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谢主隆恩   京城林府门口,一溜儿地跪满了一大票的人。   他们前面站着一个肥胖的太监,他转动脸上的小眼珠子,掐着嗓子开口询问:“林尚书,这林府的人可到齐了?”   “这……”跪在地上的林志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咬牙道:“都到……”   “老爷,你那外甥女沈凌嫣还没来呢。”一旁的林夫人不满地提醒道。   林志平忙堆起笑脸,改口道:“都差不多到齐了,但是还差那么一个人。”   他心中恼火之极,这个沈凌嫣,三天两头的在外面跑,关键时刻居然在林府找不到人!   “既然如此,那等人到齐了,咱家再宣旨吧!”那太监笑眯眯的,满是肥肉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林志平忙满脸堆笑的应好,这位朱公公跟着皇上近十几年了,怎么着也不能把他得罪了。   没等多久,街头忽然出现奔疾的马蹄声。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匹雪白矫健的骏马踏着猎猎风声奔疾而来,马背上的少女格外引人注意。   一头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只见她长的花颜月貌,肌肤莹白似雪,嫣红的嘴角微勾,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清眸流盼间,好似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骏马嘶鸣,马蹄高举,少女自马背凌空翻身而下,身姿潇洒优雅,举手投足间夺人心神。   朱公公呆了呆,却听见林志平毫不客气的对少女咬牙切齿:“沈凌嫣!还不过来跪下来接旨!”   “知道了,舅舅。”无奈地回应一声,沈凌嫣将白马牵至一旁,前段时间林府都在传言,大小姐林天晴要被皇帝赐婚给四皇子,没想到圣旨来的这般快。   朱公公眯着眼打量跪在地上的沈凌嫣,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了。   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沈南将军之女沈凌嫣;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沁和郡主,赐与卫王世子为妻,择日成婚,钦此!”   随着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的消失,漫不经心的沈凌嫣目瞪口呆,赐婚对象怎么从林天晴变成了她?!   “嗯?沁和郡主还不接旨?”   沈凌嫣连忙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圣旨,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谢主隆恩。”   朱公公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林家下人开始窃窃私语。   “赐婚对象怎么会是表小姐啊?”   “就是就是,不过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怎么就被圣上赐婚了呢。”   各种嫉妒羡慕的声音传来。   沈凌嫣没有理会下人的议论,她正想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子忽然拦住了她,这女子是她舅舅的嫡亲女儿林天晴,兵部尚书的千金。   林天晴目光阴沉的死盯着她,十指绞紧着手中的帕子。   沈凌嫣有点不耐烦的开口:“有事?”   “沈凌嫣你少得意!别以为被皇上赐婚就是天大的荣耀!”   “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未来的丈夫,那位卫王世子……”她脸上忽然出现一抹诡秘的笑:“那可是一位在轮椅上坐了十年的世子!”   林天晴冷笑着,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赐婚的对象变成了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她感觉自己今天被狠狠的打了脸!她就是看沈凌嫣不顺眼,就是讨厌沈凌嫣!一个孤女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谱?还妄想林家少夫人的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凌嫣愣了愣,她有点没想到:“残疾啊?”   林府下人顿时哗然,之前羡慕嫉妒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嘲讽和幸灾乐祸。   “你以为你嫁的是什么如意郎君吗?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林天晴带着嘲笑离开。   沈凌嫣拿着圣旨有些不知所措,她不会真的要被嫁给一个残疾吧?   后花园里,沈凌嫣无言以对的看着眼前的美男子,他是林天晴的大哥——林天瑞。   今年才二十岁,身材欣长,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衫,腰身系着上好的玉质腰带,青丝用白玉簪挽起,修长飘逸的墨眉宛若一笔角度极佳的水墨画。   “表哥,你多保重。”她语气沉重,刚来林家的时候,就这位表哥对她最好,虽然她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表妹,你不要说!我懂,我都懂……”林天瑞一把抓住沈凌嫣的手,目光深情款款。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吼打破两人之间的‘伤感’气氛。   林天瑞忙松开沈凌嫣,惊声:“娘!”   只见站在台阶上的美妇人,身后拥着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朝林天瑞这边走来。   “舅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凌嫣见状不妙,忙脚步一转,速度开溜了。   “你给我站住!”林夫人见她要溜,脸色顿时难看无比,这臭丫头还有没有把她这个林家主母放在眼里了?   “娘,你听我说,这件事和嫣儿表妹没关系,是孩儿情不自禁。”见母亲生气,林天瑞忙拦住气势汹汹的母亲解释。   可惜他越说林夫人越气:“你!你还为那小贱人说话!”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沈凌嫣跑的影儿都不见了。   “你们还不快去把那小贱人给我找出来!”林夫人一脸怒容的对着身后的下人发火。   她们忙一哄而散的分开,开始在林府找人。   然而沈凌嫣却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她来到一家酒楼里,叫上美食和美酒,在一间雅间里开始等人。   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了,她上辈子身为二十一世纪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一世保留了前世记忆投胎成一个婴儿。   生长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架空朝代,想到皇帝亲自对她下了圣旨赐婚,沈凌嫣很清楚,她是非嫁给那个残疾世子不可了。   想到自己的命运被人宰割,不能自己做主,她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自她六岁时,父亲战死沙场,她同母亲便生活在边关七八年,直到前两年耐不住母亲的要求才回了京城,住在舅舅家。   这七八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暗地里培养一股属于她的势力,可惜这点势力在江湖上能作威作福,但是对上朝廷和皇室压根不够看。 正文 第二章雅间窃听   没等多久,一名中等身形,容貌普通的男子悄声无息的从雅间的窗户翻了进来。   他坐在沈凌嫣对面,无声无息,宛若一直待在雅间一样。   “嘿,老大,你不是刚回去么?怎么这么快又出来了?”他一开口,猥琐的气质暴露无疑。   沈凌嫣斜瞥他一眼,这厮名叫司从云,她当年资金紧张,做过一两年盗墓的勾当。   司从云便是她在一处古墓里捡到的,穿着已经腐烂掉的衣服,躺在棺材里,当时的场面诡异极了,沈凌嫣最终选择将这家伙带走,没想到他醒后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   “你去给我查查,我被皇帝赐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有点想不通,她这一没权势二没背景,怎么就被皇帝赐婚给一名世子了?虽然对方是个瘸子,但好歹身份地位摆在那!   