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瓣馅饼
“宁儿, 你信不信我?”二少爷浩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瞪圆了看着她, 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眼里一贯的嬉笑不见了,此刻只专注地看着她, 眼眸里隐隐有着期待在跳跃。
又来了,二少爷又来了,信宁觉得头疼,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年的第几次了。他觉得自己是在诚心诚意地表明自己的心, 却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思。
园子里的小丫鬟应该都在做事吧,没有在屋子附近吧, 二少爷刚刚的声音不算大, 但也不能说小, 只求没人听到才是。
她这边想得出神, 浩天见她居然无视他的话, 忍不住要跳脚, 声音又大了许多,“信宁!”她吓了一跳,才想起二少爷还在等着她回答。
“奴婢自是相信二少爷的, ”信宁轻轻巧巧地一转手腕,想挣脱浩天的桎梏,怎奈这次他抓得特别紧。
她说的也没错,在这府里,下人本来就要听主子的话,唯命是从是她从小就知道的。显然,二少爷没有想到这一层。
见他面露喜色,耳根处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她心道不好,二少爷肯定会错了意,赶紧低头屈身行礼道:“二少爷是奴婢的主子,不管二少爷做什么,奴婢都信您。”
“只是因为这个吗?”他立马变了脸,“说过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把我当主子,我们跟朋友一样,不好吗?”
怎么可能?她心中否定。
“而且,宁儿,你知道我说的是……”
“二少爷,”她急急忙忙打断他,脸上的焦急一览无余,“奴婢只是下人,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敢逾矩,二少爷若是没有什么事,奴婢该下去了。”
她说没什么事,要下去了?浩天的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黑,咬牙切齿地说:“谁说我没事?不是要听我的话吗?我现在想吃新鲜的花瓣馅饼,记住,就要园里那株刚开的玫瑰花,还得你自己亲手采,亲手做,晚上我要吃。”
他说完一甩袖子,夺门而出,房门被他用力一关,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让还在屈身的她不由的浑身一抖,明知道二少爷是在刁难她,但是她没有生气,只是心里又苦又涩:二少爷,何必呢?
何必呢,她只是一个丫鬟,虽然是房里的大丫鬟,但到底只是一个下人罢了,跟天之骄子的二少爷是云泥之别,两个人明明是不可能的。
她自小被老太太选中照顾少爷,因着她的性子沉稳老实,容貌也是出挑的,又对二少爷尽心尽力,便慢慢背提升为一等丫鬟。她是奴婢,有些话不用老太太,太太吩咐,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二少爷生的一副好相貌,桃花眼一笑,流光溢彩,两道剑眉一挑,神采飞扬,唇红齿白,比女子犹胜几分。再加上他性子明朗大方,又从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在家里可是全相府的一个宝。这样肆意洒脱,文武双全的二少爷不知道引得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芳心暗许。
他已年满十六,老太太已经开始为他的婚事操心,想把京城里最好的姑娘娶来给她的心肝宝贝,而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下人呢?
二少爷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喜欢她了,要说她一点儿都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认命地拿着小花篮,带着丫鬟迷月,慢慢走向花园。她叹了一口气,但是怎么能够动心,怎么敢动心。
丫鬟迷月跟在她身后,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偏过头来偷偷看她,小心地问:“宁姐姐,二少爷骂你了是不是,他发了好大的脾气,你没事吧?”
她微一蹙眉:她们都听到了吗,看到了吗?
“没有,二少爷想吃花瓣馅饼,我给忘了,他才说了我几句,也没什么大事。你们也别跟其他人说,免得让大家以为我们没照顾好二少爷,给二少爷丢脸。”她轻描淡写,又嘱咐了小丫鬟几句。迷月一听,为了她松了一口气,同时立刻表明自己不会乱讲。
略点点头,她暗暗祈祷二少爷以后别再这么闹了,再来几次,她可就承受不住了。人多嘴杂的府里,她可真不想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到太太,老太太耳中。
正值五月夏天,园中的花草都是生机勃勃,各种花儿恣意绽放,姹紫嫣红,引来蝴蝶也徜徉其中,翩翩起舞。微风吹过,花戏蝶,轻盈舞动,蝶恋花。
看到这么美的景,信宁也是眼前一亮,郁闷的情绪也散了大半。那株朱红色的玫瑰鲜艳欲滴,才靠近就能闻到它独有的淡淡花香。它长在园中间,立于假山之前,周围是一条人造的小溪,顺着为它造的一个小花坛往前流去。
走近之后,她望着这一人多高的植株,只觉得花儿真是好看,馅饼确实好吃,但是它为什么长得这么高呢,太难摘了,有没有?况且,面前还隔了一条三尺宽的小溪,她真是有些犯难。
“信宁,你在干吗?”一个尖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她一听就知道是神来了。转过身来果然看见一女手执团扇,身穿鹅黄对襟长褂,下着白色百褶裙,正以扇半掩口,奇怪地问她,这女子就是老太太身边的素宛了。素宛长得不差,一双新月弯弯眉,杏眼琼鼻,唇红齿白,嘴边有一颗小痣,只是那嘴唇太薄了些,她又常常抿着嘴,看起来就有些凶,有些刻薄。
“我见你在这里看了半天的花儿了,不会是打算折一朵簪头上吧,这可是咱这花园里的宝,太太跟老太太都可稀罕呢。”
听着这明为关心,实为讽刺的话,她不动声色地答道:“素宛,你说笑了,我只是想摘几朵做些馅饼而已,况且你也知道我不爱妆扮,本就相貌平平,戴了岂不是东施效颦,惹人发笑?”
“呦,做馅饼,信宁,你倒还挺会讨二少爷欢心的,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以为然,拿着团扇慢慢扇着。她明显是想扮得像大小姐那样,但是她太过刻意,分明显得矫揉造作了。
“是二少爷让宁姐姐过来摘的,二少爷喜欢宁姐姐做的花瓣馅饼,那是因为宁姐姐的手艺好。”迷月看不过去,反驳了一句。这个素宛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处处针对宁姐姐,难道是以为宁姐姐长得比她好看吗?
“迷月。”信宁低声呵斥,迷月被她一瞪,只好悻悻闭了嘴,宁姐姐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啪”素宛手中的团扇被她一不小心用力扯断了,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把团扇了,还是新的呢。她心疼不已,对信宁更没好脸色。
“哼,仗着二少爷喜欢就了不起吗?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她不服气,好不服气,为什么好事都让信宁占了。一块进府,老太太待信宁比自己好,把她给了二少爷,二少爷又对她很看重,凭什么,凭什么,二少爷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难道她长得不美吗?可家里的管事,小厮有多少想往她跟前凑,想要跟她说句话,被她骂了几句也还是继续腆着脸过来。
她的刺绣是府里最好的,连老太太都喜欢戴她做的抹额,她的性子活泼大方,有她在,老太太也会被她逗笑,府里的丫鬟,管事哪个不对她高看一眼,就连有些不得宠的姨娘也还会暗地里巴结她。
她不相信,不相信,二少爷看不到如此出色的她!
信宁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她一会儿得意地笑,一会儿又恨恨地咬牙扭曲了脸,想来情绪起伏不小。
“我确实只是一个下人,所以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罢了。”委实不愿意再跟素宛纠缠不休,她不想与人交恶,尤其是素宛这样心胸不怎么宽广的人。
二少爷还在等着她的馅饼,她的时间有限,哪里耽搁得起。
迷月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根竹竿过来,她接过来讲竹竿搭在花枝上,把花枝网自己这边压弯,竹竿太滑,花枝太高,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花枝抓住,她额头已有了一层薄汗。
再试一次好了,她喘着气跟迷月换了个位子。她比迷月高一点,让迷月来压弯花枝,她来伺机抓住。
近了,近了,更近了,还差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抓住了。
啊!
迷月竹竿一滑,眼看那花枝又要高高扬起,两个人的努力又要白费……突然一朵艳红的花朵盛开在她的面前,一大枝的玫瑰都在向她点头,微笑。
顺着花儿望去,一个身穿冰蓝色直襟长袍,头戴镂空银白色发冠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大少爷?”她愣了一下,忙行了一礼,“奴婢给大少爷请安。”后面的迷月跟素宛也很意外,全都低头行礼。
“都起来吧。”大少爷浩云依旧温和地说,“你摘这花是要做什么?就你们两个,怎么也没喊人来帮忙?”
“回大少爷的话,奴婢要采一些做馅饼。”
“这是要做给二弟,他可真是有口福,不知道帮忙采的人有没有份?”他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戏谑。
“大少爷折煞奴婢了,”她忙答道,“大少爷房里的丫鬟都做得比奴婢要好,大少爷……”
“可她们没一个会做这花瓣馅饼的。”她越不想,他就偏要。
“那奴婢就先帮大少爷做一份,大少爷要是觉得可以入口,奴婢会将方法告之少爷房里的人,如此可好?”她咬牙,只得先答应下来。
“那好,我且等着。”他将花枝交到她手里,施施然离去,离开前,没忘了对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素宛笑了一笑。
待大少爷走远了,素宛阴阳怪气地留下一句,“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就故作姿态地走了。
正文 你偷看我
没理会素宛的嘲讽, 信宁用小剪刀将开得好的花一朵朵剪下放在小花篮里, 除了最后放花枝的时候, 不小心扎上了根刺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新鲜的花瓣儿带着一股香,她用清水洗净, 泡盐水半个时辰,这水用的是刚从附近天蒙山上取来的山泉水,清冽甘甜。她把面粉揉成团, 加了糖跟一小勺猪油, 软硬差不多了,她就盖了一层湿布让面团醒发。等到玫瑰花泡好了, 她捞出来沥干, 切碎了, 又加了些贡核桃, 皮薄得只有一层。
馅料做好了, 她把面团揪成一个个小团, 一个个圆圆白白的,跟那小白兔似的。手上的那根刺来不及挑,不小心碰到就痛的人一颤, 事实上,她也试了几次,扎的太深,实在挑不出来。
拿了擀面杖从中间往两边擀开,由下向上卷起,收口朝上转一圈再压扁,再擀卷一次松弛半个时辰后擀开包入馅料,稍压扁后放入油锅,慢慢地炙烤,小心地翻转。不一会儿就有了新鲜出炉的花瓣馅饼的那种浓郁的香味。等到做好端到浩天面前时,即使原本并没有想吃的他也禁不住诱惑了。
小巧的圆饼,表面整洁光滑,颜色纯正,不温不火,刚好达到成熟的状态,咬一口酥软爽口,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少爷,怎么样?”她瞧他吃得满意,禁不住问他。
“嗯,还不错。”他敷衍地回答,才不要说好吃的让他根本停不下来,这样,她就以为他不生气了,哼。
“那就好。”她点头微笑,虽然看见了少爷又拿了一块,她也不说破,对自己的手艺,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把这馅饼装一盒,待会儿,我要去看老祖宗,让她也尝尝。”他拍拍手,信宁马上就递过去手绢。她的手有一处红得特别明显,他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却力气大了点,碰到了那伤处。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心疼的问,“今天见你的时候还没有呢,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什么,被树枝刮了一下而已。”
“宁姐姐是给二少爷摘花的时候被上面的刺扎到了,都扎进肉里去了,好深。”一旁的迷月小丫头抢着说。
“迷月,你又多嘴。”她冲小丫头摇摇头。
“她没错,你错了,”他言简意赅,“那饼有什么要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你去采花的。”
“没事的,二少爷,我皮糙肉厚,这一点点小伤,根本没事。”
“你不会受了伤还做了这馅饼吧,”他生气地看着她,见她不说话就知道是真的了,他又是懊恼又是心疼,早知道才不让她去做什么馅饼,现在他只想把那玫瑰花砍了,让它长刺,让它扎人!
