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楔子 【楔子】 手术结束后的第二年,容雪回到家乡。 北方浅冬的风灌进外衣,依旧是多年前冰冷的苍烈味道,她裹了裹衣衫,胸口浮起的疼痛,提醒她这里曾经被开了一个洞,剜出了她的半生。 老地方变化很大,百利红广场被拆了,变成了正在筑起的灰白色的楼体,后身的菜市场也不见了,唯独十三中对面的书店还在,门口的那个风铃,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 走进书店,还是记忆中逼仄昏暗的过道,两旁木质的书架上紧密林立的书籍漫着纸香。角落里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已经不再是当年红极一时周杰伦蔡依林,换上了一张张陌生而精致的年轻男孩的面孔。 她走到柜台小心的问老板有没有有关辛晨的杂志。老板推推眼镜看了看她然后摇头皱眉,说,从他出事以后都好长时间没人买他的东西了。 坐车到市中心的图书馆,她在报刊阅览室找出了所有当年关于辛晨的杂志报刊,不想放过有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抽出其中一本杂志翻开,靡丽光影映着,照片上的人应该是艺术性的极致,精致的五官是无与伦比的神作。英挺鼻骨,眉目清泠,眼中却蜿蜒着惊心的华丽,在角落生长成了狂烈绽放的花,是潜伏在深夜的魔,蛊惑人心。 那绝伦的眉眼,曾惊艳了整个巴黎,也惊艳了她的半生。 照片上的人突然和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合。 回忆一旦触及那段时间,身体各处就像突然被拉扯着,飞速直奔十七岁那年的冬天。浑身的毛孔都沁入了冰冷的痛感。 她似乎又看到那个少年,欣长的身体在北方苍寂的雪地里,仿佛被白色的火焰烧了起来,眼里是暗光迷离的星尘花海,孤独灿烂。 他叫辛晨。 正文 第二章 她跟这个哥哥绝对有点孽缘 焦灼的九月,傍晚烈阳已经开始西下,浓稠的橙光像脉脉的河流,灌满了密密匝匝的街巷,电线上落着一排排麻雀也是昏昏欲睡的慵懒。 那天是高二开学第三天,容雪补完课骑着车回家,到家跟前时,发现家里诊所门前围着一群打扮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她赶快刹住自行车,靠边锁了,跑过去看。 不出所料,她哥哥容城正在人群中央,坐着个小马扎凳,手上捧着一块西瓜啃着。看见容雪,他笑的格外明朗,挥挥手跟周围大伙说:“我家富贵儿回来了,你们都散了吧。” “城哥那我们走啦?”那些小伙人手一块西瓜,各自走了。 容雪皱眉看着他:“你这又哪招的一帮不三不四的混混?” 容城接着埋头啃瓜,含糊不清道:“你好好学你的习,管那么宽干嘛。”说着递给她一块瓜:“你也来吃一块,可甜了。”他身上的穿着一条黑色背心,已经开始趋向成熟的身体线条显露无疑,精致性感。黑色短发根根竖起,那张已然英气逼人的脸带着浓烈贲张的野性味道,好像一举一动都会带动空气中燥热的因子,像是耗不尽的光热源头,很是耀眼。 他一只手捧着瓜,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不仔细看并不会觉得奇怪,但容雪是谁,从小到大,容城满肚子花花肠子在她面前不过是小学生加减法,他动个手指头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冷着脸二话没说,把他那只手从背后拎出来。 容城突然就喊起来:“哎哟哎哟疼啊祖宗!你轻点轻点!” 容雪往他手上一看,一颗心险些没吓的从嗓子飞出去,接着就瞪眼惊声喊了起来:“你这、你这怎么弄的呀!咱妈知道吗?!” 容城腾地从凳子上蹿起来,把瓜扔到一边,捂着她的嘴,小声说:“你给我小点声!妈在屋里给人扎针呢!你非喊得十里八村都听见!老爷子要是知道,我又得挨抽!” 容雪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扳下来,狠狠瞪他一眼,小心翼翼拿起那只伤手打量着:“我说容建军,你还能藏哪去?大热天的你还能戴手套?” 那只手刚刚缝过针,他早早就把包扎的纱布拆了,他说嫌热。容雪差点被气吐了血。 那伤口从虎口到手背,有个十厘米多的裂口被缝合起来,紫红色的伤口在热气里好像还透着血色的湿润,像只红色的蜈蚣趴在手背上,触目惊心。 容雪自己觉得她上辈子跟这个哥哥绝对有点孽缘,否则这辈子不会跟他操那么多闲心,从小到大她就一直看着她这哥哥惹事生非。小时候是孩子王,最多是把邻居家小孩的裤子扒了扔到江里,害人家穿着裤头在江边哭,长大了升级成了混世魔王,在这一带好几个学校里都是有名的选手。 校里的男生对他毕恭毕敬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学校里很多女孩都爱他爱的要命,上个学期还有个高年级的学姐为他割腕进了医院,搞得整个学校都轰动了,可惜作为他的妹妹的角度,并不觉得一个像个混混不怎么学习还总打架的男生有什么好帅的。 她通常叫哥哥容建军,因为容城生日是八月一号建军节。容城给容雪起的外号更难听,叫富贵,因为小时候容雪不叫容雪,叫容华,是奶奶给起的名字,奶奶觉得这名字特贵气。容城就开玩笑说,还容华呢,怎么不叫富贵儿呢,荣华富贵嘛。 