就带出几身衣物,也是没想到啊。好在院子里早就准备好了被褥什么的,不然还有的折腾。
  
  一出姜府,不过一刻钟便有些喧闹,多了一丝人气。姜清意将车帘子拉开一角,悄悄往街上看去。这齐县虽然不是大城,却也是始于春秋战国时期。这多少代兵荒马乱过去,县城却还是传承下来。只此一项,也够当地人骄傲了。
  
  “姑娘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吧。你看街上,大姑娘小媳妇有的是,没那么严的规矩。何况你今年才九岁,更不用讲究这些了。”丁嬷嬷看姜清意看得起劲却装作矜持,便笑着说起来齐县的历史和人文。
  
  姜清意也早发现这点了,她以为古代都是男女大防的厉害,女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可看街上,媳妇婆子多见不说,连姑娘家也不少。从衣着上看,应多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大家闺秀并没见到。反正她现在连小门小户都不如,那出门神马的完全没问题啦。
  
  齐鲁大地乃文化圣地,但真说起来,鲁国规矩大,齐国可就不是那么讲究了。虽然丁嬷嬷讲的故事不那么直白,但姜淑意童鞋虽然历史不够好,但对野史还是很感兴趣哒,尤其是涉及到美人谋略、兄妹乱/伦之类哒,这些在齐国历史上可都存在哟。
  
  姜清意盯着街上看,不止看一个热闹,更是想看看大家都做什么买卖呢。
  
  她承认,她必须是姜家人,妥妥继承了姜家人的脸皮厚这一优良气质,赖上了徐驰这个冤大头。但她坚决认为,她是有底线哒,当时有点不得已,既然出来了,总不能全靠着别人施舍过日子,还得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才是做人根本。
  
  看着齐县还算繁华的样子,她就有了点底气。可姜清意童鞋认真想了想自己的前世技能,天,竟然只是个花钱小能手,其他就没有什么特长了=口=
  
  然后,刚刚升起的底气就“呲……”一声漏气了。
  
  她前世还是学过不少东西哒。毕竟生在帝都,是个家庭都会让孩子学点啥,不只是为了装x,更是为了增加上名校的机会。
  
  比如,她钢琴学过,但后来因为是个人都学,竟然不算特长,不给加分了,摔!舞蹈学过,不过是拉丁舞,完全用不到。
  
  而且自从十五岁那年母上大人病逝,而凤凰男渣爹百天内再娶,她怒而和渣爹争夺母上财产,一个人守着财产孤独过日子了。之后,她再也没学过什么特长,一门心思考大学去了。
  
  哎,母上多好多温柔多贤惠多有气质的女子,竟然当初被渣爹追到手!据说渣爹很是忠厚老实温柔体贴关心人,其实呢,不过是个忘恩负义憨面刁。
  
  她母上面对只会带个咸菜到帝都参加婚礼的公婆很贤惠,面对嚷嚷着为了渣爹而退学来哭穷要钱的两个大姑子一个小姑子时依然贤惠。
  
  就这样贤惠的母上刚去世,渣爹竟然说为了有后再娶。在他眼里。女儿不是后!姜清意恨死了,谁不让你再娶呢。可你就算不守身三年,守个一年总成吧。急慌慌百天内再娶,且后来生的异母妹妹七月早产。切,早产个腿,明明是母上生病时候就早有一腿了!反正到她死渣爹也没生出儿子来,解气!
  
  想起前世,姜清意恨得不要不要的,算了,不想了,还是想想眼下怎么过好日子吧。当年她能凭自己闯出一片天,虽然穿越后一夜回到解.放.前。但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从头再来罢了。
  
  目前看来,只能先安定下来,再想想怎么增加一点生活技能了。女红完全不会,这个可以和刺绣小能手奶娘学。奶娘之前教过一点点,但原主身体弱,基本没怎么学,正好从零起步。话说这个必须学好,至少可以绣点东西赚钱那。
  
  再者必须要识字。原主会一丢丢,三字经和数字还是会的,认字小能手奶娘教的。不过只会认字,没写过。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笔墨纸砚。
  
  现在想想,奶娘还真是个多面手。作为一个丫鬟,竟然会写字,据说还会算账,那就算丫鬟界的博士生了吧。要知道,这年头就连很多闺房小姐也未必识字呢。
  
  奶娘不愧是她的母亲——原礼部尚书现阁老之女的贴身丫鬟啊,真真样样拿得出手。
  
  路上晃荡了两刻钟,就到了徐小神医的药堂。姜清意她们直接从侧门进入内院,没见到药堂生意咋样,可惜那。
  
  “院子也不是很宽敞,只你们二人住倒还算凑合。昨日刚买了一个丫鬟,也不知是不是凑手,嬷嬷先教导着来吧。”徐驰对姜清意还是很温和哒,说起话来让人心里暖暖哒。
  
  姜清意大致观察了一下院子,得有十来米宽长的,这就很宽敞了,阳光也洒得足足的。这是县城又不是乡下,而且还带着临街店铺,能如此已实在是难得的好房子。
  
  院子里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靠近前院处还有一个厨房,房间布局很是合理。
  
  院里东边种了一棵柿子树,柿子已经掉没了,只留两个干瘪的果子。西边一棵梨树,看上去也枝繁叶茂。正房两个大窗前用青砖垒出正方形一小片地,各种着一棵石榴树,既美观实用又不挡光线。前世今生都没住过大房子的姜清意喜欢的不得了。
  
  “谢谢徐哥哥,这房子看着就让人喜欢得紧,我们自己找可找不到这么可心的地方。房租我们会按时附上,”看着徐驰摆摆手明显是不想要,姜清意强调,“但凡我们能付得起房租,就不该赖着不给。不然就不是穷富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了。”
  
  徐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营养不良但倔强的姑娘,明明说的很是认真,眼睫毛却忽闪忽闪像蝴蝶一样,可爱极了。他也只能点头同意。“也罢,你们安心住着。这些天你也没好好休息,赶紧让丁香帮着收拾收拾,等好了再说吧。”
  
  姜清意看着这个不笑时貌似很拽酷,一笑就温和无比的小神医,笑得很是开怀。她很幸运,遇到了好人。虽然不知道徐驰为什么要帮她,但一切都是缘分呐。
  
  丁香,也就是昨日才被买来的丫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一看就是穷人家出身干过活计的。估计是第一次出来做活,还没受过主家搓摩的缘故,笑起来很是爽朗。她上前对姜清意和丁嬷嬷行了一礼,笑道:“姑娘随我来吧。昨日我一来,主子便嘱咐将被褥晒了个透,这会子还有阳光的味道呢。”
  
  姜清意看着房内布置,很是满意。时人讲究榻靠窗、床靠墙。此时阳光尚好,尤其冬日日头偏低,晒的榻上暖洋洋的。房子进深合理,床上虽然不见光照,但采光也不错。难得的是屋子里还有一张梳妆台,一张书桌,徐哥哥还真细心。
  
  这是姜清意穿来后第一次见铜镜子呢,好鸡冻。
  
  她兴冲冲凑到近前,嗯?面色好黄。自我安慰,那是必然的,铜镜嘛,就算你比面粉还白,照出来也会发黄的。嗯,眼睛很大,就是看不出有神无神。脸瘦得比巴掌还小,不只是锥子啊,两腮恨不能陷进去了。天,小孩子啊,哪个没有婴儿肥,她竟然瘦成这样,好难看!
  
  没有想象中辣么美,好郁闷的说。
   正文 身家有几多   丁嬷嬷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姜清意正在为自己的相貌而烦恼。在她眼里, 姑娘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哪里会想到这些。
  
  但她看自己姑娘那越来越沮丧的脸, 便关切道:“姑娘,可是折腾了这半天累着了,要不要赶紧休息?”
  
