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1章:亡凰涅槃   隆冬方至,大雪便夹杂着凛冽寒风呼啸而至,放眼整个沧澜皇宫,银装素裹,却丝毫不减其遒劲巍峨。   夜里观雪景比白天要旖旎唯美的多,借着盏盏宫纱灯的昏黄映照,片片随风卷动的雪花仿似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黄纱,泛着点点黄白相间的星点闪耀,璀璨的教人移不开眼。   如此静逸美景,若是忽略那阵阵厮杀惨嚎,便是最好。   夜凰一身艳丽皇袍,负手独立窗前望着雪景久久入神,头上未加冕冠,任凭三千青丝如瀑披泄挺拔的纤细背脊,寒风掠面,撩动丝缕发丝缠面。绝丽芙蓉的脸上点着最美的梅花妆,潋滟的红唇始终抿着好看的弧度,然而那凝望雪景的目光却深邃而幽暗,笑意分明盈在眼底,却像极了嘲讽。   殿门砰然撞开,一名手持拂尘的宫人狼狈跌身而进,却没有惊动到她分毫。   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幼便侍奉夜凰左右的太监李子释,而今的内务总管,白发须眉,年逾六旬,身形已见佝偻,如今仓惶情急之下,更是连跌几下才跑到了夜凰身后。   “陛下,由宫邑孤率领的黎国大军势如破竹,已经杀进北宫,再不离开就真的来不及了!”   “已经,杀进来了么?”夜凰仍旧没有动,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大了,声音轻慢悠远仿似来自那亘古之巅,却寂寥孤寒如斯,“李公公,带着其他宫人,从地宫离开吧,朕想……留下。”   李子释闻言惊骇,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陛下,今时黎国大军来势汹汹无以匹敌,陛下忍辱撤离,他日重整兴兵定复国有望,整个皇宫已是尸横遍野,眼下我沧澜大势已去,陛下又何苦死守一座空城?陛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啊陛下!”   夜凰却摇了摇头,语气苍凉,声音却含着笑意,“总是,要有个了断的。”   就算覆了这沧澜江山又如何?朕不在乎,朕在乎的,只是你啊宫邑孤……宫邑孤,朕赌的,只是你的情义,几分真!   “陛下……”   “走吧,这个皇宫,孤魂野鬼已经多不胜数,不屑多你一个。”   李子释还想再劝,却见夜凰心意坚决,只得悲痛作罢,“陛下不走,奴才也不走!”   夜凰蹙眉转身,看向李子释视死如归的脸,一时间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李公公,你这又是何苦?”   “奴才侍奉陛下二十五载,做不到眼看着陛下与国同陨却苟且偷生,奴才,生是陛下的奴才,死,也要跟随陛下黄泉侍奉!”   夜凰眼眸水光盈动,却没有落下泪来,只是神思一瞬恍惚。   李子释话音刚落,殿外就冲进一人,身披银色铠甲,手持长矛。来人眉目如画,美若神祗,却面色冷厉,曾经浮光潋滟的眼底,如今却是不死不休的决然。   夜凰转眸望向来人,目光一瞬不瞬的定在来人脸上,“宫邑孤,你还是来了。”   宫邑孤俊眸微敛,迎视着夜凰艳丽无双的脸没有说话,寡薄的唇紧抿着,嗖的一声,长矛挟着劲风遥指夜凰心脏,“夜凰陛下,你气数已尽,伏诛吧!”   夜凰近乎痴迷的目光这才从宫邑孤的脸上移向寒芒森然的矛尖,唇角的笑容加深,眼底苍凉自嘲更甚,良久,才叹息道,“邑孤,你对朕,可曾有过真心?”   宫邑孤冷然挑眉,“从未有情,何以言真?”   夜凰眯起眼,脸色却惨白如鬼魅。   宫邑孤很满意她这反应,继续冷笑,“本是男儿,一国皇子,却以男宠身份被一介女流豢养欺压,夜凰,你把我宫邑孤尊严置于何地?真心,哈哈哈……你所谓的真心亦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恩赐,在你眼里,我宫邑孤和你那些不男不女的男宠又有何区别?”   “是么?”夜凰勾着唇,声音轻的仿似殿外飞雪,眼眸水雾烟瀛,像是要掉下泪来,眼神却透着死灰绝望的空洞,“朕竟然不知,朕对你的爱,在你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爱,呵呵……”宫邑孤声音冷漠绝然,然而这样的夜凰却让他忽然心跳一震,竟是不忍直视的别开了视线,“打从我宫邑孤以质子身份在沧澜饱受欺凌那一刻起,这里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恨!”   宫邑孤话音未落,不待他动,夜凰已然冲身撞上长矛,噗嗤一声,长矛穿胸而过,“一腔深情付东流,呵呵……邑孤,朕输的……心服口服!”   当长矛被冷漠绝情的抽离身体,夜凰想要哈哈大笑,张嘴却喷出满口血雾。   身体摇晃倒地的短短几分钟,脑子里走马观花已是十年。   初次相遇,她是备受圣宠的储君太女,他是黎国送给沧澜的质子,哪怕一个下贱的奴仆都可以将他踩在脚下任意凌辱,一眼情深,她解救他于苦难,收他为男宠专宠独厚,原以为对他算是恩同再造,没想到他只是把这看做韬光养晦的庇荫。   登基称帝,她力排众议坚持立他为皇夫,后宫男色无数,却独爱他一人,没想到,在他看来,却不过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他说怀念故土,她放他回乡,却没想到他只是借机回去争权夺位铲除异己,皇位唾手可得便对她举兵反戈一击,灭沧澜,固权威。   