从此这外号算是成了,加上家乡口音特有的儿化音,读成了富贵儿,听着格外喜庆。俩人小时候没少因为这打架。 后来容雪实在不喜欢容华这名字,林月容就带她去改了名叫容雪。可是富贵儿这个外号算是落下了,这二位一个建军一个富贵,每天叫的好不欢乐。 容雪气哼哼的把伤了手的容城拉进门,林月容正在一楼给患者打吊针,问容雪怎么回来这么早,她没敢说自己没上自习课,拉着容城就跑上了二楼。 正文 第三章 移植个猪脑也比你学的好 容雪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本说容城,她虽然没那么叛逆但也不爱学习,成绩始终差的要命,用容城的话讲,移植个猪脑也比她学得好,可惜猪不愿意跟她换。容雪想想就来气。 她拿好药水和纱布胶把容城拉上了楼,家里是个小二楼,一楼是诊所,二楼自己家用。楼梯右手边是一个走廊,走廊上一排门分别是爸妈住的房间,容城的窝,和容雪的闺房。再往里面的两个房间,已经当做了放药品和杂物的仓库。 把容城推进自己房间按到床上:“我来给你绑一绑你的猪爪,天这么热,小心感染,到时候就成毒猪爪了。” 容城举着手躲:“不行不行,绑着纱布老爷子一眼就看见了。” “爸早上就出差了,你这一天耳朵长哪去了。”她扯过他那只伤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打开药水小心仔细的涂。然后声音放缓了些:“别乱动,疼不疼。” 容城看着妹妹的头顶半晌没说话。 夕阳暖红色光像河流涌进了房间,从他们身侧溢过来,染在他们身上,他们相对而坐的模样,像副淡淡的画,和暖静好。 “富贵儿,我16号就去北京报道了。” “哦,”容雪没有抬头,用纱布缠上伤口,声音轻和:“东西收拾好了么。” 容城笑着捏着容雪的脸晃了晃:“收拾好了,你呢,就好好学习,别让妈操心。” 容雪拨开他的手,揉着脸很不满:“你把我脸都掐大了。” “你这是专业碰瓷儿啊,你自己肉多还怪我掐?”容城抬手摸摸她茸茸的脑袋:“算了要走了不跟你抬杠,以后我找人在这边照应你。” 容雪撇嘴:“就你那群人,我谢谢你,饶了我吧。” “你是不傻,他们我不放心,我找的人肯定和你意,就怕你乐的起飞,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容雪动作顿了顿,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别告诉我是我大天使。” “嗯哼,过两天我请他吃饭,你一起来。”容城笑的意味深长。 容雪一头扎到容城胸口,他哥差点被她铁头功撞到吐血:“啊啊啊啊啊!你是我亲哥!啊啊啊啊啊!” 容城哭笑不得,又摸了摸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别乐的这么早,我记得你开学那天摸底考试来着吧?今天发成绩了吧?” 她一听此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靡了,肩膀严重下垂,小声说:“我正想跟你商量呢,你再帮我个忙好不好啊哥。”她抬起大眼望着容城,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尽量显得可怜一些。 容城赶紧摆手:“快别,你一这样保准没好事。说吧,这次考了第几。” 容雪故作伤感的叹了口气:“虽然不如人意,但总也算进步了点,这次第七。” 容城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倒数吧?!” 她疼的用力揉头,委屈道:“我也没说是正数啊。” 容城照着她脑袋又嘣嘣的弹了两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不是答应过我会进步吗?上次倒数第十,这次倒数第七,这叫进步了?你在逗我?” “哥,”容雪抓着他胳膊摇了摇:“哎哟哥,你别生气,我下次肯定努力,我发誓,你就再帮我签一个家长签字吧。” 等了接近十秒,发现他不为所动,容雪决定放弃动之以情的策略了,她放开他的手,两臂抱在胸前,淡淡道:“好啊,既然你这么顽固,我们也没有再谈判下去的必要了,你要是不答应,咱妈立刻知道你初中就开始早恋的事实。”容雪收拾好东西慢悠悠走出去,边下楼边耀武扬威的说:“妈,我想给你讲故事,你听不听啊。” 容城在原地懵了几秒钟,然后一个箭步追出门去:“好妹妹!好妹妹!我签!我签还不行吗!” 楼下几个正在静点的病人和林月容齐刷刷抬头看着楼梯上撕扯的兄妹俩。 容城看见大家在看,懵了一瞬,然后摸着头干笑说:“妈,你在呢呀,哈哈。” 林月容收拾着手里的静点工具,笑说:“我不在这能去哪呀,你刚刚说签?签什么?” 容雪在林月容背后慌了一小下,马上接话:“妈,刚刚他惹我生气,我让他给我道歉,他刚才说自己欠呢。” “对对!”容城接过话,干笑:“我刚刚说,我欠我欠,我俩闹着玩呢妈。” 林月容笑:“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但你别总惹你妹听见吗,她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容雪得意的很,在妈妈身后挤眉弄眼的气他。容城压抑一肚子的火气,表情僵硬的干笑两声:“放心吧,我跟她好着呢。”