司从云笑嘻嘻道:“这事还用的着去查?卫老王爷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向皇帝求亲,皇帝总不能不闻不问吧?那些京城的千金小姐们又不愿意嫁给那个瘸腿世子,皇帝没办法,只有选你了,没权没势没背景。嫁到卫王府后,他当然安心,为了不让卫王面上难看,还特地给你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封号。怎么看都是老大你捡了大便宜啊,虽然那个世子是瘸着腿的,但是听说长的好看啊。”   “好看有什么用。”沈凌嫣摇摇头,她那个表哥长的也好看,可惜一点主见担当都没有。   这大越自建国的一百多年以来,手握重兵或重权的四位异姓王,在十年前唐王因谋逆罪被皇帝灭了九族后,如今只剩下卫王与李王,越王早就在元太宗死后,因为站错皇子夺嫡的队伍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现在的卫李两家也因为皇室有意的削弱,实力大不如前,如今卫王世子又要娶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只怕将来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嘿嘿,老大说的是,男人就该像我这样有内涵。”   “……”沈凌嫣:“那还不如长的好看呢。”   隔壁雅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她也不再说话,直到雅间开始传来男人的划拳喝酒声。   沈凌嫣不禁皱眉。   “老大,这帮糙汉子也太粗鲁了,下次见面你应该选在茶楼,那地方大多数都是文人墨客,像这样的……还真不多见。”司从云压低了声音猥琐的笑着。   “吃你的吧!”沈凌嫣同样压低声线。   “嘿,我听说那卫老王爷的儿子被圣上赐婚了啊!”隔壁雅间不知道怎么忽然谈起了这件事。   沈凌嫣和司从云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哈哈!谁家的千金这么倒霉?要嫁给一个瘸子?”粗狂的嗓音透着幸灾乐祸。   “谁倒霉还不一定呢,当年战死沙场的沈南将军你们还记得吧?”   一人忽然提起这事,其他人不解:“这和那瘸腿世子赐婚有什么关系?”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沈南将军死后,留下妻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女儿,如今也差不多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那人说着,顿了顿后忽然小声道:“那位对异姓王的打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毫无背景的一介孤女将来会成为卫王妃,这卫王府只怕是落没了。”   “哎,可我不是听说这沈将军之女的舅舅不是兵部尚书林大人吗?”有人提出疑问。   那人不屑的冷嗤一声:“你懂个屁!林大人是江老丞相的门生,一直都效忠三皇子,你说圣上最器重的是哪个皇子?”   “自然是三皇子。”   当今圣上一共育有六位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尚且年幼,且生母身份地位都不高,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几乎不大。   大皇子是皇后嫡出,性格残暴嗜血,在民间名声极差,不是明君人选。   二皇子倒是脾性温和仁善,自幼聪慧好学,可惜其母妃是李王爷的嫡亲妹妹,只要皇帝没吃错药,压根不会将皇位传给二皇子。   三皇子冷静果断,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被人称赞龙凤之姿,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其生母又是皇帝最宠爱的江贵妃,母子两个都备受皇帝宠爱,朝中有点眼力劲的人便知道皇帝中意哪位皇子。   至于四皇子不过十七岁,少年天真,一直以三皇子唯马首是瞻。   “那沈南将军的寡妻不过是林尚书的庶妹,傻子都知道应该选哪边了。”   有人附和道:“说的倒也是,这卫王府只怕是落没了,沈将军一世英名,唯一的女儿居然要嫁给一个瘸子。”   “可不是,当年沈家军是何等的威风,自沈将军一死,便树倒猢狲散。哎,说起来我记得康都司当年跟过沈将军吧?”那人话锋忽然一转,问向另外一人。   隔壁似乎静默了下,紧接着,一道沉静内敛的男音忽然响起:“当年康某在军营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传令官,哪里能入沈将军的青眼。”   一听这话,便有人哈哈大笑道:“康都司也甚是谦虚,短短十年间,从一名传令官升迁至正四品都司,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话题进行到这,他们便又说起别的了。   沈凌嫣却陷入了沉思。   一个微不足道的传令官,在短短十年间,竟升迁至正四品的都司,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她是不会信的。   她对着吃的正欢的司从云招招手。   司从云凑过去:“老大,你还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去查查隔壁雅间都有些什么人,还有那个康都司的生平以及过往。”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身上绝对有着不一般的秘密,而且和她父亲的死有很大关系。   当年沈南死的实在突然,沈家军并不是他们所说的树倒猢狲散,而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年幼的她哪怕觉得这件事百般蹊跷,也毫无能力去查清楚真相。   司从云领命而去,他悄无声息的从雅间的窗户翻走,方才吃喝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一样。   沈凌嫣默默等了一会儿才从雅间出去。 正文 第三章瘸腿世子   柜台结账时,沈凌嫣才想起自己出来的匆忙没有带钱。   看了眼笑容变淡的掌柜,沈凌嫣自知理亏,从身上摸出一块比较值钱的玉佩递过去,道:“能否抵账?”   身形微胖的掌柜一见那玉佩,便知其价,见沈凌嫣又是少女模样,接过玉佩无奈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沈凌嫣点点头,打算转身离开之际,一名身穿深蓝劲装的冷酷男人忽然现身拦住她。   她皱眉:“有何贵干?”   男人并不看她,而是望向掌柜,并朝对方扔了一锭银子,冷冷道:“玉佩还给她。”   “这……好的好的。”愣住的掌柜连忙陪着笑脸将玉佩递给沈凌嫣。   “不用了,就当是赏你的吧。”她没接,绕过那穿着劲装的男人打算离开。   “姑娘还是收起来吧。”一道温润如暖阳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沈凌嫣一愣,寻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一袭月白色长衫,肤色白皙,五官俊逸清朗,眼眸清亮若星辰,唇角始终噙着一抹优雅温润的浅笑,目光落在你身上时,好似被清风温柔拂过。   让她吃惊的是这样一个风华月貌的男人居然坐在轮椅上?!   是的,他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名同样穿着深蓝色劲装的少年。   沈凌嫣一下子明白了这男人的身份。   只听见他继续说道:“若只因一顿饭钱而白白丢失一块美玉,实在得不偿失。”   那穿深蓝色劲装的冷酷男子将玉佩扔给沈凌嫣,然后站在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后面。   沈凌嫣扯扯嘴角,看了眼手里的玉佩:“其实这算不上美玉吧?”   虽然值几个钱,但是真的称不上是美玉。   “万物皆有灵性,姑娘这么说它,只怕它该伤心了。”男子莞尔一笑,轻柔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沈凌嫣不认同的蹙眉:“玉本无心,何来伤心?”   说罢,她也不管他是何反应,收了玉佩径直离开酒楼。   只留下温润如玉的男子坐在轮椅上愣了愣,随后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等沈凌嫣回到林府,已是用过晚膳后。   平日冷清偏僻的小院内,此刻竟是灯火通明。   沈凌嫣皱眉走进屋子里,便被自己娘亲满脸慌张的拉到一旁。   “你这孩子大晚上的去哪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影。”林如意既担忧又紧张的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低声道:“你舅母在这等了你两个时辰,等下跟她认个错,别让她找借口罚你。”   