  姜清意一副晚/娘脸, “没事,嬷嬷,第一次照镜子, 觉得自己长相挺一般的。”
  
  丁嬷嬷和丁香二人同时一愣, 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小孩子却像个怨妇一样为自己的脸忧愁,而且还是认真的, 是有些搞笑。
  
  丁香还没经过太多职业训练, 说话还有些自由, 嘻嘻笑, “姑娘, 你怎么会这么说。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啦。我们那里十里八乡的姑娘我见过不少, 没一个有你这么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可好看啦。脸蛋也白白净净的,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瞧我这张嘴,你没有丑的地方需要遮啦。说不来,就是可好看了。”
  
  好吧,姜清意忽略掉无用信息,就是她眼睛大且皮肤白。嗯,刚才铜镜看不出肤色来,这下放心一半啦。
  
  “可我很瘦啊,两腮都陷进去啦,像八十岁老太太。”人家都是粉面桃腮,她怎么这么惨。
  
  丁嬷嬷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可怜的姑娘哎,你那是饿的。原来还有点肉,这半年折折腾腾就成这样了。放心,以后好好吃喝,不出三个月就变得肥嘟嘟,可爱极了。”
  
  好吧,人不可以貌取人,姜清意决定不再纠结这个,不难看就成啦。
  她忘了自己刚刚那么纠结,知道长相还行才说这凉快话,不诚实哟。
  
  丁香听嬷嬷的,先服侍姜清意梳洗歇息后再去用饭。净房就在卧室西侧间,用屏风隔着,很是方便。
  
  屏风四扇,并不是传统的梅兰竹菊四君子,也不是惯用的山水花鸟画,而是一扇猫扑蝴蝶,一扇“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一扇小鸡啄米,一扇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扇扇充满童趣,可见布置用心。
  
  再想到刚才见到的粉底彩蝶轻丝幔帐,姜清意心里暖暖哒。徐哥哥不仅说话温油,做事也用心细致,真是个好人。千万不要误会,这不是在发好.人.卡,是真的感叹啦。
  
  梳洗过后,姜淑意扑进带着太阳香味的被褥里快速入睡,直到第二天正午才醒来。期间,徐驰还被丁嬷嬷请来看过一次,确定只是累了,而不是晕倒。
  
  姜清意太喜欢这种温暖干燥干净的感觉了。在姜府那几天,一直被阴冷潮湿包围着,心都像蒙了一层灰,没一丝安稳,来到这舒适环境才忍不住好好睡一觉,解了多日困乏。
  
  姜清意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再看看自己的米粥,真的好想流泪。虽说这小米粥是专门捞出来的米油,对身体特别特别好,但再好也是粥啊,和肉能比吗?
  
  一道山药乌鸡汤,炖到骨肉分离,光闻着就一股鲜。一道南瓜豆豉蒸小排,先用猪油将豆豉炒香,接着放入焯过水的小排煎黄,再全部放入去掉瓤的南瓜里隔水蒸半个时辰,香而不腻。一道虾酱炒鸡蛋,用薄薄的小饼卷起来吃,那滋味,鲜而不咸。
  
  看丁嬷嬷吃得那样香,就知道同样好久没吃过好东西的姜清意有多馋了。丁嬷嬷感受到她的怨念,夹了一点南瓜放到小米粥里,笑道:“吃吧,这个滋味也不赖。”姜清意想哭,人家想吃的是肉,不是菜菜。
  
  徐驰看着姜清意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中暗笑馋丫头,面上却严肃道:“大病初愈,肠胃受损,只有米粥油才是最适合进补的,其他过个三五日再慢慢添。”
  
  丁嬷嬷:“徐神医说的对!”
  
  姜清意:宝宝心里苦~~
  
  一顿饭吃得好痛苦,姜清意决定痛上加痛,理一理自家身家有多少吧。知道手里多少钱,才能大胆去赚钱那。
  
  “奶娘,咱们总不能一直赖着徐哥哥混吃等死,这房租和饭钱都要付出来才好。趁着今日无事,咱们先算算还有多少银子,也好做以后的打算。”就这居室装备、饭菜质量,她们还真是承受不起。
  
  丁嬷嬷叹了一口气,“姑娘说得很是。咱们和徐神医无亲无故,他帮咱们从姜府脱身已是大恩,咱们再跟打秋风似的,也太厚颜了。我这几日已经想过,这点钱在县城住怕是用不了几日,倒是可以去乡下度日,养鸡养猪,自给自足,顺便还可以买几亩地。只是您未出阁,我又是奴身,都没法办地契。若是姑娘信得过,倒是可以托我那侄儿办这事。”
  
  姜清意心中一喜,未来还是很有希望么,笑道:“奶娘,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只是,咱们银子都用来打点了,怕是没剩下什么吧。倒是我这里还有弟弟送来的首饰,卖了也能得些钱。”
  
  丁嬷嬷从衣柜底层取出一个杂木小抽屉,用钥匙打开,“姑娘看看,这可不就是银子。”
  
  天哪,竟然不少,姜清意对银子重量不清楚,但看这数量,绝对比想象中多得多。她还以为她们手头也就剩一点铜钱呢。要知道,这年头流通的多数是铜钱,有银子的多是殷实人家了。
  
  看着姜清意不可置信的眼神,丁嬷嬷笑得褶子都深了两层,“姑娘没想到吧?咱们前几年日子虽然一般,但至少能吃上热乎饭菜,也还有肉有蛋的,我才不会特意打点那些人呢。也就这一二年,他们克扣得厉害,才逼的我们拿钱打点。按说这几年,咱们的月例银子也有好几百两,可惜现在只有不到二百两了。这都是姑娘的月例,我都攒着呢,以后姑娘总有用到的时候。”
  
  丁嬷嬷人老看事精,大夫人虽说是姑娘的亲生母亲,但这不闻不问的态度,也够狠心的。等将来姑娘出门子,大夫人都未必给个像样的嫁妆,现在能攒出一点来是一点。往坏处想,就大夫人这样,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让姑娘出嫁,就这样等死呢。姑娘手头有点银子傍身,总也好过身无分文。
  
  姜清意却想到奶娘的好。记忆里,原主虽然吃穿不好,但总时不时有鸡蛋羹、羊奶和鸡汤什么的吃,也没有多么亏身子。只是原主心灰意冷才瘦成这样,并不全是吃不好的缘故。
  
  可丁嬷嬷呢,却是姜家给什么吃什么,冷汤冷饭也不嫌弃,从来没为自己花钱要过什么吃的。姜清意以为她们没钱,所以丁嬷嬷才只能省着先给原主吃好。可现在看看,却是有钱不舍得花,都为原主留着呢。
  
  就这一份情,姜清意也要替原主好好还。也是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将奶娘当作自己亲人,而不是原主的忠仆。
  
  姜清意将头埋在奶娘怀里,撒娇道:“奶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将来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享福。”
  
  这一句孩子气俗语,让奶娘笑得很是开怀,“好好好,我等着姑娘能让我享福的那一日呢。咱们现在还是先盘算怎么用好这些钱财吧。”
  
  姜清意也将这三年来弟弟给的首饰拿出来,指着一处她磨过的细小损耗地方,“奶娘,你看,这可不是银首饰,里面是金子呢。”
  
  三年来,弟弟每年都随着年礼送给她一套银首饰,银环、手镯、长命锁、银丁香等八件套,年年不拉下,分量还挺足。要不是她无意中磨损了一处,谁能想到里面是金子呢。
  
  有些家境不够富裕的,会用金包银、金包铜来做首饰,还真没几个用银包金的。
  
  丁嬷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讶道:“大少爷竟然会用银包金,对姑娘可真是上了心啊,不愧是亲姐弟。估计是怕下人昧下东西,才这样做的吧。”真是万幸,亲生父母不记挂这个女儿,弟弟倒是记挂着这个同胎姐姐,以后总有希望。
  