好着呢三个字,说的是咬牙切齿。 正文 第四章 那一晚漫长的像穿越了四季 自从听说容城要嘱咐大天使照应自己,容雪每天过得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日历上也把约好的那天标了出来,写了句“大天使降临日。” 容雪的这位大天使叫林帆。 大概每个女孩的十六七岁都会被一个少年惊艳,成为永远闪耀在那段岁月的天使。有的深刻,有的清浅,却无论过了多久,都是在心底一直游走的柔软。 林帆是容城的初中同学,两个人像亲兄弟,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他跟容城一样刚考完大学,是H市本地的大学,金融专业。 原本他爸是南方市省里的干部,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到北方的H市,他小学的时候他爸妈离了婚,于是他小学没上完就随妈妈去了加拿大,后来妈妈改嫁,他就又回来跟了爸爸。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初一,在班级里孩子为了几句my name is Hanmeimei而抓破脑皮的时候,他就已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和老师对话了。 他刚到新学校的时候,因为是南方人又太出众,受了班上的排挤,容城也看他不顺眼,还跟他打过几回架,结果不打不相识,成就了这一段“孽缘”。 林帆高二时候,容雪刚刚进了他们同一所公立高中念高一。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容城把他带到家里来吃完饭,容雪推开门的时候,随着那少年涌进来的日光一瞬间撞了她满目,他微笑的样子却比日光还耀眼。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却像圣经里立于天顶率领众天神驱走恶魔的大天使米迦勒。 容雪本以为,这辈子无论再过多少年,她再想起林帆,还是会记起那个阳光明澈的下午,还是会觉得那一天因为有了他的光临,成了她记忆中最单纯明媚的日子。 可当多少年之后,她再次站到他面前,她才明白,所谓命运,是独自走夜路时,在漆黑巷子中伸向你背后的手,不知何时就会将你拖进无永无天日的黑暗。 到了约定的那天,容雪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兴奋,早课抄作业都比原来快了许多倍。梁亦薇问她抽什么风,容雪兴奋的说今晚要见到大天使了,梁亦薇于是鄙视的甩给她一个白眼。 兴奋的状态持续到了中午,梁亦薇终于忍不住:“你能不能别像个发春老猫似的在我面前晃,我看着辣眼睛。” “作为深受男生成群追捧的梁大美女自然不会理解暗恋一个人的感受。”容雪受伤的把脑袋靠在梁亦薇肩膀:“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梁亦薇戳她头:“起开,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他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 容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笔在手上转的飞快:“他把我灌醉,他让我流泪。” 梁亦薇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然后起身拍拍前面的沈璎:“智障天天有,今天格外多,璎璎我们去吃饭。” 沈璎起身跟在梁亦薇身后,容雪在后边大喊:“璎璎!你不是要去我家取你落下的笔记本吗?今天是不行了,明天行么少女?” 沈璎捂着嘴笑了,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喂!你们别不等我呀!”容雪飞奔上去冲进两人中间,左拥右抱的去了食堂。 沈璎是容雪的初中同学,最好的姐妹,只是上了高中,沈璎成了学霸,容雪成了学渣。后来容雪又跟梁亦薇凑到了一起,梁亦薇也是学渣,但是人家美啊。 一个学业上碾压,一个颜值上碾压,容雪觉得自己不能更悲催了。 梁亦薇呢,美则美矣,可太冷太傲太难接近,但容雪总觉得,如果自己也是个男生,一定也会被她这种神秘的气质迷倒。 沈璎就不同了,她是班上的林黛玉,浅发淡唇,皮肤是接近苍白的颜色,学习是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 容雪永远记得她们初中毕业那一天,沈璎深夜跑到自己家里来敲门,那天的大雪染白了天地,她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门口,对容雪说,容容,你能收留我一宿么。眼里的凄清,像她身后绵延无边的冰雪。 那晚她们彻夜聊天,她看到沈璎一点一点把心撕开给自己看。那一晚容雪觉得漫长的像穿越了四季。 她脑子里一直是那个因为交不起学费站在校门口哭泣的沈璎,那个因为爸妈打架,她站在门口忍着眼泪不敢进屋的沈璎。 那天的容雪流着泪,在被窝里抱着沈璎说,你别怕,我永远在你身边。 正文 第五章 后来才明白自己错过了太多 晚上诊所里的人也开始变少了。 