一厢深情,换来的不过是他长矛绝情一刺,沧澜百年江山倾覆一瞬,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原以为自己是那掌控全局的控棋能手,殊不知却只是他人布局为营的棋盘,他人走向权利的跳板,所谓爱,不过荒诞二字。   恨,好恨!若能重生,她夜凰必定断情绝爱,让他宫邑孤,血债血偿!   然而,这世间最苍白无力的,亦不过那如果二字……   身子砰然倒地之际,一滴心头血甩落在夜凰右手食指的凤凰黑玉指戒上,血滴光速渗透指戒玉质表层,转瞬盈动交织出不易察觉的沉暗幽光,幽中泛红魑魅炫惑,透着令人心悸的深邃。 全部章节 第2章:重生   夜凰没想到她还能有机会再睁开眼。   重活一世,她不再是九五至尊的女帝夜凰,而是黎国顾尚书庶女顾青衣,拥有一张与前世自己惊人相似的容貌,如此相似的脸,说是双胞胎亦不为过。   端坐在铜镜前左照右照,就算是习惯了半个月,她还是忍不住内心惊叹。这世上,竟然能有毫无血缘却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当真奇妙!   “小姐就是太瘦了,要是再胖一点,肯定更好看。”丫鬟水袖看到她的动作不由抿嘴笑了,眼里却泛着淡淡压抑的悲伤,“小姐,要不,咱们还是逃吧。”   “嗯?”夜凰闻言一愣,不由瞥向身后正为自己梳妆的水袖。   “皇上不过刚满两周岁,走路不稳当话说不利索,一个奶娃娃要选秀纳妃,明眼人谁不知道,说的好听是选妃,实际上进宫做童养媳守活寡,要不是这样,夫人挤破脑袋也自当是推举大小姐进宫,怎么可能轮到小姐?”水袖说着眼睛就红了,“府上庶出小姐也不止您一个,却偏偏……说来都是阮姨娘走的早,不然小姐也不至于受这等欺负。”   夜凰没有说话,只是拉下水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水袖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进宫是受苦,可对她而言,却是机遇。   睁眼流年,如今已是黎国寰宇二年,当今天子乃是前亡太子唯一独子,年仅两岁。四皇子宫邑孤运筹帷幄,谋皇权揽朝政灭沧澜,功勋赫赫,权势滔天,到最后却不过得到先帝一纸诏书,成为了辅佐幼帝的摄政王。   想到宫邑孤机关算尽,最后却不过如此,夜凰冷冷的笑了。   这宫是一定要进的,因为,她夜凰的江山,是怎么失去的,就要怎么给夺回来!她发过誓的,若得重生,定要宫邑孤,血债血偿!   水袖将一支雕刻着简易花朵的桃木发簪别上给夜凰刚盘好的发髻上,满意的笑了笑,看向镜子刚欲说好了,却被夜凰微敛的冷鸷眼眸给震住。   “小,小姐……”水袖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自打小姐大病后醒来,就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前那样懦弱卑微小心翼翼,整个人沉静中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强势,最明显的就是她偶尔不经意露出的眼神,总给人一种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冷冽。   被水袖这么一唤,夜凰当即从沉浸的思绪回过神来,眨眼一笑百媚生,抬手摸了摸发髻,“水袖的手就是巧,这发髻是一次盘的比一次好看了呢?”   “哪有,那是小姐长得好。”水袖被夸的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睑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夜凰一眼,有种想要抬手揉眼睛的冲动,和每次一样,总觉得那一瞬的震撼不过是她眼花或者幻觉。那么娇弱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强悍到令人肝胆震颤的气场呢?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小姐发病一场,她也跟着病了。   夜凰看着红着脸若有所思的水袖没有说话,抿唇微笑正要起身,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了。闻声转头,就见尚书夫人崔氏在嫡姐顾青莲的搀扶下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紫金托盘,上面是一叠折叠整齐花色艳丽的新衣裳。   夜凰状似一惊,神色惊惶的起身就上前对着崔氏福身盈盈一拜,低着头,声音轻弱颤栗道,“青衣给母亲请安。”   看着崔氏母女,水袖面露担忧,却也只得跟着夜凰冲两人行了个礼,抿着唇默然退侍一侧。   崔氏目光刻薄阴翳的瞥了水袖一眼,便一改平日尖酸刻薄的嘴脸,和颜悦色的将夜凰给扶起身来,“我和你大姐过来就是看看你,青衣你别紧张。”   顾青莲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面子却端的亲切,随即附和道,“是啊青衣,母亲想着你明个儿就要进宫参加选秀,怎么也是尚书府的千金,穿的太寒酸可不行,就给你赶制了两身新衣裳,这不,早饭都没顾着吃,就忙着给你送过来了,母亲对你这么上心,我这做姐姐的都看着好生嫉妒呢。”   “母亲厚爱,青衣受宠若惊,那,孩儿就谢过母亲,让母亲您费心了。”夜凰始终没有抬头,说着又是盈盈一礼,唇角却勾挑一抹冷冽嘲讽的弧度,只是一瞬即逝。   “哎哟,给母亲还这么客气作甚,赶紧把衣裳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崔氏满脸笑容,说着就转身看向水袖,把手上的衣裳一推,“水袖丫头,你杵在那作甚,还不赶紧伺候小姐试衣?”   夜凰却不等水袖上前就伸手接过了崔氏手上的托盘,一脸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道,“母亲准备的肯定是合适的,还是不要试了,我怕,我怕给弄脏了。”   顾青莲闻言嗤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崔氏眉头挑了挑,也不坚持,“也罢,你舍不得试就算了,不过明日的选秀很重要,你能参加那是百年修来的福气,表现好一点,可别丢了尚书府的脸面,本来呢,这事儿原本是该青莲的,不过你爹他舍不得,倒是把这机会给了你,虽然皇上年幼,但你一旦当选入宫,自此锦衣玉食,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总好过现在不是,你呢虽然是沾了青莲的光,不过也别太介怀,母亲我是真的替你感到高兴。”   崔氏一席不要脸的话,说的水袖咬牙忍得脸几乎都快扭曲了,倒是夜凰波澜不惊。   “母亲说的是,青衣知道的。”夜凰终于抬起头,脸上是顾青衣该有的踌躇不安,垂着的眼眸光华内敛。   “你知道就好。”崔氏嘴角斜勾,将到嘴的那声冷哼咽了回去,“那你好好儿准备吧,对了,你爹说了,让你今儿到主屋和大家一起用膳。”   “是。”夜凰应道。自从她重生在这顾青衣身上,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这偏院用的,去厨房拿来的,也都是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汤,没有哪一次水袖不是笑着去厨房怒气冲冲回来的,从水袖骂骂咧咧的那些抱怨里多少能听出一些,就是拿回来的残羹剩汤都不是随便就能拿回来,每次没少看厨房那些婆子奴才的脸色。   崔氏母女一走,水袖就气的呼哧乱喘了,冲过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看着夜凰一脸平静的将衣裳丢在桌子上,心里愈发愤愤难平,却无计可施,最后只得憋得眼泪汪汪。   夜凰看着她叹了口气,“水袖,我进宫了你是铁定不能跟着的,以后别和她们对着干,对你没有好处,你还得依附这个家生存,就必须要学会审时度势,正所谓识时务为俊杰,别自个儿给自个儿过不去。”   水袖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看着这样的水袖,夜凰忽然有些伤感,这让她不禁想起了从小就待她亲厚的李公公。倒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最后怎么样了,或许早就丧生在那场宫闱厮杀了吧? 全部章节 第3章:进宫   日头当空,铺洒整个宫宇琼楼仿似被镀上了一层金砂,愈发显得入眼之景气势巍峨,遒劲恢弘。   长长的宫道上,彩衣荼蘼,放眼看去,那秀女队伍竟是不下百余人。   夜凰一袭云彩锦裳混迹那百众华丽,步履沉稳面颜冷肃,和所有人一样垂首而立,默然中却自成一道瞩目焦点。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宫人高声唱喏,众人随即跪地叩首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夜凰跪着,却仅是轻轻勾挑着唇角,不动声色的稍微抬头朝那缓缓而来的明黄尊贵銮驾望去。   只见那轻纱飞扬间,一艳丽美妇端然其内,怀中抱着一身明黄龙袍的两岁幼帝。那幼帝趴在美妇怀里左动又扭,右手食指还塞在嘴里,一缕银丝悬挂嘴角,映着阳光,被衬得金光亮闪,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淘气又可爱。   只是这一眼,夜凰被那孩子逗得差点噗的笑出声来,感觉抿唇忍住,眼底的笑意却透着精明。   那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抱着幼帝步下銮驾,淡然扫了跪成片的秀女却不置一词,而是径自转身登上高阶,将幼帝端方在龙椅上方才转身扬手。   “平身!”   “谢皇上,谢太后!”   众人齐声,这才站起身来。   太后威仪浅笑,随即落座在幼帝身边的位置,眼眸往人群一扫,一眼便定在了夜凰身上,微微眯起了眼。   夜凰垂着头,却明显感受到了太后打量的目光,面上一派端然沉静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禁微凛。她所在的外置虽然是中间,却算不得靠前,这百余人中,太后为何偏偏一眼就注意到自己?而且那眼神……   “好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太后看了良久,突然一声赞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夜凰闻言抬头,只见太后笑意深蕴的向自己挑了挑眉,不是错觉,她问的正是自己。   