  不,姜清意觉得,弟弟不是怕下人昧下,一个主子,而且是姜大老爷唯一的儿子,怎么会怕下人不遵从指示。估计是怕大夫人知道罢了。可弟弟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得这样藏着掖着关心她这个姐姐,还瞒着父母,到底是在京城姜府经历了什么,才能有这份心思呢。
   正文 京城有喜事   对于这个同胎弟弟, 姜清意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这么小的孩子, 却还记挂着远在乡下的姐姐, 知道用不起眼的方式来关心,真的很窝心。
  
  对于要不要想办法回京城,姜清意还是选择暂时不。这过来人都知道, 京城套路深,还是呆农村啊。与其花时间来宅斗,还不一定赢, 不如先想法子赚点银子傍身。
  
  京城姜侍郎府。姜大太太刚刚从平王府赶回来, 很是疲累,脸上笑意却不断。
  
  大丫鬟吉祥赶紧将大太太的银底金绣万字云锦披肩取下, 把宝蓝色牡丹穿花遍地金宽袖袄上的白玉扣子一粒一粒快而轻地解开, 再帮太太换上家常衣服后静静退出。如意将炖到火候的红枣桂圆茶端来放在榻上小几, 也静静退下, 只留下张嬷嬷伺候在大太太身边。
  
  “太太可是受累了, 不过这种好事, 估计太太再累一百遍也欢喜。咱们大娘这胎怀的安稳,日后可有天大好处。”
  
  张嬷嬷倒也不是纯粹奉承,主要是这平王府里王妃早几年就去了, 只留两个侧妃、四个侍妾。这里面,大娘姜清琳虽是侧妃,却掌管后院,且出身明显高贵许多,如今又怀了身孕,日后扶正的可能还是极大的。
  
  大太太张氏笑着撇了一眼张嬷嬷,“你这张嘴哟,这种事再喜庆也不能一百遍吧,难不成咱们大娘要生一百个孩子,成了什么了。”
  
  张嬷嬷咧着嘴笑,“哟,这可是太太您说得,咱们大娘以后可就百子千孙了,您可就等着破财吧。每个外孙洗三、满月、周岁、生辰要送的礼可不是少数,最少说那也得几千斤金子哟。太太从现在起什么也不用干了,先紧着赚金子,不然可不够用。再者太太的喜事可不止这一件,咱们老爷年前就要成为户部尚书了,您以后可就成为正二品诰命夫人了。”
  
  皇上也爱个吉利,升官的事情喜欢赶在年底封印前办好。姜侍郎在户部左侍郎位子上足足呆了六年多,如今能成为尚书,可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一辈子止于侍郎位上,而姜大老爷不过四十年纪就成为尚书,确实可喜可贺。
  
  就算姜大老爷之前只是户部左侍郎,那也是户部二把手,妥妥的大权在握。亲们,咱们也知道,同级别不同部门权力差别可大了去了。管钱管人事的部位和管气象地震啥的部位权力能一样吗,妥妥不能那!
  
  还有,国家发改委、财政部的一个小处长都能给□□、省长摔脸子,那是个什么概念。在帝都,一个砖头掉下来砸掉十个处长都不是个事儿,可就个小处长敢让封疆大吏吃瘪,呵呵哒,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人家姜侍郎,户部二把手,可是相当于发改委、财政部的二把手,不不不,比这个级别更高。现在权力分散到各个部委,相互掣肘扯皮的多了去了。可当年只有六部,人家就是管钱的那部,权力大,没商量。
  
  想到丈夫升迁带来的好处,更重要的是脸面,张氏脸上笑意更是止不住。父亲是阁老,丈夫是户部尚书,这京城有几个女人能比她命好。
  
  姜家在地方还算大族,到了京里就十分不够看。可当年张阁老楞是看出了姜探花的能力,将嫡女下嫁。
  
  张氏起初并不愿意,她的闺中好友都是高嫁,就她嫁了个土鳖。可想着以后能高高在上,让姜大老爷捧在手心里敬着爱着,她也认了。尤其是见到面,她才知道为何好看的男子被称为玉郎,真真是面目如玉,气质如玉。自那时,就真的是心甘情愿。
  
  这些年,随着姜大老爷步步高升,昔日好友哪个不羡慕她有个如意郎君。更得意的是,家中只一个妾氏,还是张氏亲自给的。自从张氏有了儿子,更是没再出现其他女人,这一点就羡煞了多少怨妇。
  
  张氏不仅脸面有光,更是为了女儿。丈夫升了官,大娘儿在王府里日子才能更好过。平王在女色上并不热衷,对府里女人都平平淡淡,再有姿色的女人,宠也宠不了多久,对后院女人争斗更是全当看不见。
  
  王府那些妖妖娆娆的小贱人并不好对付,只是她们看在女儿出身贵重的份上不敢太过分。也好在女儿知礼知事,才能得平王一二分看重。
  
  最重要的是,平王是今上继后唯一的儿子,也是正经嫡子。虽然元后也留下嫡长子,但今上至今未立太子,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如果平王最终顺利登基,那大娘的前程可就更不一般了!
  
  不过大太太嘴上却道:“呵,不过一个夫人,有什么稀罕。听说咱们族里乔氏就在齐县自称六夫人呢。”
  
  “那哪里能一样,她那个夫人不过是自封的,到京城里这样称呼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御史都不带让的。您这可是正儿八经和身份相连,朝廷任命。说来现在也是规矩差了好多,听说南边很多商户人家竟然也太太、夫人乱叫一气。”张嬷嬷一边伺候大太太喝茶,一边不忿,“也是您不在族里压着,六太太现在才得意的紧。”
  
  张氏并不将乔氏放在心上,猴子再蹦跶也成不了老虎。不管她在族里怎么嚣张,或者贪了多少好东西,只要不少了京里这份,看在她知情识趣的份上,张氏也就不多计较了。
  
  “没什么大不了,咱们多少年也不回一次族里,她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吧。今年的年礼还是如往日一般平平就好。哎,又快年底了,这事还真是不少。”大太太揉揉眉心,歪在榻上歇着。这个点了,睡又不能睡,怕误了晚上的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也好。
  
  张嬷嬷帮大太太轻轻捶着双腿,“可不是,哪年不是从十月就开始忙过年走礼呢。若是现在不准备,都拖到腊月,什么都贵上五分不说,还不容易买到称心的。”
  
  说到这里,她俯身在大太太耳边道:“听说大少爷又为三娘准备了首饰,这次不止八件套,还多了两根银钗,分量还是十足十。”
  
  都怪玉荷那个贱人,大太太对她那样器重,还想着把她配个小管事,日后总有好日子。可她竟然不知足,想爬老爷的床。被大太太收拾了一顿,留了一命就让她嚷嚷出大少爷还有一个同胎姐姐的事情。这事都过去了几年,大少爷却年年记得这个姐姐,往族里送年礼总少不了那一份。
  
  张嬷嬷看大太太的脸色平静得很,接着道:“据那边的消息,三娘日子并不好过,丁萍也跟着受了不少苦。三娘是正月十五的生日,过了年也就十岁了,太太早做打算才好啊。”
  
  大太太闭上眼,心里静了静,“知道了。”
  