容雪有时候很不解,她心中如花似玉的妈妈,作为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甘心在这个小卫生所里给人打打针开开药,就算她亲口说是为了她爸爸,她也很难理解。 诊所一楼有一个挂号室和诊室,剩余的区域被隔断兼并成一个大间,摆了十几张病床,床边立着一组一组的点滴挂钩,门口放了两个医用置物柜,窗帘是浅蓝色百叶式的,干净清新。 她每天放学负责把用过的病床床单换下来,挨个放到二楼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洗掉,再拿出洗过晒干的床单铺好。多亏H城干燥的气候,被单洗过之后晾上一晚就会干了。 铺好床单以后再把置物柜整理好,窗台上几盆绿萝浇浇水。地上杂物扫起来,再用拖布擦干净,喷上些稀释过的消毒水,垃圾袋拿去倒掉。 一气呵成,轻车熟路。 出去扔垃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回来的路上在墙角看见一只黑猫,那小东西精灵漂亮,警惕的弓着脊背,金色立瞳凛冽的望着她。 这小家伙太精神了,好看的不得了,就是有点怕生。 容雪折回屋子给它拿了一块面包扔在地上。它吓得一跳,然后一阵风似的钻到拐角里不见了。 回到房间,容雪开始抓紧时间赶紧打扮自己,等着容城来接自己去跟她的大天使会面。 把衣柜的衣服翻了个遍,发现自己几乎除了牛仔裤和白T恤没有什么别的风格的衣服,顿时很气馁,只能在各种紧身牛仔、背带牛仔、破洞牛仔、浅牛仔、深牛仔等等的牛仔群中选出一个,正愁着配什么衣服的时候,突然翻到了压箱底第一条黑白条纹衬衫,去年容城卖给她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成熟不敢穿,现在再试一下发现看起来格外时尚,难道一年自己品味就变了这么多? 她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打量。 镜子里的人穿着浅蓝色牛仔配上白色条纹衬衫,整个人干净通透。额头光洁饱满,看起来元气十足,眼睛大而晶亮,瞳仁的颜色有些浅淡,是琥珀的颜色。她摸了摸脸,庆幸这两天没起痘痘。最后把马尾辫解开,长发带着自然卷曲的弧度散下来,蓬松光泽,像棕色的海浪。她觉得这样去见大天使,也算是过得去了。 收拾完本想回自己房间的,但想到回去就不得不面对那些要死不死的作业,她就恨不得从这世界把把自己抠出去。 有时候甚至想这世界怎么这么和平,就不能发生点什么新鲜的有趣的大事改变下这种无聊的状态。比如如果外星人入侵地球了,或者现实点,中国要去找日本报仇了,那时候她就能发挥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个特点,上前线去寻挥洒自己的热血了,最关键的是,就不用看书不用写作业不用高考了。 这种想法常出现,但每次深想,就觉得战争肯定是要死人的,自己怎么能这么恶毒呢,就不敢再想了。 回到房间坐在桌边,书桌上台灯下,都是自己奋战过的成摞成摞的练习册。 先抽出数学老师留的卷子写了一会,满纸的几何图形搞得头要爆炸。她一会揉揉头,一会给自己倒杯水,再过一会就要抽出抽屉里的八卦杂志翻一翻。 想起英语明天有听力测验,她抛下数学卷子,拿出老爸去年给买的步步高随身听,在本来应该放听力磁带的地方插了一本周杰伦的磁带。 2002年他的一首《暗号》征服了大街小巷。 容雪从那时开始就迷上了周杰伦,大大小小的海报贴了一屋子。 她干脆躺在床上,看着那些海报,旋律从耳朵灌进心里。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管那是非,只要我们感觉对……” 她只是觉得旋律好听,没有深追其意,后来她才明白自己错过了太多。 正文 第六章 这烂摊子算砸在手里了 半个小时后容城回到家,叫容雪收拾下出门。这孩子一听出门二字,像收到指令一样飞扑出去,恨不得点了火就能上天。 容城带着容雪搭车到了一个饭店,在门口下车时刚好碰见林帆在停车。 车子缓缓停稳,林帆走下车来,修长的身材像画报里的模特,周正挺拔,他举手投足透着高贵谦和,远山眉清俊贵气,眼瞳里始终是和煦的暖色,一看就是家庭教育极好的孩子。 他回身关车门的时候,容城冲上去就给他来一脚:“靠!宾利哎,你老爸答应你买就真买了啊?” 容雪看的来气,这么美一副画面,就被他那满身痞气的哥哥破坏了,同样是帅哥,怎么能气质差距这么大呢? 林帆笑着看容城:“你能不能斯文点?” 容城没搭理他,低头打量那车几眼,挑挑眉:“你怎么弄了个这么矫情的颜色?白车是该你开的么?你个斯文败类,世界这么乱,你装纯给谁看啊。” 林帆看着身边的容雪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呢,你妹在呢。对了,你们先陪我去接个人吧。” “谁这么大架子,还得我们林少爷亲自接驾?” “我弟。” 容雪是听容城说过的,林帆有个弟弟,那孩子是他爸后娶的女人带来的孩子,比林帆小,一直在国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容城一脸幸灾乐祸:“那小祖宗回来了,那你可就没安生日子喽。”