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你结婚吧   “你结婚吧。”古琦的语气像说自己要结婚一样坚定。“我给你选了一个男人。”古琦补充了一句。   “他是干什么的?”我问。   “南临高中的数学老师。”古琦的面部肌肉跳了两下,不过,就那么两下,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那种若有所思的平淡表情。   我问古琦:“这男人叫什么?”   古琦说:“陈墨。”古琦说陈墨两个字的时候,面容肌肉又跳了一下,古琦的表情变化在我眼里有些不大正常,只是我没有心思去研究古琦的变化,在人的问题上,我不及古琦。尽管我是南临市典当行里最有名的女老板,可在古琦面前,我通常是弱智的。一物降一物,这五个字用在我和古琦身上太恰当了。   古琦是我大学的同学,是我所有同学中唯  个看不透的同学。就因为看不透她,她成了我言听计从的“导师”,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在情感上,古琦的话,我不能不听。这是一个悖理。我认为生活都是在这种悖理中进行。   我和古琦都是中文系毕业的,毕业后我分到南临市一家科技报社做了一名文字编辑,才两年的时间,根据有关政策,科技报被砍掉了,我在那一年下岗了,我开始学习经商,而且一年比一年更象个商人。   古琦比我幸运,古琦靠着男人的关系进了南临市文联,过着养尊处优的机关生活。但古琦似乎对她的工作没有任何一点激情,古琦从不提她在文联到底干什么。   古琦的男人汪洋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在大学期间除了长相还算过得去外,其他任何一个方面与古琦相隔甚远,古琦在大学里人缘极佳,别看她不怎么说话,不怎么玩笑,可她洁净,特别是她的眼睛,像深山里的甘泉一般清亮,又像古琦家乡里的兰草花一般朴实无华,那种花看起来像草,却香气四溢。   每年春天,古琦总会回老家采摘一大把带到我们宿舍里去,古琦说,那是她唯一爱的一种花。   古琦在大学期间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汪洋却年年补考,年年不及格,有次六门功课考试,汪洋居然有四门功课不及格,气得当矿主的父亲一个人跑到了汪洋的祖父坟前坐了整整一夜,家里人也找了整整一夜,就差去公安局报警。古琦却在毕业前一个月闪电式地和汪洋确定了恋人关系,而且毕业不到一个月就嫁给了汪洋,汪洋的父亲是南临市近郊汪家冲矿山的矿主,汪洋是他唯一的儿子。   在南临市汪洋的父亲和我的舅舅都是市委书记名单里重量级人物。这大约是古琦嫁给汪洋的唯一理由,古琦没有说,我也没有去问,但我知道古琦家在农村,古琦家境并不好。   古琦在介绍陈墨时,话语并不多。除了陈墨的名字让我牢牢记住外,对陈墨其他的信息我知道的并不多。   而古琦在那次提过陈墨后,就没有再对我讲过陈墨的事,有两次我很想问问陈墨更多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在古琦面前,我还是很要面子的,我不愿意被古琦发觉,自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南临市,女人过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的话,是很不正常的。   这也是我的父母和亲戚们为我着急的理由。   婚姻问题是一件事最令我头痛的事,我的父母恨不得去南临市报上刊登大幅广告为我找理想中的丈夫,他们一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婚姻问题,弄得我有家难归,一气之下,在南临市我舅舅开发的江边单独卖了一套房子,过着单身贵族式的生活。   当然如果不是顾及父母和亲戚们的唠叨,我是很愿意过着这种单身贵族式生活的。   在我搬进江边的房子不久,古琦离婚了,古琦闪电式的离婚如同她闪电式的结婚一般,把我,还有在南临市生活的所有同学惊诧得面面相觑。 正文 第二章 自作聪明   我并不知道古琦为什么要离婚?   在所有人眼中,古琦的婚姻是最美满幸福的。我也很少听到古琦发出对婚姻不满的话。只是离婚后的第一天,我在江边找到了古琦,是汪洋让我去找她的,汪洋说,古琦哪几天怪怪的,古琦除了带走了自己的衣服,一分钱都没有要他家的。   古琦说,她赤身地来就会赤身地走。   汪洋捉摸不透古琦的话,托我好好劝劝古琦。   我找了大半个南临市,才在江堤边找到她。