“迷月,拿针来。”不就是一根刺,他要把它挑出来。
“二少爷,你要做什么?”见他拿了针就拽了她的手,凑近灯仔细在她手掌的红肿处仔细寻找。
“别吵,我帮你挑刺。”他不耐烦她的挣扎,攥的更紧。
小迷月被他支出去拿药了,她被他大手握住的地方觉得好热,一定是离灯太近了,不然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热,她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灯下的他,神情专注,那长长的睫毛不时地微微闪动,像极了今日园里飞舞的蝴蝶那七彩的蝶翼。
柔和的灯光给他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整个人更显得眉目如画,温润俊朗。那生动的侧脸,垂下来的一缕乌发让他比平日多了一些不羁……
“好痛!”被戳到肉里,她忍不住呼痛。
“你,你再忍一下,我觉得我要找到它了。”他有些紧张和沮丧,连这点小小的事都帮不了她。
“少爷,这刺不用管它的话,它会结疤自己出来的。”她实在受不住了,钻心酷刑也不过如此吧,但是她可不能直说,天知道,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的二少爷知道她心里这么想会做出些什么。
“好吧,”他妥协了,但是又不甘心地狡辩,“一定是你刚刚偷看我,扰乱了我,我才会误戳到你。你说,是不是偷看我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还有种被人看破的心虚,“没有!”坚决不承认。
“真的没有?”他强烈怀疑。
“当然,二少爷,你要不要给老祖宗送饼,这放时间长了不好。”转移话题。
“哦,我差点忘了,”他跳起来,“那我跟刘安去就好,你受了伤,就待在房里休息吧。”
转移话题成功,她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还没开心一会儿,要出门的人又回过头来不死心地问:“你真没偷看我?”
“……少爷。”
“好了,我知道了,”他怏怏不乐地转身,自言自语,“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偷看了呢?”
听到了的某宁,顿时快要石化了。
二少爷前脚刚走,她就想起来还没有把大少爷的那份送过去。几个小丫鬟都在忙,还有一个身子不爽利的被她安排下去早早休息去了。
眼下没人,她只好自己提了暗红色的食盒,提着灯去大少爷那里。好在春晖园并不远,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几个丫鬟通报了大少爷,得到他的应允后,便将信宁迎进屋。
她本想把饼送到就离开,谁知道被大少爷看到了手上的红肿,对她倍加关心,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强忍着心中的惶恐。
最后大少爷给了她一瓶伤药,她不想收,但是大少爷只用了“你莫不是嫌我这屋里的东西不好,还是觉得我会害你”这一句话就让她无法再拒绝,只好收了,提了食盒,原路返回。
回到博文园,她的不安没减,反倒越来越盛。已经到了戌时,二少爷还没回来,她有些着急,虽说再园子里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但她还是打算出去迎一迎。
刚走到园子口,便见到二少爷怒气冲冲德走了过来,一进园子就不满地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吓人地很呐。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想:我又哪里惹到了他?
走在后面小声地问了刘安,这刘安还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的,所以给她小声的提了几句,大意是二少爷拿了馅饼去献宝,没一会儿见了大少爷也拿了一模一样的馅饼送去给老祖宗,二少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做的,当时便有些不高兴了。
原来是这个,她有些头疼,低眉顺眼地进了房,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一回身,信宁立马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二少爷,我错了。”
他明显刚刚想说什么,被她这么一抢先,又憋了回去,只重重哼了一声,不高兴地问她:“你怎么错了?”
“我错在不该擅自给大少爷送馅饼,虽然说他在花园里帮了奴婢的忙,又开口索要,奴婢就算是知道馅饼并不贵重也应该先问一下二少爷的意思。只有二少爷答应了,我才能去送。毕竟我是二少爷的丫鬟,不是大少爷的。”
这话说的印浩天的脸色缓和了一下,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其实自己也没那么小气,没说不能给大哥。只是他刚说了是信宁特意给他做的,他拿来孝敬老祖宗,老祖宗喜笑颜开的,大哥突然拿了相同的馅饼,这不是当众打脸了吗?相府二少爷,脸皮还是很薄,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偏那老太太旁边的素宛还在那里说什么,信宁好能干,一个丫鬟可以做两个使,不仅伺候着二少爷,大少爷也照顾着。
他虽然觉得大哥有那馅饼奇怪,但他最见不得别人说信宁的不好,他又不傻,当下说了句:“信宁是好丫鬟,做事认真有分寸,还从不多嘴多舌。”那素宛的脸立刻变白了,旁边的丫鬟,嬷嬷都在打趣,夸赞两位少爷都记着老祖宗,一时间屋里嘻嘻哈哈,气氛欢乐,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私下里问大哥,大哥只是说信宁刚刚送过来给他的,说让他尝尝。他看着那馅饼在大哥的手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好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贝别人觊觎了,而且!这宝贝还偏偏不听话,背着他偷偷地给他大哥送东西。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信宁,她实在受不了他“你给我戴了绿帽子”那种控诉的眼神,只好再解释了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他打断她的话,“可是以后你不能这么单独见其他男人,也不能对他们好,除了我之外。”
“……”
“有问题?”
“……没有。”霸道的少爷。
夜已深,信宁站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发冠取下,一头青丝便倾泻下来。她拿起琥珀色的牛角梳帮他梳理头发,他的头发很黑很亮,硬硬的倒是跟他的性子有几分相像。
她的动作轻柔舒缓,他渐渐放松下来,心里还在想着刚刚信宁的解释,他当然相信她。只是为什么大哥却说得好像是信宁主动要送他,他是勉为其难接受一样?
“不喜欢才好,都是我的。”他小声嘟囔。
“什么?”信宁没有听清。
“没什么。”他望着镜子里为他梳理青丝的她,狡黠地答。
正文 夺美计划
次日阳光明媚, 凉风习习, 一行三人出现在热闹的集市中, 不时地看看杂耍,听听评书,玩玩抖空竹。他们衣着光鲜, 相貌堂堂,出手阔绰,再加上周身还带着几个小厮,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只是细看之下, 有一人明显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喂, 我说, 浩天, 你今天出来是来玩的吗?往常你不都是兴致最高的那一个, 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跟谁欠了你银子一样。”一身白衣广袖, 头戴白玉冠的陆家三少,陆靖明说话了。
他笑起来坏坏的,痞痞的, 两道不浓不淡的剑眉还刻意挑了起来,手中的折扇一张一合,不轻不重地敲了印浩天一下。
印浩天没理会他这会儿的装模作样,不耐烦地拨开他,当先走进了杏花居。
见印浩天没睬他,他一摸下巴,问了问旁边自家小厮:“难道少爷我最近不那么丰神俊朗了?”
“不不不,我们家少爷一直是京城的美男子。”
听他这么说,陆靖明一打扇子,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放在吴谦身上,“你说是不是?”
吴谦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八尺的身高外加一身黑衣丝毫让人忽视不了,他给了陆靖明一个白眼,催促他跟上前面的印浩天。
三人一看就是杏花居的常客,一走进去,小儿立马就殷勤地招呼上了:“三位少爷来了,今天还是楼上雅间,醉酿一壶,外加招牌菜四碟吗?”
印浩天一声不吭,眉头皱的紧紧的,小二本来是在前面引着他们上楼,这一看他剑眉倒竖,隐有怒气,竟一个趔趄差点跌下楼。幸亏陆靖明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他忙感恩戴德,吴谦感觉印浩天的心情好像更不好了,陆靖明当然也看出来,忙拿了个银锭子把小儿打发走了。吴谦看了陆靖明一眼,他察觉到了,问他:“怎么了?”
“你拿的是我的银子。”
“哦,不好意思,拿错了,下次给你。”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哎,浩天等等我。”陆靖明装作没听到吴谦的提醒。
坐在临窗的位子,陆靖明沉不住气了,“兄弟,你到底是怎么了,看你刚刚那副凶神恶煞,把小二吓得跟见了阎王一样,实在是有损我们三个人的形象啊。”
“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一说,”黑衣劲装的吴谦接口道,“我们几个一起肯定你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印浩天抬头看了看面前两个看着很关心,其实眼睛里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兄弟,虽然怀疑他们的用心,但是他也想不出办法了。
对于信宁,他是真的喜欢,但是无论他说了多少次,她好像始终不相信,就在今天出门时,他又稍稍表露了一下心意,谁知道这宁儿就又顾左右而言其他。他又不敢太逼她,怕万一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
苦恼啊苦恼,烦闷啊烦闷。
既然想不出,就让他们两个也来帮忙,打定主意说出来的印浩天,头一次不好意思起来,坐立不安,扭扭捏捏,几次欲张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酒酿倒是被他一杯接一杯,喝了小半壶。
可是急坏了这等待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个一向心直口快的人吞吞吐吐,好想扒开他的脑袋看一看。
“我知道了,”陆靖明突然用折扇一敲桌子,把印浩天吓了一跳。
“你知道什么?”吴谦问他,很是好奇。
“楼下就有地方,浩天你不用憋着,赶紧去吧。”
“什么?”
“如厕啊……”如厕两个字,陆靖明特意重重点了出来,吴谦再一看印浩天那副抓耳挠腮,脸色涨红的样子,不正像憋急了没处方便的样子吗,顿时吃吃地笑了起来。
陆靖明说了之后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已经有不少人向这边看过来,忍无可忍的印浩天一个酒杯扔过去,,陆靖明躲闪不及,被打中了头,哎呦哎呦地叫。
他还想再打,吴谦伸手挡了一下,“好了,好了,靖明也是急了,谁让你一直不说,让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印浩天听了想想也是这么个意思,吴谦都这么说了,他也豁出去了,“你们说,怎么样可以得到一个女子的心,让她喜欢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这二人皆吃惊地看着他,嘴巴都张得可以塞进去拳头了。他奇怪地摸了摸脸:没什么啊。
陆靖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立马又哎哟哟夸张地叫了起来:“稀奇,稀奇,真是稀奇,我们一向不与女子打交道的浩天居然也有了心仪的女子,真是让人意外。快说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天仙美人就这么一下子勾走了堂堂相府二少爷的魂儿,我跟吴谦实在是好奇地紧呐。”
听他一口一个天仙,美人,印浩天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跟自己得到赞美一样,喜滋滋地说:“她在我心里可是比什么仙女都好看的。”
看他那个喜上眉梢不自知的样子,陆靖明受不了的作呕吐状:“恶……”
“陆靖明,你找死是不是?”
