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清晨六点半。 许默取车出来，轻轻带上了大门。十一月末，江南的冬日湿冷入骨，沿路的早餐店早早开店做起了生意，一家包子店里的大叔麻利地捧出蒸笼，掀开盖子，白蒙蒙的热气扑面而来。 许默骑着车，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食物的香气在鼻翼萦绕着，一闪而过，偶尔路上有熟识的店主友好地和他问好，他一一点头应了。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七点钟整，出门时还略显暗沉的天气此刻完全亮了起来，许默推着车走进大门，学校的校园广播放着的舒缓的轻音乐带着颤音，已然快要接近尾声。 锁好车上六楼，近乎一半的人都已经坐在了教室里，边聊天边吃着早饭，这其中大都是住校生。许默驾轻就熟地直接走到第四组的最后一排，放下书包，前桌的张华明见到他，登时眼前一亮，冲他凑过来，道：“许默你来啦！数学作业做完没？借我抄抄。” 许默拉开椅子坐下来，然后从背包中抽出一本作业本递给他，张华明一把接过，忙不迭地赶作业去了，没写了几个字，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对了，你吃早饭没有？我多买了几个包子。” 许默道：“我吃过了，不用了。” 张华明点点头，然后转回去专心抄作业了。 上个星期刚刚结束期中考试，早上班里学习的气氛一时间也没那么紧张了。周一的早读课是语文，许默翻了几页课本，一下子也看不进几个字。他摊着书，看向窗外，楼下的柏油路上有学生陆陆续续走过，再往不远处看，花坛的拐角附近有四五个女生簇拥着一个围着驼色围巾的高个男生，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走。 许默眯起眼睛，看着那群人慢慢消失在视角的盲区。 早读结束，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刚刚打响，许默的同桌陈嘉终于姗姗来迟，张华明惊讶道：“哇陈嘉，没被教导主任抓到啊？” 最近教育局的上层视察，学校的领导十分重视，到处都挂满了黄字红底的横幅。一些放在平时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在这段时间也要被拎出来反复强调，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更是每天早上守在校门口和各个教学楼的楼下，专门抓迟到的人，一个星期如果超过三次，周一的国旗下讲话就要连同班级一起通报批评。 陈嘉道：“呼——我从高一三楼的走廊那边绕过来的。” 张华明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陈嘉放下书包，语文课代表抱着一堆答题卷回到教室，因为期中考关乎到家长会，所以学生们都异常在意。 发卷子发到一半，突然有人从教室门口急匆匆地跑进来，激动地在讲台前面喊：“同志们同志们，内部可靠消息啊——整个高二寒假都要装空调了！！！” 许默在的学校是J市里最好的高中H高，尤其以理科出名，出过省状元，文科成绩倒是一般般。他们高二这一届一共一千三百多个人，一个班差不多五十几个人——二十四个班，七个文科班，一至三班是文科实验班，四至七班是文科重点班，八班是艺术班，剩下的都是理科实验班和重点班，没有普通班。 实验班的学生大都是提前批考进来的，极少一部分是中考考进来的，而重点班大部分都是中考考进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差了几分买进来的。 读书的时候，无论爱不爱学习，对大部分人来说，成绩才是生活的中心，而重点班和实验班的成绩差距也就决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校内三栋教学楼，高二年段在最中间，六个楼层，一层有四个班和一个办公室，而许默在的高二四班是文科重点班，是唯一一个和实验班分在一层楼上的重点班。 因为学校的历史很悠久，建筑物有些老旧，这也就导致了学校只有高三部的那栋楼是装了空调的，高一高二没有这个待遇，一到盛夏，好动的男生足足能热脱几层皮。 所幸这所学校除了在师资方面有点偏差对待之外，重点班和实验班的其他待遇倒也差不了多少，最起码空调还是一起装的。 学生们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霎时间教室里一片欢呼，后排的几个男生直接蹦了起来。班主任从门口拎着课件走进来，听见动静，敲了敲门，“安静安静！” 班里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但热度不减，有人开口问：“老王我们真的要装空调啊？” 高二四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一个地中海的发福中年大叔，姓王，爱称老王，最大的爱好就是抓不遵守纪律的学生，尤其喜欢在早午晚读和晚自修的时候绕远路，站在班级的后窗口的死角位置突击检查。 老王关上门，慢悠悠地踱到讲台上，对刚刚装空调的话题只字不提，自顾自把U盘插上台式电脑上的接口，道：“这节课我们的安排呢，就是先看看成绩，然后再分析分析卷子——别说话，没听见上课铃声啊，坐好！” 讲台下嘘声一片，学生陆续从抽屉、书堆里拿出试题卷。班里的电脑管理员拉下投影布，老王点开excel，密密麻麻的一排数字缓慢地跳出来，电脑的主机发出“嗡嗡”的运行声音。 老王选中四班的成绩，放大，然后从讲台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色教学棒，点了点大屏幕，“这次的语文成绩，自己好好看看啊——” 许默才拿到答题卷，还没看清成绩，张华明的大头就挤了过来，“我擦——89分，许默你行啊！” 讲台上的老王清了清嗓子，道：“这次班里第一是沈园，90分。加上前面三个实验班，语文能拿90以上的人一共也就五个人，这个成绩很不错。”说着往下拉了拉，“总成绩还没统计出来，英语成绩的答题卡出了点问题，有一部分同学的成绩统计错了，所以就不给你们看总体排名了。好了，拿出卷子来，讲卷子。” 语文课的试卷分析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略显枯燥无味，许默朝着窗户呼出一口气，白雾凝在透明的玻璃上，他在上面胡乱勾勒了一个围着围巾的男生，看了半晌，又抬起手擦掉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张华明抱了个篮球，凑过来问许默：“许默，一班的姚涛和蒋文昊说要去打篮球，你去吗？” 许默朝旁边的座位看去，“陈嘉不打？” 张华明摆摆手，“唉别提了，这家伙最近忙着泡妹子呢，连吃饭都见不到人影。” 许默将手里的试卷一折，塞进桌洞，“那走吧。” 学校体育馆的室内篮球馆中午一般是闭馆的，那里看门的大爷出名的不好说话，一般这个时间点打篮球只能去体育馆旁边的露天篮球场。姚涛和蒋文昊站在一班后门口等他们，他们两个都是一班的体育特长生，蒋文昊还是张华明的初中同学。许默以前因为篮球，和他们有过几次接触，看到便打了个招呼。 中途下楼梯，遇到了一班的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对方手里抱着一坨厚厚的卷子，像是刚从办公室回来，姚涛朝她打了声招呼，“哎——陆怡，数学成绩出来了？” “是啊，喏，”陆怡抬起头，瞥了一眼许默他们，往上抬了抬卷子，“老师叫我发下去。” “要不要我帮你搬啊？” 陆怡弯起了眼睛，笑得甜美可爱，“谢谢，不用啦——你们去打篮球？” 姚涛：“嗯，是啊。” 陆怡：“那你们加油哈。” 等陆怡走远了，张华明猛地朝那个姚涛捶了一拳，八卦道：“呦呵姚涛，可以啊你！都勾搭上班花了？” 蒋文昊笑道：“哈哈哈他哪天不勾搭女生才叫奇怪。” 姚涛一脸嫌弃：“别瞎说好吗。” 张华明啧啧有声：“得得得别装了，我还看不出来你想什么？” 姚涛：“真的别瞎说了，有林致远在我们班，哪个女生还能看到我们头上？” 许默猛地顿了顿，张华明搭上姚涛的肩膀，循循善诱：“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如果我是女生，肯定第一个pass掉林致远，那种长相，太没安全感了！” 姚涛：“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你又不是女生，你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张华明严肃：“我专业研究女性心理学十七年，信我的准没错。” 姚涛推开他，“就你？” 张华明嚷道：“别不信啊，不信你问问许默！” 许默抽了抽嘴角，没回答，姚涛嗤笑道：“那照你的意思是他没人追？那你们班的夏雯是怎么回事？这几天老是看见她和林致远在一起。” “夏雯？”张华明吃了一惊：“不是吧？！” 姚涛道：“最近高二年段的女生传得很火的，周围的女生都在说。” 蒋文昊道：“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种八成是绯闻啦，”张华明道：“女生传出来的嘛，只能信一半。学生们呢，又需要八卦来满足自己清苦的读书生活，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 姚涛明显不信，只好道：“行了行了，打篮球吧。” 这一场球打得不尴不尬，大概是天气太冷，大家始终没什么状态，没打多久就散了。许默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他刚拉开凳子坐下来，张华明就急急问陈嘉：“班主任今天午读来了没？” 陈嘉道：“他今天中午好像开会去了，没来。不然老早喊你们去办公室喝茶了。” 张华明捋了把头发，拿出水杯去饮水机那里灌水，边走边笑：“那还真是好运。” 许默抬起头看向第一组，那边第二排的夏雯正转过头，和后桌的一个女生小声说着话。 他看了会儿，突然低声问陈嘉：“夏雯......是班花？” 恰巧此时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以往舒缓的轻音乐换成了一首最近的流行歌曲，陈嘉一时被岔了思绪，没听清许默的声音，问道：“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默指指门口的黑色广播，“换歌了。” 广播里的女声唱得激昂：“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千钧一发——” ========================== 新坑——前期尽量日更，每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会更新，欢迎各位看官留言提意见！打滚——第一天四更。 正文 第二章 到了周二，各科的试题卷都差不多发了下来，家长会就定在了这个星期的周日下午二点半。陆续有学生跑去办公室打听总成绩，老王嫌学生跑来跑去打探扰清闲，直接叫学习委员拷下文件，去复印室打印了出来，回来后贴在教室黑板旁边的墙上。 许默的英语又是不及格——59．5分，课代表发试卷的时候都忍不住同情了他一把，许默倒是颇习以为常，毕竟高中以来他的英语甚少及格。 趁着课间的时间，许默借别人的答题卷将英语试卷仔仔细细地用红笔订正了，夹在文件夹里。张华明从教室前面看成绩的人堆里挤了出来，走过来嚷道：“许默！你第三！”他掏出数学试卷，往桌上一拍，“你特么变态啊，数学竟然考满分！听说这次整个高二年段就两个满分，我估计数学老师要高兴坏了——来来来，卷子借我订正一下。” 许默拿出数学试卷给他，问道：“另一个是一班的？” 张华明愣了愣，接过试卷，“这个我倒不清楚，年段排名还没公布，反正只知道是实验班的。” 许默点点头，张华明边抄边道：“如果是一班的，那我们数学老师不止高兴坏了，得高兴疯了，两个满分都在自己班，搁谁谁乐。” 陈嘉从后门走进来，看到黑板边上人挤人的盛况，问张华明：“张大头，排名出来了？” 张华明抖了抖手里的试卷，道：“帮你看了，你排17。” 陈嘉低咒了声，一脸生无可恋：“唉——又退了！又要被我爸揍一顿了。” 张华明道：“卧槽，我排32都没怎么样呢，别在这儿显摆了，去去去。” 陈嘉道：“懂排名的意义吗？叫你平时抄作业。” 张华明啐道：“放什么马后炮，我抄作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拦我。” 陈嘉道：“我拦得住吗？” “算了算了，反正我是无所谓，我爸妈又不管我。”张华明道：“你嘛想开点啦，俗话说的好，商场失意情场得 意嘛——妹子泡得怎么样了？” “......”陈嘉道：“两边都失意怎么办？” 张华明：“......” 张华明：“许默你帮我看看这一题怎么做的？” 陈嘉：“......” 许默提笔，帮他画了一条辅助线，列下公式，“讨论三种情况，然后照着这个算就可以了......” 张华明对着公式干瞪眼，听得云里雾里，半晌，叹道：“数学真是博大精深！！！” 