闻言,沈凌嫣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面对担心的母亲,她宽慰道:“娘,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进了里屋,便看到林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林天晴。   “你给我跪下!”见到沈凌嫣出现,几乎压抑不住愤怒的林夫人直接发火了,这个小贱人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做了那等不要脸的事后,居然还溜出府去!   若是不重重惩戒一番,她林家主母的面子往哪搁?她儿天瑞的名声更是会因为这小贱人而受到影响!   沈凌嫣没理会她的叫嚣,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在林如意旁边。   然后她才笑着道:“什么事让舅母发这么大的火?”   林夫人的眸中跳动着火焰,她咬紧了银牙:“沈凌嫣!你身为沈南将军之女,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说!你一下午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男人私混?”   “娘,您别气了,表妹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定是受到那些男人的教唆和蛊惑才做出这等事!您可千万别责怪她呀!”林天晴求着情,一字一句,却笃定了沈凌嫣与男人私混。   听见她们这么污蔑女儿,林如意顿时坐不住了,忙站起来解释:“大嫂你误会了,嫣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哼!误会?三天两头的就一个人往外面跑,丫鬟下人也不带,正经人家的姑娘会这样做吗?”林夫人目露不屑轻蔑之色,今天晚上,她必须要好好教训沈凌嫣!   “这……”林如意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女儿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不可能会在外面乱来。   “那舅母倒是很清楚,不正经人家的姑娘是怎么做的嘛?不知道舅母做过几回才如此清楚?”沈凌嫣讽刺道,对方不依不饶,她又何必客气?   “你!实在是放肆!”林夫人猛的将手拍在桌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茶杯咣当震动。   她气的脸色都紫了,手指指着沈凌嫣不停的哆嗦,浑身发抖:“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拖出去仗打三十大板!”   望着气势汹汹朝自己逼近的下人,沈凌嫣幽冷的目光盯着他们,声音带上一丝冷意:“皇上亲自册封我为沁和郡主,赐婚与卫王府世子,我若是有什么损伤,不知道舅舅该怎么向皇上和卫王交代?”   一番话,成功让那群下人犹豫的止步。   林夫人再次被气的浑身发抖,好半天才恢复平静,她望着沈凌嫣的目光阴冷的像条毒蛇。   “从今天起,你们母女就呆在这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谁也别想出去!”她冷冷的扔下这句话,离开了小院。   沈凌嫣看着林家母女离开,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出去就不出去咯,难道她不会偷溜着出去吗?   然而第二天下午,林夫人就派了丫鬟来传话,让沈凌嫣三天后进宫,参加江贵妃举办的赏花宴。   这让沈凌嫣满腹疑虑,来京城两三年,她从未参加过这种性质的宴会,因为身份不够。   如今被皇帝赐婚后,反而收到了宴请,也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 正文 第四章赏花宴会   时至深秋,几片泛黄的枯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落在了一个宽阔的肩头上面。   离参加赏花宴还有两天,沈凌嫣本想在小院子里透透气,没想到会看见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她默然的看着忽然出现在小院内的冷酷男子,穿着一身深蓝色劲装,若非上次在酒楼见过,她真要奇怪堂堂兵部尚书大人的府邸,竟让外人进了内院。   “有事?”她开口打破沉默,她向来敏感,能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有着十分反感厌恶的情绪。   听见她说话,他身上的冷气更重,从怀中掏出一方小木盒子,放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   沈凌嫣淡淡扫了眼,十分普通的小木盒子,毫不起眼。   “这是世子殿下让我交给你的。”他开口,语气带上几分轻蔑不屑,如同林府的那些人一般。   “那替我谢谢他了。”她没有客气,走近石桌,伸手拿过木盒。   随手将木盒子打开,她愣住了,里面竟是一块墨绿色的玉佩,呈天然的莲荷形状,色泽水润,墨绿深邃,中心颜色极其浓重,边缘又通透无比,好似浸泡在水中被晕染开来一样,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美玉。   沈凌嫣正想让他收回这么贵重的玉佩,却听见他用冷冰冰的声音道:“也不知道世子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么贵重的玉佩送给你这种女人。”   那鄙夷而不屑一顾的语气,她并不陌生,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身上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他是怎么想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毕竟将来嫁给你家世子的,就是我这种女人。”她关上盒子,已经改变主意将玉佩留下,不要白不要,谁让她现在心里不爽。   “真是恬不知耻!”卫央冷冷的看着她,语气带上几分不愤。   沈凌嫣没理他,拿着盒子转身走开。   冷冷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你最好收敛收敛那水性杨花的性子,世子殿下好说话,不代表其他人眼瞎。”   她水性杨花?有木有搞错?   沈凌嫣一头雾水的转过身,却见梧桐树下,除了几片飘零的枯叶外,再无其他,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看来还是个高手,她捏紧小木盒,悻悻想道。   回到房间,沈凌嫣打开木盒,发现里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十分普通的白纸,对折被压在玉佩下,一打开,幽雅墨香扑鼻。   一行神韵超逸,瘦劲清峻的字体映入眼底,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只见那白纸黑字上赫然写着八个字。   “玉虽无心,人却有心。”   她摇头,一般人遭遇残疾等变故,只怕再开朗的性格都会变得阴郁敏感,愤世嫉俗。   这卫王府世子倒是难得,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真是可惜了……   赏花宴那天很快来了,沈凌嫣穿着一件逶迤拖地墨绿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绣着墨兰的淡绿云烟衫,三千青丝被挽成别致清雅的飞云髻,头戴一只纯黑水晶参银发簪。   她特地将那位卫王府世子送的墨绿色玉佩佩戴在腰间,谁让她拿的出手的东西就那么几样。   虽然私下很有钱,但是她做的生意都是黑道上的,见不得光。   去的时候,她和林家母女共乘一辆马车。   三人坐在奢华精致的马车里,气氛相当凝固,林夫人招呼也不打,好像不认识沈凌嫣一样。   倒是林天晴,目光落在沈凌嫣腰间的玉佩上若有所思,那一闪而过的算计没有逃过沈凌嫣的眼睛。   一路无话,马车抵达皇宫门口,步行进入皇宫后,有专门的太监和宫女抬着轿子来接应。   大越国的皇宫很大,红墙黄瓦,青松拂檐,玉栏绕砌,数不清的大小宫殿以正红色与金黄色的基调为主,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在她看来,这种建筑的设计,未免过于浮夸,住不了多久就会让人产生视觉疲劳。   抵达举办赏花宴的宫殿里,沈凌嫣发现这座宫殿倒是和其他宫殿不一样,布置十分清新淡雅极,乍一看,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宴会是在殿外举办,桌席等东西一应俱全,不少名门贵妇、千金小姐都在各自的席位上坐好。   沈凌嫣一个都不认识,林家母女坐在同一个席位上,她便坐在她们两旁边的席位,因为面生,又生的极好,不少人都盯着她的脸看。   