按下心底的疑惑,夜凰出列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方道,“民女顾青衣拜见太后金安。”   “顾青衣,顾尚书是你何人?”太后微眯着眼问道。   “回太后,正是家父。”夜凰恭谨以答。   “走上前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笑了笑,冲夜凰招了招手。   “是。”夜凰应了一声,随即上前几步。   太后对着夜凰又是一番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眼神,仿似带着倒刺般恨不得把人连皮带骨的看个透彻,直叫人头皮发麻。若是一般人,早就吓的哆嗦,而夜凰却镇静自若,始终端庄有度。   须臾,太后总算点了点头,“行了,回去吧。”   “是。”夜凰又是盈盈一礼,这才退回到了队列当中。   而太后对她此番关注,无疑让她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几乎人人看她都是一脸嫉恨。对于这些人的反应,夜凰全然不以为然,这些人,还不配她放在眼里。   本以为经过此番,自己当选必然是板上钉钉,却不料等来一声撂牌,落选了。   走在出宫队伍中,夜凰实在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要说端庄仪表,她自认上乘,没理由连那些仅算清秀的人都比不过,要说古怪,也就太后当时打量自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了,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顾青衣留步!”   夜凰正不死不得其解,身后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紧接着就听人高声喊道。   “孟公公?”夜凰闻言停下,转身看到来人不禁一愣。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身边的近侍孟公公。   “顾青衣,太后召见,你随洒家来吧。”孟公公吊捎着眼角瞥了夜凰一眼,都不待喘匀一口气,一甩拂尘转身就走。   “是。”夜凰眸底瞬闪疑惑,随即跟了上去。 全部章节 第4章:一等宫女   一路紧随孟公公刚到凨禧宫殿外,还没来得及上台阶,就见小皇帝蹒跚着一脑袋扎地摔出了门槛,头朝下脚朝天的蹬蹬着小短腿儿,半天没哭出声来。   紧跟着冲出来抱起小皇帝的宫女吓得是面无人色,还没来得及请罪,太后就冲了出来,接过张大嘴半天没哭出声来的幼帝,甩手就给了那宫女一耳光。   “废物东西,连皇上都伺候不好,哀家留你何用?!”太后一手拍抚着小皇帝的背,厉声喝道,“来人,把这贱婢给哀家拉出去,杖毙!”   那宫女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太后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太后开恩啊!”   太后一脚将那宫女踹翻在地,抬眼望了夜凰一眼,满脸心疼的揉着小皇帝脑门儿转身就走了回去。   那宫女脑袋都磕出了血,最终还是哭喊着被宫人架了下去。   一来就目睹如此冷酷血腥的一面,夜凰却是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便径自随着孟公公走进了殿门。   “启禀太后娘娘,顾青衣带到。”两人一进门,孟公公就对着正抱着小皇帝颠颠走来走去的太后躬身一礼道。   “民女顾青衣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夜凰低眉顺目,几步上前站到孟公公身侧,亦是盈盈福身一拜道。   太后这会儿着急着儿子,压根儿顾不上其他,只对孟公公吩咐道,“皇上摔倒头了,这么会儿还没哭出声儿来,孟公公,赶紧宣太医!”   那孟公公应了一声,匆忙冲出门去。   夜凰杵在那,太后没让起她便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半蹲姿势。就在她蹲的半边身子都隐约发麻的时候,那小皇帝总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么半天才缓过那口气儿,看来是真摔的不轻。   小皇帝哭了出来,太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那小小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疙瘩来,还是心疼的不得了,撅着嘴给她宝贝儿子吹了一阵儿,这才顾得上搭理夜凰。   “起来吧。”依旧颠颠着哭得直抽泣的小皇帝,太后斜了夜凰一眼,“知道哀家为何单独召见你么?”   “民女不知。”夜凰这才起身,垂首应道。   “因为哀家对你这丫头一见如故,容颜俏丽,端庄贤淑,哀家一眼看着就很是喜欢。”太后的目光始终打量着夜凰的容貌,“比起华而不实的嫔妃,哀家觉得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一等宫女更适合你。”   饶是夜凰,闻言亦不禁诧然一怔。   “若是宫女,二十五岁便可以申请出宫,可要是嫔妃……”太后的话没有说完,但其意思却是再明白直接不过。   