四班的英语老师姓文，是一个看上去刚大学毕业不久、却很有水平的年轻女老师，很是尽责，她带的班通常平均分都是平行班里最高的。而且这个老师有一个奇特的规矩，就是每次班里英语单科分数倒数十名的学生都有机会去她办公室喝茶。 许默的英语相比起其他科目，一向无可救药，偏科严重，周二的晚自修文老师轮到值班，课后她叫许默晚自修找个时间来办公室一趟。许默磨磨蹭蹭地做完了数学作业，晚自修第二节下课才带上自己的卷子起身去办公室。 英语办公室在三楼的最西面，许默的班级在六楼的最东面，最靠近厕所的班级，戏称厕所班。他走过一班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姚涛，对方和一个女孩子正靠在栏杆上聊天，看见他便和他打了个招呼，许默点点头，绕过拐角时，他听见女孩问姚涛：“那是谁啊？” 姚涛：“哈哈四班的一个，打篮球认识的，不太熟......” 许默莫名觉得女方的声音有点熟悉，想了想，才想起来应该就是中午碰到的所谓一班的班花，名字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办公室常年开着空调，许默推门而入，暖气扑面而来，环顾四周，里面学生并不多，他轻轻咳了一声，“报告。” 文老师从一堆密密麻麻的盆栽后探出头，招了招手，“过来。” 许默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她旁边站了一个高个的男生，正抬头看向他，刚才对方应该是趴在桌上，故而他没一下子注意到。 许默浑身都尴尬起来，踌躇了几下，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坐。”文老师帮他拉了一个凳子，“卷子给我看看。” 许默注意到那男生一直在打量他，而文老师的位置靠近空调，暖气吹得他后背都出了热汗。 许默垂下眼，抓了抓汗湿的手心，没坐下，只将卷子递给英语老师，鲜红的分数映在上面，59．5，日光灯白得有些晃眼。 文老师接过，粗粗翻了几下，“听力倒还行，单项选择20题错13题，阅读理解不行，完形填空基本全错，作文写得......”她抬头看了眼许默，“She has been to Hong Kong？”说完她自己也笑了，“has been to是表示某人去过什么地方，而现在不在那个地方；has gone to则是表示某人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不在说话人这里。你基础有点差，是初中没好好学？” 许默无声地点点头，文老师又翻着卷子看了几遍，边看边朝那个高个男生说：“那致远，你今天要不先回去？” 那个高个男生点点头，语调轻松：“那谢谢老师啦。” 他合上摊开在桌上的书本，许默一眼扫过去，书面上映了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题库的字样。 察觉到许默的视线，对方朝他笑了笑，深棕色的头发有点小小的自然卷，随着他的动作，碎发垂了下来，掉落在额前。 许默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那一刻，一些细小的、独属于自己的小情绪，慢慢地在心里长出了尖细的藤蔓。 中国的高校大多数课程紧密，H高也是不遑多让，实验班和重点班的副课只有计算机、体育、美术和音乐，计算机、美术和音乐一周一节，体育课一周两节，美术和音乐还经常被各科老师占课做小测验。学校里没有什么大规模的社团活动，除了学习就还是学习，丝毫不理会外界的减压大潮。 四班的体育课排在周三上午第四节和周五下午第二节，全校都采用选课的教学模式。许默本来填了足球，结果人数太多，学号靠后，直接被踢了，无奈之下只好选了排球。 结果开学初，许默一去上课就有点后悔了，排球课女生实在太多，连着许默在内一共才五个男生，连最受男生诟病的交谊舞男生人数都比排球的多，而且其余的四个人他根本不认识，看上去都像是理科班的。 排球一般两人对练，许默正好是多出来的那一个男生，经常只能对着墙壁自己练接球，老师有时候兴致一来，还会和许默对练几个球，手劲太大，接得他手腕生疼。 这节课练了有小半个钟，老师因为忙着省运动会的事，大手一挥，直接放他们自由活动去了。 这几天体育特长生都在训练项目，排球班的体育课代表是十七班的体育特长生，参加了接力和短跑。许默正好想去小卖部，就顺路做个好人，帮他去器材室放排球，结果刚登记完，就被里间的值班老师拦住了。 “同学你好——你们下课了吗？” 许默点点头，值班老师道：“是这样，我稍微有点事，能不能帮我看一下登记处——你知道怎么登记器材吧，最后签个名字就行了。” 许默直觉想拒绝，却又犹豫要怎么开口。值班老师摘下牌子直接塞给了他，也不等他回答，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翻过牌子，蓝底黑字，上面贴了张红色背景的一寸照片，许默叹了口气，无奈地挂在了脖子上，在登记处的椅子上坐下了。 上午的四五节课是很多班级的体育课，器材室的人进进出出，登记表在短短五分钟内就写满了一页，许默斟酌着，改了几个格式错误的地方。 期间也有女生过来和他搭了几句话，他勉强敷衍着应了，直等到第四节快下课，原先的值班老师还是没有回来。 张华明他们倒是先下课了，他大概是做了体育课代表，和另外一个男生拖着一堆篮球来器材室登记，看到许默，微微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许默将笔递给他，示意他填：“值班老师有事出去了，叫我帮忙登记。” “这样，”张华明写上日期和器材名字，字迹龙飞凤舞，足足占了表格的两行，“下节什么课？” “数学。” 张华明等人放完篮球，拍拍手，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许默，咳......那啥，你数学作业放在哪里？我昨天忘记做了，借我抄抄？” 许默直直看着他，乌黑的眼珠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张华明道：“就这一次，肯定没下次！” “......桌上，”许默无奈道：“夹在数学书里面。” 张华明一把勾住许默的脖子，作势要揉他头发：“谢啦！就知道你够兄弟。” 许默迅速隔开张华明要摸上来的手，道：“别全抄。” 张华明眉开眼笑地保证：“我知道我知道——那我先走啦。” “嗯。”许默点点头，收回登记表，在后面的确认栏签下名字，所幸值班老师的字迹没有太狂野，他学起来倒也像了七八分。 刚写到一半，突然有人问：“请问借了篮球是要在这里登记的吗？” ====================== 二更 正文 第三章 许默的手微微一滞，笔尖在登记表上一划，直接戳破了最上面的纸张。 “......嗯。” “那请问要怎么登记？” 许默写完了剩下的笔画，然后将表格递给问话的人，目光落在张华明霸气的字迹上，“按照这上面的格式写就好，最后一列不用写——你要借什么？” “篮球啊，”对方有着深棕色的微卷发丝的脑袋微微凑了过来，接过登记表，手指一触即离，“我刚刚有说的。” 周围的女生隐隐骚动起来，其中夹杂着几声激动的低叫声。许默抬起头，对方英挺的眉眼映入眼帘，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看上去越发透明，五官的轮廓毫无瑕疵，英俊又疏离。 他转身带林致远去了里间的篮球架前，道：“要多少个自己拿了放推车里，最后别忘记登记就行。” “谢谢。”林致远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又感兴趣地问：“你是一直在器材室做登记工作的吗？” 许默摇摇头，“不是。”顿了顿，他又道：“就这一次而已。” 林致远随意从边上拉来一辆小推车，开始往里面拨篮球。 “那你不上课吗？” “值班老师回来了就回去上课。”许默看着他的动作，无意识地用指节敲了敲墙壁，停了半晌，问道：“你下节课是体育课？” “是啊，正好是上午最后一节课，还可以提前下课去食堂吃饭，”林致远仔细翻了翻推车里的篮球数量，“39个，正好。” 许默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想了想，最后只好说：“吃饭不用排队......是挺好的。” “是啊，谁叫中国高校食堂的饭点这么吓人呢。”林致远颇为夸张地耸耸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默：“许默。” 林致远：“言午许，墨水的墨？” 许默：“默然不语的默。” “我叫林致远，双木林，宁静致远的致远。”林致远拉开推车，“你的默字好特别，是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隐隐的檀香味像丝线一般沉入骨髓，许默合上篮球架，“不可以——没有含义吗？” 林致远被问得愣了一愣，接着转头朝他笑了笑，左侧的脸颊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眉眼温柔，“当然可以。” 林致远在高二年段是很有名的人物。 具体有名到什么程度，许默也不好说，他曾听张华明说，在这学校里，只要你是个女的，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林致远是谁。 听上去很夸张，但这从另一个角度讲，也算是人之常情，人们都爱欣赏美丽的事物，更不用说是美丽又优秀的人。总有些人生来就可以轻易地吸引别人的目光，仿佛天生就是聚焦体，让你不得不埋怨上帝的不公平。 听说林致远家世良好，父亲是英国人，和普遍平板的亚洲面孔相比，他的五官立体，眼窝深邃，拉出去打理打理发型换套衣服，分分钟可以拍艺术大片。不仅如此，他成绩也很优异，在分班之前稳坐年段前三十，甚至在高一最后一次期末考大爆发，拿下了年段第一名。 许默看过那次考试整个年段的成绩单，那一年的理科试卷特别之难，而让大多数人不及格的单科物理林致远竟然考了满分，如果去掉政史地的话，他的理科总分甩了第二名足足将近三十分。 这是一件很不可想象的事情，实验班的尖子生本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分数通常不会产生如此大的差距，差十几分都有点多了，一下子差了近三十分，怎么看都太过匪夷所思。在Z省这个教育大省，向来有“高考一分一万人”的夸张说法，林致远的分数足以让人直呼变态。 而最后更加大跌眼镜的是，林致远分班时竟然填了文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理科成绩比起文科成绩来要优秀很多，听说当时老师还找他谈过几次，叫了家长，也不知聊了什么，还是没能让林致远改变主意，终究不了了之。 这样的林致远固然优秀，但其实也没有让他有名到全校人尽皆知，真正让林致远一炮而红的，反而是一个校园八卦。 听说高一快分班之前，从初中起十分有名的Q中校花当众向林致远告白，结果被他婉拒。本来也就是普通的学生之间的情情爱爱，却因为扯上了校花而变得格外不同。当时校花的追求者们忿忿不平，有一个和社会上的小混混走得很近的学生拉上了学校的一帮党羽，在午自修的时候借同学的名义约了林致远，准备在天台上教训他一顿。结果运气不好，被当天在顶层修水管的工人看到了，叫来了学校领导。 林致远主要伤在脸上，虽然都是皮肉伤，看上去却很有视觉冲击，再加上家长之间没能协调好，年级长当即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严重通报批评了打架斗殴者，几个主要的事件参与者各自停课一个月，惩罚公告加上照片贴在布告栏，供全校师生瞻仰了足足一个多月。 学生们平时生活寡淡，一集电视剧恨不得都可以说上一个月不停，如此轰动的事件，自然是被好事者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乃至全校都传开了。 林致远也就这样，一举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 接下来几天，有意无意地，许默总是会在各种地方遇到林致远，有时候是走廊上，有时候是操场上，有时候是在食堂，甚至在上厕所时，许默都能在门口碰上他。 无一例外的是，无论在什么场合，林致远总是会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一次也不会落下。 张华明和许默走得近，知道他并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于是发现此事后对此非常疑惑，有一天晚自修课间，他问许默：“你和林致远很熟？” 许默还在做着数学题目，昨晚他和数学课代表讨论了数学作业倒数第二题的第二种解法，他算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得出的答案总是和第一种算法的不一样。 “不熟。” 张华明更疑惑了：“那他怎么见到你就和你打招呼？脑子抽了啊？” “你怎么老提林致远，”许默拿起一旁的橡皮擦，擦掉草稿上的作图痕迹，黑色的橡皮屑越滚越大，他掸了掸草稿纸，道：“你看上他了？” “我擦！你别瞎说好吗？”张华明一脸痛心疾首的震惊模样，“你也被班里那群腐女给带坏了？这种事她们开开玩笑就算了，你竟然也这样说？”