“岂敢,岂敢,”陆靖明忙示弱,“我正在想如何帮你夺得美人心,不过这人到底是谁啊,我们见过吗?”
“这个……”四只耳朵瞬间拉长,“保密!”
“噫嘻……”
印浩天得意洋洋催促他们两个帮他想方法,陆靖明一肚子坏水,一连想了诸如英雄救美,亭台偶遇,甚至连霸王硬上弓都提了出来,不知道又被丢了几个酒杯。
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几个人这样那样议论了一番还真让他们想出了几个可行的办法,只听得印浩天连连点头,好像已经看到信宁羞涩地答应了。
在家里的信宁可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夺美计划的最终目标,趁着外面阳光好,她叫了园里的小丫鬟把二少爷的书籍全部拿出来晾晒。
二少爷平时不怎么爱读书,但是谁让他是家中的嫡次子呢?老爷,老祖宗还有他的其他皇亲国戚,来往间都会赠送一些珍贵的书籍帧贴,名录字画。
这会儿她正把那压箱底的书都拿了出来,放了有些时日,书已经潮潮的,还有一股浓浓的樟脑味。她把书平铺在干净的石桌上,地上,半个园子都铺满了,看起来还颇有些壮观。
她捶了捶腰,不期然看到了大少爷,也不知道他在园子口站了多久。风一阵阵掀起他青色的衣衫,他站得像一棵挺秀的竹子,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了几分孤寂冷清。
信宁一怔,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不然大少爷眼中一闪而逝的嫉恨又作何解释。他看到了信宁,微微一笑,信宁施了一礼,“请大少爷安,大少爷是来找二少爷的吗?他今日出去了,不在。”
“那真不巧,我是来向二弟借几本书的。”他嘴上说着不巧,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进了浩天的屋子,信宁只好跟了上去,唤了丫鬟上茶。
他只是随意一扫,便可看出这屋子里无论是摆设的十六开古檀屏风,还是那有些历史的贵妃榻,亦或是案几上的七彩琉璃盏都比他屋中的不知贵了几倍。
信宁见他打量也不催他,只端了一杯刚刚冲泡好的雨前龙井双手奉上。微敛了眸,他低下头,深深嗅了嗅,好像完全沉醉在茶香里。
“好茶,清香扑鼻,甘而不涩。”印浩云合上茶盖,赞叹道。
她欲再倒一杯,他却阻止了她,“好的东西不能一次吃太多,否则就会起了沉溺之心,生出也许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里有话?她还没想好怎么答,他又转而说起了二少爷的屋子,“好久没来,二弟房里变化倒不小。”
“上次大少爷来这里恐怕是好久的事了,二少爷大了,自然屋里的摆设该添的就添上了。想来跟大少爷那里也差不多的。”她斟酌着回答着大少爷的话,具体原因她也说不清,大少爷给她的感觉,总是不太明朗,他对二少爷也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么好。
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是小心一点说话总没坏处吧。
印浩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是正对着门做的,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捉住信宁的手,仔细看着,问了一句:“药上了吗,手还疼不疼?”
她吃惊之下,睁大了眼睛看他,一时还没来得及抽出自己的手……
“大哥,你在做什么?”二少爷的声音突然伴随着门槛破裂的卡卡声传来。
“二弟,你回来了?”大少爷热情洋溢地站起来,把二少爷迎进来,丝毫没把那他二弟的黑脸放在心上。
“我来向你借阅那本《训诫》,可否让大哥看几天?”
印浩天想了想,对这本书没有什么印象,还是信宁去找了出来,他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王妃姐姐送给他的。
他本就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况且是自己的大哥开口,肯定是一口就应承了。只不过,他还对刚刚大哥拉着信宁的手有点不舒服,尤其是他一进屋看到的还是两个人默默对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让他很是郁闷。
直到送他出去,印浩天还在耿耿于怀,他主动地说了昨日见信宁手肿便送了伤药给她,今日恰巧是看伤好了没有。
他胸闷缓了缓,但是他一向不喜欢憋着话,尤其是事关他的宁儿,即使面前站的人是他的大哥,他也要直说了。
“大哥,信宁是我房里的丫鬟,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怎么了,一个丫鬟,二弟这么重视。”见大哥不以为然,他有些急了。
“宁儿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你房里丫鬟那么多,不能跟我抢。”
见他急了,印浩云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好了,大哥是跟你开玩笑的,看你急的,大哥怎么会跟你抢你房里的人。”
“真的,那大哥,我屋里所有的书你都可以看,随时都可以。”他高兴起来,印浩云也答应了。
等到他兴冲冲地进了屋,大少爷印浩云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文 坏事胭脂
陆靖明说女子都爱听好听的话, 他半信半疑, 进了屋子就看着信宁说:“宁儿, 你今天真美,身上这件普普通通的衣服被你这么一穿就显得非常特别。你头上的那支银钗戴上去都要把明王爷家的小郡主比下去了,耳朵上的珍珠小耳环比表妹玉烟戴了还耀眼, 还有……”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赞美之词,把所能想到的赞誉女子之美的词语都用在信宁身上。信宁却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却越听越不安, 越听越惊慌, 冷汗都快要流下来了。
天,小郡主?表小姐?少爷怎么把自己跟她们扯到一块去了, 这他刚刚的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 她们听到了, 岂能善罢甘休?二少爷肯定是觉得她的日子太闲太平淡了, 要不然干嘛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见他又说上了自己的耳环, 而且有继续把她全身的饰物衣服都说一遍的趋势, 她吓得急忙摘下发钗和耳环,放在桌子上,哭笑不得地阻止他, “二爷,我的好二爷,这些我不戴了成吗?你快别说了,这让别人听到了,奴婢就不要活了。”
“怎么了,戴的好好的,干嘛摘下来?别人听到又怎么了,宁儿,你本来就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这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不解。
“反正二少爷你以后别这么说了,奴婢胆子小,可禁不止吓。”她再三嘱咐,请求,印浩天挠了挠头,答应了。可是他心里还是不明白,陆靖明说的不对?
他走到门口,见迷月正在打缨络,试着赞了句:“这络子做的很精巧。”迷月一听,二少爷夸她,好高兴哦,笑得嘴都裂开好几次。
这使他更纳闷了,陆靖明说的也没错啊,难道只是宁儿不喜欢听,是,一定是了,我的宁儿才不像一般女子,喜欢听花言巧语。
“其次,你可以买东西送给她,送些胭脂水粉,发钗玉环,或者其他的小玩意都可以,这都是女子喜欢的,可以用来讨她们的欢心。”
陆靖明说过的话在脑海里闪现,印浩天摸了摸衣袖,胸有成竹地走到信宁面前,从袖笼里拿出了一个白瓷半透明的小盒子,那上面还绘着花鸟,做工非常精致,这是他特意在云香斋里买的上好的胭脂。
信宁已经将刚刚取下来的饰物收了起来,印浩天将手中的胭脂盒递给她,“今日在外面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你试试看。”
那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况且这种花鸟胭脂盒,她见过,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铺云香斋特有的,她可不敢收,推辞说:“这太贵重了,二少爷还是送给园里的几位小姐吧,奴婢用不到这个。”
“她们才从来不缺,你也是女子,为什么用不到?”他才不信这个说法,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强硬地塞给她,不仅让她收下,还让她现在就用,试一试喜不喜欢。
二少爷脾气上来,可是霸道得连老太太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在一个小小的丫鬟面前?信宁可是最知道二少爷的,只得将那胭脂接了,又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打开来,这桃粉色颜色是很正,香味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还有一点儿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挑了一点抹在两腮,白皙的脸庞便如雪山落红梅,薄霜映朝霞,真真是羞花闭月,一颦一笑宛若水中仙。
印浩天平时并没有看过信宁点染胭脂的样子,如今这样一瞧,便一点儿也移不开目光,那样的袅袅婷婷,真是让他怎么也看不够。自己的礼物送的好,陆靖明出的点子对极了。
可是这高兴也仅仅只停留了一会儿,麻烦,问题就出来了。
信宁觉得脸颊发热,她用水摸了一下,烫得吓人,赶紧照了一下铜镜,发现脸潮红潮红的,非常不正常,尤其是那涂了胭脂的两处,跟煮熟的螃蟹一样,红的离谱。不仅如此,那脸部还有些发痒,起先只是一小块,慢慢地,整个脸都痒得厉害。
她忍不住用手去抓,却越抓越痒,脸上很快起了一小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印浩天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他也不美了,赶紧问她:“宁儿怎么了,你的脸好红,你没事吧?”
“不知道,好痒,脸上好痒。”信宁不敢用力抓,改为用双手不住地拍脸。
“痒?好好的,怎么会痒呢?不会是……这胭脂有问题吧?”印二少爷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这一会儿功夫只想到不会是这胭脂有毒吧?
信宁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二少爷,你买胭脂的时候,她们有说着胭脂里加了什么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印浩天想了起来。那掌柜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他说这是云香斋的新品,不仅质地细腻,还加了木芙蓉花,擦了这胭脂,会有花香,余味绵绵。
木芙蓉花?信宁要哭了,居然是这个冤家。要说这花里面她最不喜欢的就数这木芙蓉花了,不是说这花不够美,不够香,只是她一碰到这个花,脸上和身上就会发痒发红,还会起小红点。
之前有一次,大夫看过后,嘱咐她以后别碰这木芙蓉就行了。平日里,她可是离园子里那几株木芙蓉远远的,谁知道今日这么巧,这胭脂里就加了木芙蓉。本来女子都喜欢的花香,她却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倒好,活受罪。
“你等着我去叫大夫。”见信宁不停地拍脸,那脸不知是胭脂的缘故还是被拍打的次数多了,居然有一点肿了。他可见不得信宁受这种罪,立刻喊了刘安来要让他去请大夫来。
“少爷,不用,奴婢就是碰不得木芙蓉,只要不用这胭脂就没事了。”
“可是,你的脸很红,你看起来很难受,一点儿也不好。”印浩天可是把她的难受看在眼里呢。
“奴婢的身体自己知道,之前黄大夫跟奴婢说过,要说万一不小心又碰到了这木芙蓉就用那忍冬煮沸煎汤洗脸,坚持几天就可以好了。”她忍着这脸上的麻痒,还要阻止二少爷去请大夫。一点点小伤小病就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请大夫,别人不知道会怎样说她恃宠而骄呢。
“忍冬?刘安快去药铺抓来,越多越好。”
“哦,哦。”刘安忙应了,脚下不停,但是二少爷还是觉得慢。
“还磨蹭什么,快跑着去。”都用吼的了。
“小的马上,马上。”刘安一个激灵,转身就跑,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又赶快爬了起来,捂着屁股嘶嘶吸着气跑出了园子。
信宁被刘安逗笑了,印浩天见她还有心情笑,那懊恼的情绪便也去了,只盯着她肿起来的脸,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个好东西,肯定可以帮得到她。
“宁儿,你等我,我去拿点东西。”他急不可耐地走了出去,信宁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脸上已经不像刚刚纳闷痒了,迷月是个有眼力见的,这时候打了盆水过来。她用水湿了脸,把那胭脂洗掉,小红点也就看得更清楚了。
她叹了口气,迷月立马安慰她:“宁姐姐,你别担心,这小红点肯定可以下去的。”
看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突然起了玩笑之心,“那要是一直不好呢?”