宫女或是守活寡一辈子老死宫闱,前者确实更为优越,然而夜凰不明白的是,太后此番用意何为?所谓的一见如故她可不信。不过不管太后居心叵测,这个结局对她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   “奴婢谢太后恩典!”思酌间,夜凰已然做出了反应,感恩戴德的欣然接受。   “既然如此,那你今儿便回去给家人话别,明日一早进宫吧。”太后点点头道。   “谢太后体恤,不过不必了。”夜凰说着咬了咬下唇,“奴婢亲娘早已过世多年,爹爹忠于国事,公务繁忙,自然无暇分神他顾,所以,奴婢今日便留下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本以为是孟公公和太医,谁知转身看去,那阔步走进门来的却是一身玄色蟒袍的宫邑孤。 全部章节 第5章:果然,长得不错   夜凰看着宫邑孤,心头猛然一震,眸色不禁一沉,还好她及时从惊涛翻涌的情绪中惊醒过来,将溢漏的情绪给暗压了下去。   所幸宫邑孤并没有注意到夜凰,而是径自走到太后面前。   “皇叔来啦?”太后笑着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旁的夜凰一眼,幽深的美眸敛着让人看不透的精睿。   宫邑孤伸手就把小皇帝接过抱在了怀里,“是啊,正好遇到孟公公,得知皇上摔伤,心里担心便过来看看。”说着便抬手捏着小皇帝下巴端详他的脸,“哎哟,这么大一疙瘩呢。”   “皇叔。”说也奇怪,小皇帝在太后怀里还抽抽噎噎,一到宫邑孤怀里居然就不哭了,含着手指眼巴巴的望着,糯糯的声音直教人心都软的一塌糊涂,“闫儿痛痛,皇叔给呼呼。”   “皇上忘记臣给您说过什么了?”宫邑孤眼睛看着小皇帝额头上的疙瘩,嘴角噙着宠溺,目光却幽深淡漠。   “闫儿是皇上,是万民表率,是九五至尊……”小皇帝不含手指了,垂下眼可怜巴巴的,越说越委屈,越说声音越低。   “对,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是万民表率,是百姓的依靠,男子汉大丈夫,应顶天立地有担当,怎能因为小小的摔一跟头就哭鼻子呢?”全然无视太后阴沉的脸色,宫邑孤的语气始终严厉而温和,却不带半点感情,“再有三月皇上就该三岁了,打明儿起,就和元太傅学习可好?”   “皇上还小,连话都说不利索,会不会太早了点?”自己儿自己痛,太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   “就是皇子,有个三四岁也都差不多开始进皇家私塾,皇上乃是天子,自然不比寻常人,理应更早的学习为君之道。”宫邑孤看向太后,嘴角噙着的弧度几分孤傲几分清冽,“皇嫂为人母,心疼皇上的心情臣能理解,尽管现在垂帘听政,可皇嫂毕竟……女子干政本就有违祖制,长此以往,未免不会落人口实,皇上年幼,朝政局势不稳,这个时候正是应该谨小慎微的时候,皇上生来体质娇弱,这武不能学,文还是不可荒废的。”   太后被宫邑孤一番话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几乎咬碎满口银牙,“皇叔所言极是,是哀家考虑欠周。”   “对了,今日选秀怎么样了?”瞥了眼太后隐忍的脸色,宫邑孤淡然的移开视线,抬手捏着小皇帝肉嘟嘟的小脸玩儿。   “皇上年幼,充盈后宫亦不过一个形式,所以过选不多,也就十余人。”太后忽而勾了下嘴角,“说来此次选秀,都是资质平平,最出色也就顾尚书女儿顾青衣了,非但容貌是少有的绝色,且品行端庄,温婉贤淑,如此女子若屈就后宫一摆设盆景实在可惜,哀家实在不忍便把人留下了,正好皇上身边缺个贴身伺候的一等宫女。”   “顾青衣?”果然,宫邑孤闻言眉头一挑。他倒是知道那顾尚书有女顾青莲,那女人姿色平平算不上绝色,顶多也就清秀,品行,据说娇蛮任性,倒是不知道另外还有一绝色的女儿。   太后的话听得夜凰心里嗤笑,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呵……留下她,果然是因为这张脸么?看来,还真不是错觉,不过太后刻意向宫邑孤提自己……   夜凰正暗自琢磨,便被太后打断了思绪,“青衣,把皇上抱过去吧,一会儿太医来了,让他给皇上好好看看。”   宫邑孤转头看到夜凰的容貌,不禁当即眼眸一眯。   “是。”夜凰应了一声,对宫邑孤的反应视而不见,随即走上前冲他盈盈福身一礼,便伸手去接小皇帝,“王爷,把皇上给奴婢吧。”   话音刚落,就被宫邑孤突然出手掐住了下颔。   夜凰身子一抖,面露惊惶,“王,王爷……”   “果然,长得不错。”宫邑孤寡薄的唇轻佻一勾,三分可恶七分邪魅。 全部章节 第6章:别有用心的撮合   太后将宫邑孤的反应看在眼里,眼底划过一抹深意,却不动声色的替夜凰解了围,“太医来了。”   闻言,宫邑孤这才松了手。   夜凰惶恐的垂下眼,抱了小皇帝转身就朝随即进门的太医走去。   宫邑孤亦转身望向来人,藏在袍袖间的手食指和拇指却轻轻搓着,似乎在回味着方才那一瞬滑腻的触感,深邃的眼眸高深不可度测。   “杜太医你赶紧给皇上看看,好像是摔到头了。”一进门,孟公公便招呼随行的太医院首杜正道。   杜太医点点头,也顾不上礼节,拎着药箱子就径自走到夜凰面前查看小皇帝的伤势,所幸也就一个疙瘩,并没有伤到头骨。   “皇上的伤没有大碍,只要开贴去血化瘀的药剂服用便可。”