  张嬷嬷不再多提,陪着大太太说些京城的趣事儿。丁萍当年和她情谊一直不错,但谁让她去陪了三娘。以后要想过好日子,难。
  
  等到年底之时,齐县姜家得到姜大老爷升迁的消息,整个族里都振奋一番。
  
  只是,姜六夫人乔氏连着几天火气却十分大,丫鬟婆子被罚了一众不说,屋子里的茶具也不知换了几套。碧玉和红玉知道六夫人是为何发怒,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静静立在角落当自己不存在。
  
  两个大丫鬟不敢往前凑,却使了钱财让六夫人的奶娘陈嬷嬷来劝慰。再不缓解夫人这股怒气,最终她俩也得不了好。
  
  陈嬷嬷自从六夫人在姜家当家,她男人和儿女都跟着有了差事。姜家事多油水也多,日子可比在乔家时候好过不少。
  
  等没了外人,陈嬷嬷和乔氏聊些乔家趣事,慢慢进入正题。听着自家姑娘是为什么生气,陈嬷嬷赶紧劝道:“姑娘哎,”她还是用旧时称呼,显得更亲热几分,“不是奶娘说你哟,这姜大老爷升官,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可不是糊涂了啊。”
  
  乔氏生母去世早,家里又有两个姨娘,陈嬷嬷这个奶娘很是护犊子,且给乔氏出了不少主意,压制得两个姨娘在她们面前都不敢大喘气。二人说是主仆,实比母女也不差了,说话也就随意一些。
  
  乔氏歪在榻上,手中拨弄着玉如意,很有些撒娇般生气,“可我就是生气啊。同样都是姓姜,我们却时时想着拍京城的马屁。尤其是那个张氏,鼻孔都长到天上了,我却还得捧着她,如今更是要低三下四讨好她了。奶娘不知道,这族里产业这出息,多少都给了京里,留在咱们家里的都没剩几分!可就这,京城也没说帮咱们多少忙,老爷还是捐的那个小官,连个实职都没有。”
  
  陈嬷嬷心里明白着呢,姑娘这心也是大了,就京城剩下的这些产业,她们在乔家时想都不敢想,不过却还是顺着姑娘骂了京城大老爷和张氏一番。
  
  骂完之后,陈嬷嬷出主意,“姑娘,既然京城势大,那咱们就只能先忍耐了。毕竟这族里的生意也指望京城照顾一二。尤其是强哥儿年纪也大了,以后还不得靠着他大伯才好。至于六老爷的官,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法子。”
  
  乔氏双眼一亮,急道:“奶娘说说看,是什么法子。若是老爷有个出息,我们强哥儿还有大娘才能更有依靠。”
  
  陈嬷嬷凑近乔氏,轻声道:“也不一定做的准,还是听外面传的林家那个官来路不小,这才听了两嘴。你道他们走的哪条路子?”她将声音压得更低,“通天的路子!”
  
  看着乔氏不可置信的眼神,她点了点头,“传的真真的,是宫里马太监的路子,人称马三爷,万岁爷身边很是说得上话,一堆人敬着呢。”
  
  乔氏觉得可靠,太监无根,胆子小的时候小死,大的时候能翻了天。“那得送多少银子才好?要真是可行,我们也走走试试?”
  
  “银子还是小事,听说,马三爷最喜欢小姑娘,十一二正合适,十三四还凑合,再大的就不要了。”看着乔氏长大嘴巴囫囵吞了鸡蛋似的样子,陈嬷嬷当初也表一样情,太监还这么折腾,真是想不到。
  
  “那咱们去江南采买?听说那里最出美人。”乔氏想着,一次多买几个,只要有一个得了那位太监爷的好就行。
  
  陈嬷嬷接着爆猛料,“哎哟姑娘啊,那位爷可不稀罕这样的,听说他最爱闺秀小姐呢,教养越好,性子越端庄,皮子越嫩的越喜欢。”
  
  这是个什么破喜好!乔氏平时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恨不能所有美人脸都烂了坏了才好,可却也觉得这太监爷过了分了。“可真有人送?那得多让人说嘴,都没脸去做官啊。”
  
  陈嬷嬷呵呵一笑,“姑娘哎,想送的人多着呢,有的人别说庶女,就连嫡女都舍得。为了前程,舍一个女儿算什么呢。没门路,不合意,人家马三爷都不要。”
  
  乔氏摇头,“不行,死也不会让大娘去做这事的,绝不。”
  
  陈嬷嬷笑道:“姑娘也忒死心眼,谁说让咱们千娇万娇的大娘去了。族里这么多姑娘,您选一个不就得了。”
  
  很是,乔氏心道,还真是有个好人选替了大娘过去,只可惜小了点。不过,再急也能等个一两年,且得好好谋划。
   正文 赚钱的门路   姜清意还不知道两处姜家都有人惦记了她一嘴, 此时正在和丁嬷嬷的侄儿打听情况。
  
  说来也巧, 丁嬷嬷是大夫人张氏的陪房, 家却住在齐县边上,离县里不过十来里路。当初她自卖自身,找的是县城里最有名气的人牙子。这个人时不时挑着长相齐整的孩子卖到京城, 丁嬷嬷可巧就成了那一批。
  
  姜清意也是最近才知道,京城奴仆多来自直隶,再就是山东, 无他, 距离近,买卖方便。就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多是如此。尤其是太监, 没门路是切了也白切, 所以河间帮人数最多, 一个带一个这么来的。
  
  丁嬷嬷的两个亲侄子, 大狗和二狗。人家这可不是外号, 是正经名字。为了好养活, 村里一堆狗剩、狗蛋、狗头、狗腚的。大狗和二狗相对而言,已经够文雅了。
  
  大狗长相算是周正。“周正”就是你见过你们邻居或你们班里那种长得不丑不俊的人的统一描述。不过个子倒是这蹿得猛,很有山东大汉气质了。
  
  二狗和他哥长得很像, 就是眼距略微宽那么一点点,显得有些憨,性子也确实憨,话也不多。好在有哥哥照应着,不怕有人欺负。
  
  当初丁嬷嬷初回到齐县,就托人到丁家村找过哥哥,才知道哥嫂早两年因病过世,只留下两个侄子。没爹没娘,平日里都是靠村里人赏口饭吃,饥一顿饱一顿,直到大狗能立起来日子才算有了保障。
  
  丁嬷嬷心疼他们,想补贴他们一番,谁知大狗竟是不用。说是他爹临终交代过,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妹妹。当年要不是他生病,也不至于卖了这苦命的妹妹。所以家里为了给爹娘看病,卖了最后一亩田也没去京城叫过苦。大狗更是想着,只要不到饿死的地步,就不能再去让姑姑为难。
  
  再者说了,大狗他们如今日子也还过得,嘴巧能干又会来事,在县里粮铺做了伙计,很得掌柜赏识。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能带着小三岁的弟弟有模有样过日子,也算有些本事了。
  
  最让姜清意佩服的是,大狗这几年不仅没让丁嬷嬷补贴,过年过节还给她们送点生活零碎用品,可真是人品过硬了。这样的人只要有个机会,早晚能过上好日子。
  
  姜清意明明是个老腌菜的年纪,却仗着如今年纪小装嫩,歪头笑道:“啊,大狗和二狗这两个名字好有趣。若你们有个妹妹,难不成就叫小狗?”
  