他说着给容雪开了车门,叫她上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在车上时她听到林帆说,他弟弟现在不想在国外呆着了,想回来上高中,家人就把他接回来了,他本来应该要从高一开始念,但是国外进度快,所以准备直接从高二读起。 “容雪,以后我跟你哥哥不在H市,你们两个互相多照应点,他有时候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林帆边开车边侧头和容雪说话。 “什么?”容城在后座扒着林帆:“你不在H市?你不就考的咱本市么?你还想去哪啊?” 林帆笑笑:“我爸给我办到北京借读了。” 容城扶额:“你怎么又跟我到一个地方了?还真想跟我缠缠绵绵到天涯?我现在说我烦你还来得及么?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指望你帮我照顾我家富贵儿呢,你可倒好,自己跑了还不够,还得给我家富贵儿再塞一个,还塞了个小祖宗!” 容雪听了那些话,原本兴奋的心情,像是个滚圆的水球,瞬间被戳碎的落花流水。两个人后来又说了什么,她已经没心再听了。 窗外夜景连成靡丽的光海,这城市这么美,这世界这么大,却容不下她小小的愿望。 隐约听见容城问了句:“哎,你家那位小祖宗,现在变好点没有?” 林帆苦笑,摇了摇头。 容城暗自叫苦,如此看来,祖宗依旧是祖宗,这烂摊子算砸在手里了。 到了机场,林帆把车找好位置停了,三人走进去,等了半天等不到人,百无聊赖在出口处聊天。容雪一个人在边上失魂落魄。 林帆突然接到个电话,转身就带着容城和容雪往外走:“辛晨说他自己找着我的车了,我们直接出去吧。”林帆边说着边带他们走出去。 辛晨……听起来像是“星辰”,真是好听的名字。容雪确实有些好奇这位小祖宗究竟是个什么样,跟着他们回到停车的位置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靠在车边站着。 跟着他们一起走过去,远远就看见那少年靠在车子上,黑色碎发细碎飞扬,头顶洒下昏黄的路灯光,刻出他身体精致的线条,是浓烈的孤桀,刺亮了背后的黑夜,修长明晰的指缝里夹着一根烟。 他身上那件不菲的黑色短T,在脊背蝴蝶骨的位置印染了一块暗色图腾,形状凌乱,色彩压抑,和他整个人一样,毫无章法的放肆,又背负着与世隔绝的孤独。 只是一眼她就确信,她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太难靠近。他身上那个气场,就像布了个结界,把所有人都挡在外边。 正文 第七章 像蔑视了生死,又像盛大的绝望 林帆跑了两步,过去一把揽住那个少年,拍了拍他的背。 容雪愣了愣,因为那个时候,林帆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不再是客套周正的谦和,是真正从底里而来的暖意。看出来他很疼他。哪怕只是后妈的孩子,和他毫无血缘。 可下一秒钟,那孩子却推开他。动作并不凶狠,但却是决然的拒绝,声音带着慵懒的淡漠戏谑,他说:“我都说不用接我,你竟然还组团来了,是李静兰让你来接我的么?你告诉她我不回家。” 林帆表情硬了一瞬,然后拉着他的手臂,说:“先跟我回去,回去再说。” 辛晨转过头望着容城兄妹两人,然后容雪突然就愣住了,甚至说有些眩晕。 那个少年应该是无法比拟的。黑发红唇,是极致的浓烈,让人目眩,他的神色像一只孤傲的水鸟,漠然不驯,可眼底又落满钻石星尘,灿烂寂寞。 她突然想起有一年夏天,她在在画展上看过的一张画。 红月,深谷,密林。 画上的金发少年有一双彼岸花一样的艳丽的红色瞳孔,赤裸身体,黑色羽翼象征不可恕的原罪,清辉染上他赤裸的身体,像落了雪。一群身披黑布的人手执利器,逼他前进,而他面前就是湍急的长河,他垂眼望着河流,唇角轻挑,好像蔑视了生死,又好像盛大的绝望。他赤脚,一只脚陷进密林里柔软的泥土,一只脚已然踏进河流,预示一场宿命的坠落。 那幅画的名字叫做Satan,撒旦。她不知道是说画上那个邪气却无辜的少年,还是那些逼他赴死的黑衣人。 她竟觉得,他很像画中的孩子,阔大、美丽,绝望、凛冽,勾着薄笑的嘴角,是一副邪气又天真的模样。 容城上前在辛晨肩上拍了拍:“几年没见,长高不少。” 辛晨叫了声城哥,却不动声色的挡掉了容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随意的姿态是让人感到了轻慢的。 容城脸僵了僵,容雪在一边看的紧张起来,她知道他哥向来骄傲,最受不得被人无视。 林帆也了解容城,马上来圆场:“都饿了吧,走,我定了酒店,一起去吃点。” 辛晨轻轻勾了勾嘴角,疏离的笑了笑,没有搭话。 容雪感觉到两人中间的低气压,她了解容城的脾气,怕他发作,于是赶紧抢话:“哥,我都饿了,咱先去吃饭吧。” 辛晨随手将包搭在背上:“我累了,我定了酒店直接回去睡了,你们去吧。”说着就往出租车等候区走去。 “辛晨!”林帆在他背后叫了一声,那表情看的容雪揪心。 少年听见哥哥的喊声,高高的背影定了定,半晌有些犹豫的回了头,眼里有浅浅的暗光,他说:“哥,我不是冲你,你知道。”说完利落转身,大步走了。 那落寞样子,让人瞬间忘记了刚刚他那一身的冷漠桀骜。容雪看着那背影失了神。周围是缭乱霓虹的海,那伶仃的身影静默着,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孤独。 