沈凌嫣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刚坐下来没多久,就有一名年约三十多的夫人,面色和蔼的问她是哪家的千金?   “家父沈南。”她一回答,便敏感的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又是那种她并不陌生的眼神,轻蔑不屑、嘲讽鄙夷。   那问话的夫人,脸色直接变了,不屑的讽刺了一句:“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贵妃娘娘的赏花会?”   她说完便扭头走掉。   沈凌嫣有点懵,京城的人都这么势利?就算她沈家落道了,也不至于都这样吧?   这时,太监独有的嗓音忽然响起。   “贵妃娘娘到。”   “参加贵妃娘娘。”紧接着,所有人都对着那抹高贵不失清雅的身影行礼。   “诸位平身。”头顶上,那道优雅清悦的女声缓缓道。   沈凌嫣跟随众人起身,回到自己席位上。   她抬眸望高位处望了一眼,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位江贵妃自入宫以来盛宠不衰。   清丽脱俗的容貌,清雅淡然的气质,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可是她的儿子三皇子都有二十岁了。   沈凌嫣眉头微蹙,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位江贵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下,又很快移开,不露任何痕迹。 正文 第五章被人刁难   赏花宴因江贵妃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热闹。   一群还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攒足了劲儿的在这些夫人和娘娘面前展示才艺。   沈凌嫣垂头看着席位上精致美味的佳肴,没去看那些姑娘们争奇斗艳。   “听说这位是林姐姐的表妹?”   甜美而好奇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凌嫣抬眸望去,只见对面一位年约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肤色胜雪,长相娇美可爱,无辜的眸子好奇的看她。   沈凌嫣还未答话,旁边的林天晴就抢先说道:“华芸妹妹真是好眼光,这位便是天晴的表妹,沈南将军唯一的女儿。”   林天晴的语气柔弱温柔,却再一次将沈凌嫣的身份放在明面上摊开。   四周私语声不断。   沈凌嫣皱眉,那名叫华芸的女孩子听罢后,反而十分开心的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天真无邪道:“原来真的是林姐姐的表妹啊,怪不得比林姐姐还要好看几分呢。”   林天晴脸上的笑容僵住,她语气十分勉强:“那是自然。”   若论容貌气质,沈凌嫣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完全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江贵妃。   “沈姐姐你这么好看,陪芸芸玩行酒令好不好?”华芸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沈凌嫣的旁边坐下,动作十分亲昵的抱着她的胳膊。   沈凌嫣知道她们这些千金小姐是出诗词或者对联来玩行酒令这种游戏,所以她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摇头道:“我不会。”   华芸一愣,天真亲切的笑容又回到脸上:“没关系啊,芸芸可以教姐姐,这游戏很简单的。”   “可是我不会作诗也不会作词。”沈凌嫣再次拒绝,她没有耐心陪小姑娘玩游戏。   见沈凌嫣完全不配合,华芸单纯无辜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泪光,她委屈道:“沈姐姐是讨厌芸芸才故意这么说的么?”   宴会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天呐,不会作诗不会作词,居然还有脸说出来?”   “长的那么好看,合着是个花瓶,真是白瞎那张脸了。”   “就是就是,亏得华小姐善良,愿意和她结识。”也有人甚至借机赞美华芸。   沈凌嫣看着委屈的华芸笑了,真以为她傻?没看出来这华芸和她表姐是一路货色么?   她笑的无比温柔:“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华芸开心的笑了。   沈凌嫣接着道:“毕竟我都不认识你啊。”   华芸脸上的笑容僵住。   沈凌嫣没再理她,自顾自的喝着酒。   华芸回过神,捂住满脸的泪水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原本议论纷纷的宴会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华芸小声的哭泣声在此刻显得清晰,抽抽搭搭的让人听了格外揪心。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江贵妃淡淡的开口询问。   华芸不说话,用手捂住嘴巴,不停的抽噎着,她哭的泪眼模糊。   有人看不下去,终于出声道:“启禀娘娘,华三小姐一片好意邀请那沈小姐玩行酒令,没想到那沈小姐不会诗词歌赋也就罢了,还不给华三小姐的面子,故意说些伤人心的话。这庶女生的孩子啊,就是和这些嫡生的不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   沈凌嫣看向说话的人,很不巧,正是之前询问她是哪家千金的那位夫人。   这时,哭泣中的华芸忽然哽咽着开口:“贵妃娘娘……沈姐姐她只是无心之言,您别怪罪她……都,都是芸芸的错……芸芸不知道沈姐姐不会那些……”   一番话出来,责怪沈凌嫣的声音反而更多了。   沈凌嫣并未理会华芸的求情,这种手段她在林天晴身上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跟谁学的。   她看向那位说她没教养的夫人,一脸好奇开口道:“这位夫人方才何处此言?莫非……你家庶生子很多?能养的活吗?”   那妇人脸色变的铁青,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她显然被沈凌嫣的话气到了。   事实上,她嫁于丈夫多年,只产下一子,且自幼体弱多病,反倒是那妾室生的孩子健康活波,十分得她丈夫喜爱。   沈凌嫣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戳她心窝了。   “好了,不过是小女孩间的玩闹罢了,这件事都到此为止吧。”不悦声传来,江贵妃十分不满有人在自己的宴会针锋相对起来,她打算宁事息人。   想到这,她不由得深深的看了眼沈凌嫣,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沈凌嫣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来,她别过脸,当作没看见。   不就是一个贵妃?说白了还不是皇帝的小老婆,在她面前摆啥谱?   看见沈凌嫣故意视而不见的动作,江贵妃愣了愣,这个动作……他曾经也经常对她做……   那是因为她缠着他,让他烦了……   想到那人,江贵妃的神情不禁有些黯淡。   这时,林天晴忽然满脸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一脸着急的盯着地上,像是在找什么。   “林家姑娘又是怎么了?”江贵妃道。   “晴儿,没看见这是在什么地方吗?你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林夫人严厉的喝道,她眼神焦急的对着林天晴使眼色。   林天晴忙回过神,跪在地上:“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发现,祖母送给臣女的玉佩掉了。”   她红着眼圈,泫然欲泣。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沈凌嫣的心头。   只听见林天晴继续哭哭啼啼的道:“那玉佩价值连城,更是祖母对臣女的心意,臣女若是弄丢了,只怕无颜去见她老人家。”   听见这话,沈凌嫣在心中冷嗤一声,林家那老太太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重男轻女,又小气巴拉的势利老太太,怎么会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给林天晴?   显然林夫人也是了解自己婆婆的性子,她顿时明白女儿在打什么主意,配合的训道:“你这丫头真是的,怎么能把你祖母送你的玉佩弄丢了呢!若是被哪些起了贼心的人捡了去,有你哭的!”   