  大狗挠挠头憨憨笑道:“是呀,就这名字,村里还好多小伙伴羡慕呢。不过俺们自从来了县城做工,掌柜的就帮忙将名字改了。俺叫丁福,俺弟叫丁寿。不过姑娘和姑姑平日里还是喊俺们小名吧,叫大名总觉得是叫别人似的,不习惯。嘿嘿,若有个妹妹,也该叫花花草草,可比小狗好听。”
  
  其实他娘说过,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不像小子要摔打着长大,闺女就得娇养,小名就叫娇娇。
  
  可大狗知道姑娘的身世,虽然出身好,但爹不疼娘不爱的,这么说可不就是戳人心窝子,于是就撒了个善意谎言。
  
  丁嬷嬷这才知道侄子还有这么好听的大名了,笑得很是开心,“好好,长大了就是好,名字也好听。今日让你来,是想着你地头熟,人情熟,帮着我们为今后打算打算。”说着就将如今她们的处境,现有的银钱以及将来的打算简单说了几句。
  
  听姑姑想带着姑娘到丁家村住,大狗有点替姑娘委屈。京城大家闺秀竟然住到他们村子上,可也真够憋屈的。但他年岁大了,见识也多,知道姑娘一时半会难以回京城,甚至这辈子都可能无望。城里花费大,若是长久这么住着,难免银钱上不凑手。
  
  “到俺们丁家村住,是再妥帖不过了。姑娘放心,村子里都是丁家人,善良得很。当年俺们遭难,都是靠村里人救济过来的,都是好心人。就是俺那屋子是个草屋子,一直没翻修,姑娘住着委屈。还是等俺回去重新建个砖瓦房,再请姑娘和姑姑过去。”大狗和姜清意不熟,但为了姑姑,他也是真心实意的。
  
  姜清意笑道:“那可真是要谢谢大狗哥哥收留了。建房子的钱我们出,不能让哥哥破费。”
  
  大狗憨憨笑,“这哪能,姑娘能来是俺们荣幸。何况还有俺姑姑呢,做侄儿的可不能这样没良心,会让村里人骂死的。再说村里讲究先盖房后娶媳妇,俺早就攒好建房子的钱了,正打算这两三年就办好这事哩。”
  
  丁嬷嬷笑着轻轻拍了大狗的头两巴掌,嗔怪道:“嘴没把门的,守着姑娘就说娶媳妇的事,不怕让人笑话。要是姑姑一个人跟你住,自然不客气。不过既然姑娘过去,还是我们出银子的好,省得将来让人说嘴。”
  
  “没事的,奶娘,我这不也正琢磨着攒嫁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狗哥哥,你拿银子帮着盖房子买地,以后都是我的嫁妆呢,越多越好。”姜清意赖到奶娘怀里笑道。
  
  大狗笑得更开心,姑娘脾气好,还实诚,好相处。他实话和姑娘说了这都十月底,土都开始上冻了,并不是建房子好时节。即使建好了,也得经过春天的风吹日晒,最好再经过一个夏天,潮气才能彻底没有。要是赶着住,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他把利弊分析清楚了,等姑娘决断就是了。
  
  姜清意并不着急搬到村里,她还要缠着徐驰学好多东西来,走早了可不行。现在着急的,是买地赚钱的事情。
  
  大狗听了她的想法后之后沉吟片刻后才道:“若是想稳妥,还是像姑娘说的,买地好些。小的当初到粮店当伙计,为的就是有粮才能吃饱饭。别的店过年过节发钱发物,我们店里可以直接发粮食,这可比拿来钱再买粮划算多了。尤其年景不好的时候,发钱有什么用,还是有粮食才最实惠。”
  
  他是饿过的,最知道粮食的珍贵。“姑娘还小不懂得种地的事情,姑姑兴许还知道些。就说这两年,年景不太好,不大不小的旱灾,没存粮可不好过日子。就因为旱,过不下去卖地的比往年要多,地价也降下来一些。趁着这时候,买些地,不论是租出去,还是将来再买,都亏不了。”
  
  这些道理姜清意也懂,啥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如买地可靠。她就笑道:“大狗哥哥说的是,你帮着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地,地价多少,帮着买一些,以后还少不得麻烦你帮着打理。手头存多了钱也没有用,能买地就买地吧。奶娘是我最亲近的人,你们也就是我的亲人,以后这些事少不了还靠着你们。”
  
  大狗笑得很开心,他这么多年虽然第一次见姜清意,但每次见姑姑必聊起姑娘如何如何,早就当作妹妹看待。当下也不见外,笑道:“好,俺就照姑娘说的办。”
  
  姜清意又将金包银首饰拿给大狗,想请他到妥当的当铺里当成银子。如果随便个生人到当铺,被宰的几率炒鸡大,有个熟人比较靠谱。
  
  大狗将首饰看了看,摸摸头道:“俺说下俺的看法。这首饰分量很足,得有个斤半,但没什么花样,到当铺里当不出多少银子。要俺说,不如直接卖给首饰店,他们反正也要进金子银子做首饰。俺认识金玉阁的一位老师傅,他为人可靠,给的价肯定比当铺要强。”
  
  发现宝了,姜清意真是佩服大狗的交际能力,连珠宝铺子的师傅都能认识。“行,都听你的。还请帮着问问师傅,他们那里需要首饰样子不?”
  
  姜清意自认为前世对首饰还是有一定研究的,绘画能力也拿得出手,弄几个花样子卖卖还是没有困难滴。会画一点漫画就敢说自己绘画能力强,小姜童鞋也是脸皮不薄。
  
  古代首饰讲究很多,至少姜清意到故宫珍宝馆参观的时候,分类十分复杂,重点是用料足、做工精细。但有一个问题,样式都大同小异,不是特别出彩。当然啦,也可能好首饰都去了台北故宫,还可能藏于民间,这个就不是她去研究的啦。
  
  如果金玉阁收首饰图样,她能赚点就赚点呗,又不费多少事儿。
  
  大狗想了想,“他们自己有图样师傅,但也会从外面买。要是能新颖好看,肯定会有个好价钱。但凡敢开首饰珠宝铺子的,都背后实力不俗。这个金玉阁也是,听说州府等地都有铺子,一个好样子能帮他们赚不老少钱呢。”
  
  姜清意觉得,凭自己的能耐,应该能卖图样赚些钱。这下子又有地,又能赚钱,未来之路真是金光闪闪那。好吧,她就是这么迷样自信。
   正文 徐驰的身世   等忙完一阵子, 姜清意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没开始新学习, 简直太浪费时间了。于是, 她就兴冲冲摸进药堂,寻她帅帅的徐哥哥去了。
  
  药堂里只有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见到姜清意, 也都认识,东家介绍过了,这是妹妹么。
  
  “姑娘, 您来这里可是要抓药?这等小事, 派个丫鬟来就是,还劳您亲自来一趟。”掌柜的满脸是笑。
  
  姜清意撇了几眼药堂, 规模不算小, 光门面这里就有几十平, 何况库房什么都在后面院里。只是, 和想象中不一样啊, 她顺嘴也就问了, “咦,这里怎么没有病人,徐哥哥又在哪里坐诊?”
  
  掌柜有点懵, 但还是认真道:“姑娘,咱们这里是药堂,又不是医馆。咱们只卖药,不看病啊。”
  
  姜清意更懵,徐哥哥顶着小神医的名头,竟然只卖药不看病,这不是浪费人才么?“那徐哥哥人呢?”
  
  “东家在书房吧,小的也不是十分清楚。”这个下属也没必要盯着主子的行踪,只好猜到。
  
  姜清意又摸到书房,果真,可徐哥哥竟然在作画!这是个什么节奏,不是至少应该看医书么?
  
  徐驰看了看凑过来的大脑袋,不理,继续作画,到完成方笑,“怎么突然想起来这里了?”说着仔细看了看姜清意,嗯,胖了些,脸色红润很多。还是小孩子好,就算生病一场,好好保养,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又活蹦乱跳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盯着我做什么啊。”姜清意看徐驰一边看她还一边点头,好奇道。
  
  “没什么,瘦了。”徐驰一本正经答。
  
  啥,瘦了?简直不要活了!本来就瘦的两腮都塌陷,这再瘦比非洲难民还皮包骨头了。
  
  徐驰看着小姑娘一脸惊恐的样子,哈哈笑道:“骗你的,你每顿吃肉喝汤吃的那么欢实,怎么可能瘦?”
  