呃,这个迷月可没想到,但她可不想让宁姐姐灰心,想了想说:“宁姐姐,就算真的不好,你这个样子也是非常美的。”
扑哧,信宁笑了,这小丫头还挺会说话。
“宁儿,看我带来了什么?”印浩天手中托着一块透明还在滴水冒白气的东西跑了进来。
呀,是冰呢,二少爷把冰窖里的寒冰取了一块出来。这冰在这个季节可是个稀罕物,它本身不好保存,也就是这达官贵人,皇家之内修了冰窖的才有。平时用来冰冻果蔬,盛夏时节放一些在盆中置于屋内,消暑纳凉,可是惬意的很。
这二少爷怎么把它拿出来了?现在这天还不是特别热啊。
“快,别愣着,找些布帛,将铜盆拿来给我。”印浩天急道,那冰可放不了很长时间,现在正一滴滴化成水呢。、
迷月与信宁一个拿盆一个拿布,只见他将冰整块放入盆中,用力一拍,盆中便盛满了碎冰。他用布报了冰,还特意用手试了试,觉得比较平整了,才要把它贴到信宁的脸上。
信宁吃了一惊,没想到,二少爷拿冰竟是为了她的脸,这怎么使得,她后退着,躲避着,不想用。
印浩天直接把她拽了按坐在朱红色的椅子上,“坐下,你怕什么,你的脸不是肿起来了吗?又那么红,这个是凉的,对你的脸有用。”
“可是,二少爷,这冰窖里的冰不多……”
“有什么关系,一块冰而已,快别说话,闭上眼睛。”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将包了碎冰的布包贴在她的额头,被这凉意一激,信宁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二少爷拿着布包冰着她的整个脸,从额头到眼睛,从脸颊到下巴,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有点粗鲁,但是也许真的是这个碎冰起了作用,她只觉得冰冰凉凉,十分舒服,不热,不痒了。
正这么想着,脸上的布包突然不动了,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移动,那左边脸颊实在冰的受不了了,她睁开眼睛,就见二少爷正直愣愣地看着她,那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赞赏与迷恋。
她慌得站了起来,也一时间忘了规矩,从二少爷手中夺走了布包,急切地说:“多谢二少爷,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
手中一空,印浩天回神,见信宁背对着他擦拭脸上的水渍,他轻咳了一声,“我去看看刘安回来了没有,买个忍冬买那么久。”
她只来得及“嗯”了一声,便见少爷出了门,手中的冰完全化成了水,她看了看胭脂,摸了摸已经有些消肿的脸,心里有些疑惑,二少爷今天好生奇怪啊……
正文 画中娇娥
信宁不知道的是, 二少爷奇怪的还在后面呢。
刘安果然是极听少爷话的, 那忍冬抓了十副回来, 信宁极度怀疑刘安是不是把药铺的存货都买回来了。
二少爷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还夸刘安做的好,又吩咐迷月去把忍冬煮沸煎汤, 等到煮好了,他又看着信宁用那汤水洗了脸。可是他左看右看也没觉得信宁脸上的红点消退,还是想让大夫来看一下。
信宁简直要无语了, 二少爷也太心急了些, 药物入体哪里会有那么快就起效的。她再三保证,明天症状一定会减轻, 不然, 就一定听二少爷的话, 乖乖地去看大夫, 印浩天这才罢休。
看到那盒胭脂,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这胭脂坏事,不仅害的他丢脸,还让他的宁儿受罪, 恼得他作势就想扔在地上,被信宁劝下,赏了迷月丫头。
这一半天下来,他过得很是郁闷,赞美不成,送胭脂坏事,那接下来的事还要不要做?他深深地纠结了一下,都到了这份上了,干脆还是按照计划来吧。
信宁虽然脸上有小红点,不是特别舒服,但是她的身体可完全没有问题。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她跟园里的丫鬟们一起把白天晒的书往屋里搬,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好。
二少爷一直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一会儿凝神思索,眉头紧皱,一会儿笔走游龙,有如神助,有时又停笔不动,伫立良久。那地上揉搓成团的宣纸昭示着下笔之人的用功与斟酌,信宁还没有看到过二少爷这个样子,花这么半天的功夫来写写画画,她忍不住猜想,二少爷到底在写什么呢?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二少爷终于停笔了,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看着这画,始终觉得还是缺了些什么。灵机一动,他又刷刷几笔写了一首诗,放置于画的旁边。
“少爷,书籍已经全部都装好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吗?”信宁垂手而立询问道。
“哦,那个,你把我的书案收拾归整一下,我去老太太那里,晚饭不用摆了。”他说完,极快地看了一眼信宁,又收回视线。刘安已经在门外等着,他背手而行,刚走到门口,又再次重复道:“一定要好好收拾我的书案。”
见信宁应下了,他满意地朝荣华园走去。书案上有什么,他自己当然心知肚明,只是当面揭开谜底,心思暴露,二少爷也会觉得难为情。要知道,他平时可是脸皮最薄的。
咳咳……虽然在信宁面前是直接过那么几次,但是咱还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嘛。
二少爷这么重视,信宁马上就到书案前,逐一分类规整,迷月已经做好自己的事了。她见信宁正在认真地拿着毛笔洗刷,就踮起脚,悄悄地走到信宁身后,出其不意地大叫一声:“宁姐姐!”
被她这么一吓,信宁一抖,手上刚拿起的毛笔,那上面还有着浓浓的墨汁,就这么啪嗒一声,掉在了书案上,恰恰落在了少爷刚刚画好的那副画上。
“啊,坏了!”信宁急忙将笔拿起来,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那浓黑的墨汁已经沾到了画上。她拿起画来看,这画里应该是一个女子,一袭白裙,纤腰素裹,桃花树下,她一手那团扇,一手攀花枝,十指纤纤如葱白,身姿袅娜,花瓣随风,簌簌而落,白衣红花,这逼人的美就那么突然闯入人的心中,图中依稀可见这女子的动人之处。
之所以说是依稀可见,那是因为那墨汁沾染之处恰是这女子的面容,五官皆已乌黑一片,实在是辨不出原来的模样。本来是一幅美人亭亭玉立在花树下的上好佳作,偏偏被这墨汁污了美人面目,白白坏了一幅好画。
“这可怎么办,我把二少爷的画弄坏了,二少爷知道了肯定要发脾气的。”迷月刚刚是傻了眼,现在再看清这幅画,彻底慌了神。她本来只是想跟宁姐姐开个玩笑的嘛,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弄坏了二少爷的画,闯了大祸呢?
“迷月,别急,我们想想办法。”信宁比她冷静的多,安抚着这个小丫头。
“有什么办法啊,宁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二少爷的画,我也赔不起啊。”她的安抚显然没起到作用,迷月害怕极了。
“我们好好地跟二少爷认错,应该没事的。”她这么说着,又想起来,二少爷可是用了一个时辰,花费了很多心思才画好的,不禁头疼起来。
“二少爷会怪我吧,我笨手笨脚的,二少爷会不会赶我出去。宁姐姐,你帮帮我,我不要被赶出去,我不要。”迷月哭着一手抹眼泪,一手抱着信宁的胳膊。信宁被她哭得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
两个人正在沮丧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在喊:“二少爷在吗?”
听声音好像是老爷身边的王瑞,信宁忙整了整衣衫,迷月显然也知道轻重,擦了眼泪,低头站在信宁身后。她走到门口,王瑞已经走了过来。
他是府里王总管的儿子,平时给老爷跑跑腿,一双眼睛小如绿豆,肤色偏黑,性格却是最敦厚老实的,在府里人缘很好,大家都挺喜欢跟他打交道。
看见信宁,他还没说话就先笑了,信宁也略略施了一礼,他摸摸头问信宁:“信宁,二少爷在房里吗?”
“没有,二少爷去了老太太那里,王瑞大哥有什么事吗?”
“哦,哦,是这样的,”见信宁看他,他又像以前一样不自觉就结巴了,“老……老爷,要看二少爷的功课,让……让我来拿他练的字帖,诗词之类,好让老爷看看,是不是有进步。”他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瞅了一眼信宁,生怕信宁笑话他。
信宁倒是没有看不起他,反而对他很有好感,“这样啊,那王瑞大哥,你先坐下,我去收拾拿过来给你。”
她将王瑞引到屋内桌旁,迷月已经端了茶过来,但王瑞没有坐,他瞧着这迷月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那小嘴还撇啊撇的,看样子委屈又可怜。
他也是好心就这么关心问了一下,迷月到底还是年龄小,心里又害怕,再加上王瑞是一个很亲切的人,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弄坏了二少爷的画这事给说了出来,边说边哭,边哭边说。
信宁就是想让她闭嘴都来不及了,只能暗暗叹气,她拿了二少爷最近写的一些诗词歌赋,还有午时跟那画一起完成的,一直放在美人图旁边的那首诗也加了进去,整理成札,递给王瑞。
迷月哭完了,才发觉自己好像又犯了一个错,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自己做的事,那岂不是更难处理了?她讪讪地望向信宁,希望从她脸上还可以看到一点儿希望。
信宁摇了摇头,又觉得迷月真是迷糊了,王瑞可是老爷身边的人,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用,万一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老爷知道了,那可比二少爷罚的严重多了。
“要不然告诉二少爷吧,说不定他不会生气呢。”王瑞也觉得有些棘手,但他还是努力地为她们想办法。
见信宁跟迷月都看着他,他也不傻,见迷月懊恼的样子,知道她们的担心,挠挠头,拍胸脯保证说:“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的,你们放心,我王瑞说话算话。”
“不过是一幅画罢了,有什么难的?”大少爷印浩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园子,听他这句话,那刚刚的事,他肯定已经全听见了。几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迷月更是从目瞪口呆到欲哭无泪了,这……这么多人知道,我还有活路吗?
信宁倒是听出来一些别的东西,试探地问:“大少爷,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小心,你是不是有办法?”
印浩天随意地一伸手,信宁立刻懂了,把那污掉的画递到大少爷手里。他拿到画仔细看了看,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信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把画一收,对信宁说:“这画虽然不能看了,但我大概能知道二弟想画什么,也许可以画出一幅一模一样的,也算是帮你们弥补一个过错。之后,我会把画好的画让王瑞送到老爷那里,二少爷要是问起,你们就说是老爷考察他的功课,被收走了。”
这……可行吗?