我看到她坐在江堤边的背影时,心猛地往下一沉,我在那一刻,真的怕她想不开,投身于滚滚的江水之中,我不敢惊动她,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古琦吓得惊叫起来,古琦从来没有这样惊叫过,我想我真的吓着了古琦,等古琦明白我的意思后,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香香,你太自作聪明了。我在听江水说话。”   “江水会说话吗?”   我诧异地望着古琦,古琦的眼睛还是象山泉一样清亮,她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   她说:“香香,只要你用心听,江水就会说话,苏轼在若干年前就告诉过我们,大江东去,浪涛尽。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你听,江水正在说,大江东去,大江东去呢。”   古琦提到了苏轼,我一惊,我当初买下临江的房子就因为喜欢苏轼的这首词。不过我没有对古琦说这些,而是说:“古琦,你没病吧?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我一边去拉古琦,一边骂她。   古琦任由着我把她拉起来,坐进了我的车里,古琦上车时,望着长江的方向说:“当你忘掉世俗的冗长时,你就能听得见江水说话。”   古琦的话我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我的内心有什么涌动了一下,仅仅只有一下。   我努力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这大约就是我和古琦的最大区别吧。古琦肯定不会为我的一句话而如此波动。我却常常为古琦的话去捉摸几个来回,就如古琦提到的陈墨,我就会在无数个夜里去想象陈墨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古琦又是怎么样认识他的,古琦离婚与这个男人有没有关系等等问题。   古琦离婚后,我更不好问陈墨的事。我不提,古琦好象也忘了这事一样。这一拖又是好几个月,直到暑假,我小姨的女儿想上南临高中,我才有足够的理由去古琦哪里寻问陈墨的事。   古琦在她租住的那间小房子里当着我的面给陈墨打电话,只是电话接通没说上两句话,古琦就借故溜到厨房里去了,我听见古琦在说:“这可是你未来的伴侣,你想好再给我意见。”   我看不见古琦的表情,不过我猜肯定与我有关系。   古琦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而是装作找一本书,说是一本数学习题方面的什么书,陈墨编的,让我带给我小姨的女儿。古琦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本陈墨编的书,古琦把书寄给我的时候说:“你们家族有的是钱,这事直接找校长就行了。陈墨说,孩子上学的问题,他帮不了。   孩子分班的事,他倒是可以建议去哪些班,毕竟老师们的教学水平他心里有一本帐。”   我从古琦手中接过她递过来的书时,眼睛故意飘向了她,古琦表情很淡然,上次提陈墨名字时肌肉细微跳动的表情不见了,我在这一刻相信,陈墨不过就是古琦不知道从哪个渠道认识的一个熟人而已,与古琦并没有太多的直接关系。 正文 第三章 我想逃离   古琦嫁给汪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联系,当我赚的钱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多的时候,我那么想念古琦,想念学生时代的单纯生活,我跑到古琦家里找她,古琦坐在电脑边发呆,古琦对于我的到来,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的惊叹,那天我在古琦家里唠唠叨叨地讲了一个上午,讲我的创业史,讲家族公司的管理,随带回忆了一番学生时代的快乐时光。   古琦是一个绝对好的听众,她就那样柔顺地听着我不停地说,从不打断我的话。我在倒完满肚子的话后问了古琦一句:“你婚姻生活过得怎么样?”   我记得那天古琦站了起来,走到房间门边把门锁上了。古琦一直和汪洋的父母亲住在一起。   古琦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家希望我再生一个男孩子。”   古琦没有再生孩子,而是选择了离婚。我曾经对古琦说:“汪家有那么多的家产,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再生一个孩子,少你一块皮,还是少你一寸肉呢?”   古琦那次很生气,古琦说:“孩子既不是皮也不是肉,更不是继承家产的工具,孩子是我的心,是我的肺,连着我的呼吸,连着我的神经,懂吗?”   我不懂古琦的感觉。一个未婚的女人是理解不了做了母亲的那种心理的。