  姜清意怨念地看了徐驰一眼,明明外人眼里挺严肃一人,怎么那么喜欢奇虎她,真是的。算了,咱其实真实年龄比他还大,不计较。
  
  “徐哥哥,你为什么不坐诊那,不是神医么?而且还可以赚钱呢。”先满足一下好奇心。
  
  徐驰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自己,好笑道:“没什么,我已经出师了,就不打算再坐诊了。再说,我又不缺钱,卖药一样赚钱那。”
  
  姜清意深觉这位神医太懒,又或者因技术不过关,所以不打算出来招摇撞骗了?不过她可不敢这么问,只能追着师门问问了,是什么师门啊,规矩这么奇特。
  
  徐驰本不打算和外人说自家师门的事情,但看着姜清意童鞋的星星眼,就满足一下小姑娘的强烈求知欲吧,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大事。
  
  徐驰师门很正常,名医收了几个徒弟,没什么派别,一代一代传承就是了。
  
  但徐驰的师傅比较怪,定了一个出师规矩:必要医治一百人,伤风中暑类的小病治好了也算,不必非得大病奇病;还必要给一百个人下毒,奇毒可以,巴豆蒙汗药也没问题,重在下的过程。要说毒再厉害,你没能力给人下,也白搭不是。
  
  特此声明,医一百人,毒一百人,不等于二百人哟。也可以先毒再医,很划算哒。当然啦,也不能逮着一个人下一百次毒再解一百次,万一你是欺负脑袋不灵光的人呢。要知道,师傅是有良知滴,有底线滴!
  
  姜清意深以为此师傅受过不正当刺激,才有这变态条件。救人就得了,还要练习下毒,莫非不是名门正派?以后要狗腿行事才行,别惹了徐哥哥或师傅谁谁的,被灭了口是小,毒个半死不活就哭死了。
  
  “徐哥哥,那你有没有干过先毒再医的事情啊?”姜清意眼神里满满都是:哥,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徐驰狐狸眼一笑,“自然。”看姜清意下巴都要托不住了,深笑,“就那个知府家小妾,皮肤溃烂,没人治的好那个。哦,不怪哥哥我,是她先纵马行凶,把一个小孩子踏伤还只扔了十两银子不道歉,我这是行侠仗义啊。”
  
  哦,原来徐哥哥一战成名,不,是二医成名的两个案例就是这么来的啊,妹佩服。
  
  等讲个七七八八,姜清意童鞋越发觉得自己来拜师学艺是十分正确的。学医自保,学毒简直可以无敌啊,必须学,下死命学。
  
  “徐哥哥,你还收徒弟不?看我资质如何,有没有天赋异禀什么的?”脸皮厚,吃不够,姜清意深得真传。
  
  徐驰被吓了一跳,合着你是想拜师?忙摇头,“不行,不行,收徒弟太累,还没有好处。”他好不容易才轻松下来,教徒弟容易么?傻子才干这么费劲巴拉的事。
  
  姜清意万分受伤,天,我这么一个伶俐漂亮还不怕吃苦受累的好姑娘,合着你竟然还要好处,还不想教?简直是见了鬼了!嘟嘟嘴,不开森!
  
  徐驰被她那表情逗得止不住笑,摸摸她的狗头,“好啦,好啦,你要愿意学也可以,只是不用拜师。这份本事没个几年十几年学不出来的,教你点皮毛玩玩就好啦。”
  
  竟然不让我拜师,本来还想搞点师徒恋什么的,虐恋情深多荡气回肠。怨念哟!
  
  “好吧,徐哥哥,我会很认真学哒,你放心吧。如果学医太难,你也可以先从学毒开始教么。”姜清意觉得,学医么,会治个头疼脑热就管够了,还是学毒好玩,看谁不顺眼,来一发毒,多立竿见影的报仇本事啊。
  
  现在的孩子真是……徐驰深以为孩子一代比一代难教养。“你个熊孩子,不许随便害人。毒医不分家,没什么先后学,教哪儿算哪儿吧。还有,以后叫哥就行了,不用加个姓。当我是你亲哥吧,反正我也没有妹子。”
  
  徐驰以为这是对姜清意好,可谁知被发了妹妹卡的姜清意内心森森受到十万个值的伤害。不能师徒虐恋情深就罢了,连个养成青梅竹马什么的都不行,简直了!
  
  是,现在她站直了也只到徐驰的腰,但咱心是老的啊。这个哥哥,年纪好,大叔级很安稳。还会门手艺,越老越值钱的那种手艺,养家糊口妥妥的,还是过得不错的那种。最关键的是,帅,不是一般帅,就算没有其他任何优点,凭这一点也值得嫁了。
  
  可是,竟然成了妹妹,好残忍。姜清意幽怨道:“哥,别看我现在小不起眼,等我长大成了倾城倾国大美女,你就等着后悔吧。再者说了,为么这么对我好,还当亲妹妹待?”
  
  姜清意自以为是大美铝,可在徐驰眼中,她看上去跟七八岁那么大,得多变态的人才能心生其他想法啊。徐驰心中早笑抽抽了,还倾国倾城,妹妹啊,这个一般从小就能看到大,突变的可能性不大的。虽然你样子难看不了,但也就是倾个县的水平了。
  
  而且,徐驰对姜清意好,不是因为她可爱伶俐,也不是因为她可怜。要知道,这世上可爱可怜的人多的是,但只有这个女孩和他遭遇一模一样。
  
  “告诉你也没什么,因为我和你一样,一出生就被说成是克父克母。你是因为身披‘一身孝’,而我是因为长了牙。你还比我幸福一些,只不过是被送到这乡下受苦。而当年,我母亲却连受苦的机会也不给我。要不是我师伯一时不忍救了我,我连活的机会都没有。”这些话,还是说开了,不然只会让小姑娘不安。
  
  姜清意暗叹,“一身孝”不过是身上胎膜未褪,长了牙,估计是孕期补得太好,在现代都是很正常的事,到了古代就被说成克父克母,真是愚昧那。
  
  徐哥哥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其实心里应该也很苦吧,被父母抛弃怎会不苦。原主就是在痛苦中死去的,她不是原主,所以才不痛。
  
  姜清意走过去将他抱住,“哥,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是彼此的亲人。”
   正文 学习新技能   姜清意以为徐驰能伤感一会, 可不过一瞬, 这熊哥哥就欺负她!
  
  笑话她字太丑!哥, 你妹子只学了《三字经》、《千字文》,而且是认字而不是写字啊。现在写成这样,一个字是一个字的, 已经是奇迹了,不夸奖就算了,还笑!
  
  其实她前世还是学过毛笔字哒。八零后应该都知道, 当年小学四五六年级都开设毛笔字课, 每周一堂。姜清意童鞋十分努力,还专门参加了个学习班, 每月四个课时, 不过就学过那三年, 之后就没了兴趣, 完全没有再练。
  
  人生一大憾事:没长前后眼那~~若是当初知道要穿越, 怎么也要坚持写大字, 再学点古筝古琴笛子等等乱七八糟才艺,这才能混个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哪像现在,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四分之三文盲, 难怪没有吸引力。
  
  虐了一会妹子,徐驰觉得内心平衡了,温柔笑道:“听说你让你奶娘的侄子帮着到村里建房子,还打算买些田地?”
  