信宁心中还有疑虑,迷月却觉得好极了,大少爷也很会作画,又肯帮忙,简直太好了,大少也真是个好人呐,自己可以不用被赶出去了。
“谢谢大少爷,谢谢大少爷。”迷月跪下磕头,印浩天虚扶一把,让她起来,眼睛却还在看信宁,信宁只好也行了礼,领受了大少爷的好意。
大少爷跟王瑞一起离开了博文园,信宁跟迷月各自做事,没有经过二少爷这一关,心里怎么着还是没有底气。
哎,希望大少爷真的能画出一模一样的就好了,也不知道,那画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正文 闷死算了
这些去了荣华园吃饭的印浩天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还在想着信宁看到诗词的反应, 心里像猫抓一样, 面前的美味佳肴,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吃。
“天儿,怎么不吃, 是厨房做的你不喜欢吗?”老太太心疼孙子,唯恐这饭菜不合他胃口,还特意吩咐厨房多备了几样菜。
“不是的, 老祖宗。孙儿是看老祖宗吃的开心, 所以就跟自己吃了一样,一点儿也不觉得饿。”他这话说的老太太笑成了一朵花, 浑身都舒坦。
“你这皮猴, 就会逗祖母开心, 这一张嘴啊, 可甜死了。”
“二少爷这是孝敬老太太呢, 这几天都天晚了还巴巴地来陪老太太吃饭, 可见二少爷心里时时刻刻都是想着老太太的。”素宛给老太太添了碗汤,看老太太高兴,跟着说了几句。
“对啊, 对啊,老太太的几个孙子,孙女中就属二少爷最孝顺呢。”几个丫鬟,嬷嬷也是附和,可把老太太说的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孩子小时候就招人疼,现在长大了,还记着他祖母的好,可算我没白疼他。”
“老祖宗,孙儿怎么会不知道老祖宗疼我呢,孙儿可是要一辈子孝敬老祖宗呢。”印浩天说着就靠在老祖宗怀里了,他哄起祖母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谁让他最得老祖宗宠爱呢?
“好了,就算是这样也吃些,素宛,去把厨房给我做的鲜羊乳酪给少爷包上,让他带回去吃。”
“是,老太太。”素宛去取了点心包好,递给二少爷,他随手接了,她站在他面前小声地说:“二少爷,上次是奴婢不好,不知信宁有没有生奴婢的气,我想去给她赔礼道歉。”
见她真的有心悔改,印浩天也没那么强硬,他本来也不是那爱跟别人计较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下人,便说道:“没什么,以后说话注意些就行了。”
“多谢二少爷宽宏大量,奴婢下次一定不会了。”她一直是屈身赔礼的姿势,得到二少爷的谅解之后,她便感恩直起来身子,起得快了一点,身体便有些不稳。
印浩天何等眼力,一见她有要倒的迹象,立刻出手扶了一把,她的身子顺势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心里有些小窃喜。
瞧见二少爷皱了皱眉,她用手帕捂住额头,慢慢站直了,“谢谢二少爷,奴婢今日有些不舒服,要不是二少爷,奴婢怕是要摔倒了。”
他们两个的动静虽然小,但是老太太又不是头昏眼花,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她的小乖孙扶了一下她的大丫鬟素宛。
“天儿,怎么了?”
“老祖宗,没事,只是这丫鬟好像身体不对劲,我正说要放她下去休息,免得生病不能伺候老祖宗,还过了病气。”他平时对自己园子里的丫鬟小厮就是这样,一顺口也就说出来了让丫鬟休息的话。
“奴婢没关系,不用休息的。”素宛虽然心里高兴二少爷对自己的体贴,但是面上仍是诚惶诚恐。
“算了,素宛,身体不舒服你就去休息吧,二少爷都发话了,也别硬撑着。”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素宛也就顺从地下去了,没人看见老太太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
印浩天也回去了,路上他是疾步而行,刘安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这到了园子门口了,他却站住了,两条腿跟定住了一样,怎么也不能向前挪一步。
“少爷,这到了园子口了,你怎么不进去?”刘安对主子这奇奇怪怪的举动搞糊涂了,这都在外面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几次了,不说进去也不说不进去,还对着那桂花树画圈圈。少爷啊,你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闭嘴,谁说少爷我不进去了,我这不是,嗯,在老祖宗那里吃多了,撑得慌,所以多走走吗?”印浩天才不承认自己有些不敢进去,古人所说的近乡情更怯,他可算是有所体会了。
刚刚走那么快,巴不得长了一对翅膀飞到宁儿面前,想知道她是不是看了那画,那诗,是否懂得了他的意思,现在到了跟前了,他却踌躇不前,几番徘徊。
见了宁儿该怎么说呢?该怎么问她呢?是委婉还是直接?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忐忑呢?
这晚上黑咕隆咚的,蚊虫开始肆虐了,被叮咬的实在受不了,刘安苦着脸道:“少爷……”
“知道了,知道了,走,我们回房。”印浩天握了握拳进去了,刘安喜笑颜开吹熄了灯笼,跟在少爷的后面进来。
信宁早就在屋里等着了,见二少爷进来,便让迷月去打了水来。迷月心里发虚,水打过来,头都不敢抬,更不要提,敢看二少爷了。信宁让她递来手巾,她心里害怕,手都抖了起来,那手巾就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印浩天随意一瞟,她吓得立刻跪下了,“二少爷,奴婢错了,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不就是掉了手巾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印浩天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迷月的不对劲,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信宁在迷月下去之前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别慌。再让她呆在这房里一会儿,信宁怕她会忍不住什么都说了,那她们白天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伺候了二少爷洗了脸,她正要为他宽衣,二少爷突然说话了:“宁儿,你,那个,就是,嗯……”
信宁抬头看他,他不自然地吞吞吐吐,“今天你收拾了我的书案吧?”
一听到书案两个字,信宁心里咯噔一下,但手下动作不停,为二少爷解了香囊和玉佩,边收拾边说:“是啊,依照少爷的交代,我已经把书案上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真的?”他眼里光彩大盛,信宁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他兴奋地问,“上面的画跟诗句你都看到了?有没有上面要对我说的?”
他满怀期待,信宁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少爷,今日你走后,老爷身边的王瑞过来了,他说老爷要看你最近的功课,少爷奴婢便把你最近几天的写的诗词整理了一下让王瑞带走了,包括——”她看了看印浩天接着说,“包括你今日刚刚完成的那幅画和那首诗。”
“什么?!”印浩天大吃一惊,“你说你把画跟诗让王瑞带走,送去给我爹了?”
“是的,二少爷,”信宁立在一旁答道。
印浩天可急坏了,这要是让爹看到,岂不会说他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沉迷于男女之事?
爹本来就对他不爱读书这事颇有微词,这平常偷个懒被他发现了也要好一通说教,幸亏老祖宗护他护得紧,所以他在府里的日子才能那么逍遥自在,当然,如果没有爹的管束就更好了。
可这下,不是把小辫子直接送到爹手上了,明显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信宁只当是二少爷怕自己的功课得不得老爷的认同,这会儿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在着急,便安慰他:“二少爷,你最近不说练习的不错,老爷说不定会夸你呢?”
她这么一说,印浩天相当疑惑,那画跟诗如果到了爹的手里,信宁也许会被叫过去训话的,她这会儿怎么这么镇定,一点儿都不担心。平时她有多么重视这些规矩,多么遵守这尊卑之礼,印浩天可是知道的,况且,他还领教过,现在她还有心思劝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难道她根本没有看那幅画?
“宁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看那幅画?”他狐疑地问。
“少爷,奴婢当时急着收拾了给王瑞,所以真的没有看清画的内容,就连那诗奴婢也没来得及去看,一并给了王瑞。”这,信宁还真的没有说错,那画被墨汁污了,出来这样的事,她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诗?
“所以,”印浩天的表情相当纠结,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他一字一句地说,那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你根本没有看那幅画,也不知道那首诗写了什么?”
“少爷,是……我没看到。”在印浩天要杀人的目光中,信宁的声音不自觉就小了,莫名的不敢与他对视。
印浩天想骂人!
印浩天想掀桌!
印浩天想吐血!
本来他还忐忑了半天,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是担心,又是高兴,结果现在才知道信宁压根不知道这画跟诗的内容。怎么能不让他郁结,怎么能不让他生气,他真想把王瑞拖过来狠狠打一顿啊。
“少爷,你没事吧?”信宁见他家少爷那副咬牙切齿,想吃人的样子,有些担心。
“我没事,你下去吧。”还是让她现在不要在他眼前晃了,不让真的要憋屈死了。
“那我在外间,少爷有事可以叫我。”信宁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出去。
她一走,印浩天直接躺在床上,用薄被一蒙头:啊啊啊,把自己闷死算了。这些讨人欢心的办法怎么在自己这里就没有一个成功的啊!
正文 府中来客
“哈哈哈, 哈哈哈, ”陆靖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差点从那石凳上跌了下来,印浩天黑着脸,抢了他手中的折扇作势欲扔, 陆靖明立马伸手拦着他,张口就要说话。吴谦与印浩天都以为他会说些求饶的话,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 “哈哈哈, 哈哈哈……”
吴谦同情地看看印浩天:难为情啊,被毫不留情的取笑了, 又瞅了瞅陆靖明:下场堪忧啊。
果不其然, 印浩天不仅扔了他的扇子, 还把他双手一折到身后, 踢了他的膝窝, 陆靖明一下子就趴倒在地上。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 印浩天气恼地打他,“还笑,还笑, 有这么好笑吗?”