江贵妃脸色不太好看,这里毕竟是她的重华宫,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都是她宫里的人。 正文 第六章欣荣公主   “欣荣公主驾到。”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又高高的响了起来。   远远的,只见一抹高贵美丽的身影缓缓行来,一袭淡紫色宫装,美丽端庄,凤目高贵而威严,行走间,处处透着皇家的高贵和傲气。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参见欣荣公主。”   “平身。”干脆利落的喊出两个字,她脚步不停,直接朝江贵妃走去。   “欣荣参见江贵妃。”微微施了一礼,她也不等江贵妃说话,便径直往江贵妃旁边的位置坐下。   江贵妃点点头,并未责怪,这位欣荣公主备受皇帝宠爱,是皇后的嫡生女儿,本名元蓉,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给其几分薄面。   “怎么了?”元蓉问着,目光没看江贵妃,而是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很快发现了气氛的古怪。   江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没什么,就是这林家的姑娘粗心,把她祖母送她的玉佩弄丢了,在这伤心呢。”   “哦?那找到了吗?”元蓉眉头一挑。   “启禀公主殿下,正打算去找呢。”林夫人回答道。   这时,林天晴的贴身丫鬟忽然指着沈凌嫣的腰间,惊呼:“小姐,表小姐身上的不正是你的玉佩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凌嫣身上。   林天晴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凌嫣,惊讶道:“这……表妹,你怎么也会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   “沈姐姐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会偷林姐姐的玉佩?这一定是误会。”华芸好心的为沈凌嫣辩解,实则与林天晴一唱一和,暗示众人就是沈凌嫣偷的玉佩。   元蓉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她看着沈凌嫣,语气充满怀疑和探究:“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玉佩是不是你拿的?”   沈凌嫣站起身,道:“望公主殿下明鉴,沁和并未拿林小姐的玉佩。”   “你还说没有,你腰间挂的玉佩不就是我家小姐的吗?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哪里买的起价值连城的玉佩?枉我家小姐和夫人平日里对你那么好。”那小丫鬟愤愤的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认同这番话。   “还真是呢,她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怎么可能买的起?不是偷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这……沈姐姐……真的是你偷的么?”华芸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林天晴也带着哭腔说道:“表妹,我知道我拒绝你的要求不对,可是这玉佩毕竟是祖母送给我的呀,我若是将它转增于你,又将祖母的心意置于何地,没想到你……你居然……”   元蓉扫了眼沈凌嫣腰间挂着的玉佩,依她的眼力自然能认出那块玉佩的价值,当下冷笑道:“你还说你没有拿林小姐的玉佩,那你身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又是怎么来的?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可是只凭一两句话,就说我偷了她的东西,这定论也未免下的言之过早了吧?”沈凌嫣不慌不忙的道。   “那你说说,你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元蓉冷冷看她,目光犀利冷漠。   沈凌嫣微笑:“男人送的。”   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她居然如此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玉佩是男人送给她的?!   元蓉鄙夷:“真没想到堂堂沈南将军的女儿为了摆脱偷窃的罪名,居然这么不要脸的承认和男人私混!”   “那是卫某送给沁和郡主的。”一道温和的男声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一愣,看向来人。   长眉若柳,双眸乌黑清亮,五官精致如玉,俊逸清朗的脸庞正挂着一抹优雅谦和的微笑,让人吃惊的是,这样一个风华月貌的男子居然坐在轮椅上?!   众人心情微妙,没有想到残疾的卫世子竟然是个如玉般温润谦和的人,惊讶之余不免在心里暗叹一声可惜。   “那玉佩是你送给她的?”元蓉声音尖锐,带着质问的语气。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难道这玉佩真的是卫王世子送的?还是他为了帮助未婚妻摆脱罪名,维护卫王府的颜面才这样说的?   可是这样一个霞姿月韵的男子,又怎么会去说谎呢?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不由自主的相信了卫王世子的话。   林天晴的额头开始沁出冷汗。   “正是,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疑惑?”卫辰枫微微一笑,和煦而温润的声音让之前紧张凝固的气氛冲散了不少。   沈凌嫣注意到这欣荣公主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别样的情绪。   她有点意外,没想到瘸子的行情也不错。   元蓉被他彬彬有礼的回答弄的心中一气,怒甩衣袖,看着林天晴冷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她身上的玉佩是你掉的,卫世子说那玉佩是他送的,到底谁在说谎?!”   哪怕心中知道卫辰枫不会说谎,元蓉还是不想去相信他送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给他的未婚妻!   “这……”林天晴被元蓉的怒火吓的脸色都白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沁和郡主身上的玉佩,是三个月前皇帝陛下赠予卫某,前些日子恰巧在街上遇到沁和郡主,便将其转赠与她。至于林小姐所说之事……想必是所掉的玉佩外形过于相似,而引起的一场误会吧?”卫辰枫温文尔雅的解释道,一番不长不短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了台阶下,连带着林天晴诬陷沈凌嫣的事情也一并揭过。   江贵妃配合的说道:“既然如此,林小姐还是多派几个人去找找那玉佩吧。”   元蓉也不再说话,将善后的事情交给江贵妃处理。   林天晴松了一口气,忙应下。   沈凌嫣并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继续纠缠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那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宴会又恢复了之前的无聊状态,所有人仿佛有种相同的默契,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那个忽然出现的卫王世子并没有待多久,便提出借口告退了。   奇怪的是他离开后,欣荣公主也离开了。   沈凌嫣感觉继续待下去也没意思,便寻了一个如厕的借口,也离开了宴会。 正文 第七章疯癫太妃   她一个人在这美轮美奂的皇宫里瞎逛了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凌嫣发现自己走的越来越偏了,她看着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宫殿有些懵,到底哪个是重华宫啊?!   很不幸的事发生了,她在偌大的皇宫里迷路了。   沈凌嫣想找宫女或者太监什么的问问,可是她发现这附近的宫殿外表完好,里面却破旧残败,压根没什么人住在里面。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自己是走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就在她纠结无比的时候,听到前方的宫殿有声音传来,脚步一顿,听清了声音的方向后,便朝那里走去。   