见许默还是埋头画图，张华明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铅笔，严肃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说清楚别给我写作业了——我不过就是看不惯那小白脸而已，谁看上他了！” 许默皱眉，张华明道：“说清楚就还给你！” “我就开个玩笑，”许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看上他的。” 张华明点头：“这才对......” 许默打断他，接了下去：“因为你看上的是夏雯。” 张华明登时脸色一变，瞪圆了眼睛，“！！！” “不用这么惊讶，”许默道：“你平时说话三句不离夏雯。” 张华明一脸懵逼：“真的假的！？” 许默：“真的。” 张华明忿忿道：“......我擦！我真没觉得我有经常提到夏雯啊？” “只是你觉得而已，”许默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华明：“......” “好吧好吧，反正人家安妮宝贝也说了，”张华明破罐子破摔，索性文艺了一把，深情并茂地念道：“许默你知道吗——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还有——爱。” 许默掰开张华明的手掌，慢慢拔出了铅笔，闻言突然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许默的眼神太过古怪，张华明不好意思起来，讪讪道：“干嘛？你觉得我追不到？” 许默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多读读书。” 张华明：“哈？” 许默叹息：“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出自《洛丽塔》。” 张华明：“......” 遭到会心一击，张华明终于乖乖缩回了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写起了作业。 然而许默被他一搅局，本来就算不出的题目更加算不出了，草稿纸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答案还是千篇一律的错误。 他丢了笔，烦躁地去洗手间抹了把脸，走去顶层上吹风。那里的天台靠近体育场，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楼下的操场上，不少退休的老教师悠闲地结伴散步。 夏风柔和地拂过脸庞，许默静静地看了很久，心情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回去收拾了书包，第二节晚自修刚下课，他便请假早退了。 学校的路灯亮起，许默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过平坦的柏油路，沿路橙黄色的灯光稀稀落落地点亮了夏日暗沉的夜空，暖意融在眼中，他回身而望，不远处的楼层之间，日光灯亮如白昼，宛若一个不眠之夜。 ========================= 三更 正文 第四章 周六林致远约了人去市中心的体育馆打篮球，临出门的时候，缪妍斐硬是给他戴上了围巾，还塞给他一把小小的黑胶伞，让他放背包里。 林致远自己的伞前几天丢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他看着伞边缘的蕾丝花边，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哭笑不得：“妈——我又不是女孩子，换把伞不行吗？” 其实他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母亲是个蕾丝控，家里的伞都是类似的款式，换来换去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缪妍斐一脸你真不识货的表情，道：“这把伞可是我最喜欢的款式了，你还嫌弃啊？” 林致远并没有看出什么款式不款式，不过再和她争下去，就要迟到了。他叹了口气，将伞压在背包的最下面，抄起玄关柜台上的篮球，打开门：“好好好，我带着——对了，老爸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一的飞机，他还说给你带了礼物。” 林致远应了一声：“嗯，那我走啦。” 缪妍斐道：“路上小心，围巾给我好好戴着啊！早点回来吃饭，给你烧爱吃的菜！” “知道啦，”林致远下了门前的台阶，头也不回地扬扬手：“没芹菜就行。” 走出小区门口，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云层翻涌，像是要下雨的天气。林致远想了想，还是去附近的车站坐了公交车，十五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体育馆。 周末的体育馆人山人海，连免费的露天篮球场都满场了，室内的篮球场更不用说。林致远提前托了别人占位置，最后还是被告知没占到半个场地。 姚涛拍了几下球，提议道：“要不要去游泳池？正好去降降温。” 蒋文昊道：“我没带泳衣啊。” 姚涛摆摆手：“反正就一件泳裤，泳池那里就有的卖，虽然比外面贵点，但还是挺便宜的。那个，林致远，你去不去？” 话音刚落，他发现林致远正盯着篮球馆的某一处看得仔细，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蒋文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奇道：“哎——那不是张大头和陈嘉嘛！还有那个谁，叫许什么的......” 林致远提醒他：“许默。” 蒋文昊道：“啊对，许默！原来你也认识啊。” 林致远拨了拨头发：“他长得挺帅的。” 蒋文昊仔细看了看，“哎你别说——是挺帅的。要是林致远你不在的话，人家这长相八成也够格当学校的校草了。” 林致远挑眉：“这是在夸我？” 蒋文昊道：“哈哈哈对啊。话说我上次听见我们班几个女生有说起过他。” 林致远道：“我们班女生？哪几个女生？” 蒋文昊道：“就坐在我前面的那几个女生啊，王琳她们。”见林致远感兴趣，他又絮絮说了下去：“她们说许默以前是Q中的来着，不过是初三上半学期才转过去的，之前不知道在哪里读。他为人很低调，也不怎么和女生接触。” 林致远又把视线重新放到了篮球场内，“是吗......” 蒋文昊道：“反正我是觉得啊，他比十九班的那个王博毅好看多了。” 姚涛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提王博毅？” 蒋文昊这才想起来姚涛的前女友和王博毅有过一腿，忙打着哈哈扯开话题：“咳咳，哈哈，到底要不要问他们拼个场啊？其实游泳池太多人了，跟下饺子似的，去了也怪没意思的。” 姚涛道：“我看算了，人家也是好不容易占到个场子，万一不愿意拼呢？” “那倒不是这样说，”蒋文昊反驳道：“张大头人挺好的，肯定愿意。” 姚涛道：“那我随便，林致远你呢？” 篮球场那边的许默正好站在三分线外围，收球屈膝下蹲，接着手臂一扬，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令人舒服的曲线，正中篮心。许默喘了口气，撩起短袖的下摆擦额头的汗，一小截腰线裸露了出来，林致远微微眯起了眼。 “都可以啊，”他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过了好半晌才应道：“我也随便。” 许默投完球，中场休息，陈嘉拿起场边的水瓶递给他和张华明，感慨道：“许默你今天神勇啊，看大头被你的三分虐的。” 许默笑笑没说话，自顾自接过水瓶连灌了几口水，那头的张华明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吼道：“P！我今天状态不好而已！” 陈嘉笑了起来：“哈哈张大头你就吹，你哪天状态是好的？” 张华明做出撸袖子的动作，豪气道：“草，老子状态再不好颜射你还是妥妥的！” “就你还颜射我？”陈嘉起身，捞起篮球一把抛给张华明，道：“你就嘴厉害，来呀，1V1，五个球，看谁颜射谁！” “好啊！”张华明单手接过，摆了个pose，朝陈嘉勾勾手：“小样，who怕who？” 许默抽了抽嘴角，收起水瓶，丝毫不理会两人的小吵小闹：“你们打，我先走了。” 张华明转过头：“许默你不是吧，”他看了看手表，“这才四点啊？” 许默拎起背包，乌黑的刘海贴在他湿漉漉的前额，他伸手往上捞了捞，摸了一手的汗，“我家平时吃饭早。” 张华明当机立断：“今天你就别吃了，这么早吃饭谁吃得下啊！再来几场，等下打完大家一起去吃饭多好啊。” 陈嘉道：“对啊，体育馆附近有家自助餐店还挺好吃的，现在先打电话订位置，待会儿五点就差不多可以去了。” 许默摇摇头：“不行，我......” “怎么了这是？”一条胳膊突然搭上了许默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擦过耳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打了？” 那声音带着熟悉的音色，许默微微一顿，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林致远侧过脸，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和他打招呼：“嗨，许默。” 张华明震惊地张大嘴，手里的篮球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姚涛咳了一声，捡起滑出场地的篮球，问道：“大头你们不打了？” “......啊？”张华明还在纠结潜在情敌的出现，愣愣接过了姚涛递给他的球，“哦。” 姚涛被他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哦什么哦啊，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陈嘉道：“这场子到四点半到时间，我们中场休息。你们也来打球？” 蒋文昊点点头，道：“是啊，不过这里人太多，我们没找到地方，就想过来和你们拼个场，来一场3V3怎么样？” “3V3？”张华明终于回过神，振奋道：“好啊，来来来！” 陈嘉为难地看向许默：“3V3可能不行了。” 许默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卸下林致远的手臂，道：“我家里还有点事，你们打吧。” 林致远毫不介意自己被避开的事实，微微笑了一下，问许默：“什么事啊？” 许默正垂眼顺着背包的带子，不等他回答，林致远又道：“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打场球，留下来稍微打会儿吧。” 许默抄起刘海，呼了口气，慢慢卸下了背包袋，“那就打会儿吧。”他说。 林致远唇边笑意渐深。 蒋文昊在边上掐下了表。张华明先持球，对位姚涛。 姚涛的体型是几个人中最壮的，臂展也很长，而张华明算是几个人中最瘦的，两人站一起，看上去就很有对比性。张华明接连晃了两个胯下，结果没能突破对方，反而被姚涛横手一拍，球甩飞了出去，站在三分线侧边的林致远捡了个漏，调整姿势直接投了个三分。 球进了，姚涛回身和林致远击掌，张华明脸绿了：“我擦！” 蒋文昊哈哈一笑：“张大头你没力气啊，中午没吃饭？” 张华明骂道：“失误！妈的再来！” 站在禁区的陈嘉拿下球，传给许默，林致远跑动拦在他前面，许默立刻后撤一步，也仿效林致远投了个三分。 林致远猛地贴近他起跳，伸出手直接往下重重一拍，盖了许默的帽。 许默落地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林致远得意地朝他扬了扬眉。 许默：“......” 张华明还在那边嚷：“再来再来，这次给我！” 许默、张华明和陈嘉刚刚都打了将近两个钟的球，体力已经不太跟得上了，频频被截球盖帽，只能勉强挡拆上篮。蒋文昊他们倒是精力充沛，第十一分钟的时候林致远还直接来了个近距离的双手灌篮，周围的一些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观摩。 十二分钟的比赛，最后的比分是8：17，许默他们十分都没有拿满。 不过大家都是打着玩玩而已，倒也没太在意结果。 打完后蒋文昊看看时间差不多，主动提出要请大家去附近的一家面馆吃面，许默婉拒了：“家里有点事。” 蒋文昊没勉强他，林致远在一旁收拾好东西，道：“我送你吧。” 头顶灯光的亮度扑面而来，许默抬起头，看见那白色的光线温柔地沿着林致远五官的轮廓滑了下来，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浮浮沉沉。 “不用了，”许默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林致远勾着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迟迟不动，周围终于有人开始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蒋文昊以为许默不好意思，赶紧出来打圆场：“哈哈，许默你不用跟致远客气啊，都是朋友嘛，送一送没什么的。” “对啊，”林致远上前勾住许默的脖子，道：“走吧。” 许默顿了顿，只好道：“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体育馆。 蒋文昊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好奇道：“原来林致远和许默这么熟啊？” 张华明难得的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语气不甚愉快：“谁知道。”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暴雨，许默和林致远出门的时候空中还飘着蒙蒙的细雨，许默翻了下背包，遗憾道：“抱歉，我没带伞。” 林致远想起自己背包里的那把蕾丝黑胶伞，脸色有点不好看起来，他难得犹豫了下，然后慢慢掏出来：“......我带了。” 许默的眼神在伞边缘的蕾丝上转了一圈，并没有说什么：“那走吧，去车站。” 林致远手里的是一把女士伞，尺寸偏小，撑开来勉强遮住两个人的头，许默在中途一直往旁边偏，右侧的肩膀都被雨打湿了，林致远见状，直接搂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人拖了过来。许默僵了一下，意外地没有动作，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贴着到了附近的车站。 ========================= 四更完毕 正文 第五章 许是下了雨的缘故，平时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少了很多车辆，路上偶尔有三两行人走过。暴雨过后，街边常青树上的叶子上挂满了水珠，空气中带着清新的草木冷香。林致远撑着伞走过几株低矮的植株，低垂的枝桠刮擦过伞盖，叶片也跟着轻轻地震动，在伞面上留下一串水迹。 车站候车的人并没有几个，林致远和许默一起站上站台，将伞放在站牌边。 许默颇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上站台，林致远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其实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许默道：“......嗯。” 林致远侧过头，他比许默稍稍高了一点，低头就可以看到对方直而长的睫毛：“你平时周末都会来这里打篮球？” 许默：“偶尔会来。” 林致远：“怪不得以前没看到过你。” “我们以前也不认识，没见过很正常。”许默道：“你经常来？” 林致远咳嗽了一声：“......我和蒋文昊他家都离这里都挺近的，周末一般没事都会来。” 许默：“你们配合挺好的,你是打小前锋？” 林致远：“嗯，我一般打小前锋，不过以前也打过中锋，后来抢篮板抢烦了，就没怎么打过这个位置了。” 许默：“小前锋挺好的，姚涛......更适合当中锋。” 一想到姚涛肥壮的体型，林致远不厚道地笑了一声：“那倒也是......” 许默跟着点点头，林致远问道：“你打什么位置？” 许默：“控球后卫。” 林致远：“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也是小前锋，你的身高其实完全可以当小前锋的。” 许默：“我比较喜欢控球后卫这个位置。” “也是，喜欢就行，”林致远道：“学生也不用这么多讲究，能开心就好。” “嗯。” 站台上方的小屏幕推送着公交车的到站信息，一条条红色的字幕滚动而过，林致远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掏出来一看，是母亲发过来的，让他在路上的超市里买几瓶黄酒。 林致远擦了擦手机屏幕，大拇指在键盘上转了转，边打字边问：“你坐几路车？” 许默：“1路。” “我也坐1路，正好一起。”林致远笑笑，“你是哪站下车？” 许默：“Q中，你呢？” “我在财富广场下车。”林致远按下发送键，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你是Q中毕业的？” 许默：“嗯，那里离我家很近，按户口只能进Q中。” 林致远回忆道：“我记得Q中那附近有寺庙吧？我中考的时候还跟着我奶奶去烧过香。” 许默略略惊讶道：“你也烧香？” “我是我外婆一手带大的，她老人家信佛，经常去各种寺庙拜佛，有时候我也会跟着去。”林致远道：“而且我爸爸从小也是在中国长大的。” 许默听闻摇摇头：“有点无法想象......”他仔细打量了林致远，道：“你的长相很西方化。” 林致远笑道：“你可不能以貌取人。” “嗯，”刚运动完的身体遇到外面的冷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许默双手交错摸了摸胳膊搓暖，道：“也是......” 林致远：“你冷吗？” 许默望着公交车的方向，翘首以盼，“还好。” 林致远在背包里找了下，翻出一条驼色的围巾，正要开口，忽听许默道：“公交车来了。” 林致远抬头，1路在蒙蒙雨雾中驶来，他自顾自笑了笑，把围巾又塞进了背包，道：“走吧。” 许默：“嗯。” 林致远家离体育馆没有多远，很快就到了，他和许默告别，在车站附近的小超市买了几瓶黄酒，然后戴上围巾进了小区，推开大门，玄关处鞋垫上多了一双皮鞋，他一边换鞋，一边朝客厅的方向喊：“妈！老爸他回来了？” 缪妍斐走下小阁楼，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你这孩子，你爸在睡觉呢，咋咋呼呼的。” 林致远换上拖鞋，放下黄酒，走到客厅倒了杯水，“不是说是周一的飞机吗？” “这次合同谈得很快，提前了几天，你爸爸为了给你开家长会，就改签了。”缪妍斐拎起黄酒放到厨房，然后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用水果刀细细地削下了果皮，“要不要吃苹果？” 林致远道：“不是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吗？” 缪妍斐手指翻飞，快速削下最后一节果皮，然后将苹果切成两半，塞到林致远的嘴里，“所以一人吃一半，快给我吃。” 林致远摘下围巾，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苹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他嘟囔道：“难吃......” “还嫌难吃？”缪妍斐敏锐地捕捉到了字眼，板着脸道：“好东西不吃，整天就知道吃些鬼东西，刚刚进你房间一理东西，全是垃圾食品的包装袋，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致远正咽着嘴里的苹果肉，闻言猛地呛了几声：“咳咳咳咳......你又进我房间？我不是说了我会自己整理的吗？” 缪妍斐道：“那你理了吗？要不是我经常帮你打扫，你那房间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 林致远皱眉，忿忿咬下一口苹果肉，“那也要经过我同意吧。” “行啊，长大了，有秘密了，翅膀硬了？”缪妍斐道：“那行啊，你什么时候自己会理东西了我就不进你房间了。” 林致远无奈道：“会，我保证会——” 缪妍斐冷笑着打断他：“会？会什么会！你们爷俩都一个样，在家里都不知道好好搞卫生，下雨了也不知道收衣服，一个比一个懒，还难伺候，老是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 林致远彻底投降，高举起双手抢话题：“妈妈妈妈——我饿了，晚饭吃什么？” “吃！就知道吃！”缪妍斐瞪他一眼，“哼，没良心的臭小子，我怎么就摊上你们爷俩，还是养个女儿好——” 林致远：“......” 林致远：不是你嫌我瘦的吗？ 缪妍斐早年做菜很有一手，但后来查出有高血压，就渐渐注重起了养生。由于她坚决不请保姆和清洁工，家里的吃食开始变得清淡，少盐、不放味精，早晚都要喝粥，因为口味实在寡淡，林致远对此痛不欲生，经常逢人就吐槽。 林致远记得以前每到夏天他老是喜欢在外面喝绿豆沙冰，他母亲知道后，有一天竟然买了几斤绿豆回来，亲自在家里煮绿豆汤喝。林致远很是感动，盛了足足一大碗，结果那天喝完之后他对绿豆这种东西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因为缪妍斐不放糖。 什么糖都不放，包括白砂糖、冰糖、蜂蜜之类的调味料，真正的白水煮绿豆，健康环保——然后寡味到极点。 从此林致远不敢喝缪妍斐做的任何糖水。 因为晚上不吃肉，缪妍斐把上次去超市买的秋葵清蒸了，再炒了个菱角，林致远非常讨厌秋葵这种滑不溜秋的东西，但是考虑到它的功效，还是每次都会赏脸抢着吃完。他夹起一根秋葵一口咬掉蒂头，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看向白嫩的菱角肉，“都十一月份了还有菱角？” 缪妍斐道：“上午出去买菜的时候，看见河上有人撑着船卖，大概品种不一样吧，晚熟的。” 林致远往碗里拨了几个，试了试味道，“嗯，还挺好吃的。老爸不吃饭？” 缪妍斐不甚在意道：“让他睡觉去，他肯定在飞机上吃过了，不用管他，你吃你的。” 林致远：“不是吧......那么难吃的飞机餐老爸也咽得下啊......我还记得上次G航的那个牛肉汉堡没把我吃吐——面包不像面包汉堡不像汉堡的。” 缪妍斐：“难吃？你们年轻人就是吃不得苦，哪里难吃了，我看那些盖浇饭还好嘛，就是调味料放太多了，不过你平时不是还嫌我盐放少了吗？真的放多了你就又不吃了？花头足，难搞。” 林致远：“......” “啰里啰嗦，”缪妍斐敲敲碗沿，道：“吃饭给我少说话！” 林致远：“......” 吃完饭猜拳，林致远依旧输得一败涂地，被委以厨房洗碗的大任，缪妍斐开了电视，边看电视剧边绕着茶几慢慢走路，做饭后的消食运动，“别给我用洗洁精啊，用热水泡一下就不油了！” 林致远有气无力：“知——道——了。” 林致远倒下热水，拿丝瓜瓤刷碗，刷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磨磨蹭蹭走出来问：“妈，当初老爸是怎么追的你啊？” 缪妍斐眯起眼，“问这个干嘛？” “我好奇啊......”林致远煞有其事道：“您看，像您这么貌若天仙的美女到底是怎么被我老爸追到的？” “好奇？”缪妍斐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拿起遥控器换了频道，睨视他，“我看是你最近看上哪个女生了吧？” 林致远：“......” 林致远：“咳咳咳......我先去洗碗。” 许默下站时已经是五点半多了，冬日的天色暗沉，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空气中带着冰凉的粘腻感觉。 他沿着Q中前面的大路一直直走，上山，轻轻推开寺院的后门，寺庙里的晚课刚刚结束，有僧人正在清扫后院石路上的积水。许默踏上台阶，几个比丘和小沙弥从对面行来，见到他便合掌行礼，许默还礼，问道：“请问智缘禅师在哪里？” 一个比丘垂头答道：“禅师大约是在禅堂坐香。” 许默：“多谢师傅。” 比丘：“施主不必客气。” 寺院的建筑墙漆大都是暗红色的，因为岁月年久失修，有些墙漆剥落了下来，露出了残败的颜色。许默绕过游廊，停在配殿尽头处的一间房，他抬起手想敲门，顿了顿，还是只摸了摸门棱。 木板上带着潮潮的湿意，许默捻了捻指尖，将手中的信封塞进了门缝里，然后退后行了一礼，直接下了山。 街边的昏黄路灯亮起，许默走过小河边，石桥下有敞篷的小木船慢慢划过河面，大大小小的菱角堆满了船的尾部。他走下桥边的石阶，和在河岸边休息的卖菱人搭话，“大爷，这生菱角怎么卖？” 卖菱的大爷眯起眼，脸上黄黑的皮肤都挤到了眼周，“看小伙子你长得好看，算你五块钱一斤怎么样啊？这是今年最后晚熟的一批菱啦！再不买就要等来年喽。” 许默笑道：“那买个一斤吧。” 卖菱人也笑：“好勒——”他麻利地装袋称重，拿着秤上的刻度给许默看，“小伙子，看好啦，一斤对吧！” 许默点头应是，卖菱人将塑料袋拎给他，许默接过，就地坐在湿漉漉的石阶上，忍不住先剥了一个吃，生菱角肉初入口偏滞涩，等嚼开之后，便是满嘴的清甜汁水和果肉。 卖菱人问：“好吃伐？” 许默道：“好吃。” 卖菱人哈哈笑道：“好好好，好吃就好，小伙子来年再来啊！” 晨钟暮鼓，远处寺庙的钟声响起，声声悠远澄澈，菱角苦涩清甜的味道还留在舌尖，雨后湿润的晚风轻轻吹过许默的脸庞，扬起少年青涩却鲜活的发丝。 许默微微笑道：“一定。” ====================== 寺庙敲钟一般还会晚一点，这里改了一下。 正文 第六章 因为最近准备英语竞赛，这次期中考试林致远的年段排名下降了二十多名，文科生不比理科生，死记硬背是基础，少背一段基本就是少一点分。 