“别打了,别打了。”陆靖明觉得丢脸,忙求饶说道。
印浩天不解气地继续揍人,陆靖明哀叫连连,河边已经有那么多赏景的人看过来了,他赶紧又说了句:“我,我还有办法的,保证能让那女子对你刮目相看,倾心相许。”
“我还能信你吗?看你出的三个馊主意,全部起了反效果。”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又打了一下陆靖明,翻身起来了,吴谦把陆靖明扶了起来。
一失了桎梏,便立马原形毕露,笑嘻嘻地说:“浩天啊这可真不能怪我,谁让你弄巧成拙了呢,我们可事先都不知道,你的心上人不能碰什么木芙蓉,哪能怪我呢。”
无视印浩天要杀人的眼神,他不怕死地又说道:“你说你也是,那么多不同的胭脂,你偏偏选了那加了木芙蓉的,那姑娘不是要恨死你了。”
眼看印浩天的脸色越来越黑,手上也渐渐有想打人的冲动,吴谦不动声色地把茶壶杯子藏了起来,同时无语地瞟了一眼陆靖明。
陆靖明见好就收,教给印浩天的三个办法一个都没奏效,也让他有点丢面子,这不是打脸吗,严重有失他诸葛陆的名声啊,虽然是自封的,但他可一直都是聪明过人,足智多谋的。这些方法不行,他可还有大招呢。
他这么一说,印浩天跟吴谦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他不满:“哎哎,我这个方法绝对会成功的,浩天一定会赢得美人心,到时候可要带过来让我们看看是何方神圣。”
“可到底是什么办法?”吴谦见他神神秘秘,又说的这么肯定,也有点好奇了。
“这个嘛,嘿嘿,”陆靖明奸笑着提示了一句,“端午节不是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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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到了,一大早信宁就跟一众丫鬟婆子们忙了起来。在门上挂号昨日准备好的艾叶跟菖蒲,把午叶符贴好,在房里也贴上了怒目圆睁的钟馗像,趋避小鬼跟邪气。
房里已经摆好了蜜桃,黄杏和樱桃,那五毒饼也摆了几盘。厨房里的厨娘们都在热火朝天的包粽子,根据迷月的观察,那是什么口味的粽子都不缺。香糯红豆的,甜润蜜枣的,独特咸蛋的,浓郁栗子鲜肉的……真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她说着还口中念念有词:“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看迷月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她轻拍下迷月的头,佯装生气地说:“雄黄酒都准备好了吗 ?瞧瞧你这个嘴馋的样子,只惦记着吃,还不去做事。”迷月嘿嘿一笑躲开了信宁的袭击,跑去拿雄黄粉去了。
午时,相府里迎来了出嫁回来探亲的姑奶奶,相爷的妹妹印淑瑜,带着自家的长女跟幺儿回来娘家了。门房一看到姑奶奶的马车就赶紧去通知相爷跟大太太,这对夫妻便齐齐前去相迎。
穿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头戴牡丹呈祥红宝石娇花吐蕊簪的印淑瑜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站定跟哥哥嫂嫂说几句话,身后的长女崔玉烟就甜甜地叫人,她身材娇小玲珑,一笑嘴边还有两个梨涡,只那鼻子有点大,有点减分了,她抱着大太太的胳膊,连连说想死了舅舅,舅母了。
大太太听着这话,笑得直夸印淑瑜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表少爷才五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头上扎了个朝天辫,身上穿了件红色的小马甲,按照娘亲刚刚交代的,跟着姐姐叫了舅舅,舅母,就呆不住了,只想往园里跑去玩。
他长得粉雕玉琢,小脸圆鼓鼓的像那刚出炉还热乎乎的小包子,皮肤一戳就会流出水似的,跟那腊月里的雪娃娃一样。这会儿被舅舅抱在怀里还不高兴,小嘴翘的老高,都可以挂个油壶了。还是他娘亲了解他,让奶娘从相爷手里接过他,跟他说一会儿进园子可以玩,他才高兴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荣华园,老太太早在那里等着了,印淑瑜见了老祖宗就行了一个大礼,老太太忙弯腰要扶她起来,旁边的丫鬟婆子早就把印淑瑜扶了,哪里真敢让老太太去扶。母女两个牵着手挨坐在一起说着家长里短的话,印淑瑜就把后面的崔玉烟叫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崔玉烟也不是第一次来相府了,哪里还用得到她娘亲说,直接乖巧地叫了外祖母,坐在老太太身边给她捶腿捏肩了。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被外孙女捏过的地方特别舒服。素宛把一早就准备好的香囊放在托盘里端了过来,老太太拿了一个桃粉色绣着荷花的香包给她戴上了。这香包里有丁香、雄黄、艾叶末、冰片、霍香、苍术,可以芳香除湿,端午节佩戴香包可以驱邪避凶。
五岁的崔玉君扑到老太太怀里,他说话晚,此时正奶声奶气地叫着外祖母,眼睛滴溜溜转着,却是一直盯着桌子上摆放的五毒饼。素宛一看赶紧将那饼端过来,讨好地给表少爷拿了一块玫瑰饼,崔玉君不要,嫌弃地嘟着嘴,自己挑了映着蜈蚣图案的饼。
小孩子才不怕这多足虫呢,反倒是很好奇,他抓在手里,看了正面看反面,张开红红的小嘴就想咬一口,却下意识地看了他娘亲一眼,这一个动作可把一圈人都逗笑了。
哈哈哈的哄笑声把屋外的鸟雀都惊飞了,这崔玉君虽然小,但也是知道好坏了的,见这么多人笑他,他也恼了,板着小脸说道:“不许你们笑。”一边说还一边指了一圈的人,真真是个小大人的样子,这下子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他又恼又羞,钻进老太太的怀里不出来了,嘴里还狠狠地说道:“坏人,坏人……”
满室的欢声笑语,热闹极了,老太太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搂着崔玉君,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小身子,哄着他。
“老祖宗这里好生热闹啊,我来的真是时候。”屋外传来的声音朗朗纯净,如金玉击石,流水奔流,屋里的人一听就都知道谁来了,这样的声音只属于二少爷,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印浩天。
丫鬟们忙让了路,印浩天额上海带着汗就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靛青色的长衫,领口袖口都绣着流云纹的银边,腰间一条月白的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了银色镶玉冠束了起来,脚蹬棕褐色小朝靴,瞳仁一动就更显得眉清目秀,美如冠玉。
崔玉烟眼睛一亮,急急地上前一步,叫了一声:“浩天表哥!”声音一落又觉得不好意思,手里攥着小手绢,绞啊绞的。
印浩天可没觉出什么来,还跟以前一样,拍了拍表妹玉烟的肩膀,高兴地说:“玉烟表妹,许久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而且越来越美了,我还真的挺想你们。”
“真的吗?”崔玉烟眼睛更亮了,又羞怯怯地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当然是真的,大哥,你说是不是?”一起进来的印浩云温和地笑着,附和说:“对,玉烟表妹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更是清丽脱俗,这定是随了姑母的美丽,现在怕是提亲的人都要把姑母的门槛踏破了吧。”
“大表哥,你也来打趣我,你怎么变得跟二表哥一样坏了,我不要理你们了。”崔玉烟一跺脚,纵使她脸皮厚,也到底是女子,哪里受得了这样当众的说笑,躲到印淑瑜后面去了。
“哎,表妹,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夸你美还不行,”印浩天忙撇清自己,见小不点崔玉君赖在老太太的怀里,他一伸手把他抱了出来,“来来来让二表哥好好看看,以前的小泪包是不是也长大了。”
说到小泪包这三个字,一屋子人又笑了。以前崔玉君身子弱,小男孩又爱跑爱跳的,总是不留神就摔了,那摔倒了他疼啊,哇哇大哭那是常有的事,眼里总是含着泪,于是印浩天便叫他小泪包,大家一听还真贴切,便也叫开了,总是这样逗他。
他那时小,不知道这什么意思,还以为跟自己的名字一样,谁一叫他,他就脆生生地应了,可惹了不少的趣事。
现在这样叫他,他可不干了,不让印浩天抱,还挣扎着要下来,下来之后就追着他满屋子打,印浩天也配合,装作被他欺负,一大家子就看他们两个都要乐死了。
正文 端午射柳
在他们玩闹的时候, 相爷的两个姨娘都到了, 各自领着自己的孩子。当先走进来的青姨娘穿了一身青缎子的衣裙, 带着一对儿女过来黑老太太请安。
那两个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莲青色衣服,都是一样的眉眼和身量,仔细看左边的那个脸部轮廓更大方一些, 右边那个更娇小,确实一对双生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俱都是13岁了。
随后进来的是云姨娘, 旁边跟着她十岁的女儿,那也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 老实地跟在她娘身后, 一双澄净的眼睛偶尔好奇地看一下堂中各人, 又很快地低下头。
人都到齐了, 老祖宗挨个给他们涂雄黄, 这在端午是驱邪和蛇虫鼠蚁的作用。看着老祖宗给几个弟妹和表弟妹都涂了, 印浩天也凑了过去,不依道:“老祖宗,可别忘了孙儿啊, 我也要涂那沾了老祖宗福气的雄黄,让所有的脏污统统见了我绕着走。”
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乐得直骂:“你这个小皮猴子,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要缠着祖母给你涂雄黄,现在跟弟弟妹妹们抢,也不怕大家笑话。”
印浩天可不管,腻在老太太身边撒娇:“我不管,老祖宗,可是不疼孙儿了吗?孙儿可要伤心了。”
相爷印仕礼一身藏青长衫,一张国字脸,印浩天的桃花眼明显是承袭了他的,下巴上蓄着山羊胡,他正坐在朱漆大椅上喝茶,见印浩天这个样子,不由地说道:“别胡闹,小心你祖母的身子。”
印浩天在府里谁都不怕,只单单怯他爹,见他爹明显不满了,他立马收起嬉笑之色,作势要站起来,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在对着老太太时就委屈得跟那没到糖的小孩子一样。
唬得老太太一把又拉住他,半搂在怀里心疼地说:“祖母的乖孙呦,祖母怎么可能不疼你,来来来,祖母给你涂雄黄。”又冲印仕礼训道:“这大过节的,他又没有错,你凶他做什么?看把我的乖孙吓的。”
印仕礼是知道老太太对印浩天的宠爱的,对着自己的老娘他也只能笑着说是,无奈地点头说自己不好,大太太也在旁边赔不是,老太太才罢了。
印浩天听见老祖宗训他爹,心中贼笑,嘎嘎,那嘴角不知不觉就弯起来了。
看见他这一系列反应的信宁是知道她家少爷在想什么的,估计是故意摆出那一副委屈样给老太太看呢,知道相爷是孝顺的,肯定会老太太说什么都应承下来不反驳。看吧,这会儿偷笑的眼睛里跟有了一汪水似的,波光流转,当真是风流少年的模样。
她看得久了,心里也会微漾,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到了宁静的波心,泛起了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不,信宁,醒一醒,你在想什么,他是二少爷,是相府的宝贝,是你的主子,你在想什么呢?
察觉到自己异样的信宁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身体的痛清晰得令她心悸,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不小心看到立在最后面的大少爷,他正沉默地看着二少爷在老祖宗身边说笑,想必刚刚二少爷那些小动作,他也看到了,此时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笑,信宁看的很清楚,是带着淡淡的嘲讽的。
他就那样站着,好像面前的热闹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冷眼观戏的看客罢了。明明他上前一步就可以融入到这欢乐中的,信宁不解。
或许是她的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敏锐如印浩云理所当然地察觉到了,目光如电射向信宁,但对上信宁不解的目光,他便恢复如常,只略挑了挑眉,看了一下她又收回了目光。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厨房里已经做好了菜,酒席已经备好了,这一大家子便都上了桌。吃饭时,大家还行了酒令,虽然各有输赢,罚酒,但最终赢家还是老太太。
饭毕没过一会儿,下人便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原来是明王府的管事特意给相府两位公子送名帖的,请他们去参加明王府举行的端午宴。
印浩云,印浩天两兄弟换了衣衫,各带了自己的小厮准备赴宴。那崔玉烟叶想去看一看,又苦于没有名帖。那王府管事也是个精明的,便说了王府也宴请了各府里的小姐,只是没料到崔家小姐在此,不然名帖一定会一并带来,所以小姐是可以跟着相府少爷一起去,不需要名帖。
崔玉烟听了顿觉脸上有光,特别骄傲,扯着印浩天说啊要二表哥带着她。印浩天是知道这个表妹的,从小就特别缠人,小时候,她来府里玩,最喜欢跟着他,不让她跟着,她就会撒娇耍赖装可怜,一定要跟着你,甩都甩不掉的。
没办法,他只好跟印浩云一起把崔玉烟也带上了,不过,他可没忘记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信宁,一声令下,让信宁也收拾着跟上了。
明王爷是当今皇上的皇叔,年约五十,为人谦和有礼,明王妃长得慈眉善目,她保养得宜,平时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出头。这对夫妻在京城里颇有贤名,概因二人皆颇有善心,经常设棚施粥,捐献银钱,又乐于助人,施恩不图报,连皇上也对他们有所赞誉。
印府的几个人一进入明王府就被引着到了花园里,这花园可比那相府的大多了,不单单有花圃,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弯曲坏绕,景色秀丽,精致无双。
那花园里已经有许多文人雅士,或两两围坐而谈,或三人对花品鉴,还有的已经开始打量那远处柳树上的红布条,猜测这是何用意。
陆靖明跟吴谦早就到了,他俩今天是一黑一白,再加上吴谦生的高大,在这里一站,简直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一看到印浩天他们,两个人立马就围了上去。
“浩云大哥,你们来了啊。”陆靖明在对上印浩云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印浩云也就冲他们笑笑,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去找相熟的人了。
“哟,这崔小姐也来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跟在你表哥后面。”陆靖明瞧见了崔玉烟便打趣,崔玉烟哼了一声说:“我也是王爷请来的,跟表哥他们顺道的。”
“哦——”陆靖明拉长了声音,意味不明地看了她许久,只把佯装镇定的崔玉烟看得心虚,恼羞成怒,脸上一抹红晕漾开,她求助地看着印浩天:“表哥,你看他!”