只是古琦生气的时候,我却有种莫明奇妙的恐慌之感,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缘于什么。   直到古琦给我介绍陈墨这个男人时,我才意识到,我对古琦的醋意已经深到骨子里面去了,潜在意识之中,我并不希望古琦过得比我好。   这天,在古琦的小房子里面,我接过古琦递过来的书后,并没有立即离去,我坐在了古琦的对面问她:“离婚后有什么打算吗?”   古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我也没有再说话,而是一直盯着古琦看,我想从古琦的脸上读点什么出来,尽管我知道这是一种徒劳,可我还是让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这样的时候,我才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至少我比古琦有钱,比古琦生活得优越。   古琦的小房子是租来的,而且有些破旧,据古琦所说,租金才一百块钱。   古琦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在看她,而是在沉静了几分钟后,叹了一口气说,古人远比现代人活得明白,就拿孔子那句话: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孔子把小人和女子的位置固定在一个“养”字上面,大凡被养起来的东西就会失掉固有的本性。   古琦还说,她已经被汪家养了好几年,都快被养成宠物狗了。   古琦说这些时,脸上罩着雾一般的朦胧,让我分不清古琦是在留恋汪家的优越生活,还是在伤感离开男人时的那种依恋之情。   古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光飘向了我,我迅速地避开了古琦的视线,我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不敢和古琦对视?   古琦或许看清楚了我的神情,她淡淡地笑了笑说:“香香,哪天我带你去见见陈墨吧。   这一段忙着离婚,你的婚事也没顾得上去照应。”   古琦说出这句话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尽管我的确很想见见陈墨,可被古琦道出心思时,还是有些不自在。我装着无所谓地问古琦:“陈墨不适合你吗?”   “我是一个不适合婚姻的女人。”古琦说这句话时,语速很快。以至如在那么一刹那间,我似乎感觉自己听错了。   我想重新证实一下,古琦到底是不是在说这句话,于是接着说了一句:“陈墨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可能不会喜欢我这种满身是铜臭味的女人吧。”   古琦没有理我。而是转身进了厨房,古琦在厨房里问我:“你喝咖啡吗?我煮两杯。”   我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厨房说:“古琦,我该走了。”   不等古琦说话,我逃跑般地离开了古琦的小房子。 正文 第四章 相亲?   舅妈又让我去相亲。我也不知道这是多少次相亲,凡是我父母和亲戚们介绍的男朋友,我一个都没有看上。   我并不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而是面对他们介绍的男人,我真的找不到一点点感觉,哪怕是应付的感觉,我都找不到。   他们介绍的男人,大多都是生意上成功人士,在这些成功男人面前,钱是唯一的价值体现,而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真正的情感上的交流和沟通,用一句很时尚的话来说就是,我需要一个在灵魂中可以让我安定下来的男人。   这种男人与钱是没有关系的。   可我父母和舅妈不这样想,他们说,婚姻就应该门当户对,有钱人就得找个有钱人,没钱的男人找我,所图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钱。他们的理论有他们的道理,只是我无论相亲多少回,就是找不到要把自己嫁出去的理由和道理。   这次舅妈又让我去相亲,而且几乎是命令式地要我必须在这一年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舅妈说,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大家族的人都不想看到我一天天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人活脸面,树活皮。舅妈临走的时候叮嘱我三思。   