周日学校有晚自修，林致远去游戏厅打了将近一天的游戏机，下午精神萎靡地骑着车去学校，蒋文昊看着他笑：“你这是怎么了？” 家长会很早就开完了，但教室里还留下了不少的家长，正和班主任、任课老师们聊天，林致远坐下，打了个哈欠：“困。” 蒋文昊咂舌：“学霸就是不一样啊，高三都还没到，就复习都复到不睡觉了？” 林致远道：“哪能啊，我可不是学霸。” “唉，要不要这么谦虚啊，”蒋文昊道：“你这次家长会谁来的？” 林致远：“我爸。” “你爸？”蒋文昊道：“我说你爸会不会很受不了中国高校这种公布学生成绩的行为？这在外国可是侵犯隐私权啊。” 林致远从书包里扒拉出几本教科书，随意叠在课桌右上角的书堆之上，“谁知道呢？我没问过。” 蒋文昊道：“我听别人说外国人很讨厌这种行为的。” 林致远：“反正我爸倒挺喜欢开家长会的。” 蒋文昊：“你成绩那么好，换我我也愿意给你开家长会啊。” “你愿意？”林致远挑挑眉，道：“我还不愿意呢。” 蒋文昊哈哈笑了两声：“你以为我真愿意啊，话说最近元旦文艺汇演快开始了，学生会的人有没有来拉你上节目啊？” H高的学生会其实形同虚设，挂名而已，没有多大用处，只能偶尔查查各班的纪律卫生之类的，平时很少出现，学校里很多人甚至都不清楚学校原来还有个学生会。去年元旦演出，学校破天荒留了一个节目名额给学生会，学生会的副会长就找到了林致远，托他扮演一出情景剧中的女主的初恋对象，林致远原本是不愿意去的，但当时他还年轻，脸皮还没厚道能架住连上个厕所都能次次“偶遇”的副会长，最后只好妥协，乖乖上台。 “还没。”林致远一想起去年的经历，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今年他就算跪给我看我也绝对不去。” 蒋文昊：“人家今年还指不定不要你了呢，就去年你的表现，真是毫无演技可言，就一张脸可看。” 林致远：“看脸也是一种本事你知道吗？你行你上啊。” “我乃千里马是也，”蒋文昊感慨道：“这学校太小了，至今我的伯乐还没出来呢。” 林致远拿起书就砸上去，“吹吧你就。” 蒋文昊笑嘻嘻挡下书，八卦道：“哎，最近听别人说你和夏雯好了？” 林致远翻了翻书，懒懒抬眼：“合着问了这么多，这才是重点？”他说着笑了起来，起身甩了甩手，“我干嘛告诉你？” 蒋文昊惊讶了，“真好了呀？” 林致远笑而不语，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蒋文昊拍桌，“快点快点，别卖关子了。” 林致远：“我什么都没说。” 蒋文昊：“请客啊，脱单饭别想着可以逃。” 林致远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什么都没说，你管别人怎么说。” “......”蒋文昊疑惑，“那到底是谈还是没谈？” “傻。”林致远笃定道：“我没谈，以后少听别人瞎说。” 蒋文昊作恍然大悟状：“难怪我说呢，夏雯没Q中那校花好看，还能泡到你啊？” 林致远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谈恋爱一定得看长相？” “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这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蒋文昊撇了撇嘴，“辣眼睛。” 林致远不置可否，趴下睡觉了。 五点过后，家长陆续离开，班主任整理了讲台上的东西，也回到了办公室。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陌生女孩子 突然出现在一班教室的后门口，站在后门口的姚涛像是和她认识，搭了几句话，接着走进了教室。 “喂，林帅哥，”姚涛推推林致远的肩膀，“外面美女找。” “啊？”林致远不耐烦地抬起头，揉了揉头发，眯着眼睛不爽道：“谁啊？” 姚涛摊摊手，道：“八班的赵泽欣。” 许默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老王还在讲台上整理文件，看见他进门便招手叫他过来。 许默走到跟前，老王问道：“你家长这次为什么不来？打电话都打不通。” 许默垂头不语。 老王敲了敲资料，严肃道：“连小孩的家长会都不来，不来也就算了，都不打电话通知一下我？怎么搞的。” 桌面上的粉笔灰因为他的动作都扬了起来，许默咳了几声，依旧垂着头没开口说话。 老王皱了皱眉，不满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有空？家长会不能来只能去你家里做个家访了。” 许默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我回去问问。” 老王盯着他看了会儿，道：“那你记得，回座位去吧。” 许默点点头，走下了讲台，等老王拿着资料走出教室，张华明转过来问：“怎么了许默？老王叫你去干嘛 啊。” “没什么。”许默拿出水杯就往外走，“数学作业夹在数学书里，你自己翻。” 张华明只觉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哈？” 老王回到办公室，翻出许默的学籍表格，家庭成员上面那一栏只写了父亲，没有母亲，是单亲家庭。老王看 了会儿，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接着上电脑调出许默高一的课表，然后给许默之前班级的班主任沈老师打了个电话。 “许默啊，”沈老师在电话那边叹息道：“其实他家庭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 “是啊，许默母亲是因为难产去的世，而他的父亲是我们当地N寺的禅师，出家大概有十来年了，出家人嘛， 可能不理俗家之事的，更何况天天坐香的禅师。”沈老师道：“之前我去N寺拜访过他一次，结果就没能见到。然后许默这孩子呢，太内向，之前听说他在初中的时候因为打架转了两次学，好像还跳过级。” 老王惊讶：“打架转学？看不出来啊！” 沈老师道：“虽然是看不出，但是仔细想想也挺正常的，内向的人喜欢把事情藏心里面，一旦爆发出来反而最不好收拾了。” 老王沉默着，没有回答。 许默打开水龙头，使劲往脸上泼了几把水，冬日的水温冰冷刺骨，一接触到皮肤他就止不住地打颤。路过的几个人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一个女生主动凑过来递给他一包纸巾，殷切地问：“同学你没事吧？” 许默摇摇头，谢绝了那个女生的好意，“我没事，谢谢。” 他走出教学楼，漫无目的地闲沿着校园的外环闲逛，走至器材室附近，依稀看见有人在露天篮球场打篮球， 待走近了，才发现是林致远。 林致远一个人正在做着篮球最基本也是最枯燥的三步上篮，不以为倦地跑动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命中率很高，几乎是百分之百。许默站在树旁，朦胧的天色下，看不清楚林致远的脸，只能看清林致远大致的身形，正伸展着手臂将篮球送进篮球框。 他又跑动了几次，然后退到三分线外，速度很快地冲至篮下，起跳抬手，在篮球即将入筐的时候，突然又收手护至腰下，再抬手灌篮。 许默瞳孔微微一缩，那动作看上去像是拉杆上篮。 然而大概是腰腹力量还不够支撑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林致远没能成功，篮球咕噜噜地滚了出去，他转过身，正要去拾，突然看到了站在场外的许默。 “许默？”林致远朝他走了过去，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默替他捡起了篮球，直接伸手递给了他，林致远接过篮球，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一片，他一惊，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打量许默，对方的脸色出乎意料地难看，刘海都湿湿地粘在额头上，林致远挑了挑眉，道：“你心情不好？” 许默一愣，林致远拨弄着手里的篮球，道：“考试没考好吗？” “出来走走。”许默道：“一个人打篮球？” 林致远自嘲道：“这不是这次考试考差了嘛，出来发泄下。” 许默点点头，不再说话。林致远的目光稍稍往下，发现他紧紧抿着唇，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唇色看上去都是苍白的。 林致远：“你去过游戏厅吗？” “没有。”许默皱眉，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怎么了？” 林致远随地扔下篮球，拍了拍手，扬起嘴角：“今天晚自习别上了。” 许默：“？” 林致远拿起扔在地上的大衣，挽在手上，勾住他的脖子，眉开眼笑地拉他往反方向走，“走，哥哥我带你去 玩。” 许默条件反射想要挣开，“怎么出去？”他有些惊讶：“没有请假条出不了吧。” 林致远拍拍他的肩，眨了眨眼，道：“别问，跟着我就对了。” 许默：“可是......” 林致远竖起了食指，抵在唇上作噤声状，轻轻道：“嘘——”他偷偷带着许默往食堂方向走，许默走着走着，忽然想起食堂的后面有一处偏门，那本是学校扩建之前的正门，后来听说门的风水不是最好，学校得到资助整修之后，便给废了。 那里许久不打理，周围都是荒地，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杂草，林致远拨开草丛，朝许默道：“这里的围墙是学校围墙里面最低的了，很好翻，都没怎么安玻璃渣。” 许默无语片刻，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嘛，”林致远似笑非笑道：“做多了你就知道。” 许默：“......” 林致远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便疾跑了几步，借力一蹬就攀上了墙头，他转过头，朝着许默伸出手，“来。” 月光如练，夜浅却已寒。 许默怔了怔，仰起头，林致远正迎着光，低垂的眼眸隐隐可见光晕流转，沈重又清澈。许默抬起手，慢慢贴上对方温热的掌心，林致远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提，将他拉上了上来。 正文 第七章 不远处的公路上有一个车站点，许默和林致远上了公交车，从最北边的学校一路坐到了城区的娱乐中心。下车后，林致远带着许默上四楼的电子游戏厅，许默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嘈杂又震耳发聩的音乐隐隐让他觉得反感。 他跟着林致远到前台，看着他熟门熟路地和前台的服务员聊了几句，然后买下了一篮子游戏币。 林致远将小篮子递给他，圆形的游戏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动就可以发出清脆的响声。许默看着摇摇头，道：“你拿着吧，我不会玩。” “没事的。”林致远执意把游戏币塞他手里，“这种东西学起来很快的。” 许默沉默了半晌，不再推拒，拎过那个小篮子，林致远指了指服务台后面的那排机子，问道：“玩拳皇怎么样？” 许默：“什么？” 林致远边走边道：“拳皇就是两个人对打，这个游戏以前还有过单机版，玩起来不难。”他从篮子里拿出游戏币，一连投了两个进去，屏幕上正在打斗的两个人乍然消失，切换成了挑选角色的画面。 林致远：“你要选什么角色？” 许默看了看眼花缭乱的屏幕，道：“你先打吧。” 林致远点点头，摇动着操作杆和按钮，飞快地选下了三个角色，点下确定，然后系统开始自动匹配，一眨眼画面变成了一个擂台，一个穿着和服的绾发女子和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红色亮发男子分别立于两侧。随着上方ready go的字样，绾发的女子脱下束在腰间，露出里面一身劲爆的贴身衣服。 林致远边按下按钮边解释道：“这个杆子是移动的，旁边的这个按钮是跳跃，这个是出拳，这个是出腿，有时候这两个一起按，运气好的话可以放大招。” 许默看着屏幕上的两个角色，问道：“这两个是什么角色？” 林致远：“我选的角色是叫八神——就是那个红头发的男的，对方的是火舞。” 林致远操作很漂亮，很快就打完了三局，他起身把位置让给许默，“你来试试？” 许默摸上操纵杆，林致远从身后靠过来，俯下身，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许默一怔，侧头看他，发现林致远在很认真地看屏幕，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亲密。许默重新转回头，“先选角色吗？” 林致远：“嗯，你喜欢哪个？” 屏幕上的人头都是陌生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许默道：“......都可以。” 林致远摇杆选下了三个，问他：“这三个行吗？” 许默点点头。 “别紧张，游戏而已。”林致远按下开始，笑道：“大家都是随便打打，只要开心就好。” 