咳咳,作为被求助的对象,印浩天替表妹说活了:“陆靖明,你别老是欺负她,明知道每次跟她斗嘴,她都没赢过,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让让让。”印浩天的劝话成功地让陆靖明闷笑不止,也让吴谦不住地以手掩嘴,不用怀疑,那绝对是在偷笑。
崔玉烟脸都憋红了,眼泪汪汪的,心内呜咽:呜呜呜,二表哥也变坏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喧闹的花园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来是明王爷携着明王妃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身红色曳地长裙的小郡主。这小郡主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明王爷子嗣单薄,早年生子多夭折,人到中年才得一女,名曰娴雅,那着实是掌上明珠。
明王爷夫妇对她是倍加疼爱,哪怕是她要那天上的星星月亮,王爷也会想法设法去给她摘下来,也因此养成了她骄纵蛮横,霸道无理的性格。她又自小与别的女子不同,不喜女红爱武术,王爷给她请了师傅,她也学了几招,平时最爱舞鞭子,手上的一只蛟龙鞭子也是王爷花重金买来的。
又因为她平时总爱穿一身红衣,骑马在街上游玩戏耍,实在是有时候看谁不顺眼便抽他一鞭,京城百姓俱都是敢怒不敢言,人送一外号“红衣郡主”。
信宁也听说过这小郡主,只是没有见到过,这现在人就在眼前,忍不住就偷看了几眼,发现这小郡主穿红衣还真是很美,像那五月的石榴花,热情洋溢,美不胜收,只是现在不说话,嘴巴紧紧地抿着,看起来颇有乃父之风啊。
王爷来了,大家一下子都齐声行礼,那明王爷有着一双犀利的丹凤眼,站着不说话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仪,与生俱来,贵胄天成。
“大家都是世家公子,有才之士,今日请大家来只是端午来聚一聚,就如同在家一样,千万不要拘束。”明王爷说起话来很是和气,一众人都渐渐放松起来。
有些大胆的便问王爷:“王爷,这柳树上全是红布条,是否是用来射柳之意?”
这人这么一问,大家便都看向那柳树了,只见那是一棵一人抱的大柳树,应该有些年头了,柳枝柔顺地垂下来,随风摆动。那树枝上绑了大概一尺长的红色布条,远远望去就像柳树开了花,生机盎然,新奇别致。只不过,如若真是射柳,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哈哈哈,确实是,这端午射柳是自古就有,今日这么多人聚集在此,正好可以玩一玩,比试一番。”明王爷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瞅着那柳树全都跃跃欲试。都知道皇上对明王爷多有信赖,平时也会举荐人才,也虽说是一般的宴会,只要在明王爷面前显露才华,还怕日后没有机会为皇上效力吗?
正文 精彩比试
见大家都同意了, 明王爷便说了规则, 这第一局是两个人一组, 每人只要射中那柳枝上的红绸便可过。虽然说只是个游戏,但是也准备了物品,以作射柳赢得前三的公侯子弟的奖励。
第一件是一支通体雪白的羊脂白玉簪, 半透明如凝结的牛乳,质地细腻,是上佳之品。
印浩天一下子就看中了, 陆靖明以扇遮面跟他说着这玉簪的好, 见他听了更是目不转睛,势在必得, 陆靖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浩天, 你肯定是想赢了这玉簪送给你那个心仪的女子吧, 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要小心了, 在场这么多人,我刚刚看了还有几个校尉,这玉簪不一定能到你手里的。”
“我要定了, 我要把她赢回来送给她。”印浩天一握拳,陆靖明大拍着手,笑得跟狐狸一样,“好,好兄弟,我等着你赢了把美人带到我们面前来。”
“第二件便是一套钧窑茶具,。”明王爷掀开红绸,露出里面的茶具,那是真正的钧窑,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一壶九杯,是罕见的红绿彩,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因为钧窑的烧制不易,一件好的钧窑品得要相当复杂的工序才能完成,平常家里如有一件便会当作传家宝,传承下去。
前面两件已经让在场的人大开眼界,赞不绝口,大家纷纷猜测这第三件到底又是什么,会不会是更让人大吃一惊,价值□□的稀世奇珍?
明王爷却在此时卖了个关子,只是让丫鬟端了托盘出来,那上面也盖了红绸,根本看不出来,他也没有说明是什么,只是宣布说比试可以开始了。
家丁们取来了弓箭,放在两边,印浩天拿了一支,箭尖锐利,是支好箭,因为射程较短,所以末端未加尾羽。
这王爷跟王妃就是裁判长,那请来的大家闺秀们便全都坐在一起,都是十五六的年龄,当然对着比试只是事很感兴趣,此时纷纷地抬头张望。
兴安朝民风比较开放,男女大防上并没有那么严苛,这种宴会上,小姐跟公子都是可以攀谈说话的,吟诗作画,游园赏鉴也是男女相识的一种方式。是以明王妃把这些小姐们都聚在一起坐在离古柳树不远的小亭子里,这里视野开阔,可以将少年二郎们的一言一行都看的清清楚楚。
第一局开始了,因为那布条都不短,虽然时而有风,布条飘摇不定,但还是大部分人都过了,只有几个文文弱弱,一看就是平时只知读书,没有怎么操练过的,一上场就败了。幸而王爷开口说这只是游戏娱乐,是过端午玩一下,主要是参与其中,感受乐趣,他们才没有感到羞愤。
印浩天,陆靖明跟吴谦都轻轻松松地射中了,印浩天还特意一箭射中了三条红布条,引得旁人叫好连连,女眷那边也热烈地讨论起来,纷纷探讨猜测到底哪一个的射箭之术更好,有人说了一箭射中三个目标的印浩天,崔玉烟骄傲地炫耀:“那是我二表哥。”
她这么一说,便引来几个女子的询问,将站在她旁边的信宁挤到了一边。信宁默默地站在一方角落里,看着印浩天。刚刚她可是看到二少爷射箭之前冲她自信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信宁知道二少爷一定会过。
果不其然,他不仅射中了,还出彩地射中了三个目标,引来众人的赞赏,真是厉害啊。
“好好好,”明王爷一拍手捋着胡须说,“看来大家都是英杰才俊,这一局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接下来第二局,可能更加考验大家的箭术。来人,系葫芦。”
他话音一落,早有准备好的护卫将那小小的葫芦系在了树枝上 。一时间,这古柳树又变了个样子,刚刚是“开红花”,现在已经是结“青果”了。
“这一局难道是让我们射葫芦?”陆靖明小声地嘀咕,印浩天对着那葫芦看了又看也很是疑惑。
“哎,你刚刚那手是故意的吧,我看到你刚刚冲那群大小姐暗送秋波,说是不是你喜欢的女子在里面?让我猜一猜,是李家那个琴艺出众的大小姐?方大将军家剑术不错的孙小姐?总不会是你家那个尾巴崔玉烟吧?”
“不是,不是,都不是,你别乱猜。”印浩天将他的八卦脸推向一边,眼神正好撞上了一双丹凤眼,那是对这边情况很感兴趣的小郡主,于娴雅。
他可对小郡主敬谢不敏,随即就当没看见一样,继续看那葫芦。陆靖明看了看小郡主,又看了看印浩天,眼神在两个人之间不停地来回扫,折扇一拍,“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吴谦与他同时脱口而出。
“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
巧的是,他们又一同问对方。
印浩天直接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我?浩天,说实话,你心仪的人是不是就是小郡主,刚刚你们可是在含情脉脉地对视啊。”陆靖明眼睛发亮:这次还不让我逮到。
“不是,我才不喜欢她,骄纵蛮横,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印浩天矢口否认,另外警告陆靖明不要胡言乱语。
“不是就不是,凶什么?”陆靖明悻悻的,转而又问吴谦,“你又知道什么?”
虽然早就习惯两个人的斗嘴,吴谦还是忍不住摇头,指着那葫芦小声地说:“可能不止是射葫芦这么简单,我见这葫芦的摇摆,不是全随柳枝而定,而且,一般葫芦只能将柳枝压弯一点,你再看这些葫芦,好像明显重了许多。我还听见一些微小的闷响,恐怕这葫芦里还有文章,也许里面藏着鸟雀之类的禽类。”
“真的假的?”陆靖明半信半疑。
“你等着,马上就知道了。”吴谦胸有成竹,对自己的推断相当有信心。
没过一会儿,明王爷就宣布了第二局的规则,这树上的葫芦里各置有家雀一只,射箭之人,不仅要射中葫芦,更要将葫芦射开而鸟雀不死,飞向空中才算过关。
这一宣布完,底下就议论开了。射中葫芦易,要想将葫芦射中而又不伤到家雀就难了。
陆靖明对吴谦竖了大拇指,“吴谦,服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能猜出来?”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吴谦听到他的问话,神情有点低落,只随意来了句:“平时多练习就好。”
陆靖明还要再问,印浩天扯了他一下,第二局开始了。
这次是一个个来,这头一个便是那个昭武校尉薛业,站在树前八十步远,搭弦,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箭入葫芦开,里面真的飞出来一只家雀,喳喳叫着飞走了,活蹦乱跳,一点儿也没伤到。
“好!”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他一抱拳将位置让给了下一位,吴谦也忍不住赞了一声,陆靖明有些好奇,“有那么好吗?”
“当然,”吴谦毫不犹豫,“你看他的架势就知道是练了很久的,你没看到那葫芦都碎了吗就?可见他的臂力不错,这没有五年之上是练不出来的。”
吴谦很少这么夸人,而且他自己本来就很擅长的射箭,看到比自己好的,也不嫉妒,只有欣赏。
“比你如何?”陆靖明不怀好意。
“在我之上。”吴谦肯定地说。
呃,这么厉害?