送走舅妈后,我给古琦打电话,古琦说她在心内阁靠江边的吧台里。我放下电话,立即开着车赶到了心内阁。   女人和女人的友谊与男人和男人的友谊不一样,一个女人如果依赖另一个女人的话,她们之间的信任度就是任何人所替代不了的。   就如我对古琦的信赖。尽管我从读大学就一直拿自己和古琦对比着,可在生活中,古琦是我唯一可以交谈的朋友。   我走进心内阁时,一眼就看到了古琦,古琦正偏着头眺望着不远处的江面。我轻轻地走过去,拍了一下古琦的肩,古琦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示意我坐在她的对面。   我坐下后,屁股底下有股暧意。我便知道这个位子在我踏进心内阁之前一直有人坐着,我的感觉意识中是个男人。   不过我没有问古琦,既然古琦不愿意我看到这个男人,我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再说我来见古琦的理由很明确,我需要古琦告诉我,我到底去不去相亲。   古琦听完我讲述舅妈的一番话后,把眼光又投向了窗边不远处的江面,悠长的汽鸣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古琦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睛迅速从江面上跳到了我的脸上。   汽鸣声好不容易停止下来,古琦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香香,”古琦叫了我一声,我不解地盯着她的脸,没有应声。   古琦接着说:“人这一生最难的就是为自己而活着。”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古琦为我叫的一杯咖啡喝了一大口,苦得我牙齿都想一并吐掉,我咧了一下嘴,冲着古琦问:“这是什么咖啡?”   古琦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卡布奇诺。我忘了,你这样奔忙的生意人,是品不了这种咖啡的。”   我没有接古琦的话。在咖啡问题上,我早就领教过古琦的习性,越苦的咖啡,古琦越是喜欢。而我,平时除了榨点澄汁外,是根本不喝咖啡的。   古琦见我不说话,就站起来往吧台上走,等我意识到古琦是去埋单时,我跟了过去,这样的单是应该我来埋的。   我走过去时,服务小姐却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起一张五十的人民币说:“有位先生压了两百块钱,这是找您的钱。”古琦接过服务小姐的钱,什么也没有说,领着我走出了心内阁。 正文 第五章 还是去了   古琦让我把车开到了江堤边,我并不明白古琦为什么要带我去江堤边上。   我和古琦并排坐着,浑浊的江水一浪接一浪地拍岸而起,一浪又一浪的江水被钢筋混泥土的堤岸击溃,时不时有江水溅到了我和古琦的身上,古琦指着江水说:“香香,我刚来南临市时,看到浑浊的江水时,我真失望啊。   我想象中的长江应该如我老家边的那条小河里的水一般清澈透明,而实际中的江水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当我一天天接受江水这种浑浊的模样时,我才明白这就是长江独有的雄壮,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长江,而且听见了江水说话的声音。   香香,当你静下来欣赏长江时,你才能够领悟到长江独有的魅力。你说呢?”   我诧异地盯着古琦,我不明白古琦说这段话的意思。   我问古琦:“江水和我相亲有关联吗?”   古琦笑了起来,说:“陈墨才是属于你的那条长江。”   我答应去见陈墨。去见陈墨的那天,我刻意地装扮了一下自己,虽然我没怎么化妆,可我的衣服都是精心挑选的,在衣着上面,我比古琦要讲究很多,在我的记忆中,古琦很少去商场,她的衣物多半是汪洋出差时给她带回家的,她不怎么打扮自己,也不怎么讲究衣物的搭配,有时候我总笑她,白托一个女人身。   女人花枝招展是女人的权利,我们又干嘛不利用呢?   古琦就会很淡地一笑说:“活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突然明白,衣物不过都是累赘而已。”   古琦有古琦的活法。   更多的时候,我并不懂古琦,只是古琦推选的男人,我不能不重视。那天我走进古琦帮我们选定的见面地点心内阁时,看见古琦和一个男人正在靠窗边的吧台里说话,上次喝卡布奇诺时也是这个吧台,只是我不知道这个叫陈墨的男人是不是上次坐在古琦对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看古琦的眼神一直很专注,以至如那么一瞬间,我误以为是古琦在同这个男人约会。   