三个人沉默着上了车,回到了见面的饭店,在一个包间点了菜。气氛有些沉闷。 林帆打破僵局开口说:“城子你别生他气,他就是个小孩,他跟家里有矛盾现在正闹脾气呢,你不是也知道么。” 容城挑起嘴角哼笑一声:“行,看你面子,我忍。” 林帆眼睛低了低:“你说他这个样子,等之后我也去北京了,他在这边也没几个朋友,学坏了可怎么办啊。” 容城揉了揉太阳穴:“得得得,我就看不了你这惨兮兮的样,交给我吧,你让他到容雪的学校吧,但是啊,就他那副要上天的样,我也只能保他毕业之前不被打死。” 林帆终于有了笑意,揽了揽他的肩拍了拍:“够意思。” 正文 第八章 那个传闻已经沸沸扬扬 林帆终于有了笑意,揽了揽他的肩拍了拍:“够意思。” 容城消了气,看见一边的容雪正在小口小口的吃,便笑:“富贵儿,你这是来之前自己偷着吃了一顿了吧?” 容雪好不容易在大天使面前表现的淑女一些,还要被这个败家哥哥掀底,她偷偷瞪他一眼,然后干笑着:“没有没有。” “容雪多吃点吧,又没外人。”林帆往她碗里加了点菜。 容城赶紧拦他:“你快别吓她了,上次你给她加了点菜,她吓得半宿都没睡着,非缠着我给她讲故事,我真差点没忍住一个嘴巴子把她扇回我妈肚里去。” 容雪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那是兴奋的好不好! “你对你妹温柔点,没关系容雪,哪天你不要你哥了,我给你当哥。”林帆看着容雪笑的无敌温柔。容雪差点没 把嘴里的饭喷出去。一颗心要冲出嗓子跳到嘴边了。 “哼。”容城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眯着眼看着林帆:“你个衣冠禽兽,我还活着呢,你快离我家富贵儿远点。” 两人笑闹成一团,刚才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那天之后,容雪总能想起她们兄妹上车回家前,林帆说的那句话,他说,我和你哥都不在本市,以后跟辛晨你们相互关照,有事打电话给我。 她小心翼翼把那张写着他电话号的纸条藏在了日记本里。 可每次翻出来看,她想到的却都是辛晨。那双孤独灿烂的眼睛,就像压在她心上的巨石,窒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几天,林帆就去北京报道了。她听容城说,辛晨和他一起去送林帆去的机场。林帆一走,辛晨就打了一通电话回家,说是自己要出来住,不回家了,说着说着就和电话那头吵了起来。 容雪问,他跟家里到底什么矛盾啊。 容城顿了顿,说,你别问了。 容雪于是没有再问下去。心想,面对这样的刺头小鬼,还说互相照顾,不拖累自己就不错了,林帆真会搞笑。可那毕竟是大天使的嘱托。于是通常心大的她,近来格外留意了学校是不是有新生转来。结果过了两个星期都没有消息。 那段日子,学校里平静依旧,教室里的尘埃在阳光里翻飞,头顶上吊扇不再旋转,她发现总是缠在耳边的蝉声,不知道从哪天天起就再也听不见了。于是夏秋终于过去了。 H市的冬天来得很早,走的很晚,九月过后,秋天的炙热会像是一团被冷水瞬间浇熄的火,飞速的消失殆尽。 前几天容城也去北京报道去了,家里顿时空荡了好多,容雪经常想念建军在家跟自己斗嘴的日子。现在家里就只有妈妈跟她两个人,冷清的吓人。 开学快一个月了,她还是没听说任何有新学生转入的消息,有时候想打电话问问林帆哥,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单独和他通话。 结果就在九月份最后一个星期一,终于有了消息。那天下课的时候,满班级满走廊女生都在议论,说理科八班转来一个国外回来的帅哥,像个模特一样,又高又帅打篮球又好。 容雪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辛晨。凭他的‘姿色’,转到哪个学校都会引起轰动,根本不用特意打听。 历史课下课之后,容雪到后两排座找梁亦薇。梁亦薇正在补前两天发烧请假落下的笔记。容雪捏了捏她的胳膊说:“梁美人儿,别补了,陪朕去厕所。” 梁亦薇放下笔抬了头,一双大眼漂亮英气,她站起身捏着容雪下巴:“跟谁没大没小呢?” 容雪立刻怂了:“我错了,陪我去厕所吧。” “这还差不多。走吧。” 两个人走在走廊,听见别人议论转学生,梁亦薇冷笑:“真是世风日下,你看看这帮小姑娘,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再帅能帅哪去?” 容雪脑子里又浮出辛晨的模样,打了个激灵,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孩子真叫好看,跟漫画里出来的似的。” “你见过?”梁亦薇停下来看她。 糟糕,暴漏了。 “说话。”梁亦薇捏着她脸威胁。 “我说我说!”容雪揉着脸:“你跟我哥真是绝配,一个像黑社会老大,一个像黑社会大嫂。” 梁亦薇微怔,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然后笑的淡淡,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对了,下节什么课,我昨天作业没写完。”容雪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梁亦薇一脸不齿:“你哪天写完了?” “嘿嘿。” 