杜正说罢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箱,拿出一盒膏药给小皇帝疙瘩涂抹上,完了这才递给夜凰,“这膏药早中晚三次,涂抹患处即可,有清凉镇痛去血化瘀功效。”   夜凰点点头,接了过来。   再三确定小皇帝伤势无碍,太后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皇叔也觉得青衣这丫头好看吧,瞧你一直盯着人看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太医一走,太后这话题瞬间就又转回到了宫邑孤和夜凰身上,其中居心都不带掩饰的。   从太子妃直接荣升太后,没有经历过太多宫闱倾轧,果然不够城府呢。   心里嗤笑,夜凰故作害羞的抱着小皇子走开,径自逗乐去了,心里却在暗自筹谋着自己的计划。   对于太后未加掩饰的刻意撮合,宫邑孤冷冽的勾了勾唇角,平静的移开了视线,笑意不达眼底,“怎么?皇嫂刚给皇上选完妃,这是又急着给邑孤保媒了不成?”   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进,不自然的干咳两声,“皇叔也到了而立之年,身边却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未免冷清了一点。”   “皇嫂整日为国事皇上操劳已是不易,就别再挂心臣了,臣闲散惯了,如此正好落得逍遥。”嘴上说的客气,可宫邑孤却不过是典型的笑里藏刀,无疑不是斥责着太后多管闲事。   太后面色一沉,“如此,倒是哀家多事了。”   “皇嫂多心了。”宫邑孤全然不把太后的脸色放在眼里,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既然皇上没事,那臣也就放心了,政务繁忙,臣先行告退。”   太后沉着脸没有吭声,而宫邑孤显然也没等她首肯的意思,不过是象征性的做个表面功夫而已,朝夜凰所在的方向晦暗不明的望了一眼,便径自转身走了。   宫邑孤一走,太后得意的笑意就溢上了嘴角,眼底矍铄着算计的幽光,“如此绝色恰称你心意的妙人,哀家还就不信你宫邑孤真的无动于衷。”   一出凨禧宫,宫邑孤脚步就是一滞,面上淡漠平静,幽邃的眸底却压抑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情绪,负于身后的手逐渐紧握成拳,直到指缝沁出血红,才缓慢的松了力道,掌心霍然是四道深浅一致的指甲血印。 全部章节 第7章:夜回尚书府   子夜时分,尚书府一片黢黑,之余书房的方位隐约可见一豆烛火闪烁的昏黄。   夜凰一身夜行衣从趴伏的墙头翻身而下,快速闪身书房外,抬手敲响了门。   “谁啊?”房门敲了三下,里面才响起尚书顾长卿低沉疲惫的询问。   夜凰没有做声,而是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长卿闻声抬头,不由诧然一愣,“青衣,你怎么来……不对,你怎么进来的?”意识到这会儿尚书府早已大门紧闭,再看自己这个刚进宫做宫女没几天的庶女一身江湖气的夜行衣打扮不禁暗然心惊,“你……”   “翻墙进来的。”夜凰将顾长卿瞬息万变的脸色看在眼里,眉轻佻,应答干脆从容。   顾长卿震惊的瞪着夜凰,好半响才从书案后站起身来,语气都有些不稳,“你什么时候学了功夫?”   “要生存,总得要个一技之长傍身的。”夜凰笑了笑,走到书案前,端起一旁早已凉掉的茶水递上道,“爹爹忙了半宿,要喝杯茶润润喉么?”   顾长卿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愣愣的放在了一边,看着夜凰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的意外。十六年来,他从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庶女,别说了解,就是见面都少的屈指可数,在印象里,这个女儿总是一副懦弱胆怯的唯诺样子,竟是如何也想不到,不过几日不见,这个从来不受重视的女儿竟会如此颠覆形象的站在自己面前。   “父亲做什么这么大反应?”淡淡瞥了眼被顾长卿放在一边的茶杯,夜凰唇角勾挑一抹意味不明的清浅弧度,“小时候大病一场,娘亲想给女儿请大夫看病又怕惹母亲不高兴,就偷偷带着女儿后门出去,找上临街的一小有名气的土郎中,那土郎中说女儿身子骨弱,学点功夫强身健体甚好,不然是早夭的命,恰巧他又会点功夫,所以女儿便拜他为师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夜凰这话倒是不假,水袖那丫头曾闲聊时提及过,这具身体确实和那土郎中学了那么一点气功,说是强身健体,其实也就是吊着多活几年,还不是早早就死了,不过也多亏她有那么点底子在,自己前世的功夫拾缀起来才能这么毫无阻碍如鱼得水。   顾长卿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正色坐了回去,冷淡的问,“你不在宫里尽心侍奉皇上,大半夜出宫作甚,还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让有心人给看去未免多生事端。”   “这个父亲大可放心,女儿自然省的个中厉害,所以行踪谨慎,不会被人看见的。”夜凰不以为然,可还没待她说明来意,就被顾长卿给冷声打断了。   “你当皇宫是任你随意来去的地方?”