许默从来没有这样体验过游戏，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逐渐上手，他和林致远几乎玩遍了整个游戏厅的游戏，连最开始嘈杂的音乐都听到渐渐习惯。 游戏厅里单人的游戏大都是林致远先玩一次示范给他看，然后许默才接手，后来玩到模拟车类游戏的时候，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在雪山的公路上互相飙车，许默在最后一个弯道上漂移，一个不慎，就撞上了护栏，林致远冲向终点，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许默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篮子里面游戏币所剩无几，许默跨下摩托车，转过头看到大门口的机器那边有人在跳舞，林致远道：“想玩跳舞机吗？” 许默看着那机器上跳得极其潇洒的几个人，摇摇头：“不用。” 林致远一笑：“要不要我跳给你看？” 许默：“你会跳？” 林致远：“我家里就有个跳舞毯，我妈买来减肥的，我没事也会跳着玩，会一点。” 林致远拉他站在跳舞机旁边，上面的人正好结束一局下台，林致远走了过去，在大屏幕下方投了币，踏上台板的中央，踩了按钮，然后靠右连续地挥了几下手。 许默看着大屏幕的歌曲快速滚动，等跳到一首英文歌时，林致远靠左随意一划，选定了歌曲。 音乐响起，这时游戏厅里一些在闲逛的女生纷纷停了下来，驻足观望，渐渐围满了跳舞机的周围，许默隐隐听到附近的女生说：“好帅啊......” 台上的林致远随着节奏开始动作，踩下按钮的频率十分之快，抬手落脚的姿势也是极其漂亮利落。 那本就是如此光芒四射的一个人，仿佛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轻易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许默静静看着林致远的动作，对方转过身，朝他笑了笑。 最后两人走出游戏厅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晚自修正好结束，没有办法回去拿书包了。林致远无所谓道：“直接回家吧，反正周日应该没作业。” “嗯。”许默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突然间接触到冷空气，一下子变得酸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致远道：“感冒了？” 许默刚想说话，林致远已经把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还来不及等他反应，许默就听林致远惊道：“怎么这么烫！” 许默这才觉得脑袋有点晕，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倒也没发现很烫手，林致远自顾自脱下大衣，裹在他身上，然后蹲下身示意他上来，“走，我背你去医院。” “我头不晕，”许默后退一步，道：“可以自己走。” 林致远：“我力气很大的，背一个你不累。” 许默：“真的不用。” 林致远定定看着他，然后慢慢起身叹了口气，“那我扶你去。” “......”许默犹豫了片刻，终于道：“谢谢。”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少说也有三四公里远，最后林致远只好搀着许默去了附近的社区医院，幸运的是关门一向颇早的社区卫生站竟然还有一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在值班，医生给许默量了温度，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飞快地开了单子给他挂盐水。 输液室里没有多少人，林致远扶着许默坐在椅子上，将大衣盖在他身上，问道：“你饿吗？想吃什么？” 许默：“不饿。” 盐水足足有两大瓶，保守估计至少也要挂两个多钟，许默想了想，道：“你先回去吧，还有很久才会挂完。” “不行，”林致远立马道：“你挂完我送你回家。” 许默：“这么晚了，你爸妈......” 林致远道：“没事，我打个电话回去就行了。” 许默挣扎：“可是——” 林致远打断他，“没什么可是，是我今天带你去打游戏，所以你才发烧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送你回家。” 许默：“不是，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弄的。” 林致远听而不闻，直接掏出手机，调出拨号盘，递给他，“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许默垂下眼，转过头涩声道：“不用......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快打吧。” 林致远一愣，“对不起。” 许默摇摇头，“没事。” 林致远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起身去外面的走廊上打了电话，打完后他顺便去外面买了一些吃食和一个小小的热水袋，回来找护士要了热水瓶灌了热水，等他走进输液室，许默正靠在椅背上阖着眼休息。 林致远轻轻放下东西，低低叫了声：“许默？” 等了一会儿，许默也没有应答，林致远以为他睡着了，小心地握住许默挂着盐水的那只手，将热水袋放在他手掌之下，再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实了大衣。对方的睡颜安静而无害，林致远忍不住伸出手拨了拨许默的刘海，触感软软的，像自己小时候喜欢的那只娃娃身上的绒毛一样好摸。 林致远调慢了滴液的速度，微微笑了笑，也闭上了眼。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林致远堪堪睡完一觉，玻璃瓶里的盐水快要到底，许默却还没醒，林致远悄悄取出热水袋，里面的水温已经凉了下来，他去卫生间倒掉，然后去值班室叫了医生，“医生，麻烦你，盐水没了。” 医生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站起身，“好。” 拔了针后，医生叮嘱道：“明天如果还有热度，就再来一趟。” 林致远道了谢，很快就有护士来收走了器具，他帮忙按着创可贴，许默突然问了句：“挂完了？” “醒了？”林致远转过头，笑道：“刚刚挂完的。” 许默抽回手，自己按好创口贴，“嗯。” 林致远：“再按五六分钟就好了。” 许默点头，他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又看了看穿着单薄的林致远，“这衣服．．．．．．？” 林致远：“我借你的。”他拿起外套径自穿上，“感觉还行吧？” “谢谢。”许默沉默了一会儿，道：“请问......医药费是多少？” 林致远：“也没多少钱，不用和我客气。” 许默没再说话，林致远提起面包袋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道：“吃点东西吧。” 礼拜一的那天早上林致远照常去学校上课，蒋文昊一个人倚在走廊上吃着早饭，他看了看手表，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林致远心情颇好地笑笑：“还好吧，不晚。” “对了，”蒋文昊匆匆咽下饭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浅棕色的信封，“刚刚四班的许默来我们班找你，看你不在，就把这个给我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林致远拧起眉头，接过信封，蒋文昊在一旁好奇道：“什么东西啊？还要装信封。” 林致远不语，他利落地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大红的人民币。 蒋文昊：“咦——他欠你钱了？” 林致远挑挑眉，把钱又放回了里面，“没有。” 蒋文昊：“那他还你钱干嘛？” “吃你的饭团，”林致远不爽道：“快早读了。” ============================ 打滚 正文 第八章 林致远最后还是没有把钱还给许默，他展平信封，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随手夹在桌边的英语书中。 蒋文昊终于赶在了早读之前吃完了超大型的那个饭团，他走进教室，前桌的姚涛用书本挡着，在后面悄悄地刷手机，蒋文昊鼓着腮帮子，戳戳他，又指指窗外，示意他小心老师。 姚涛摆摆手，继续往屏幕上拉了几下，“你听说没，三号要下雪。” 蒋文昊含着满嘴的饭粒，边嚼边含糊道：“真的假的......三号是礼拜几？” “这个礼拜天。”姚涛道：“天气预报说的，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不过按照往年的经历，可能又是雨夹雪吧。” “蒋文昊——”林致远扬了扬手中的数学卷子，“昨天没做作业，你的借我抄抄。” 蒋文昊愣了愣，惊讶地连饭团都忘记嚼了，姚涛笑道：“呦，优等生也会忘记做作业啊。” “快点吧你，”林致远道：“都快交作业了。” 蒋文昊艰难地咽下饭渣，下巴一抬，“我的作业在小组长那里，你等等。”他起身去和前排的一个女生说了几句，很快就拿了回来，“给。” “谢啦。”林致远接过，扫了几眼卷面，摊在桌上拿起笔就刷刷写了下来。蒋文昊站在他旁边，点了几道题，“这几题我不确定，你最好别抄，找别人对对。” 林致远笔也不停，“抄了也没事。” 蒋文昊：“可是我们试卷一样的话，老妖婆肯定会发现的。” “那有什么？”林致远挑眉：“反正她肯定以为你是抄我的，骂你一个就够了。” “......”蒋文昊跳脚，“我给你抄卷子还要被骂？林致远你心是多黑？” “不黑，”林致远潇洒地翻过卷子，欠扁地笑了笑：“红的。” 蒋文昊：“......” 蒋文昊：“手动再见好吗？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抄作业了。” 林致远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省运动会？” 提起这个，蒋文昊连连叹气：“15号，唉......最近都没好好训练，估计没什么名次了，只能算是去跑着玩玩了。” 林致远：“能参加就不错了，加油吧，尽力就好。” “重在参与都是废话，拿不到名次谁管你参没参加......”蒋文昊甩甩头，“不说这个了，你快写吧，老师要来了。” 这时英语课代表慢悠悠地走上讲台，摊开书本，“同学们，午读开始了，请把书翻到第23页！” 午休下课后，陈嘉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四班后门口张望的林致远，他走过去搭话：“林致远，你找人？” 林致远转过头，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道：“陈嘉？” “嗯。”陈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你找人吗？我可以帮你叫。” 林致远：“帮大忙了，谢谢，我找许默。” 陈嘉朝教室里面看了一圈，“他好像不在教室，你等等，我去问问。”他走进教室，踢踢张华明的凳子，“大头，许默呢？” “许默？”张华明还在为他的期中考试总结烦恼，想奋笔疾书又不知从何下手，直愁出了几根白头发，“他好像身体不舒服，去办公室请假了。” 陈嘉：“不舒服？” 张华明咬咬笔杆，“我也不太清楚，他最近好像心情不好，我都不敢问他。” 陈嘉：“这样啊，那行，你继续写吧。” 张华明：“你问这干嘛？找他有事？” 陈嘉：“林致远找他。” 张华明：“又是那个小白脸？” “干嘛这么不待见他，”陈嘉道：“我觉得他其实人还不错，挺平易近人的来着，说话也不冲——不和你说了，我先去告诉他一声。” 张华明看见陈嘉跑出去和外面的林致远说了几声，撇了撇嘴，又继续写总结了。 林致远打听完消息，走回一班的走廊，陆怡和姚涛正站在门口聊天，陆怡朝他打了个招呼：“林致远，昨晚的晚自修为什么没来啊？数学老师都问我呢。” 林致远笑笑：“想不到班主任这么关心我啊。” 陆怡：“还不是得怪你期中数学考了满分吗？” 林致远：“是吗？” 陆怡：“是啊，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和老师说一声吧，有急事的话，是不会怪你的。” “哪有什么急事啊，”姚涛笑道：“陆怡你可不知道，林帅哥周末最喜欢去电玩厅了，昨晚肯定也是玩的忘记了时间。” 陆怡：“看不出来啊......” 林致远装作惊讶的样子，“还是姚涛你懂我啊。”他边说着便走下了楼梯，“那我先去办公室，谢谢课代表提醒啦。” 陆怡笑回道：“不客气。” 许默在语文办公室的门外遇到了林致远，他微微惊讶，“你来办公室？” “找你啊，”林致远笑道：“我昨天忘记告诉你了，医生说如果隔天还烧起来的话，还要再去挂一次盐水。” 许默：“谢谢你。我没烧了。” 林致远：“你来办公室干嘛？” 许默：“......来问题目。” 