从卫生间出来回到班级时,发现沈璎的位子上围满了一群人,骚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她们俩对视一眼,以为沈璎出什么事了,赶快跑过去看。 挤进去才发现被围着的人不是沈璎,是她同桌苏逍默。 学校里一直传闻苏逍默是个gay,传的沸沸扬扬,新学期开学重新排座位时,没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最后剩下苏逍默一个人没有同桌,在前面站着,老师反复问了三遍:“有没有谁想跟苏逍默一座的。” 容雪看不过去,霸气一拍桌子:“老师!我!” 老师刚想把苏逍默安排过去,容雪就接着道:“我是想说沈璎想愿意跟苏逍默一桌!” 当时满班级的同学都向沈璎投来钦佩的目光,沈璎还没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以她的性格她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一脸茫然的点头回应了老师。就这样苏逍默莫名其妙成了沈璎的新同桌。 正文 第九章 奥斯卡欠你一个影后 沈璎因为这件事,三天没跟容雪说话,容雪差点哭了,说当时看苏逍默可怜,没想到她这么不愿意。 沈璎咬咬牙,低声道:“你那么英雄,你怎么不自己跟他一座啊。” 容雪睁大眼委屈道:“你知道我一直靠抄我同桌的作业为生的,没了他我还能活么?要不然我真自己跟苏逍默一座了,你看他一个人站在那没地方坐,多惨啊。” 沈璎看着她,小声的问:“是么……就算他是那个?” “哪个啊?” 沈璎声音更低了:“那个……同……同性恋。” 容雪咧嘴笑的没心没肺:“那有什么关系啊,又不传染。” 沈璎望了她一会,低了头。 从那以后,沈璎也再没有因为苏逍默和自己一座不高兴过。 同性恋是个什么概念,他们其实都不是很懂。在苏逍默之前,大家大概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种人存在。 在那个年代,人们的宽容像一条窄巷子,只许部分人通过,总有那么一部分人无法获得如此殊荣。 那时的孩子们都觉得那像某种传染病,避之不及,苏逍默虽然总是不出声,却也是块硬骨头,如果有人当面挑衅他羞辱他,他总会不顾一切冲上去。 和苏逍默一座后,沈璎总看见他下课出去一回来身上就会带着点伤,慢慢的只觉得他很可怜,没事就常跟他聊聊天,苏逍默却总是沉默,从来不说多什么,热闹的班级里,他像个独自伫立在角落的阴魂。 这次班里骚动这么大,看来是真有什么事了。 容雪走过去,果然,苏逍默坐在人群中间,看见虽然长长的刘海和大大的眼镜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一脸的伤是盖不住的,鼻子不停的涌出血来。 沈璎焦急的在旁边用纸巾给他堵鼻血,纸巾一张一张全被染透却还是止不住,身边同学虽然围着窃窃耳语,却没有人上前关心询问一句。 容雪一看便急了:“还在这干嘛?去校医室啊!” 沈璎拿纸巾的手一直在抖,她抬起眼望着容雪,像只无助的小鹿:“我……我不知道啊,我让他去……他不动……” “快走啊!一会血都流干了!”容雪焦急的看着周围:“能来两个男生帮帮忙吗?” 一句话像一个闷雷,落在深海峡渊,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上前。 梁亦薇冷着脸:“都什么人啊,走,我们把他弄过去。” 刚好这时柳晴岚和韩玉从教室门口走进来,韩玉扶着柳晴岚问:“哪个男生送柳晴岚去下医院啊,她在外边扭脚了。” 书呆子班长齐名推了推眼镜,摆出付指点江山的架势:“黄源你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吧,女同学需要帮助。” 黄源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听了这话像是接到保护地球的重大任务一样,赶紧点了两个男生要把柳晴岚送医院去。 容雪心里别提多不爽了,这个柳晴岚也是个极品,每天那双狐狸眼睛不知道勾的多少男人掉魂,有时候真的不懂这种惯性放电的心机女为什么只有女人认得清,男人都是瞎的吗? 后来她才懂,那些女人对他们来讲就像散发廉价香味的露天路边摊,明知道不干净吃了也可能会坏肚子,但还是让人想忍不住去尝一尝。 先说话的是梁亦薇,毕竟同为班里顶尖的美女,相互总是有诸多看不顺眼,梁亦薇和容雪一起扶着苏逍默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冰冰说了句:“柳晴岚,要不然一起去医务室吧,你这脚红都没红,去医院,呵呵,不至于吧。” 柳晴岚抿着嘴,又委屈又隐忍,眼里波光潋滟:“我真的挺疼的,那要不然我不去医院了,去医务室也行的,去医院确实太折腾大家了,要不算了,就去医务室吧,我不去医院了。” 扶着柳晴岚的韩玉一脸气愤,好像一条张牙舞爪护主的看门狗:“梁亦薇你没事吧?人家去医院也碍着你了,知道你是班花,人家柳晴岚也没想跟你争,你至于处处为难么?” 于是一口黢黑黢黑的锅就这样被扣到了梁亦薇头上。 容雪扶着苏逍默往教室门口走,边走边高声道:“刚才在走廊笑的跟不是你似的,结果一进屋就这副惨样了,啧啧,柳晴岚,奥斯卡欠你一个影后啊!”