一见这女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顾长卿就一阵来气,倒不是担心她会怎么样,就是怕她这不争气的自己惹事不算,还连累家里。   夜凰岂会不懂顾长卿这点心思,冷嗤一声道,“女儿自然有女儿的法子,父亲不必多虑,女儿深夜回来,其实是有桩交易想要与父亲一谈。” 全部章节 第8章:美人计,不错   夜凰从尚书府出来,已经是小两个时辰了。原本悬挂天空的月牙不知何时已然被乌云掩盖,黢黑如墨,竟是连那几颗零星的星子都不见其影。   看来是要变天了呢。   夜凰望着天空,心里刚感叹完,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都没个缓冲,眨眼就大雨倾盆。   街道上水花迸溅,很快就积满了一个个大小水洼,烟瀛雾蒙,愈发衬得寂静的夜晚清冷诡秘。   浑身湿透,夜凰也不在意,竟是比来时还放慢了脚步。   今天在凨禧宫再见宫邑孤,说不震惊是假的,就算她表面伪装的再好,内心却波涛翻涌的厉害,就算是……心如刀绞亦不为过。   爱么?   不,她恨,恨不得亲手杀了宫邑孤!   只是,闭上眼,前世种种却并没有真的如过眼云烟,消失的干干净净。反而,记得清清楚楚,也正是这清楚,让她好恨,恨到……   想到此处,夜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入掌心皮肤犹不觉疼,唯有那如星美眸透着阴黪的戾芒。   宫邑孤,你等着吧,你给予我夜凰的,我必然要加倍的讨回来,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深吸一口气,夜凰纵身跃上房顶,身形矫健的几个跳跃,很快便消失在无尽的雨夜。   然而就在夜凰消失的同时,巷道的角落里也随之走出一个人来,同样是一身夜行衣,暗角隐藏了其容貌,不过从高大颀长的身形足以判断,是个男人。   男人望了一眼夜凰离去的方向,眼眸微敛,转身同样跃上房顶,身形急纵着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摄政王府,书房。   “你是说,顾青衣会功夫,并且半夜潜回尚书府?”推开紧闭的窗户,闭眼感受着雨水裹挟着夜风的清凉,宫邑孤嘴角挑着弧度,说话的语气却平缓的叫人捉摸不透。   “是的王爷。”浑身湿透的黑衣男子脸上还滴着水,闻言恭敬的应道。此人正是王府的暗卫首领,青峰。   “他们父女俩夜半密会,都说了什么?”宫邑孤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那顾青衣刻意用的耳语交流,所以,属下并没有听到。”青峰顿了一下,垂下眼睑道。   “呵……”宫邑孤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这才转回身来,昏黄的烛光中,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愈发俊美无铸,然而比之平日的凌厉,倒是柔和了不少,不过也仅是表象罢了,“有个如此不简单的女儿,却能藏的这么深,顾长卿这人,果然城府极深,只是顾青衣此等容貌……哼,怕是这顾长卿和太后早就暗度陈仓有所密谋也说不定。”想起那张和夜凰几乎如出一辙的脸,宫邑孤不觉微敛了俊眸,眸色却有些恍惚,倘若不是确定夜凰真的已经不在了,他都要以为那女人就是夜凰。   “那王爷,这顾青衣,留么?”青峰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宫邑孤的脸色,问道。   被他这一问,宫邑孤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青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留着,本王倒想要看看,这太后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故意引荐那顾青衣给自己,是想借此容貌美色诱之,好在自己身边安插暗桩么?美人计,呵呵……倒是不错。   定了定神,宫邑孤这才对青峰道,“继续监视,任何风吹草动也别放过,还有,注重留意顾长卿和太后。”说罢摆了摆手。   “是,属下告退。”青峰抱拳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出了书房。  青峰离开后,宫邑孤却并没有动,目光却望向墙上的一幅画像,微微看的失神。 全部章节 第9章:利剑指喉   夜凰端着早膳进门,一眼就见小皇子晃荡着小短腿趴坐在桌前,肥嘟嘟的胖小手捧着脸,眼泪汪汪的瘪着嘴,那想哭却又极力忍着的样子别提多可怜。   “皇上这是怎么了?”夜凰也仅是微微一愣,便端着早膳走了过去。   小皇帝可怜巴巴的摇了摇头。   夜凰见他不肯说也不多问,径自摆上碗筷饭菜,又拿起备用碗筷饭菜都试吃一口,这才递上盛好的粥道,“奴婢特意让御膳房给皇上准备了您最爱的红枣莲子粥,还有春卷,皇上趁热吃吧。”   小皇帝只是兴致缺缺的瞥了一眼就嘟起了嘴,“没胃口。”   “可是这春卷真的很香哦,皇上当真不吃?”对待闹别扭的小孩子,夜凰耐心出奇的好,坏笑的挑了挑眉,故意端起那盘香气勾人的春卷在小皇帝鼻子下绕一圈儿。   小皇帝下意识的咽下口水,却立场坚定的很,“哼,朕才不吃,吃饱就得去元太傅那上课,那些什么为君之道听不懂看不懂,烦都烦死了,那元太傅可讨厌了,朕才不要去!”   