有了人开头,众人便也都开始拿箭准备,不过,可惜的是,拥有薛业这么精准的射技的没有几个人。后来的射箭不算没射中葫芦,就是虽然射中了,但是同时连里面的家雀也射死了,引来那亭台中的小姐们一阵唏嘘。
信宁也觉得有些难,但是见自家少爷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便知这一局,她又不用担心了。
“我二表哥的箭术好,一定能把那小家雀放飞。”崔玉烟十分肯定,她的声音不小,理所当然的这话所有的小姐都听到了,纷纷把目光朝向了即将射箭的印浩天,连那小郡主也不例外。
她坐在木椅上,长裙盖住了她的双腿,信宁却看到她在底下两脚不停地在甩来水去,看来这位郡主还真是不把这些大家闺秀的规矩放在眼里。
“嘿嘿,该你了。”陆靖明知道自己的本事,不想丢脸已经放弃了,反正他脸皮厚,居然跟别人说,他信佛,蝼蚁且偷生,鸟雀何辜,自己不想动手,让鸟儿受到惊吓。
什么?怕射死它们?
不不,这怎么可能,开玩笑,百里穿杨说的就是他陆靖明。
吴谦跟印浩天听到他扯谎,都习以为常,很痛快地后退两步,以示此人他们不熟。
这陆靖明刚说完该你了,印浩天已经拿了弓,正对着古柳树,挑了支箭,两眼直盯着一个葫芦。那葫芦正一起一跳,他心中有所考量,弓弦拉满,箭在弦上,女眷那边也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看,有的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像是要射箭的人是自己一样。
三……
二……
一!!!
只听“嗖”的一声,箭像长了翅膀一样,直接从顶端将葫芦射开,那鸟雀喳喳叫着就飞了出去,一刻也没停留,瞬间无影无踪。
“过了。”明王妃笑着赞许,崔玉烟也听到了明王妃的话,连忙道:“王妃,我二表哥很聪明,从小学什么都快,他不仅箭射的好,马也骑得快,更是会功夫呢。”
“哦,一直听闻相府里的公子都是文武双全,俊杰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明王妃说着话的时候,印浩云也同样地完成了第二局。
他的射箭之术也不错,相貌与印浩天比更是不相上下,与印浩天的耀眼热情,少年意气相比,他站在那里浑身透着一股疏离与淡漠,虽然总是笑着,但好像这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作为相府的大公子,他的表现还不是相当不错的,看他通身气派和处世态度,也是个极为出色的人。
第二局花费的时间稍微长一点,最终胜出的有五人,相府里的两位公子,吴谦,校尉薛业和另外一位世家子弟。五人,三件宝物,也就是说,还要增设一局。
这一局,到底谁会赢得那件红绸下的神秘物品呢?
正文 变故发生
这比试越来越激烈了, 依然是射葫芦, 这次是三箭齐发, 以三箭射中的葫芦最多,家雀伤亡最少来算这胜负。
这次是吴谦当先,他连发三箭, 居然射中了四个葫芦,箭箭必中,只可惜, 死了一只家雀。成绩虽然不错, 他看起来却是很不满意,陆靖明知道他一向对自己要求高, 吴谦一退下, 他就在一旁安慰他。
那世家子弟就没那么幸运, 三箭只有两只射中了葫芦, 家雀还都死了, 他说了句技拙, 献丑也下去了。
不能输,要赢,那支簪子一定要拿到手, 印浩天心中暗暗想。薛业已经拿起了弓箭,那副姿态不急不躁,沉稳有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三箭齐发,只听“啪啪啪”几声葫芦裂开的声音同时响起,居然六只鸟雀从那葫芦中飞向天空。
六只!
真的是六只!
护卫在一旁一报数,大家都惊呆了。真是神箭术了,这已经不是百发百中了,恐怕是他已得后羿的射箭之术精髓要诀。
“浩天,他的箭术如此之好,怕是你的玉簪要保不住了。”陆靖明小声地说。
“他自去赢他的第一,他的箭术不止在吴谦之上,我也是甘拜下风,我的目标是那支玉簪。”印浩天不以为意。
可是陆靖明急了,“哎,说好的,这在端午射柳上让你大展所长,让你的心上人能够看到你的英姿, 被你折服,你只得个第三,她会不会觉得你没本事?”
说的也对啊,印浩天发了愁,他对自己的射箭很有信心,但是现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也拿不到第一,那这第二……他看了眼印浩云:不知大哥的箭术精进了多少?
印浩云的实力印浩天很快就知道了,他执弓瞄准,有风吹来,拂动了他的发丝,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先射了一支,那箭以雷电之势,快,准,狠地带着劲风射中葫芦,那葫芦变立刻四分五裂。
一只家雀飞了出来,惊叫着不见了。
印浩天有些惊讶,他跟大哥许久没在一起切磋,没想到大哥的箭术已经比以前强了太多。他聚精会神地等着看大哥的第二支箭。
印浩云随之又拿起了第二支箭,瞄准,放箭,两个葫芦被射中,鸟雀安然无恙。
“好,不错。”明王爷赞道,印浩云眼中有了别样的光彩。这第三支箭,他要让众人大吃一惊 。
他拉紧弓弦,凝神屏气,那些小姐们也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都想看一看这一箭又会射中几个葫芦,是不是比刚刚那个校尉薛业的箭术更加精彩。
箭在弦上,满弓拉好,不得不发,射!
变故即发生在这一瞬间,一个小丫鬟突然冒冒失失地跑到了古柳旁,恰巧一只刚刚惊飞的鸟雀偏偏撞到了她的脸上。那一瞬间,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顾着捂着脸赶那只家雀。但周围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支离弦的箭以惊人的速度射向了她。
眼看她就要命丧箭下,许多大家闺秀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更有那胆小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少爷 !”信宁大叫,她看到了什么?
她的二少爷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跳跃,将那丫鬟推开,但他自己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她的心全都提到嗓子眼了,根本再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小跑着到了印浩天的身边,紧张地看着他的伤。
所幸,那箭之上擦过他的肩膀,并没有射中要害,但是肩膀留着血,箭是肯定不能射了。
明王爷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急忙叫了府里的大夫,来为印浩天诊治包扎。
吴谦,陆靖明也上来看他,印浩天被众人簇拥包围着到了正厅里,大夫看过后说是没伤到筋骨,没有大碍,只是近日不要沾水,不要习武,用那最好的金疮药包扎了伤口,信宁才把心落到了肚里。
“二弟,幸好你没事,不然大哥一定不能原谅自己。”印浩云一脸自责,刚刚那一下子也吓到了他,不过,当他看到那箭对准了印浩天时,心里又有莫名的快意,当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印浩天就这样死了,会怎么样?
“大哥,没事,不就是受了点小伤嘛,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可以马上再跟你比一场。”印浩天边说,边站起来活动那受伤的手臂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处,他嘶了一声,脸上立刻痛的皱了起来,但是看见印浩云面有愧色,他忍着痛笑着说:“大哥,我真没事。”
“少爷,快别动了,老老实实的伤才能好的快。”信宁有些不满二少爷此刻的逞强,但她知道二少爷是在宽大少爷的心,她也没觉得他是做错了,只是很心疼,很难受,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委屈。
天知道刚刚她是有多害怕,那箭如果真的射到少爷的要害,如果二少爷今天真的有什么意外,那她,她,她……绝对不能原谅大少爷。
她的语气不像以前那么恭敬,那么小心,印浩天反而高兴起来,很听话地坐回了原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不由得让印浩云又多看了一眼信宁,信宁被这两个人一个热烈,一个探询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低头敛眉地站在了印浩天身后。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变故,印浩天已经不能参加最后一局了。这次的射柳的结果虽然有些遗憾,但物品都已经陈列好,总要评出个一二三等。
这第一呢,便是这校尉薛业了。明王爷命人将盖着红绸的托盘呈到他面前,早有人对这里面的东西多有猜测。此时大家纷纷都把目光集中到这托盘上。
薛业一掀红绸,一把古朴的宝剑静静地躺在那里,剑柄处刻了“青”字,它周身没有繁复的花纹表面是灰黄色,没有沙眼,组织细密,剑身三尺长,半尺宽,青铜质地,冰冷坚硬。他拿起来这柄古剑,只听“刺啦”一声,他抽出了剑,虽然年代久远,但这锋刃锐利,光洁如新,毫无锈蚀,果然是把好剑。
“这,莫非是三百年钱,昌邑国魏将军的那把青乌剑?”有人惊讶出声,明王爷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青乌剑,魏将军是昌邑国的常胜将军。这把青乌剑,他更是从不离身,是他上阵杀敌的得利兵器。今日将此剑赠与校尉薛业,望你能像魏将军一样为我朝尽心尽力,护我兴安朝大好江山。”
“薛业谢王爷馈赠,我定当以陛下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薛业领受了青乌剑,或许是这剑的出处激励了他,他整个人比刚刚多了一分神采。
这第二名就是吴谦了,他虽然收下了那钧窑茶具,却并不感到骄傲,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这第二名实在是名不副实。毕竟印浩云那最后一箭出了意外,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他的箭术绝不比自己差。还有印浩天,他压根没有参加。
那支印浩天势在必得的羊脂白玉簪最终也没办法赢回来,而是到了印浩云手里。说实话,他还是有点郁闷的。本想一展拳脚,把羊脂白玉簪赢回来送给宁儿,这下倒好,不仅玉簪没到手,自己也挂了彩,受了伤,可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
印浩天偷笑,由此换来宁儿对自己更胜平日的担忧与关心,他还是挺乐在其中的,觉得这点小伤也是值了。而且宁儿刚刚说话的口气哪里像平常把尊卑贵贱分的那么清的她,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啊,他喜滋滋的想。
回府的时候,坐在马车上,印浩天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腿疼,可着劲的折腾信宁,让她捏肩又捶腿,他自己则闭着眼睛享受着。
“宁儿,你觉得今日那支羊脂白玉簪怎么样?”印浩天突然想起来,想问问信宁喜不喜欢。
“那支簪子,很美啊,羊脂白玉,是很名贵的,我记得四小姐生辰的时候,相爷送了一块给她戴在脖间,她喜欢的不得了,平时都一直戴着。”信宁捶了左腿,又给他捶右腿。
“那你喜欢吗?”他还真想知道。
“女子有几个不喜欢这么首饰的呢,奴婢当然也不例外。”
“那我……”
“少爷,但是那太名贵了,如果是奴婢戴着,只怕是平日里做个事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摔了,或者出去也怕给贼人惦记上了,反倒让人受累,不如什么都不戴,自在又舒服,奴婢也能更好地服侍少爷。”信宁可是知道印浩天的脾气,她要是说很喜欢,那少爷一定又要说送给她。他总是这样,想对她好,但是却也总是从来不考虑她是否能承受。
“是这样吗?你觉得这样好,不喜欢那簪子?”印浩天怀疑地问。
“当然了,少爷。”信宁肯定地说。
“好,我知道了,我还想着没有把那簪子给你赢回来,觉得有些遗憾,既然你不喜欢,那刚好,以后碰到更好的,我再送你。”印浩天那一点点郁闷也没有了,宁儿不喜欢,那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反正总有宁儿喜欢的东西,他自会寻来给她。
“我其实……”
“宁儿,这边肩膀,快点,酸痛酸痛的,今天射箭太多了。”印浩天催促道。
信宁只好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再说吧,反正少爷送给她,她不要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