穿过一道圆形的拱门,她来到一个荒凉的院子里。   院子不小,入眼一片堆积在院中枯草与落叶,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沈凌嫣的目光锁定在一个蹲在树根下的背影身上,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衣裳,不知道对着树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在树根下挖着。   沈凌嫣皱眉,外表光鲜亮丽的皇宫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存在?   她放慢脚步缓缓走近那个脏兮兮的女人,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请问,重华宫怎么走?”   听见她的声音,那女人挖树根的动作一顿,身体也僵硬在那里,然后她猛的站了起来,将木棍紧紧的抓在手里,一脸戒备和神经质的指着沈凌嫣。   “重华宫!贱女人!贱女人!”她嘴里大声念着这几个字,手中的木棍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能捅向沈凌嫣。   注意到这点,沈凌嫣的脚步稍稍后退了几步,这女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前面垂在脸颊上的头发,有一半已经花白了。   看来她现在是问不到路了,这女人的样子应该是疯了,还很有出现幻觉了。   那么这些没什么人住的宫殿也很好解释了,不就是冷宫么。   沈凌嫣转身离开,谁知那疯癫的女人忽然扬起手中的木棍,使出了十足的力道,朝她脑袋打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根据脑后空气急速流动的破空声,沈凌嫣反应迅速的侧过身,躲过突如其来的袭击,那女人扑了一个空,并且因为力道过大的缘故,一下子栽在了地上。   “梅姨!”就在此时,一道焦急的男音忽然响起。   圆形拱门处快速跑来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衣裳的领口袖口镶着银丝云纹滚边,乌黑的头发束起,头戴白玉冠,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剑眉凤目,眉目如画,容貌竟与那欣荣公主有几分相似。   沈凌嫣不禁暗想,这又是哪个皇子?   “梅姨,你没事吧?”他一脸担心的将摔倒在地的疯癫女人扶起。   大概是因为摔痛了,那疯癫女人一脸害怕的缩在那个男子的后面,嘴里神经质的念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要杀她啊?”沈凌嫣皱眉看着那疯癫女人。   闻言,那男子苦笑起来:“姑娘,你也看到了,她疯了,又怎么会回答你的问题。”   沈凌嫣一愣:“好吧,那你是她什么人?”   “这话应该是我问姑娘才对,怎么会跑到偏僻的冷宫来?”他安抚着疯癫女人,亲切的态度让那女人逐渐的平静下来。   “走着走着就到这了。”沈凌嫣耸肩回答道。   “这样啊。”他点点头,不再多问,扶着那个疯癫的女人进了屋子,又出来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篮子。   她跟在他后面,颇有几分好奇的问道:“冷宫里就她一个人住吗?其他失宠的妃子呢?”   “这里就梅姨一个人住。”他摇头叹息一声,将篮子里的糕点都拿了出来,放在那位梅姨面前,说道:“我带了一些你喜欢吃的糕点,吃点吧。”   “那她是你什么人啊?姨母?”   男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我好奇啊。”沈凌嫣无辜的看着他,重要的是好奇完了,她还需要这人带她出去。   “她是先皇的妃子,以前那些宫女叫她梅太妃,我只是看梅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冷宫可怜,所以偶尔来看看她。”他言简意赅的解释着。   “这样啊,那你是皇帝第几个儿子?老大?还是老二?”   “你又是哪家的姑娘?知道我是皇子还不行礼吗?”   “我爹叫沈南,你应该听说过吧?”   原本安安静静吃着糕点的梅太妃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将整个篮子掀掉了,一脸恐惧的盯着沈凌嫣重复性的念叨:“我想起了……我想起来了……你是沈南……你是沈南!”   她忽然发作,两人同时愣住了。   “别杀我!不是我害死的你!不是我!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梅太妃身体颤抖的爬到桌子底下,一脸恐惧的缩着身子抱着脑袋,眼神不敢看向沈凌嫣,又开始重复着那句话了。   “这……梅姨这是怎么了……”男子一脸惊讶的看着沈凌嫣。   “大概是认识我爹?”沈凌嫣皱着眉,看来她爹的死真是另有隐情,可惜这女人疯了,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难怪梅姨会将你认成沈将军。”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抬头,见沈凌嫣蹙眉沉默,不禁开口道:“方才梅姨那些话,还请沈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毕竟她情况特殊,所吐之言,不过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而胡言乱语罢了。”   闻言,沈凌嫣不以为意道:“那你知道重华宫怎么走吗?我忘了怎么回去。”   男子一愣,随即了然,说道:“那还请沈姑娘在门外稍等片刻,容我安顿好梅姨再送姑娘回去。”   点头应下,沈凌嫣站在院子里等他出来。   凭她的直觉,这个梅太妃一定知道些什么,哪怕她疯了,可是人潜意识里恐惧的事情是不会骗人的。而且当年父亲的死,只怕和皇室有很大的关系,沈凌嫣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情况,奈何十年前她还太小,能够接触到东西实在不多。   至于这个皇子,应该知道关于梅太妃的一些事情,只是他没告诉她,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没说。 正文 第八章撞破幽会   大约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他才满脸疲倦之色的出来了,一脸歉意的对沈凌嫣拱手道:“让沈姑娘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不着急。”她不甚在意的摆手,她现在不赶时间。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前面带路了。”他整整衣裳,便领着沈凌嫣出了这座宫殿。   沈凌嫣跟着他七拐八转,许是觉得一路上太安静了,她开口问道:“你还没说你是哪位皇子呢。”   其实沈凌嫣心中有数,皇帝总共就那么几个儿子,符合年龄的,不是二皇子就是三皇子。   元延有些无奈,只好回答道:“排行第二。”   原来是李妃所出的二皇子。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皇宫的御花园内,古朴高大的树木与琪花瑶草,纵横交错的亭台殿阁,还有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假山,清凉澄澈的池水。   沈凌嫣想起来,重华宫好像离御花园没多远。   她正想向元延道谢,他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我们等等再过去吧。”   沈凌嫣奇怪着,没一会儿便听到不远处的假山有声音传来,隐约地,她听清那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婉转悠扬、酥软动听,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   沈凌嫣听见那女子缠绵悱恻的喊了一声:“三皇子殿下。”   她一愣,没多久,不远处的假山走出一名男子。   他身材欣长,容貌酷似江贵妃,身上穿着玄色镶金滚边的窄袖衣袍,腰间束着一条玄色镶金暗纹腰带,一头浓密的乌黑的发被一顶镶玉鎏金冠固定住,剑眉修长,双眸深沉,鼻梁很直很挺,薄唇紧抿,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冽的威严。   他身后紧跟着一名年约十八岁的女子,身穿简约淡雅的素白色长锦衣,上面用黑色的线勾勒出一朵朵绽开的墨梅,衬得其身姿袅袅娜娜,气质清丽脱俗,该女子眉似翠羽,眼若秋水,肤如凝脂,唇色朱红,可以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延哥哥……”那女子一见到元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三皇子看着二人,薄唇轻启:“二皇兄也有雅致来这御花园赏花?”   “路过而已,不及三弟和安侧妃有兴致。”元延似乎不想多说,反应有点冷淡。   “二皇兄说这话就见外了,莫非你身旁的这位佳人也是路过?”三皇子勾起一抹笑,笑容中透着几分凉薄,他深沉的目光扫过沈凌嫣,漆黑的眸子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元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这点不劳三弟操心,我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沈凌嫣皱眉,这兄弟两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想想也是,皇家无父子,何况是兄弟。   她正打算跟着元延离开,不远处忽然传来轮椅碾压路面的声音。   沈凌嫣望过去,有些无语。   只见侍卫推着轮椅过来了,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微笑:“见过二皇子,三皇子殿下。”   元延见是卫辰枫,脸色稍缓。   三皇子眯起眼,道:“卫世子也来此赏花?”   卫辰枫含笑点头:“没想到几位也有此雅兴。”   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风度。   “是啊,可惜总有不速之客来打搅本皇子的雅兴。”也不知道他是在暗指元延还是在暗指卫辰枫,也许两者都有。   “这倒是卫某的不是了,只是刚从太后她老人家那过来,听她多唠叨了几句,便想在御花园里寻寻清净,不成想竟打扰到殿下了。”卫辰枫笑着请罪,他母亲卫王妃是太后最小的妹妹,中年得子,后因身体情况难产而死,只留下卫辰枫这么一个儿子。   “听卫世子这么一说,采儿想起许久没去看望太后了,容采儿先行告辞。”许是人多了,那位安侧妃有些局促不安的开口。   几人并未阻拦。   见她离开,三皇子似乎也没有心思待下去了,道:“本皇子也要去看看母妃的宴会举办的如何了,卫世子和二皇兄慢慢欣赏吧。”   御花园里,元延似乎是怕卫辰枫有什么误会,他解释道:“沈姑娘刚才迷了路,我只是领她去重华宫,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三弟和安侧妃。”   卫辰枫莞尔一笑:“二殿下多虑了。”   沈凌嫣有些无语,她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二皇子送我回来,还有谢谢卫世子送的玉佩。”   留下这么一句话,沈凌嫣懒得和他们多呆,径直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重华宫,宴会已经进行到尾声。   沈凌嫣不出意外的在江贵妃身旁看见了三皇子。   对方当然也看见她了,那戏谑的眼神,她只当作没看见。   直到宴会结束,沈凌嫣慢悠悠的落在了后面,等她出了宫门才发现,林家母女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   也就是说,没了马车,她得走回去……   至于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妇千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好心的施以援手?   目光随意的一瞥,竟看到那名同三皇子在一起的安侧妃,她见到沈凌嫣,神色略有些慌乱的上了一辆豪华精致无比的马车。   随后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马车扬起细微的风尘,在沈凌嫣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沈凌嫣有些奇怪,这安侧妃不是三皇子的妃子吗?这个时候出宫做什么?   这时,她听见有人议论。   “那不是安王府的马车吗?刚才上去的是谁啊?安王妃不是抱恙在身吗?”   “你连她都不知道?”有人鄙夷不已:“那可是安王爷前两个月新娶的侧妃,慕容采。当今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只可惜父母双亡,若非有皇后娘娘和太后撑腰啊,说不定被圣上下旨赐婚给卫王世子的人就轮到她了呢。”   那人说着,鄙夷不屑的眼神落在沈凌嫣身上,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的笑了。   此刻,夕阳西斜,将半边天空都晕染成美丽迷人的金红色   沈凌嫣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刺激,天呐!这安侧妃居然是安王的小老婆!那她和三皇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文 第九章偶遇安王   京城,某家高档的茶楼里。   二楼一处靠窗的雅间。   沈凌嫣眨眼看着从窗户溜进来的司从云,她一手撑住下巴托着腮帮,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老大让我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办妥?”他贼兮兮的笑着,不客气的坐下,目光落在摆满茶水和糕点的桌子上,脸顿时垮下来了:“茶楼就是这点不好,不卖酒。”   沈凌嫣收回托腮的手,她想起上次在酒楼里没带钱的事情,不禁冷笑一声:“你哪来那么多名堂?哪回见面不是我掏钱让你吃让你喝?你还有立场埋怨了?养个小白脸都没你事多。”   然而她低估了司从云的厚脸皮:“我是不介意帮老大暖床,就是不知道老大愿意出多少钱买我的第一次啊?”   沈凌嫣满脸黑线的抽抽嘴角:“要不你去青楼问问行情?我去他们的后院看看还有哪头母猪需要配种。”   “老大我错了。”司从云立刻求饶,他是知道沈凌嫣坑死人不偿命的个性,还记得两年前有个刚进组织的小伙子,不知死活的质疑她。   沈凌嫣当场就让人把那小子的衣服扒光用绳子捆起来,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多少良家妇女和黄花闺女捂眼尖叫,那场景他是记忆犹新啊。   “你错哪了?”沈凌嫣风轻云淡的瞟他一眼。   见她如此,司从云不禁犹豫了下:“错在不该顶嘴?”   沈凌嫣摇摇头,用筷子敲了敲桌面,道:“等下你去把账结了再走,现在嘛,你该告诉我你查的如何了?”   “好的老大。”司从云端正了坐姿,严肃道:“那个康都司名叫康承,是个正四品的武官,家里有一正妻和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再加上三个姨娘和四个通房丫鬟,那小日子是过的……”   “停停停!”沈凌嫣不耐烦的打断他:“我是让你查他的底细,不是查他的风流史和后院关系!”   司从云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其实这康承还真和你家那早死的老爷子有点关系,据说他还是传令官的时候就很得你爹的信任和赏识,后来成了你爹身边的贴身小兵。你老爹死了没多久,他就被调走了,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是后来他的官越做越大,而且为人行事十分低调。”   “然后呢?”沈凌嫣继续托腮盯着他。   司从云干笑了几声,他喝口茶继续道:“然后我发现他明面上是三皇子一党,实际上却在为大皇子做事。”   沈凌嫣陷入沉思,五指轻敲着桌面,忽然道:“十年前他又为谁效命?”   十年前三皇子不过才十岁,大皇子也才十来岁的样子,不可能是让康承步步高升的人。   见她问起这个,司从云叹口气:“你觉得还能是谁?如果康承是害你老爹命丧黄泉的凶手,那么你觉得是谁让他有胆子弄死一个将军?甚至没被灭口,反而平步青云?如今为两位皇子效命,当着双面间谍也没有丢掉乌纱帽。”   听见司从云的反问,沈凌嫣的心渐渐的下沉,一个很清楚的答案浮现在她心中。   “要我说啊,老大,趁着你还没嫁过去,赶紧和你娘逃命去吧,这卫王府和李王府早晚都会流落到和十年前的唐王府一样下场,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司从云对周围环境的变化非常的敏锐,尤其是政治方面,这京城的天只怕要变了。   原本心情沉重的沈凌嫣听见自家属下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不禁怪异的看着他:“你没吃错药吧?”   “额……”难得发表一番肺腑之言的司从云懵了,说好的主仆情深呢?   “现在逃婚是抗旨你懂不懂?”就算她有能力逃过朝廷的追捕,可是她娘呢?难道让她娘和她一样改头换面,后半辈子都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逃避向来不是她沈凌嫣的作风。   “那老大你真打算嫁给那个瘸子?你可别忘了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表哥。”司从云无法想象沈凌嫣嫁人后的模样,那绝对是卫世子的第二大悲剧,唉,瘸腿已经够悲惨了。   “嫁啊,为什么不嫁?呵,皇帝不就是想把异姓王都斩草除根吗?我沈凌嫣就不让他如意!”嫣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眼神中闪过一抹充满杀气的冷芒。   还没到冬天,司从云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两年他从沈凌嫣身上学到一条永远的真理,千万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今天晚上你把皇室还有朝廷的各种资料给我准备一份,有几个人的要格外详细点,安王,慕容采,江贵妃,三皇子,还有……”沈凌嫣逐一报出名字。   说罢,弹弹裙摆处不存在的灰尘,率先离去。   这回终于不用她结账了,沈凌嫣一路暗爽着,怎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遇上熟人。   “嫣儿表妹?”伴随着林天瑞的声音,沈凌嫣一侧目,便看到林天瑞站在不远处惊喜的看着她。   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位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修长,剑眉似刀斜飞,双眸桃花灼灼,身穿墨色衣袍,绣有暗银花纹,手持乌木折扇,笑颜堪比潘郎。   这两人在大街上一站,吸引了无数未婚少女和已婚少妇的目光。   “嫣儿表妹,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街上和你巧遇。”这几天他压根找不到和沈凌嫣见面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出来,没想到会在大街上遇见。   沈凌嫣笑笑:“是啊,好巧。”   “呵,天瑞,这位姑娘便是你时常挂在嘴边的嫣儿表妹?”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林天瑞身旁,用那双堪比灼灼桃花的眼睛打量着沈凌嫣,笑容里透着几分玩世不恭。   沈凌嫣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啧,这人的长相……怎么越看越有点眼熟!   林天瑞懊恼道:“殿下,是天瑞的疏忽,这位便是天瑞的表妹,也是皇上新册封的沁和郡主。”   说完,他又想起沈凌嫣即将要嫁于他人的事情,眸色不禁黯淡下来,强颜欢笑道:“表妹,这位是安王殿下。” 正文 第十章夜探康府   沈凌嫣表情微妙起来,原来,他就是安王……   皇室中人,难怪瞧着眼熟,她仿佛看见了这位安王的头顶绿油油地一片。   “说起来,前两天我在贵妃娘娘的宴会上遇见了殿下新纳的侧妃,果然名不虚传,是位大美人。”沈凌嫣试探道,她好奇这安王是否知情。   “哦?”安王风流一笑,轻佻道:“想必那日到场的美人不少吧?”   沈凌嫣脸色不变,笑道:“是啊,连欣荣公主和三皇子殿下都到场了,他们和安侧妃的关系倒是很好啊。”   安王眯起那双桃花灼灼的眸子,嗓音低沉道:“采儿自小在皇宫长大,与皇子公主一同玩耍,关系自然非比寻常,说起我那三皇侄,倒是不少闺阁千金的如意夫君。”   他神色暧昧的笑了笑:“就跟那一群老鼠眼中的肥肉似的。”   沈凌嫣听见他的比喻,没忍住笑出声,不知道这个安王若是知道自己的侧妃也视他的三皇侄为梦中情人会是什么表情。   一旁的林天瑞脸上浮现几分尴尬。   “说起来,我与天瑞正打算去游湖,不知沁和郡主可否赏光?”安王话题一转,忽然问向沈凌嫣。   林天瑞眼中忍不住升起期待,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嫣儿表妹一起出去玩了。   和他们游湖?沈凌嫣摇头:“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沁和出来的时间够长了,该回去了。”   “如此,那我等也不便勉强了。”安王遗憾道,很有风度的侧身,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林天瑞脸上掩盖不住失望,他张了张嘴,挽留的话淹没在喉咙里。   安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另一只手一甩,精致的扇面被打开,看着沈凌嫣远去的背影笑道:“走吧,魏子复他们只怕是等急了。”   夜,悄然来临。   房内烛火烧着,隐约可见里面燃着黑烟。   沈凌嫣快速的翻阅手中一大叠的资料,她边看边往火盆里烧着,火光将她晶莹如玉的脸庞映成橘红色。   坐在凳子上的司从云不禁有些羡慕自家老大过目不忘的能力,什么时候他也能记得这么快?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沈凌嫣手中的资料已经烧光了,她站起身,开口道:“让你带的药你带了没?”   “带了带了。”司从云忙应答着,他皱着一张苦瓜脸犹豫道:“我说老大啊,我们今晚真的要去康府?”   他没有想到沈凌嫣会临时做出这个决定,只怪他嘴快了。   “你不是和我说康承在另一条街买了地基,康府的一半下人和护卫都去帮忙建宅子了吗?这个时候不去什么时候去?”沈凌嫣踢了踢脚下熄灭的火盆,说道:“把这灰拿出去处理掉。”   “诶,我这就去。”司从云苦命的起身,打开门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了看,见环境安全,才端起盆子小心翼翼地踏步出去。   见他整个行为猥琐的跟偷鸡摸狗一样,沈凌嫣无奈摇头,幸好这个院子够冷清偏僻,她娘也早早睡下,不然她房里的动静肯定被人知道。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和司从云换上一身黑色紧身衣,戴上黑白相间的小丑面具,悄然离开林府。   若说这个世界上最方便的是什么,那便是武功,只可惜她学的时候太晚,内力方面一般般,轻功还行。   两人宛若潜行在黑夜里的幽灵,没多久便抵达了康府。   情况的确如司从云所说的那般,康府守夜的人不多,两人轻松的混了进去。   沈凌嫣跟着司从云来到东院,此刻院门已锁,守门的人倚着院门昏昏欲睡,借着夜色的遮掩,两人身形敏捷翻墙而入,动作默契的跃上屋顶,趴在瓦片上。   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黑衣与黑夜完美的融为一体。   司从云动作极轻极慢的移动一块瓦片,挪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缝隙,微弱的烛光填满了缝隙,屋子里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沈凌嫣和司从云一动不动的趴在瓦片上耐心等耐,他们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内容听不太真切,只能听清是两个男人,其中一道略耳熟的沉静男音应该是康承的,还有另一道沙哑粗犷的男声,也不知道是谁的。   大约等了一刻钟,屋子的门被打开了,那两人出去了。   司从云眼疾手快的从袖中掏出一根小竹管,将出气的一端插入缝隙中,大小正好合适。   两人都有自知自明,没有因为好奇而将目光投向地面,因为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随时可能会暴露自己。   康承再次推门而入,屋子里已经布满无色无味的迷幻药气体。   等他察觉到不对时,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恍惚看见两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   “老大,搞定!”司从云有些兴奋的邀功。   “小点声。”沈凌嫣斜瞥他一眼,上前查看康承的情况。   发现对方已经陷入迷幻药的催眠状态,便放心的打量他,三十来岁的样子,五官端正,眉眼开阔,表面上看去有股浩然正气。   她扯扯嘴角,人果然不可貌相。   “你叫什么名字?”她压低声线,使声音低沉迷离。   “康承。”他无意识答道,声音有气无力。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有二。”   “你妻子叫什么?”   “秀梅。”   “你最喜欢的女人是谁?”   “茵娘。”   很好,沈凌嫣勾了勾唇角,从资料上了解到,康承最宠爱的一个妾室,便是叫茵娘,看来这次的药,效果不错。   “今天晚上,和你见面的男人是谁?”她放慢了语速,眼神紧盯着康承的一举一动。   “大皇子殿下。”他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名字。   沈凌嫣猛的瞳孔一缩,刚才和康承说话的男人居然是大皇子!   她不敢放松警惕,没有问大皇子找他做什么之类的复杂问题,这只是中度催眠,稍有不对劲,他随时都会醒来。   “你真正为谁效命?”   “皇帝陛下。”   “十年前,沈南将军的死,是你做的吗?”沈凌嫣盯着他,问题一下子跳到了十年前,她有点没把握。   康承顿了顿才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