敢情小家伙是因为这个。   夜凰了然一笑,正要好言哄劝,门外却响起了太监公鸭嗓的通报。   “启禀皇上,摄政王求见!”   夜凰笑容蓦地的一滞,随即退到了一边。   几乎是通报声刚一落下,都不待正主回话的,宫邑孤就一身朝服走进门来。意味不明的瞥了夜凰一眼,便径自朝小皇帝走去。   若是平时宫邑孤来,小皇帝早就飞奔扑去了,可今儿实在是郁闷,以至于只是耳朵动了动,动作变都没变,反而嘴嘟得更高了,负气又委屈。   “哎哟,嘴巴嘟这么高,是谁惹咱们皇上不开心了啊?”伸手捏捏小皇帝的小脸蛋,宫邑孤笑得温和,只是不达眼底。   “皇叔……”小皇帝被他这一捏,立即撒娇的往他怀里一扑,抱紧了他的腰,“闫儿不想去元太傅那上课,闫儿不想去皇叔。”   “可以啊。”宫邑孤眉一挑,出奇的好说话,然而就在小皇帝满脸惊喜抬头看他时,却听锵的一声,腰间利剑出鞘,唰的直指夜凰咽喉,“皇上不爱学习,肯定是受了这些奴才教唆,那么皇叔只好杀一儆百了。”   “啊!”小皇帝尖叫一声闭上了眼,“不要!不要死人,闫儿怕怕!”   “那皇上想好了么?是要看死人玩儿,还是乖乖去上元太傅的课?”宫邑孤尽管是对着小皇帝再说,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夜凰,幽深的眸子噙着晦暗阴黪的深意浅笑。   夜凰先是一愣,随即就大惊失色的跪在了地上,“王爷,王爷饶命!”   “你的命在皇上那,不在本王这。”宫邑孤剑尖挑起夜凰的下颔,逼她与自己对视,嘴上噙着恶劣且冷冽的弧度,“皇上想好了么?”   小皇帝怯弱的睁开眼,“想,想好了,闫儿会乖,皇叔别,别杀人。”说完便含着眼泪颤微微的捧起饭碗小口吃了起来。   宫邑孤眯眼瞧着夜凰脸色惨白嘴唇颤栗的样子好一会儿,这才收剑入鞘,“皇上要时刻谨记,你是九五至尊,是皇帝,以后切莫再像今天这么任性了。”   “是,闫儿记住了。”小皇帝点点头,声音含着委屈的哭腔。   “皇上记住就好,那臣就先告退了。”宫邑孤眉一挑看向夜凰,“顾青衣?呵呵……”那一声笑着实意味深长的紧,随即转身离去。   目送着宫邑孤出门的背影,夜凰咬牙握紧了拳头,微敛的美眸迸射着嗜血的寒光。 全部章节 第10章:宫邑辰   宫邑孤走后,小皇帝果然老实了,用完早膳便乖乖让随侍太监小安子带去元太傅那,尽管仍是满脸的苦大仇深。   小皇帝去了,偌大的懲乾宫便瞬间冷清了下来。除了三名打扫修剪花木的小宫女,竟是连个聊天消遣的人也没有。   这和历代皇帝的寝宫简直没有可比性,顶着皇帝的尊荣,其实明眼人无不清楚,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说得好听是清闲自在,说得了难听点,小皇帝不过是他人掌中操纵的傀儡而已。   夜凰向来独来独往,这样的氛围倒是正遂了她意,挑了个僻静人少的院落便兀自找了根树枝练起剑法来。   这具身体虽然有那么点底子在,可终归是体质过弱,重生将近一月来,她日不懈怠,也不过是将前世的武功心法捡回个三四成。想要彻底拥有和前世一样的功力,光练不成,还得配合中药调理身体才行。   练了才不过一会儿,夜凰就有点气喘,尽管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停下来。抬手抹了把汗,入眼一片萧索杂草,让她心情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起来。   脑子一闪而过的,是宫邑孤对自己利剑指喉的画面,一如当年,冷漠而绝情。   心口蓦然一滞,夜凰就地腾身跃起,如灵蛇扭动侧身嗡的对空就是一刺。那一刺用劲急躁过猛,以至于落地之时竟是一个趔趄跟跄,险些丢脸跌倒。   啪——啪——啪——   正当气闷之时,不远上方突兀响起的巴掌声惊的夜凰一震。   “好剑法!”还不待她抬头望去,斜对面一棵梧桐树上已然翩跹跳下一青衣男子,面如冠玉眉目俊朗,却是一脸的轻佻纨绔,“若不是根寒碜的树枝,那就更完美了。”   敛眸凝视这人,夜凰面色平静,手中的树枝却不由一紧。眼看着那人笑得欠扁的一步步走来,心里不由暗自评估着杀人灭口有几成把握。   “小丫头身法不错。”男子并未靠近,似乎是感应到夜凰的敌意,远远站在十步开外,可那痞气十足的样子可不像是害怕才敬而远之,反而透着一股子让人很不舒服的玩味,只见他一手摩挲着下巴,狭长的桃花眼无端勾挑出几分邪气风流,“看你这身打扮,是哪个宫的宫女吧,唔,这年头会功夫的宫女不稀奇,可杀气这么重的还真是罕见呢,虽然刺美人很勾人,不过人家还是更喜欢温柔可人的啦,小美人儿,笑一个来看看,嗯?”调戏的话张口即来,说罢,还故意朝脸色阴翳的夜凰眨眨眼,活脱脱一市井登徒浪子。   夜凰却并没有因为男子的话给激怒羞恼,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此人,探究的眼里满是戒备,嘴角却偏生勾起一抹弧度,清浅却魅惑。   “哟,小美人儿笑起来挺好看的嘛?”男子眉一挑,吹了一声口哨,眼睛却不着痕迹的瞥了夜凰手中紧握的树枝一眼。   “九王爷要是走近,奴婢可以笑得更好看一点。”抬起树枝凑到唇边魅惑吹了口气,夜凰美眸斜看,端的是风情万种。   “哟,美人儿知道本王?”夜凰此话一出,倒是教人一愣。   夜凰不说话,只是示意的瞥了眼对方腰际佩戴的玉佩,镂空的蟒刻白玉,中间一个篆体‘辰’字,可不就是九王爷宫邑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