古琦看见我的时候,从吧台里站了起来,古琦冲着男人说:“这就是刘香香。”男人冲着我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照应。   可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眼睛大大的,而且还是双眼皮,这样的眼睛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在我以为是一种资源浪费,一套很随意的休闲服把男人装饰得如刚刚走出校门口的大男孩一般,这出乎我的意料。   古琦介绍陈墨的时候说陈墨比我和她都要大一岁,我头脑里想象的陈墨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形象,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大男孩形象,说实在话,在那么一瞬间内,我有些失望,甚至想折身回家。可想起舅妈的话,我又忍住了。   我舅妈说,我们这个家庭的人都要活一种脸面,活一种身份,这是我必须把自己嫁出去的真正理由。   尽管我并不知道我的脸面和身份到底该定位在哪一个层面之中,我却每天必须去听家族人员唠叨结婚的事。   古琦说:“香香,我去洗手间,我们一块去吧。”   我点了点头,视线却看到了桌面上的两杯咖啡,和上次苦得让我吐掉的卡布奇诺咖啡一样,我便知道,上次陪着古琦喝这种苦咖啡的人就是陈墨。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跟着古琦去了洗手间。 正文 第六章 我的婚礼   在洗手间里,古琦说:“香香,陈墨是最适合给你婚姻的男人,面对你的家族而言,你需要一个婚姻比需要一个男人重要得多。”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再结婚?”我第一次问古琦这个问题。   “香香,陈墨是我女儿的家庭数学老师,你也知道我的那个女儿,刁酸古怪,被她气走的数学老师至少有一打,陈墨是汪洋家花大价钱请来的,是我女儿最敬佩的人,这样的一个男人肯定有别的男人不具有的特质,相信我,香香,你接触他后,会改变你的看法。”   古琦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被古琦让到了陈墨的对面,陈墨也在暗地里打量我,当我们的视线对接的时候,陈墨笑了起来,陈墨说:“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古老的却又无比现代的相亲仪式。”   我和古琦都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古琦是发自内心的笑。   那次如陈墨所言的相亲活动结束后,古琦退出了我和陈墨的任何一次活动。古   琦的理由是她不想成为任何两个人之间的电灯泡,那次后,我和陈墨有几次单独约会行动,只是每次陈墨表现得过于像个绅士,让我挑不出陈墨的任何缺点,但我又找不出非嫁他不可的理由。   可我妈见过陈墨后,对陈墨大加赞赏,说陈墨一表人材,说陈墨学问好,说陈墨是个大知识分子,我搞不懂我妈对知识分子的标准是什么?   我舅舅和舅妈也见过陈墨,他们一致认同陈墨是个很有款型的知识分子,我对我妈,我舅舅和舅妈的话相当怀疑,知识分子的款型就该是陈墨这样的吗?   但是我相信古琦所言,陈墨是最适合给我婚姻的那个男人,知识分子之间的婚姻,就算出现了问题,也只是处于冷战之中。   我决定同陈墨结婚。结婚那天,我把在南临市的所有同学都请来了,古琦仍然坐在他们中间显眼的地方,当我和陈墨走过去给他们敬完酒后,我转身去了另外的一桌客人,陈墨在我转身的时候,走到了古琦身边,陈墨在古琦耳边说了一句我听不见的话,我回过头时,正看到古琦的眼睛朝陈墨的皮带上面扫了几眼,陈墨的皮带是前几天新卖的,是陈墨自己去卖的。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继续挽着陈墨的手臂穿梭于宾客之间,这是陈墨第一次结婚,结婚的礼节陈墨却把握得极为周到细致,比我这个结过一次婚的人还要善于搭理宾客之间的各种游戏活动。   送走所有的宾客,我和陈墨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我们的新房,那一晚陈墨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躺在他的身边,疲惫之极,可我毫无睡意,当陈墨沉睡后,我悄悄地把陈墨的皮带拿到了洗手间的灯光下,皮带的带头在灯光里泛发着闪烁不定的白光,一如珍奇的古剑所发出的光芒一般,刺激着我的全部视线。   