  姜清意对帅哥向来没有抵抗力,也是瞬间就忘了被奇虎过,温顺笑道:“是呀,总不能一直赖在哥哥这里。而且,哥哥之前一直游历来的,以后你走了我住哪里呢,不如早作打算。再者这些年手头攒了点银子,想着还是买些地好,钱生钱,即使少,也总比白放着强。”
  
  哥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竟然一无所知。天,浪子的人生她果然不懂。
  
  徐驰早就觉得她有时候像大人一样懂事。不过也是,谁在那样环境下,都会学着长大。摸摸她的狗头,“嗯,真是好孩子,这样做很对。买地比什么都强,总也不会吃亏。只是来钱太慢,若是你愿意,咱们就合伙做药材生意。我早就考察过这里的土地和气候,很是适合种金银花、大青叶,虽然不是很贵重,但胜在用量大,也很有赚头。”
  
  他看姜清意摇头,就接着道:“别说拒绝的话,既然当了兄妹,总要来点实在的。反正我也是要做这个生意,就让你入个股,多少以后也是个依靠。我特意打听了一下,你那奶娘的两个侄子都是可靠人,又是本地人,拉进来一起帮咱们做事,反而比我自己找人强。这样就不是只帮你了,你也帮到我了不是。”
  
  姜清意真的很感动,同命相连的人多得是,可她却是最幸运的那个。遇到徐驰这个哥哥,是她的幸福。
  
  也不再矫情,姜清意点头答应。只可惜,哥哥能帮她良多,她却没能力帮助哥哥。哎,谁让以身相许人家不愿意呢,好郁闷。
  
  徐驰拿她当妹子,就又道:“还有建房子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即使以后你不住,也可以给奶娘侄子住,这也是一份恩情。你奶娘在那种情况下还待你忠心,很是难得。不过,我这几年打算一直在这里呆着,反正在哪里呆也是呆。你也先别去村里常住,还是跟着我学些本事吧。就你这出身,却什么都不会,以后要万一真回京,那才真是灾难。”
  
  这是真为她考虑以后了,姜清意有点想哭,丢丢~~其实徐哥哥说得对,如果她回京,却无知无识,还不如留着在小地方呢,省得让人嚼吧嚼吧吃了。而且,即使留在这里,多学本事总是好的,总有用上的一天。
  
  她重重点了点头,“嗯,都听哥哥的。”
  
  之后姜清意童鞋在又被摸了几把狗头虐了几回后结束第一次课程。
  
  从此,她开始了上午识字、写大字,下午学习药草的苦难历程。说苦难,因为徐哥哥总是很开心的让她亲自尝试一些药草,结果当然是各有各的痛。
  
  就在这么紧张的学习过程中,姜清意童鞋竟然还要抽空学习女红,简直不科学。她这才发现,奶娘原来也是个教学狂魔,和哥哥一样一样哒。
  
  好在,成果丰硕,很快姜清意童鞋就做好了一个荷包。第一次成果当然是要送给大恩人徐哥哥啦。
  
  徐驰脸僵了那么一下下,花样做工略奇特啊,不过很快温油笑道:“呀,第一次做荷包就这么好看,很难得了。青底银色纹,配色还不错,这水纹也很有创意,比一般的花花草草更简单大方。”
  
  哥,你真是好人,就这宽窄不等的针脚,还有这棱棱角角的水波纹,你竟然能看出好看来。哥,其实你是我亲哥来的吧,姜清意心里好感动的说。
  
  奶娘自从知道徐驰的身世,而且和自家姑娘认了兄妹以后,更是待他像神明一样敬着。
  
  这不,才几天就已经是第三身衣服了。虽然布料是徐哥哥库里的,但奶娘也太热情了,让人吃不消啊。
  
  姜清意悄悄提醒了一下丁嬷嬷,“奶娘,你这也太明显了。哥哥身世并不想让人知道,只咱们清楚就是了。你这样,让他该不自在了。”
  
  丁嬷嬷笑:“姑娘哎,你才是多想了。咱们住人家的房子,吃人家的饭,人家又认了你当妹子,还教你艺术和识字,这得多大的恩啊。我这点都不够报恩的,哪里会让他想偏了,想到身世可怜什么的上去。”
  
  还是旁观者清,姜清意是心虚了才会多想。好吧,就这样吧,奶娘热情就热情吧,过一阵子估计就好了,挺好。
  
  学习,大家都懂的,再好玩再有趣的东西,要想学好,那都必须是一个受虐的过程。虽然老师是一个炒鸡大帅哥,可是,那不代表过程就会好受多少。何况,那个帅哥还是个教学狂魔,严肃得不要不要的。
  
  还好,这位教学狂魔哥哥还没有丧心病狂,还能每十天空一天,让姜清意童鞋喘口气,要不累死苦死算谁的!
  
  姜清意觉得今天天气好好,天蓝蓝的,太阳暖暖的,空气甜丝丝的,这样的好天,不出门一趟多可惜。
  
  “奶娘,这九年来,我都不记得出门逛过街,你不觉得这样好惨吗?咱们出去玩好么好么?”姜清意内心一把年纪却越来越会撒娇,赖在丁嬷嬷怀里不下来,脸皮也是不要了。
  
  丁嬷嬷被缠的早就答应了,这里又不是京城,民风宽松得很,别说姑娘就九岁,就是十九岁都可以出去随便逛。不过,自从姜府出来,她也是越来越松快,有心逗着姜清意玩儿,遂笑道:“哎呦姑娘,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宽松些,也不能过了啊。要是在京城,别说九年没逛过街,就算一辈子没逛过街的都有哩。”
  
  姜清意一副奶娘你别骗我,我可不是小孩子的样。且,还七岁不同席,咱们都和哥哥同席过好几次了,隔几天就在一起吃个饭,当我傻子转眼就忘了呢。还有京城,那是前前朝,这都多少年多少代没这么严苛变态的规矩了。哼,奶娘你不许骗孩子玩。
  
  丁嬷嬷被姜清意的样子逗得开心笑起来,“好好好,今儿咱们出去,姑娘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一般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那也是骗人。就她们那点钱,也就是只逛不怎么买的那种。
  
  丁香见事情成了,忙举手报名,“姑娘,带上奴婢去呗,奴婢可认路了。”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很委屈的样子。
  
  丁香老幸运了,真正的主子徐驰压根不管她,丁嬷嬷又觉得反正不是自家丫头,多管也不好。就这样轻松自在的当着丫头,幸福啊。
  
  姜清意小手一挥,“都去,给一刻钟时间准备,出发。”
  
  齐县虽说千年古城,但规模一直大大小小不稳定。如今,这规模并不算大。当然,这年头一个县城人口就那么些,能有多大啊。
  
  县城主街道就四条,自西向东有太公街、桓公街两条,自南往北有稷下街、管仲街两条。其他就是绕着这四条大街的一些小巷子。
  
  太公、桓公、管仲,名人么,大家应该都知道。稷下,取自稷下学宫,据说是世界上第一所由官方举办、私家主持的特殊形式的高等学府,“百家争鸣”就这么来的。姜清意私以为,这里既是学习的好地方,又是像各大论坛一样一贴成名、一骂成名的好地方那。其实古人的智慧也是高的不要不要的。
  
  丁香是当地人,带路还是很熟滴,笑道:“姑娘,咱们这里大店铺都集中在管仲街上,今天要不就先逛这里吧,那里可繁华了,各种首饰布料成衣什么都有。”
  
  姜清意心道,哦,管仲大人,您现在是管商业这摊啊,为您点个赞。“好,就这么办。”
  
  其实,今天姜清意还真不是纯粹胡闹来玩的,她也是为了观察一下哪些商品能畅销。万一以后有钱了,能做点买卖呢。
  
  她的第一站,还是选择了先逛逛金玉阁,先知道流行的首饰样子,才能超越不是。
  
  她们三人刚进店门,就想撤了,无他,姜清莲童鞋在。逛街这么大的事,竟然没看黄历,我嘞个去。
   正文 反应小差手   从来不找事, 遇事不怕事, 这是姜清意的一贯优良作风。
  
  她带着丁嬷嬷和丁香径直走进店里, 从最外侧慢慢欣赏各类首饰。嗯,反正姜清莲没看见她们,她也可以先假装看不见嘛。好怂~~
  
  金玉阁虽然不是两层小楼, 但胜在够大,貌似旁边还带着雅间。店里掌柜虽是男人,但具体服务客人的并不是店小二, 而是几个小娘子, 穿着清底粉花松江细布衣裳,很是清清爽爽。
  
  姜清意她们一进店铺, 就迎过来一个小娘子, 热心又不聒噪地为她们介绍这店里的新首饰。不过, 姜清意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 从外侧慢慢往里看。
  
  外侧这里摆设的多是绢花、珠花、银簪子、小步摇之类的, 虽然也精致, 却不贵重。姜清意看起来就忘了应该警惕哒!
  