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就跟梁亦薇扶着苏逍默去医务室了。 剩下柳晴岚尴尬在原地,眼里压抑着怨毒的暗光。 正文 第十章 你在学校里很有名你自己不知道么 两人把他扶到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却貌似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一切动作慢吞吞,看的她们着急。 血最后终于止住了,上课铃也响了,想起下节课是数学,容雪还没来得及抄作业,她于是把梁亦薇推了出去,自己留下陪着苏逍默,好躲过课前检查。 上课不久,保健医生也出去不知道到哪打渔去了,医务室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那刚好是午后的时间,阳光正暖,医务室里蓝色隔帘干净闪耀,窗外云朵悠然绵软,容雪打了个哈欠。 苏逍默躺在靠窗的床上,容雪走到他隔壁的床边,拉上隔帘把自己挡了个结结实实,想小睡上一会。 刚刚闭上眼却被重重推门的声音惊到,有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来,来到苏逍默躺着的床边。 “同学,跟我换个位置吧,我每天睡这,习惯了。” 这个声音? 容雪猛睁开眼。 辛晨! 可是现在的他并不是学校里传言的那样傲慢冰冷不可救药,他声音中疲惫的淡漠让人诧异,温驯的几乎乖巧。 苏逍默却依旧沉默,起身给辛晨让出床位。 容雪在隔帘另一侧,呼吸都压抑了节奏,大气不敢出一口。 苏逍默刚起身走开,却被辛晨叫住:“你叫苏逍默吧?上次你帮我拖住教导员……我记得呢,谢谢。” 原来他们见过。 “你知道我名字?” 辛晨轻笑了一声:“你在学校里很有名你自己不知道么?” 苏逍默低了头沉默,他知道他在指什么,转头便要离开。 “等等。”辛晨叫住他:“我胳膊上绷带松了,你帮我紧紧。” “恩?……哦……” 苏逍默沉默着走过去,站在在辛晨身边帮他绑绷带。 容雪缩在隔壁床上,窗外的阳光刚好把他们两人的影子轮廓投到蓝色的隔帘上,苏逍默为辛晨绑绷带的时候,动作轻的像只幽魂。 辛晨声音依旧慵懒清冷:“你这鼻子是跟人打架了?” “恩……” “需要帮忙的话,就来找我啊。” 苏逍默低头在那看了他半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不说话的看着辛晨云淡风轻的样子。 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苏逍默默默走到另一个空床上休息了。 容雪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两人投在隔帘上沉默的影。 面对着大多数的男生避之不及的苏逍默,她看到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不一样的辛晨。 那天晚上回家,容雪又照常给建军打了电话,聊了很久,大多数时间是建军在逗她损她,她却没有炸毛也没有反击,沉默的有些异常。 容城以为她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问了她半天,她却说没什么,沉默了一会便挂了电话。 原本日子就该这样平平静静的,最近几天却有了奇怪的声音,有人说,辛晨和苏逍默的关系不一般。容雪听到这传闻的时候,一嘴米饭差点喷了梁亦薇满脸。 梁洛薇嫌弃的皱了眉,伸手拿出一张纸把容雪嘴边的饭粒擦去:“你干嘛啊脏死了,苏逍默从前两天就一直跟辛晨走的很近了。” 容雪不说话了,一直往嘴里扒饭,但还是想不通。 他们关系怎么就变的那么好了?又不是同一个班的,性格看起来也是两个极端。 辛晨来了学校快一个月了,各种关于他的传闻一直没有断过,八班的后门总是围着很多本校甚至外校的女孩来看他,可他永远趴在桌上睡着,头也不抬,再加上他天生一副天神下凡的高冷长相,还有生人勿近的气场,导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靠近他给他递情书。 后来终于有个女勇士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辛晨准备出校门的时候拦下他,递上了情书。根据大家对辛晨的了解,这种行为基本上可以判定为找死,可是当辛晨收起平日的冷漠傲慢,双手接下那封情书并柔声说谢谢的时候,当时围观在一旁等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几乎被他的圣光闪瞎了眼睛。 从那以后涌现了大批少女前赴后继送情书,但他似乎从来都不嫌烦,每次都会很客气双手接过来收下,偶尔有大胆的女生拉着他聊天,他也不会冷语相向。 于是就因为这样,短短的时间冒出好多他的绯闻女友,但实际谁也没见到他真的跟哪个走的近。平日里,他依然很少说话,依然独来独往,在班里从不听课,晚上不是去打架就是去泡夜店,一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 这样的辛晨,怎么就能跟那个闷得像石头一样的苏逍默合得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