我极努力地揉了揉有些发软的眼睛,认真地记下了皮带的标志,准备明天去皮带店看看这是什么牌的皮带,这样的皮带到底有什么秘密?   就在我转身回床上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无意间摸到了一个皮带眼,我重新把皮带拿到了灯光下,皮带的最后一个眼显然是重新打出来的,皮带锁定最后一个眼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消瘦腰身的女人,婀娜多姿地向我走来,一步一步,缓慢,别致。   第一次结婚的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整整一夜,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一个消瘦腰身的女人。 正文 第七章 古琦欧.古琦牌   我开着车去了皮带专卖店。我在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陈墨用的那根皮带,店里的老板很热情地把皮带从柜台里拿出来向我介绍说:“这皮带是意大利的,是中国十大名牌皮带之一,性感,豪气,要不要打开看看?”   我问老板:“这皮带是什么牌子?”   老板说:“是古琦欧。古琦牌的。”   “古琦欧。古琦,古琦牌皮带。”   我把皮带店老板的话重复了一次,在重复的同时,我似乎看到了古琦,她就在我的眼里,扎着我的眼珠儿,生疼,生疼地。   我折身从皮带店往我的车里走,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古琦牌皮带还是身体的象征。”   “什么?”我把迈向店外的脚收了回来,转过头望着店老板问。   店老板急急地辩解说:“我说错了,丫头,我说错了,古琦牌皮带是身份的名征,像你们这个档次的人才够资格用呢。”   店老板的话让我又折了回去,店老板以为我要卖那款皮带,笑容堆得都有好几寸,讨好式地说:“丫头二十几岁了?细皮嫩肉的,不是做看的工作就是干瞄的工作,古琦欧皮带不适合你们这种人,你说还有谁够格享用啦?”   我望着店老板那张一开一合的厚嘴唇,一个个拍马屁的字眼就是这么一开一合地往外蹦跳着,在我的面前五彩缤纷地肆意飘扬,一个恶毒的主意就在这种马屁字眼里诞生了。   “老板,冲你这几句夸我的话,这皮带我卖下来了,包起来吧。”   “丫头果然有眼光。包起来啰,请付款888元。”店老板把包起来啰的声音和888元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那是地道的南临市尾音。   “慢。替我再打两个眼。”我对店老板说。   “好的。没问题。”店老板大约没遇到我这种连价格都不杀的爽快人,显得格外地开心。店老板按我的尺寸打了几个新的眼,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把打皮带眼的铁钻子一圈又一圈地扭动着,一个两个三个新的眼就出现了,店老板小心地把新打的眼抚平,重新包好递给了我。   我带着这个花了888元钱的皮带坐进了我的车里。   新婚的第二天,我花掉了如此吉祥的一个数字,得到了一根我认为是莫明奇妙的皮带,一如我抓到了古琦和陈墨的把柄一般,让我有一种偷袭的兴奋感,有一种折磨陈墨的快乐感,有一种占有着古琦秘密的胜利感。   那天我带着这根莫明其妙的皮带回到了我的家里。   我之所以说是我的家,是因为陈墨做了一个倒插门的男人,不过陈墨的确是个君子,在婚姻前夕,陈墨坚持着让我把我的所有财产进行了一次公证,陈墨说:“我住进了你的家,但我不是你的财产管理者和拥有者,也就是说,将来我们的婚姻无效后,我赤身地来就会赤身地走。”   面对陈墨的坦荡,我那个大家族里的人无不夸陈墨到底是个多喝了几年墨水的知识分子,为人处事就是不一样。 正文 第八章 我的婚姻   陈墨的那句话:“我赤身地来就会赤身地走。”   听起来很是耳熟,我想了想,才记起这句话是古琦说的,不过那天我并没有把陈墨和古琦连在一起,我认为古琦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古琦不会干对不起我的任何一件事。   我回到了我的家里。陈墨在做饭。   陈墨看到了我。陈墨说:“回来了,还有一个菜炒好后就可以开饭了。”我站在陈墨的身后看着他把锅颠来倒去地炒着菜,我竟生出几丝感动,这个厨房我以为我会打理一辈子,没想到有那么一天,闯进了一个我来不及想象就成了我丈夫的男人。我在他的身后问他:“你喜欢做饭?”   “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做一切事。”陈墨很随意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结婚呢?”我问。   “婚姻太麻烦了。”