林致远扫了一眼他空空无也的双手，没说什么，只是直接伸出了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许默急忙后退了几步，“真的没事。” 林致远：“你在这里站着别动。” 许默：“？” 林致远没再回答，他飞快地跑下了楼，许默被叮嘱了不动，也不好随意走开，只好站在原地等他。隔了一会儿，林致远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走吧。”他把纸往许默面前一推，笑道：“去挂盐水。” 许默看着那张签字盖印的正规请假条，拧起了眉头，没什么表情地说：“我真的没事。” “如果昨天不是我带你去打游戏，你也不会发烧。”林致远道：“这是我的责任，我得负责。”他拍了拍许默的肩膀，“直到你好起来为止。” 许默神色复杂，没同意也没反对，林致远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教学楼，在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问道：“你喜欢吃粽子吗？” “还好。” “我知道一家挺好吃的早餐店，周六我正好有事要很早出去，”林致远转过头，少年深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的光泽，他朝许默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带早饭？” 英语竞赛的初试过后，学校开设了一个英语竞赛班，每周六和周日的上午都要培训。林致远一个礼拜都没了什么休息的时间，再也无暇去游戏厅玩了。 周五晚上缪妍斐替他收拾东西，林致远倒是老神在在地兀自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边吃荸荠边玩手机，缪妍斐看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道：“怎么整天就知道玩手机？” 林致远心不在焉道：“打完这局就行。” 缪妍斐：“你要是把玩游戏的精力放到学习上，现在早就是年级第一了。” “老妈你也想得太美了吧，”林致远哭笑不得：“年级里多得是天才，你儿子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何必在乎什么第一第二的呢。” 缪妍斐瞪着他，林致远按下电源键，把手机关了，道：“好了，关了关了，行了吧。” 林伟诚拿着报纸从小阁楼上走下来，“明天要去学校？” “嗯，”林致远有些无精打采，打了个哈欠，“上英语培训班。” 林伟诚是英裔，五官立体，下颌的棱角十分锋利，然而浅蓝色的眼睛和深棕色的柔软发丝则恰好中和了脸部线条，虽然因为年龄的增长，身材不如以往，渐渐有发福的趋势，但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优质轮廓，林致远和他长得很像。 林伟诚虽然幼年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中国，但是对中国的教育一直不甚理解，不过因为有些妻管严，最后只好拍了拍林致远的肩膀，鼓励道：“那好好上课，对自己要有点自信。” 林致远勉强点点头，旁边的缪妍斐突然“呀”了一声：“林致远，我上次给你的那把伞呢？”她倒着抖了抖林致远平时用的背包，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哪里去了？” 林致远一愣，然后突然想起来，上个周六的时候那把伞被他落在了公交车站，他干笑了几声：“好像......丢了？” 缪妍斐惊叫道：“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伞啊！林致远你长的什么脑子？！” 林致远溜之大吉，“哈哈那个我先回房间看书！” 缪妍斐：“林——致——远！！！” 林致远充耳不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关上了房门。 饱受魔音摧残的林致远隔天连早饭都没胆子吃，早早就出了家门，他在一家早餐店买了豆浆和粽子，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然后悠哉地骑车去了Q中。 Q中的前面有一条老街，临河的小楼高低错落，水阁粉墙黛瓦，林致远慢慢骑过青石板铺成的小街，不远处的深巷有人低吟浅唱，歌声婉转悠长。 他穿过石桥，停在一家民居房前，那门前吊着一串陈旧的灯笼，已经失了往日的色泽，林致远抬手敲了敲斑秃的乌色门扉，朝着楼上大声喊道：“许默！开门！”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接着窗户被支了起来，许默从二楼探出头来，林致远拎起塑料袋，抬头朝着他露齿一笑：“吃早饭！” 许默本来还在睡觉，这下子也顾不上洗漱，下去给林致远开了门，“你好早......” “说好了给你带早饭，当然得早点。”林致远看着他惺忪的睡眼，笑道：“还没起床？” 许默点点头，“抱歉，昨晚睡迟了，难得周六。” 林致远：“这样也挺好的，醒了就有吃的。” 许默：“谢谢。” “不用客气。”林致远走进院子，合上了大门，“病好点没有？” 许默带他去了大厅，听闻接口道：“早好了。你先在客厅坐会儿，我去刷牙。” 林致远：“不用了，我待会儿要去上课。” “上课？”许默疑道：“周六你们实验班还要上课？” 林致远：“英语竞赛，过了初赛所以要上培训班。八点半。” 许默点点头，“很厉害，加油。” 林致远：“哎——你期中英语考试是不是没及格？” “......”许默：“你怎么知道？” 林致远：“那天我在英语办公室问题目，正好你进来分析卷子，我看到你的分数了。” 许默：“......” “要不要我帮你辅导功课？”林致远将早饭递到许默的怀里，微微笑道：“免费的。” ===================== 今天有点事，更新迟了 正文 第九章 十二月三号的那天下雪了。 这是江南地区的第一场雪，许默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入目就满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院子里的那棵桂树上，渐渐压低了它细细的枝头。 这是J市难得见到的雪景。 洗漱过后，许默开始挽起袖子打扫庭院，他用扫帚把积雪堆到庭院的角落，清出院子里的空地。外面的街道上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小孩们都很少见到雪，一大清早就爬起来打雪仗、堆雪人。 许默怕他们随意跑动摔跤，顺便把门前的积雪也清扫了。收拾完后，他捏了个雪球在手中把玩，然而终是觉得太冷，没等雪球融化，他就随手丢进了水槽。拿热水泡了手，许默上楼写周末的作业。 临近午时的时候，巷子里叫卖的小贩多了起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路过围墙外，正挨家挨户地吆喝着卖团子，许默听到叫喊声，探出窗外叫住了他。 小贩在门口停下来，许默朝他要了两个团子，小贩掀开罩子，团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他从里面挑出两个雪白的团子，上面还用红纸缀了一颗红点。他用菜叶子包了起来，递给许默，“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水磨粉，和市面上的可不一样，香多啦！” 许默点点头，拿钱给他，这小贩还是个年轻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大约是中途辍学出来做小生意的，他边收钱边感兴趣地问许默：“小伙子你还在读书啊？” 许默：“嗯。” 小贩：“在哪里读书啊？” 许默：“H高。” “哟！”小贩惊讶道：“那可是个好学校啊，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你读高几了？” 许默：“高二。” 小贩：“高中苦不苦啊？” 许默：“还好。” “可得好好读书啊，”小贩把零钱找给他，笑道：“你这么聪明，将来出息了，就可以去大城市里买房子啦！” 许默的目光落在他粗糙肿大的手指上，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冻伤痕迹，有些指节上的冻疮甚至已经溃烂。而这么冷的天气，那个小贩也只是穿了一件短打布衫和一双厚底的布鞋，完全不能避寒。 顿了顿，许默道：“请你等一下。” 他回屋里翻了翻，翻出了一支还未拆封的冻疮膏，塞给了那个小贩，道：“晚上用热水泡手，然后擦干涂在伤口上。” 小贩推迟着不肯要，“不用啦，小伙子你自己留着吧。” “我家里挺多的，”许默道：“这支很有用的，也很便宜。” 小贩最后拗不过许默，只好收下，他小心地把药膏藏在贴身的衣物口袋里，“谢谢你啦！小伙子你真是好人！” “不客气。”许默道：“路上有雪，小心路滑。” 小贩利索地挑起担子，应了一声：“晓得！” 许默站在台阶前，看着对方单薄的身影在朦胧的雪花中若影若现，最后终于在街角消失不见。 手里的团子还带着温热的温度，许默握着团子，眨了眨眼，不远处的石桥上有人撑着伞，挎着一个背包，悠然地踏雪而来，及到跟前，他将伞往前一递，遮住了许默的头顶，笑道：“怎么站在外面？打雪仗？” 许默怔了一怔，这才想起来昨天林致远说要来给他补课，摇摇头，“不是，出来买东西。”他摊开手掌，“吃团子吗？” 林致远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还挺香的，你哪里买的。” 许默：“街边。” 新鲜的团子韧性极强，林致远一手托着菜叶，趁热好不容易咬下了一口，许默随口问道：“甜的咸的？” “你买团子都没问馅料的吗？”林致远嚼了嚼，道：“萝卜馅，咸的。”他顺着咬开的边缘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我还没吃过红烧萝卜馅的。” 许默点点头，“进门吃吧，外面冷。” 两人进了屋，坐在厨房旁的餐桌上将团子吃了个干净，许默的是红豆沙馅的，林致远庆幸道：“幸好我的不是红豆，从小吃到大，都吃厌了。” 许默：“你不喜欢甜食？” 林致远：“还好，就是特别讨厌吃红豆而已。” 许默点点头。 吃完后，许默带着林致远去了书房，林致远看着他颇为整洁的房间，一脸不可思议，“你房间真干净。” 许默：“偶尔会打扫。” 林致远环顾四周，惊叹道：“厉害。” 许默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摊到桌面上，林致远拖过凳子，倚着椅背道：“你词汇量怎么样？” “......”许默：“挺差的。” 林致远：“怎么个差法？” 许默：“初一后就没背过单词了。” 林致远：“！” “人才，你怎么考进来H高的。”林致远道：“你中考英语多少分？” 许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九十几吧。” 林致远：“......其实你这种情况，还是要多背单词才行，词汇量上来了，阅读才做得好。” 许默：“可是背了很快就会忘。” 林致远：“所以要反复记忆。” 许默颇为头痛道：“我看到就想睡觉，背不下去。” 林致远大咧咧地坐上椅子，道：“所以我就是来监督你的，快，”他从包里掏出一本高中英语3500词，“今天先把A背了。” 许默翻了翻，“A有两三百个单词吧......” “大概吧，我也记不清了，”林致远托着腮，笑意盈盈：“二三百也不多，快点开始吧。” 许默：“......”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林致远下楼拿水壶烧水，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他去厨房灌了水，插上插头，然后叫下了正在背单词的许默，“雪停了。” 许默下楼就看到林致远戴着厚厚的绒手套，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咕噜咕噜地滚着雪球，他招手让许默过来，“堆雪人，玩不玩？” 许默疑惑：“你不冷吗？” 林致远笑道：“不冷啊，戴着手套。” “手套会湿。”许默道：“当心长冻疮。” “不会啊，我就没长过这东西。”林致远道：“再说，男孩子怕什么冻疮。” 许默回廊下拿了把扫帚，把之前角落里的积雪扫出来，“往这里滚吧。” 院子里都是光滑的水泥地，林致远很顺利地就推着雪球一路溜了过来，在那堆积雪上来回滚了几圈，“有点不好弄啊，粘不到一起去。” 许默：“那我扫拢点。” 他用扫帚往中间拨了几下，让四处散开的积雪并拢起来，林致远又在上面来回滚了两下，这才道：“嗯，这就行了。” 许默：“你的球是不是太大了。” 林致远：“有吗？”他退后几步，左右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还好啊。” 许默：“院子里都没雪了，它的头怎么办？” 这次的雪本来就下的不大，积雪也不厚，林致远四下一望，果不其然，周围只剩下一些稀稀拉拉的雪渣子，肯定是不够用了。 林致远指了指门口，“要不去外面？” 