  直到姜清莲走近了,她才在丁嬷嬷的提醒下记起这里有个仇人那。姜清莲是家里的老大,一直受宠无比。即使后来有了弟弟, 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当老大当惯了,总是爱欺负欺负人,自家弟弟是不行的,娘亲不让那,还好有个京城来的小可怜,就她了。
  
  原主从小到大没少受这大小姐欺负,除了忍,没别的办法,谁让吃人家饭,受人家管呢。
  
  普通级别的像是“你天生克父克母”,“你是扫把星”,“你赖在我家要饭吃”之类的幼稚骂人语言。再就是身体上的攻击了,让丫头拿虫子吓唬啦,时不时使个绊子绊倒啦,弄脏衣服啦。都是幼稚小孩子手段,但对于年幼的原主还是挺打击的。
  
  不过,现在姜清意可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家伙了,谁怕谁呢。
  
  见到姜清莲过来,她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脸上还是甜甜笑道:“大姐姐好。”只可惜学艺不精,不然就这会面对面的功夫都能让她下八回毒了。
  
  她这大姐梳着两个小发髻,戴着两支金珠为蕊的珠花,上身穿银红色绣金芍药绫罗小袄,下着银色十二幅裙,很是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
  
  最最关键的是,姜清意个子只到这位大姐姐下巴位置,差了整一头,好没有气势。明明只比人家小一岁,个子却矮了这么多,真是沮丧。
  
  姜清莲不管在家里什么样子,此时还是很有几分姐姐样子的,同样甜甜笑道:“好巧啊,三妹妹,今日竟然能在这儿见到你。前几日娘还念叨你的,说不知你的病情如何了,很是牵挂,想着过几日就去看你的。看妹妹这面如胭脂的漂亮模样,当是已经大好了。姐姐回去就禀告娘,一定早早去看妹妹。”
  
  天那,姜清意和丁嬷嬷同时觉得天上一定下红雨了,不然就是刚才来了个炒鸡大雷劈了这位大小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这么会说人话了呢。
  
  画风转变太快,姜清意完全懵了,万万没想到么,只会配合着姜清莲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呜呜,就如你对面走过来个人,一瞧,哟,仇人,好,必须干架。你正在掳袖子准备着呢,对方突然抱拳问好,从天气问到衣食住行再问到兴趣爱好神马的,最后还要请你吃饭喝酒!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
  
  于是,你很有种闪了腰的感觉,憋气都能憋死。姜清意就是这种感觉,她脸上的笑都快僵了,却只能硬装!不然呢,难不成先出手骂架干架不成,太幼稚,太无理取闹了。
  
  当然,姜清莲也不是真与她交好,说了一会子话也就离开了,只留下傻傻呆呆的姜清意。
  
  事后,姜清意深恨自己反应不够机敏,简直是吵架界的耻辱。最糟心的是,她都老帮菜一棵了,对手才堪堪十岁,竟然还能战败,也是够了。
  
  不知看官你有么有过这种感觉,每次和人家吵架,总是像傻了一般,不知如何回应。晚上回到家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我应该这样回、那样答,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就为这一点屁事,能晚上反复回想半个月的!
  
  丁嬷嬷瞧着自己姑娘嘟嘟的小嘴,红艳艳还怪好看的,嗯,吃好了就是身体棒。不过,还是记得安慰,“姑娘,刚才你跟小大人似的,还挺有模有样的,很有好妹妹的样子呢。人都走了,要不要继续看首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姑娘长大很多啊,原先见了大娘只会低头喏喏不敢说话,现如今还懂得应付,进步很大么。
  
  姜清意若是知道奶娘对她评价这么高,该哭死。
  
  看,凭什么不看。刚才简直不够虚伪客套,回去好好练,下次再战必定好好表现!这会子先干正经事儿吧。
  
  一个小娘子领着她们好好看了各类首饰,并着重介绍了最新最流行的样子。她也是见姜清意虽然丫鬟婆子略少,但胜在衣服料子很不错,而且和姜大娘子很是认识,应该也是出身不错,能买得起好东西。
  
  “姑娘,咱们店是齐县最好的首饰店了,在州府京城都有咱们的铺子。咱们店还专门请了京城和江南名家设计样子,那可是独一无二的。您看,这是咱们店这个月最新样式的金雀簪,是从江南传来的,很是受大家小姐喜欢。这是前天刚出的星月小银镯,是刚从京城传来的,很适合姑娘这个年纪用……”巴拉巴拉一堆,安利起来很有一把刷子。
  
  姜清意看人家卖力讲了半天,样样色/色都讲到,很不好意思像前世一样只逛不买,便给自己买了两个珠花,给丁香买了一支绢花充数。再贵的,她舍不得了。
  
  她这里逛了半天,姜清莲却早早回了家,和六夫人说起遇到她的事情。
  
  “娘,你不知道,这三娘那个臭丫头如今竟然发达了一样,除了她那个奶娘,竟然还带着一个丫鬟。还金银首饰、绫罗裹身,带的金锁比我的都大,身上那料子是今年冬天最时兴的,并不是陈年老样子。那个奶娘穿的是棉布衣服,却比绸缎还光亮,真是不像话。还有,那臭丫头竟然白白胖胖了许多,扎着两个小包包头,活像年画娃娃,哼。”
  
  乔氏看自家姑娘这吃味样子,教训道:“娘怎么教导你的,以后别和她冲突。如今让她嘚瑟,总有吃苦的时候。你且忍忍吧。”
  
  姜清莲点了点头,撇撇嘴,“知道呢,今日我和她说了好些亲近话,当了次好姐姐。不过她虽然比原来强些,却还是有些呆傻,缺心眼一个,没什么好聊的,闷得很。娘,你总说以后有她苦头,还说都是为了我,可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也不告诉我。”
  
  乔氏虎着脸道:“小孩子家家别打听,过两年自然让你知道。”
  
  姜清意这边也回家向大人寻求安慰去了,找着徐驰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哎,哥,当时我怎么那么楞,应该比她更虚伪更会装才对,真是要气死了。”
  
  徐驰看她气鼓鼓的小脸比包子还园,心里暗笑,口中却道:“你还小嘛,原来还一直关在那小院子里,以后多见识见识各类人就好了。哥教你个绝招,以后遇到这类虚伪客套的也好或者吵架的也好,若是当时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微微笑表示出好涵养就好了,再惹急了就低头不语,过后再找补就好了嘛。”
  
  姜清意好奇道:“哥,你是不是经常让人堵得说不出话来,事后找补?”
  
  徐驰跟看小傻瓜一样看她,“你哥我是什么人,竟然还需要事后找补?我这好手艺,当时就解决啊。”
  
  啊嘞嘞,一言不合就下毒,哥,你这样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