陈墨还是很随意地说着,我看不清楚陈墨的表情。继续问了一句:“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肯结婚呢?”   “香香,吃饭吧。有的事没必要追根到底。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我既然答应娶你,就会和你共同维护我们的婚姻。”陈墨把炒好的菜端到了餐桌上面。   “以后我们就这样生活吗?”我把饭扒进嘴里的时候问陈墨。   “你觉得还不够吗?”陈墨反问了一句。我想追问皮带的话随着饭一起咽了下去,我只是不明白,古琦为什么会把陈墨这样的一个应该算优秀的男人推给我。   陈墨和我结婚后,家里的饭大多是陈墨做,每次我回家的时候,陈墨总是很绅士很礼貌地问我:“回来了,累了吧?”在陈墨面前,我甚至找不到一点做女人的优势和做女人的娇态,我们彼此客气得像一对陌生人。   我和陈墨表面上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看到陈墨把那根古琦牌皮带系在自己的腰间,没事一般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晚上随着皮带的“哧啦”声,陈墨要么骑在我的身上合法地耕耘我身上每一寸肉体,要么倒头睡觉,很少推心置腹地和我交谈,陈墨的理由是他每天面对学生要说无数句废话,回到家里就懒得说话了,我似乎理解陈墨,似乎又觉得陈墨的话都要留着对古琦说的。   陈墨尽管是第一次结婚,但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包括对女人身体部位的熟悉程度不像个只有过一个女人的男人。   女人有时候就是贱,当那么多男人追着要我嫁给他们的时候,我都没有兴趣多看他们一眼,我认为他们都委琐得就不是一个男人。   陈墨倒像个男人,在我面前不卑不亢,总让我不由自主地敬而远之。每当陈墨骑在我的身上时,我就会拿眼睛去寻找陈墨身上的皮带,头脑里就会闪现出古琦那个消瘦的腰身,就会想象陈墨和古琦在床上纠缠的镜头,这样的设计一直藏在我的心里,陈墨每干我一次,我对古琦的占有感,偷袭感,仇敌感就会增加一次。   我装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表现出来的却是我们很恩爱的样子,不管是在家族人面前,还是在古琦面前,我总会故意地装出陈墨十分宠爱我一般,故意地吊在陈墨的手臂之间,时不时地表现得像个毛丫头一样在陈墨的鼻子上刮上几刮,弄得古琦总会把目光飘向很远的地方,淡淡地说:“我真受不了你们。”   这个时候的陈墨就会盯着古琦看,目光一如我第一次见他那般投入。   这个时候的我,就会有一种被针刺过的细微疼痛感,就会故意用笑声来掩视自己,就会去问古琦:“你怎么就不肯结婚呢?” 正文 第九章 太伤感   “婚姻是你们这群人应该拥有的东西。我对天底下所有的婚姻都倍感绝望,我享用不起。”   古琦说这话时,眼睛亮亮地,表情淡淡地,她的整个脸面就会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协调的凝重的灰色。   陈墨这个时候通常不说话,眼光一如古琦一般飘向很远很远的远方,一个我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大约只有古琦的目光可以触及到的地方。每当这个瞬间来临的时候,我就会为他们,更多的时候是为自己抱屈,我守着古琦的空架子,在万分努力地用我的凡夫肉体去填这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坑凹。   古琦三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我领着陈墨还有两个平时来往较多的女同学去了古琦的家里。那天下厨的人是陈墨,我从包里拿出那根花了888元钱的皮带送到了她的面前,我看到她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一如她把陈墨介绍给我时的那种表情,不过很快,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皮带随手放到了身边的椅子上面,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没必要送我如此高贵的皮带。”   我接着古琦的话回了一句:“你本来就是一个应该高贵的命。”   古琦没有看我,另两个同学凑过来看我送给古琦的皮带,她们惊叹地叫了起来:“啊,一根皮带888!没搞错吧,古琦,你真有福气,香香出手可真大方啊,赶明儿我们生日时,香香也给我们一人送一根,成不成?”   