许默这才想起来，他拎着簸箕出去铲了一堆雪回来，倒在院子里，来回几趟后总算是够用了。林致远扔了湿透的手套，徒手捏了个雪球，搓大后又仿效第一个圆滚滚的雪球一样，弄成了一个尺寸适中的雪人的头。他在大雪球上压扁一个圆圆的弧度，然后小心地抱起小雪球叠了上去，雪花松软，很容易就粘在了一起。 许默从柴房拿了一个小桶和两根树枝，小桶扣在了雪人头顶，树枝安在了雪人两侧，充当手臂。林致远跟着他去柴房的时候顺了一根胡萝卜，切掉了头部，插在雪人头部的中央。 林致远：“鼻子弄好了，拿什么做眼睛？” 许默一时也想不到，只好摇摇了头，林致远问道：“你家里有马蹄吗？” 许默：“没有。” 林致远：“要不用黑笔描？” 许默：“会融掉的吧。” 林致远：“可以先用黑笔画在纸上，在贴上去。” 两人用圆规画了两个大圆，用黑色的水彩笔涂满了空白地方，然后贴在了雪人的脸上。做完后，林致远越看越得意，用手机拍了照，上传到了朋友圈。 林致远：“你有微信吗？” 许默：“没有。” 林致远低头继续摆弄手机，许默看了看算是惨不忍睹的成品，岔开了话题：“打算几点去学校？” “五点半？”林致远戳着手机屏幕，挑挑眉，“或者等你背完A的单词？” “......”许默斩钉截铁道：“五点半吧。” 期中考试之后学校便陷入了关于元旦文艺汇演的热潮之中，有一次午休时，许默从图书馆出来，看见一楼的画展室有十几个男生开着很大声的音乐在排练街舞，因为没到毕业季，画室并没有什么拿出什么大型的展览作品，很是空旷。 许默站在二楼阶梯上看着他们排演，跳到三个男生倒立的场景时，有一个男生没撑稳，直接摔在了水泥地上。一个剃着子弹头发型的男孩子立即嚷道：“杨天你特么吃屎的是吗？练了这么久连个倒立都练不好？！” 周围有人拉住子弹头，劝了几句，那个叫扬天的男生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子弹头毫不客气道：“道个屁歉！妈的傻逼，你要加入的时候怎么和我说的？说是有经验，我看是扯淡吧！拖累我们全组的进度，也不想想这幕戏排了多少遍了？你倒是有脸啊！” 杨天没说话，子弹头推了他一把，“说话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叫林致远来！妈的！” 旁边有个留着刘海的男生道：“行了行了，林致远肯定是要上学生会的节目的，我们在这里吵来吵去也没用，有这时间还不快抓紧排练。” 子弹头冷哼一声：“抓紧排练？你让那傻逼做好倒立再说吧。” 后面那男生依稀又说了几句话，许默没再听下去，直接抱着书回了教室。 陈嘉和张华明在教室后面互相抛着篮球玩，张华明见他捧着书，随口问道：“许默你去图书馆了？” 许默：“嗯。” “都借了些什么书啊？”张华明心不在焉地扔了球，低头照着书名念道：“威尼斯之死？什么东西......” 陈嘉猛地把球往张华明身上一扔，张华明被砸了个满怀，陈嘉笑道：“张华明，2：0！” 张华明骂了声，又转回去和陈嘉不亦乐乎地玩了起来。许默看着书名，将书本叠起，塞进了桌洞。 冬日的阳光苍白寡淡，黎明的曙色早已不见踪迹，楼下花坛里，常青树碧绿的树叶轻轻摇荡，恍若盛夏一般，青葱欲滴。 正文 第十章 其实许默后来想起来，只觉得他和林致远相熟的过程很让人匪夷所思，他们两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家庭环境，都是如此不同，就算认识了，最多也只是点头之交。 但如今彼此之间变得略显熟稔，细想之下又好像十分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初雪过后，天气连续放晴。许默在林致远的半强迫下背完了近乎三分之二左右的单词书，然而在不久后的一次英语随堂小测试中，他的分数还是万年的吊车尾，依旧没能及格。 林致远看着他卷子上惨不忍睹的一片红叉——尤其是阅读理解那一片，密密麻麻，几乎没几个对勾，他叹了口气：“慢慢来，英语还是要靠积累的，单词背完了没？” 许默：“还剩三分之一左右。” 林致远合上卷子，道：“背完后就可以开始背文章了，每天背一篇，刚开始的时候你可以挑短一点的来。” 许默：“......” 单词都不认识呵呵。 腹诽归腹诽，为了能提高英语成绩，许默还是按照林致远说的开始背一些短小的文章，张华明几次喊他去打篮球，许默都捧着本英语书埋头苦背文章，他大以为奇：“天啊，许默你竟然看英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嘉道：“我们许默可是好学生，你以为像你？” “我当然知道他是好学生，”张华明拍拍许默的肩，鼓励道：“兄弟加油啊！” 陈嘉刷着手机，翻了几下朋友圈，突然问道：“大头，上礼拜下雪那天，你有没有出去玩？” 张华明得意道：“这有什么好玩的，南方的雪那就是小家子气，我上次去哈尔滨玩，我勒个去啊，那才叫下雪好不好？随便路上抓一把都可以堆个巨型雪人。你看什么呢？” 陈嘉把手机屏幕给他看，“前几天刚加了林致远微信，他礼拜日那天出去堆了个雪人，还发朋友圈了，喏，你看。” 张华明点开图片一看，立马笑了：“这堆的什么啊，哈哈哈，好丑，都塌了，那眼睛是什么鬼！？” 陈嘉仔细看看，道：“还好，我觉得堆的还行啊，只是没想到学霸还挺闲情逸致的，听我有个同学说，他英语竞赛过了初赛，正忙着准备复赛，竟然还有空出来堆雪人。” 张华明：“脑子好使呗，学霸的世界啊，我不懂不懂。” 陈嘉：“他聪明倒的确是聪明的，不过读书又不是聪明就行的，说不定他也是每天五点就起来背单词......” “你想多了吧，”张华明道：“人不是有个外国老爸吗？” 陈嘉：“也对，种族优势也有可能，羡慕不来，你要加他微信吗？下次叫他一起打篮球。” 张华明嫌弃道：“别别别，我不要，对情敌我可不搞什么拉拢政策。” 陈嘉道：“就算没他，我看你也追不到夏雯。” 张华明捋了把头发，自信道：“谁说的，就算有他，我也追得到夏雯。” 陈嘉笑得几近打滚：“哈哈哈等你什么时候能增肥十公斤再说吧！” “我擦！”张华明骂道：“说得你好像追到了妹子一样，陪吃了这么久的午饭，还没追到吧！” 陈嘉淡然道：“哎别提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我呸——”张华明啐道：“你进学校才一年多，自己怎么不数数你看上过几个妹子？装逼。” 陈嘉一脸正气，“这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张华明切了一声，陈嘉收起手机，转过头问许默：“许默，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 张华明眼前一亮，“哎——我也想知道，说来听听。” 许默也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好端端的话题就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摇摇头，“没有。” “没有？”张华明露出明显不信的神色，“怎么可能？” 陈嘉不解：“我们学校美女还挺多的吧......一个都看不上？” 张华明拍胸脯保证：“许默你放心好了，大家都是兄弟，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许默：“真没有。” 陈嘉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其实我老是看到沈园来找你讨论题目，你说是不是......” 许默皱了皱眉。 张华明不怀好意地笑道：“哈哈哈我懂我懂。” 陈嘉悠悠叹了口气：“唉，不解风情，许默，你真是浪费老天爷给你的这张脸。” 张华明掏出手机准备照常刷一发学校论坛，感慨道：“所以像我这种妇女之友才是人间天使啊。” 许默：“......” 陈嘉：“你今天没吃药吧？” 张华明今天难得没有呛声陈嘉，他刚打开论坛翻了几下，差点从凳子上滚了下来，骂道：“我擦！！！” 陈嘉和许默吓了一跳，陈嘉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你今天果然没吃药啊张大头。” “不是！”张华明急忙把手机给他们看，“许默上我们学校论坛的热搜了！” “哈？”陈嘉瞄了一眼，立马惊悚地瞪大眼，也差点往地上打滚，“不会吧！？” 许默：“什么热搜？” 陈嘉知道许默不玩论坛，便解释道：“热搜就是校园论坛热门的帖子，校园论坛其实是校园BBS，主要是为了分享学习方法和资料，不过我们通常都是冲着八卦去的，学校的大事基本上刷一刷就知道了，林致远被打那件事能这么出名，也是拜论坛所赐，当年可是被置顶了好久的。” 张华明还在一旁使劲地戳着屏幕，戳了半天，才眼神古怪地抬起头，“怎么又是林致远？” 许默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听得满头雾水，“林致远？” 陈嘉强行拖过张华明捧着手机的手，许默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一张高清无码的证件照占据了手机的整个屏幕。 许默：“......” 陈嘉道：“我们学校的学生真是神一般的速度，才没一会儿就把你的照片给贴上去了。” 张华明指着一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图片背景是食堂，他们几个男生正聚在一起吃饭，“把我拍这么丑，我擦！” 许默听他们说了许久也没听懂，知道他们不靠谱，自己动手直接把手机抽了出来，翻到了帖子的最前面，几个标红的大字映在顶部：扒一扒那个让林致远赞不绝口的神秘校草。 许默：“......” 陈嘉突然作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啊，我说刚刚晚自修下课怎么那么多女生走过我们班级，一定是来看你的。” 旁边的一个男生煞有其事道：“陈嘉你可得仔细找找啊，说不定里面有你新的一春。” 陈嘉笑道：“我都让给张华明！” 张华明：“去你的！” 林致远在教室外面又遇到了赵泽欣，他看着拦在半道上的女孩，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抱歉，能让让吗？” 赵泽欣在周围一众男生的起哄中递出手中淡色的包装袋，微微笑道：“你收下我就让开啊，很简单。” 林致远低头看着几乎戳到他胸口的礼品袋，香气扑面而来，挑了挑眉，“我记得我那天说得很清楚了，应该并没有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赵泽欣垂首将一侧的卷发捋到了耳后，露出了耳垂上小小的银制耳钉，她化了偏浓妆的精致眉眼看上去无可挑剔，笑了笑：“我没误会啊。” 林致远：“那你这是......” 赵泽欣：“单纯表达对你的仰慕之情。” “......”林致远道：“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 赵泽欣一愣，“为什么？” 林致远笑得一脸纯良：“我妈妈说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的礼物。” 赵泽欣噎了一下：“......” 一班的众人目送赵泽欣离开，有人朝林致远竖了个大拇指，“你破记录了，林致远。” 林致远皱眉，“什么东西？” 蒋文昊在一旁嚼着蛋饼，夸张地高呼：“五楼已经被你攻克了，远远超越了王博毅，林致远你是我们一班的英雄！” 见林致远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蒋文昊的同桌解释道：“五楼的五、六、七班都有过女生向你表白，只有八班没有，现在有了赵泽欣，这就是攻克下五楼的节奏啊。” 蒋文昊使劲点头，林致远道：“那又关王博毅什么事？” 蒋文昊道：“他不是一向自诩是校草嘛，学校论坛上有个八卦贴，就是专门建起来讨论你们两个校草的，有比较身高啦，家室啦，成绩啦，恋爱史啦等等等等。” 林致远：“......”谁那么无聊？ 蒋文昊惊讶：“你不会没看过吧？” 林致远：“我很少逛论坛。” “天哪——”蒋文昊摇头叹息道：“史前人类。”他把作业本卷成一个筒状，凑近林致远，轻咳一声，作严肃状：“林致远同学，你好，我是H高校报记者蒋文昊，请问能评价一下你在这个学校最大的竞争对手王博毅吗？你是怎么看待他的？” 周围的男生都笑翻了，林致远看着他一动一动的油润嘴唇，也笑了：“别闹了，起开。” 蒋文昊锲而不舍：“林致远同学你不能逃避问题，要老实交代。” 本来他们也只是开开玩笑，放在平时，林致远并不会回答，但出乎意料的，今天他竟回了句：“那请问蒋文昊记者，你想我从哪方面评价呢？” 众人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均是眼前一亮，蒋文昊摆摆手，大度道：“哪方面都可以。” “刚刚谁说王博毅是H高的校草的？”林致远卷起衣袖，漫不经心地笑道：“四班的许默比他好看多了，不是吗？” “......”众人：“谁？” 蒋文昊：“！？”等等我为什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呢？ ======================= 最近因剧情走向问题，需要重新整理大纲，国庆停更，望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