陈墨端着菜走了过来,陈墨一直盯着两个同学手中的皮带,古琦看到了陈墨的样子,古琦走上去接过陈墨的菜说:“陈墨,在哪个柜里把干红拿出来。”   陈墨一言不发地把菜塞到了古琦的手里,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找干红,另两个同学不再议论皮带的事,一个帮着端菜,一个帮着摆餐具,就剩下我,孤零零地干坐着,孤零零地守着那根被卷成一团的古琦欧皮带。   这顿饭看得出来古琦在努力地恢复惯常所有的淡然样子,可陈墨自始至终没说多少话,以至如两位同来的同学闹了几杯酒就草草地收到了。   这其实是我帮古琦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古琦说她来南临市过的第一个生日,古琦说汪洋家里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多年以来,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在她的生日这天本来想把古琦的女儿一块接过来,被古琦拒绝了。   古琦在电话中对我说:“丽丽抛弃了我。”   那语调异样地伤感,那是我认识古琦以来,所听到的最伤感的语调。   古琦三十五岁的生日过得并不开心,三十五岁对于女人而言就如一个分水岭一般,女人过了三十五岁就会风一般地老得快,这大约也是古琦答应过三十五岁的生日吧,可我的那根蓄意已久的皮带破坏了古琦想要尽力挽留的一丝美好的记忆。   在陈墨开车去送两位女同学时,古琦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你和丽丽一样,终会弃我而去的。”   古琦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变得格外地苍老,如同一个厌世的老太婆一般。   “香香,你和陈墨好好过日子吧,别东想西想的了,陈墨的皮带是我送的,交换的条件就是我搬进这个公寓里来,还有他答应和你结婚。我享用不起陈墨这样的男人,而且我和陈墨绝对是清白的,我可以和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上床,但陈墨不会和我上床。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如此简单。   我的话说完了,你走吧。” 正文 第九章 关门   古琦三十五岁的生日在我的皮带之中不光彩地收场了。我带着古琦的话回到我的车里,陈墨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回到我的家里时,陈墨钻进了书房,与他心爱的电脑围棋为伴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而压在心里的那个古琦牌皮带却如阴影一般不听理智地扩散,古琦的那句:“我和陈墨是清白的。”我认为是一个鬼话,陈墨为什么要让古琦住在他的公寓里?为什么古琦要送他同她的名字一样的皮带?   一天我借洗衣服之际故意把陈墨一直系在身上的那根皮带丢进了洗衣机里,当古琦牌皮带随着水波高速度地运转时,我暴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随着皮带在洗衣机里的嗵嗵声一齐送进了陈墨的耳膜里,陈墨从书房里跑了出来,不解地问我:“什么声音?”   “洗衣服的声音。”我像古琦一样淡淡地说着,然后往楼上的卧室里走。陈墨跟着我一块走进了卧室,他似乎像明白什么一样问我:“我的裤子呢?”   “我丢进洗衣机里了。”我说。   “我的皮带呢?”陈墨问。   “什么皮带?”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   陈墨没有接我的话,径直往洗手间跑,这回是我跟在陈墨的身后,我看到陈墨关掉了洗衣机,看到了陈墨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捞洗衣里的皮带,看到了陈墨被水打湿的袖子,一滴一滴地水珠溅到了洗手间的地板上,就如女人委屈时的泪水珠儿一般。   陈墨小心地用毛巾一点一点地擦着皮带,打湿的袖子贴在陈墨的手臂上,水顺着手臂往四处扩散,陈墨看不到被水打湿的袖子,完完全全地沉浸在擦皮带的过程之中。他的样子是那么地投入又是那么地紧张。我突然恶作剧地在陈墨身后大声音地说了一句:“不就是一根皮带吗?看把你紧张的,明天我去卖一根南临市最贵的皮带送给你。”   陈墨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里写满了蔑视。“刘香香,我警告你,不要再动我的这根皮带。我知道你有钱,很有钱,但有的东西与钱无关。”   陈墨拿着皮带转身进了书房,他把书房里的门关上了。